姜猛
1936年10月9日,鲁迅强忍病痛写下悼念恩师章太炎的《关于太炎先生二三事》一文,以精练扼要的文笔记述了章太炎不同时期的几件重要事情,并热情称赞“考其生平,以大勋章作扇坠,临总统府之门,大诟袁世凯的包藏祸心者,并世无第二人;七被追捕,三入牢狱,而革命之志,终不屈挠者,并世亦无第二人”,充分肯定了章太炎的本质和主流,公正评价了章太炎的是非功过,有力反击了文侩们对章太炎的奚落、中伤和反动派对章太炎的歪曲、污蔑。
在风云激荡的清末民初,章太炎的命运跌宕起伏,留下了革命家、思想家、著名学者、朴学大师的事功和声音。他的满腹学识,既有自己的刻苦勤奋,更有老师、一代经学名士俞樾的教诲启发。
余杭少年
清同治七年(1869年)11月30日,章太炎出生于浙江杭州府余杭县东乡仓前镇。在当地,章家是远近闻名的士绅之家。在章太炎的曾祖父章均之前,章家多代或为官或经商,慢慢积累了不少家产。章均继承遗业,苦心操持十数年,使家产激增至百万,遂接济族人乡邻,“凡族中孤寡废疾老弱者,月赡粟米,贫者婚丧给费”,又创建苕南书院,“为家塾,教族人子弟读书”。至章太炎的祖父章鉴掌家时,章家富甲四方,田广铺多,人丁兴旺。但时也命也,到了章太炎的父亲章濬一代,清军和太平军经年鏖战江浙大地,章家家道迅速没落,名门不复存在,及至章太炎出生时竟“家无余财,独田一顷在耳”。
为重振家族荣光,章濬勤恳持家,他告诫子女发奋读书,并为此立下《家训》:“精研经训,博通史书,学有成就,乃称名士。徒工词章,尚不足数,况书画之末乎?然果专心一艺,亦足自立,若脱易为之,以眩俗子,斯即谓斗方名士,慎勿堕入。”其中小章太炎特别争气,先背文识字,再赋诗填词,常有超出同龄人的连珠妙语令人拍案叫绝。一次,章家有喜事,章濬邀请十多位亲朋和文友来家中做客,众人边饮酒边畅聊。中途,天气骤变,雷响隆隆,雨落哗哗。有位老先生诗兴大发,令小东道主章太炎作一首应景诗助兴。小章太炎毫不怯场,略作沉思即朗声吟诵道:“天上雷阵阵,地下雨倾盆。笼中鸡闭户,室外犬管门。”一时间满座皆惊,旋即众人交口称赞。章濬甚是激动,急急拿来笔墨宣纸,挥毫录下了儿子这首珍贵的“童诗”,并请诸位亲朋文友题词见证。
章太炎九岁时,章濬因奔波生计而无暇顾及儿子的学习,就请岳丈朱有虔教章太炎读书。朱有虔出身书香世家,自小深受祖父朱兰馨(乾隆朝进士,官至吏部员外郎,著有《松乔诗钞》)和父亲朱锦琮(著有《治经堂集》等)的言传身教,勤学苦读,精通汉学。果然,朱有虔教小外孙读书“很有一套方式方法”:他先讲文字、音韵学,使年少的章太炎“课读四年,稍知经训”;接着,他教读书,引领章太炎熟讀《文选》《说文解字》和二十四史等各种经史子集;同时,在授课之余,他还频频带着章太炎研学:或探访“张老相公庙”拜谒抗清义士张苍水,或钻研《明季稗史》寻究“扬州十日记”“嘉定屠城记略”等清军屠杀汉族人民的文献记述,或讨论“文字狱案”缅怀庄廷鑨、吕留良、查嗣庭、汪景祺等士子学人。就这样,在朱有虔的教授下,章太炎慢慢打下了一定的国学文化基础,初步形成了严谨求实的治学态度,更在心底埋下了“夷夏之辨”的民族主义思想种子——多年后,1906年7月15日,章太炎在日本东京留学生欢迎会上慷慨直言,他在知道清初“文字狱案”后,觉得“异种乱华”,是我们心里的第一恨事,后来又读了郑所南、王船山两位先生的书,“排满之思想,遂酝酿于胸中”。可见朱有虔的研学教育对章太炎的影响之大。
时光如白驹过隙,章太炎学有所得、学有所成,遂遵循父命参加科举考试。只是,章太炎的科考之路很快就走到了尽头。十六岁那年,他参加童试,不料考前突发昏厥,头晕目眩,神志不清,实在无法考试。三年后,他参加乡试,但看到考题《论灿烂之大清国》时,脑海里瞬间浮现出西方列强闯入中国烧杀抢掠和清廷官员对洋人卑躬屈膝、对国民作威作福的画面,遂奋笔疾书写下一篇感叹民族危亡、呼吁社会变革的文章,并率先交了卷。主考官见了,暗暗称赞他才思敏捷,但低头一看却是“吾国民众当务之急乃光复中华也”等字句,当即拍案大喝:“你好大胆子,可知罪……”他朗声回道:“我之所思,件件合乎当今国人之思;我之所论,桩桩合乎国情之实。何罪之有?”偌大的考场闻言一阵骚乱,众多考生一片愕然。主考官气得脸色铁青,既无言反驳,又怕事态闹大,急令两名差役把他挟出考场。此一役,章濬吓得面如土色,再不敢和儿子提应试的事了,而章太炎也就此“绝缘”科举考试。
1890年,章濬因病逝世。弥留之际,章父说道,“曲园设教诂经精舍,吾时充监院,相处数岁”,叮嘱儿子前往自己先前任职过的杭州诂经精舍求学深造,以“早成名士”。章太炎含泪应允,这年他二十一岁。
拜师求学
处理完父亲的后事,章太炎离开家乡奔赴杭州,托人说情投学诂经精舍。
诂经精舍位于杭州西湖孤山南麓,是清嘉庆六年(1801年)浙江巡抚阮元始建,以培养经史学术人才为宗旨,设掌教(亦称主讲、山长、院长,主持教学)、监院(亦称学长,负责辅导),教经(十三经)、史(三史)并“旁及小学、天部、地理、算法、词章”,选学生优秀习作编刻《诂经精舍文集》——这些都与当时的官学和大多数书院专习八股时文的做法迥然不同。诂经精舍历经数十年风雨兼数次修葺和拓建,已成为当时全国最著名的书院之一。
章太炎投学诂经精舍时,主掌诂经精舍的是著名经学大师俞樾。俞樾(生于1821年,浙江德清人),字荫甫,号曲园,清道光三十年(1850年)进士,曾任翰林院编修,亦先后主讲于苏州紫阳书院、德清前溪书院、菱湖龙湖书院、上海求志书院、诂经精舍等,治学以经学为主,旁及诸子学、史学、训诂学乃至戏曲、诗词、小说、书法等,撰有《群经平议》《诸子平议》《古书疑义举例》《曲园杂纂》《俞楼杂纂》等。俞樾“博学通儒”,但招收青年弟子的方式却很“古怪”。章太炎几次前来拜谒,俞樾都不露面。章太炎无奈,遂报出父亲名号,直言秉父“遗训”申请入学。但俞樾丝毫不念故旧情谊。末了,章太炎效法“程门立雪”,站在诂经精舍门口不走。这一次,他见到了俞樾,但他出了两道考题,一道是关于《礼记》上周官人数的问题,一道是关于《孝经》上所说“先王”究竟是谁的问题,要求章太炎现场解答。这两道题深奥偏僻,即便是那些整天钻在故纸堆里的人也会抓耳挠腮难以应对。俞樾满以为会难倒章太炎令他知难而退,谁知他竟引经据典作了圆满的回答。俞樾满心欢喜,当即收章太炎为正式弟子。入门后,章太炎慢慢得知,俞樾就是通过避而不见和繁难考问来判定求学者的心性和素养,以此决定取舍——他学得了老师俞樾的技法,后来也常用于招收弟子之事中。
在俞樾门下,章太炎早起晚睡,研学致精。他听从老师的指引,以小学(文字学)为门径,诸子句读,审定文义,分析其特殊文法和修辞,心头渐渐开朗,逐渐习得踏踏实实做学问的真功夫。他效仿老师的做法,以“精研教训,博考事实”的告诫为座右铭,潜心学习和钻研了《春秋左氏传》《说文解字》等多部古文经学典籍。其中,一部《说文解字》,他先后研读了七十二遍,大有心得,时常在习作中对经籍文字音义作出颇有见地的注释。他学习老师的精神,博观约取,缜密细致,逐渐养成了严谨的治学方法,并为自己制定了六条研究学问的要求:“一、审名实;二、重佐证;三、戒妄牵;四、守凡例;五、断情感;六、汰华辞。”就这样,日复一日,在俞樾的严格教导和要求下,章太炎系统地学习了经学,练就了扎实的基本功,积淀了深厚的知识底蕴,并开始在学术上崭露头角。
章太炎的锋芒乍现源自他的著作。原来,在学习之余,章太炎专注于“治文字声韵训诂之学”,先后写下了《膏兰室札记》《诂经札记》《春秋左传读》等书,其中尤以四册《膏兰室札记》最为引人注目。《膏兰室札记》是一部学术笔记,取自章太炎在诂经精舍读书时的房间名字。在这部书中,章太炎在广泛涉猎的基础上,对儒家经典、诸子百家以及汉儒著作和一些史书的字义考证中的重要问题,探幽发微,考核论证,提出了许多新颖见解,既显示了他卓越的学术见识,也表明了他对古代典籍的娴熟老到和考证精详。俞樾读过《膏兰室札记》后,对其大加赞赏,直言“几乎要赶上老朽的《诸子平议》”,后来他特意从中选出三十多篇文章编刻进《诂经精舍文集》中。
浸润于古文经学日久,章太炎自是非常仰慕古文经学先贤。一天,他趁午休,篆刻了一枚小巧精致的“私淑刘子骏”(西汉著名学者刘歆)印章,以示对刘子骏创立古文经学派壮举的崇敬和膜拜。谁知,这竟引来了一桩趣话:
清光绪十七年(1891年),康有为从今文经学派的观点出发,编纂出版了《新学伪经考》一书,以大量篇幅指证古文经学派所崇奉的诸种经传皆非纯正孔学,而系刘歆利用校书之权编造出来的“伪经”,一时间在学术思想界“突然刮起一阵狂风”(康有为弟子梁启超语)。有一次,康有为路过杭州,特意拜访诂经精舍,并向俞樾奉上一本《新学伪经考》。俞樾看罢,叫来章太炎说:“尔自言私淑刘子骏,是子专与刘子骏为敌,正如冰炭矣。”意思是说,你自称是刘歆的非亲传弟子,而康有为专门和刘歆为敌,今文古文,两者水火难容,针锋相对,若彼此共事,必生事端。章太炎回道:“若道不同,必如冰炭!”俞樾和章太炎是戏谑之言,不想却一语成谶——几年过去,章太炎追随康有为参加维新变法,但很快又与维新派分道扬镳,最终成为势不两立的对手。
一晃数年,花红柳绿几连番。章太炎在风景秀美的西湖孤山下走过了人生中紧要处的几步,从最初的家庭学习到诂经精舍的精研学习,他人生的两大底色——“排满革命”和“精研学问”得以印刻。
与师决裂
就在章太炎栖居诂经精舍苦读时,外面的世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清光绪二十年(1894年),甲午中日战争爆发,中国战败,被迫于1895年4月同日本签订了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消息传来,章太炎怒火中烧,一口气抄录了数十份顾炎武在《日知录·正始》中写就的名句——“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表达其救亡图存的志向。此后,在民族危机的刺激下,章太炎再难做到一心读书,开始关注“窗外事”:他听到康有为和梁启超集结一千三百余名举人联名上书光绪帝,既惊且叹;他得知康有为在北京发起成立强学会,立刻“寄会费银十六圆入会”。
一年多后,即清光绪二十二年(1896年)8月,强学会会员汪康年、梁启超等人在上海创办《时务报》,宣传维新变法,呼吁救亡图存。章太炎对此非常关注,自费购买阅读,并给汪康年写信陈述自己的办报见解,指出办报要以“不欲臧否人物”为宗旨,内容要扩充,要“驰骋百家”“旁及西史”,以便“引古鉴今,推见至隐”。更要做到“证今则不为卮言,陈古则不触时忌”,竭力吸引并影响读者,使报纸真正成为宣传变法的工具,云云。这封信引起了汪康年和梁启超的重视,两人商讨后派专人前往杭州,邀请章太炎赴上海共同经办《时务报》并担任撰述。章太炎大喜,找到老师俞樾,告知详情,表露心迹。谁知,俞樾一口拒绝,并指斥章太炎“所学甚少,还须倍加努力”。原来,俞樾看章太炎学业精良,早已视其为高足,实在不忍心他中断学业搞政治活动。只不过,老师的规劝和诂经精舍的围墙,此时已无法阻挡章太炎的救国热情了——1897年春,汪康年、梁启超再次来杭州盛情迎请,章太炎高呼“不在屋中学,志在匡天下”,辞别老师,奔赴上海,就此踏上波澜壮阔的革命之路。章太炎走时,俞樾捶胸顿足,颓然坐在地上,许久未说一句话。
投入《时务报》,章太炎踌躇满志,坚信自己不同于其他的文人墨客,立誓要用自己学到的知识帮助国家。很快,他就撰寫出了《论亚洲宜自为唇齿》和《论学会有大益于黄人亟宜保护》,指出凡是西方国家的长技都可以被中国借鉴并可以作为改变成法的参考,应该“修内政”行“新制度”,不能“惟旧章之守”而须“发愤为天下雄”,应该“以革政挽革命”(实施政治改革),文章发表后引发热议并深受好评。然而,章太炎很快发现,偌大报馆,一干人等,常常“不务正业”,特别是那些康门弟子,有事没事就聚在一块儿吹捧奉承老师康有为,言语极为肉麻,动作极度夸张。有一天,康门弟子正夸赞老师眼神犀利长相非凡时,章太炎实在听不下去就回了一句:“康有为能和孔老夫子相比吗?”此言一出,康门弟子勃然大怒,冲过来恶语相加,此事旋即演变成了拥康派和非拥康派的打斗。混战中,章太炎抢准时机,狠狠抽打了拥康派代表、康有为的得意门生梁启超一记响亮的耳光,既震惊了众人,也结束了互殴。事后,章太炎深感和康门弟子一起共事不悦,不顾汪康年竭力挽留,径自离去。
此后,或许是痛心,抑或是急躁,章太炎开始变得激进且狂飙起来。他上书总理衙门大臣上行走李鸿章,企求对方能顺应潮流和把握大势,实行改革;他跑到武昌,帮助湖广总督张之洞筹办《正学报》,幻想借助张的实力推动变法;他迎合康有为、梁启超等维新派人士,积极参与戊戌变法……但现实无情,章太炎的满腔热血无一善终,以至于登上了以慈禧太后为首的守旧派镇压戊戌变法后的通缉名单,最后他慌不择路地离开大陆,先避祸台湾,又转赴日本。俞樾得知后,怒斥他是“出逃者”。
寄居异国他乡,章太炎对清廷彻底失望,亦常常在深夜里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清光绪二十七年(1901年)春,清廷追捕情势大有缓和。章太炎经好友吴君遂介绍,进入美国基督教会创办的苏州东吴大学担任中文教员。凑巧的是,俞樾卸去诂经精舍掌教职务,此时正和夫人在苏州颐养天年。一天,章太炎带着礼物前去拜望老师。没想到,俞樾一看到章太炎,立刻火冒三丈,声色俱厉地斥责章太炎“不忠不孝非人类也”。原来,在俞樾看来,章太炎恣意中断学业乃一错;既投俞门又奔康氏乃二错;既想救国又叛国(指其“出逃日本”)乃三错,实不可饶恕。章太炎自知理亏,一边搀扶老师一边试图辩解。但俞樾毫不留情面,直把他往外推搡,更呵斥道:“尔不是曲园弟子!”这般情形惊呆了围观众人,也惹恼了章太炎——他不再解释,甩袖而走。
被俞樾斥责后,章太炎气愤难平。及至晚上,他越想越委屈,连饭也不吃了,挥笔写下一篇宣告与俞樾断绝师生关系的文章《谢本师》:
余十六七岁始治经术,稍长,事德清俞先生,言稽古之学,未尝问文辞诗赋。先生为人岂弟,不好声色,而余喜独行赴渊之士。出入八年,相得也。
顷之,以事游台湾。台湾则既隶日本。归,复谒先生。先生遽曰:“闻而游台湾。尔好隐,不事科举,好隐,则为梁鸿、韩康可也。今入异域,背父母陵墓,不孝;讼言索虏之祸毒敷诸夏,与人书指斥乘舆,不忠。不孝不忠,非人类也。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盖先生与人交,辞气陵厉,未有如此甚者。
先生既治经,又素博览,戎狄豺狼之说,岂其未喻,而以唇舌卫捍之,将以尝仕索虏,食其廪禄耶?
昔戴君与全绍衣并污伪命,先生亦授职为伪编修。非有土子民之吏,不为谋主,与全、戴同。何恩于虏,而恳恳蔽遮其恶?如先生之棣通故训,不改全、戴所操,以诲承学,虽扬雄、孔颖达,何以加焉。
这篇文章既有章太炎的辩护(稱自己仇清反清秉承清学太祖顾炎武,符合经学精神,绝非“反叛”经学),也有章太炎的政治立场和态度,还有章太炎的劝勉(希望老师遵照古代圣贤的遗训,至少达到戴震、全祖望的节操,这样来教导后学,一定能超扬雄、孔颖达而过之),在学界和舆论界引发巨大轰动,同时也标志着俞樾已无力阻拦甚至是约束章太炎了——随后,章太炎结识孙中山商讨“推翻清廷”大计,批驳康有为“鼓吹光绪帝复辟”,为邹容《革命军》撰序,加入同盟会并主编同盟会机关报《民报》,亲任光复会会长,在反清道路上愈行愈远。
不过,虽与老师断绝了关系,但章太炎对老师还是非常尊敬和推崇的:1907年2月5日,俞樾逝世,章太炎哀伤之余写下《俞先生传》发表于《国粹学报》,对老师的学术和人品给予很高的评价。后来,章太炎晚年时凭吊俞樾故居,行三跪九叩大礼祭拜先师,虔诚场面令人动容。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师生关系几乎等同于父子关系,学生与老师断绝关系常被视为“大逆不道”。但章太炎与俞樾的一刀两断,断的只是师生间的不同立场,而不是抛弃老师的学识、道器和割裂师生间的深厚情谊。由是,章太炎的《谢本师》后来被高度赞誉,被认为是最有“战斗性的文章”,代表了“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的精神和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