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志涛 周宇轩 宋忠良
(中南民族大学体育学院 湖北武汉 430074)
党的十九大报告强调,要全面贯彻党的教育方针,落实立德树人根本任务,习近平总书记要求,要把立德树人的成效作为检验学校一切工作的根本标准。发展校园足球根本任务是立德树人,校长是落实校园足球立德树人政策部署实施的首要责任人,足球教练员是落实校园足球立德树人实施成效的首要责任人。落实校长和足球教练员立德树人职责是提高青少年足球运动员培养质量的重要保障,是对教育首要问题“培养什么样的人”的深切回应。经过7年时间的政策推进和实践探索,校园足球立德树人成效不断得到积累巩固,但一些体制机制方面深层次痼疾也逐渐暴露出来,制约着校园足球立德树人成效的进一步提升。校园足球“成绩至上”价值观念、“形式主义”发展方式[1]、“重技轻德”教学和训练理念等异化现象偏离了育人本质,深刻反映出校长、足球教练员立德树人职责落实的机制缺陷和管理短板。
2020年9月,教育部印发的《教育部等八部门关于进一步激发中小学办学活力的若干意见》指出,“注重选优配强校长,充分激发广大校长教书育人的积极性创造性,不断推进教育家办学治校”。同年10月,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全面加强和改进新时代学校体育工作的意见》明确指出,“把师德师风作为评价体育教师素质的第一标准”。上述两个政策文件的颁布更加凸显了校长、足球教练员落实立德树人职责的紧迫性和重要性。场域理论是法国学者布迪厄基于人类学和田野调查的经验性分析而提出的,研究“社会秩序如何可能”的重要理论,广泛运用于政治、教育、文化、宗教等多个领域。该文运用场域理论,利用其关系性研究视角、成熟的理论概念体系为校长、足球教练员构建立德树人职责落实机制提供一个独特的分析视角和理论研究范式。
学校场域是校园足球立德树人职责落实机制运行的社会实践空间,构建校园足球立德树人职责落实机制需要遵守学校场域校园足球发展的价值准则和实践逻辑为前提。体育是教育的重要载体,“德智皆寄于体,无体是无德智也”[2]。校园足球根本任务在于通过校园足球活动促进学生德育培养,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相统一是校园足球最显著的特征,继而实现体育回归教育,回归育人本位功能。有效推动和实现校园足球立德树人育人工程,有赖于学校场域自主性维持。目前,“双减”政策下应试教育中“精英教育”思想根深蒂固,学科分数依旧是衡量学校考核评价成功与否的重要标志,升学率是学校场域的“万能兑换物”。“唯分数论”之下学生的个性、品质、兴趣被忽视,学训矛盾冲突严重的学校体育仍然是学校校长、班主任、学生和家长注意力盲目,说起来重要做起来次要。2009年以来,教育部和国家体育总局等六部委颁布了多项学校体育改革方案,极大促进了校园足球的发展。基于新时代学校体育改革重大机遇,加强校园足球教学、训练、竞赛与立德树人、人才培养的紧密度,促进“在足球教学、训练和竞赛活动中贯彻立德树人教育”和“在立德树人理念下促进学生全面发展”的统一,形成足球教学、训练、竞赛—立德树人—人才培养”良性循环机制,是新时代构建校园足球立德树人职责落实长效机制的重要目标,“足球教学、训练、竞赛—立德树人—人才培养”相统一是学校场域校园足球发展的根本价值准则和运行逻辑。
2.1.1 校长持有资本对校园足球立德树人职责落实机制的影响
资本是权力保障,权力运行是为了争取利益最大化。中小学内部运行管理实行校长负责制,校长对上级主管部门和学校教育当事人——学生及其家庭负责[3]。校长成为校园足球改革的促进者,希望通过校园足球变革提高学校组织绩效、获得上级认可的“政绩”及良好的社会声誉是其主要利益需求[4]。大部分校园足球特色学校都建立了校园足球工作领导小组,校长为小组组长。校长通过行政权力对校园足球场域人力、物力以及政策资源进行调配,影响校园足球立德树人的职责落实。具体体现:(1)重视比赛成绩,对足球队比赛成绩提出要求,期待通过运动队成绩,提高学校和个人社会荣誉,消除校内外各界的质疑和批判,并把学校荣誉作为评价校足球队水平的指标[5],学校内部校长行政资本具有绝对权威性,其期望和要求会形成“唯成绩论”的功利主义思想,迫使场域内足球教练员高度重视比赛名次;(2)策略性应对校园足球考核评价,面对上级校园足球绩效考核评价,校长往往会权衡学校多方主体利益关系,根据学校师资力量、场地器材、课程资源等实际情况,策略性应对校园足球考核评价。
很多学校倾向于校园足球文化建设,摄影、足球文化上墙、绘画、征文、演讲等形式多样化,但文化建设游离于学校校园文化整体体系和当地特色文化之外,游离于日常足球课堂教学和课外训练之外[6],也有部分学校出于“面子工程”需要,教学实践中强制要求学生参与足球运动,满足“至少50%的学生每周参加不少于2 h的足球运动”的数据指标要求[7]。校长行政资本权力的干涉与控制,确定了学校场域校园足球的运行规则和实践逻辑,左右着场域内行动者尤其是足球教练员的实践行为,课堂教学重技能轻德育、训练培养重精英轻普及、足球竞赛重成绩轻过程等行为现象自然被囊括其中。
2.1.2 足球教练员持有资本对校园足球立德树人职责落实机制的影响
成绩资本和专业技术资本是足球教练员“入场”的甄选条件。足球教练员凭借成绩资本和专业技术资本在学校场域中立足。校园足球立德树人育人工作是长期的道德内化过程,足球教练员以体育人理念、知识和技巧等文化资本则是其资本劣势,需要长时间的继续学习和积累,目前学校体育中道德教育评价体系还没有建成,无法为足球教练员兑换其他资本类型。校园足球育人成效考核评价主要体现于体质健康水平和文化课学业成绩两方面[8],但这两方面无法体现足球教练员的育人水平、学生德育发展情况。有专家认为,校园足球德育培养主要在于竞赛过程而非足球教学和训练,让学生在足球竞赛中体验团队合作、责任、如何面对胜利和失败等德育元素,教练员在足球教学和训练中的育人职责作用大大降低。因此,基于校园足球场域运行规则和足球教练员自身利益需求,足球教练员会凭借自身专业技术资本优势,注重课堂教学、训练和竞赛过程中的技能和运动队成绩,忽视以体育人文化资本的积累和提高,以及在教学和训练过程中结合足球特有的教学和训练场景为学生创造道德内化的情境。
2.2.1 校长惯习对校园足球立德树人职责落实机制的影响
惯习是行动者的行为倾向系统,源于实践并建构实践,当实践环境发生改变时,惯习并非轻易改变。长期以来,“唯分数论”“中考和高考升学率”是中小学校长教学管理的重要理念。校园足球特色学校是教育部大力推进的学校体育改革项目,是新时代我国教育理念转变的重要抓手,各地学校积极申报争取政策红利,但是小学、初中和高中足球特色学校申报数量呈现“断崖式”递减态势。随着学段增长和学业压力增加,小学、初中和高中校园足球特色学校的足球课数量、学生参与校园足球活动的比例,县市级和地市州联赛数量等呈锐减趋势。履行好校长立德树人政策执行职责,需要具备与时俱进的教育理念和管理方法,部分校长在教育理念转变认知层面的不足,学校体育改革发展管理经验层面的缺乏、学校体育与其他学科协同发展机制的缺失等,导致校长难以落实校园足球政策,校园足球活动参与度不高,即便参与度高的校长,虽已制定了学校校园足球长期发展规划和规则制度,但在师资培训、奖励机制、足球课程改革、课余训练竞赛、安全责任问题等相关制度[9]仍不完善。
2.2.2 足球教练员惯习对校园足球立德树人职责落实机制的影响
我国学校体育教师的遴选和考核评价注重运动成绩和专业技能,呈现出明显的“重技能轻育人”的倾向性。“成绩至上”理念已深入部分足球教练员骨髓,且已获得“红利”。他们以课程考试成绩和竞赛成绩为价值取向要求学生,无视学生主体多样化足球利益诉求,导致部分足球教练员和学生感情淡薄、交流匮乏、学生厌烦足球课、足球训练和足球竞赛等现象。校园足球发展需要足球教练员转变教育理念,全面提高业务素养、人文素养,遵循儿童青少年发展规律和足球运动技能形成规律,科学、规范、安全施教,深入思考和践行校园足球在立德树人方面的独特价值。但是,足球教练员本身就缺乏足球教书“育人”技巧和相关知识储备,校园足球培训班开设更多的是授技,培养教练员如何训练和竞赛,“育人”方面的知识讲授很少。很多足球教练员参加培训之后,由于监督评价机制的缺乏和安全责任机制的不完善,很快又回到传统的教学、训练和竞赛模式,使得足球教练员角色支持体系匮乏无法满足“育人”要求,旧惯习无法满足新的角色期待,足球教练员立德树人心有余而力不足。
社会是由若干场域互动、融合、分化而成,场域封闭独立是相对的,互动融合是绝对的,场域互动是不同价值理念相互碰撞、重构的重要方式。学校场域处于社会场域之中,不可避免地受到其他场域的影响。校长作为政府教育部门的权力代言人和家长学习监护的代理人,是上级教育政府部门培养优秀精英人才工具性价值和家长“望子成龙”功利性价值实现的统一体,最终表现为学科分数。校长围绕外围功利性价值和工具性价值目标而策略性行动,放弃或选择校园足球特色学校申报。部分校长会根据校园足球变革对学校教育的影响程度,形式化开展校园足球活动,以应对上级教育部门的考核评价,协调校外内各方面压力和利益关系。
足球教练员作为校园足球活动的具体执行人,迫于学校场域内结构性压力,会选择性、保守性地执行学校校园足球长期发展规划和活动方案,同时也受场域外“拜金主义”影响,部分教练员存在运动员等级水平认定暗箱操作以及一级、二级运动员等级证书买卖等现象,一定程度上剥削了学生比赛的成果。除此之外,互联网、微信、微博等数字式信息技术的运用和普及,关于中国足球的舆论战此起彼伏,青少年不良足球比赛视频受到渲染和关注,使部分足球教练员和学生的思想价值、行为方式等受到潜移默化的影响,甚至在网络媒体上发表有关中国足球或校园足球发展不当的言论,严重影响了青少年学生树立正确的足球观、认知观和道德观。
社会制度是场域运行法则,体现国家主流意识形态,蕴含改革发展价值与信念、治理与体制、资源与机会等情境要素,拥有什么样制度体系,直接影响实践者资本类型的逻辑选择[10]。目前校园足球发展存在重智育轻体育的思想区域,重技能轻育人,重成绩轻普及的现状,而科学有效的评价制度是校园足球发展的“安全阀”,更是校长和足球教练员立德树人职责落实的“动力源”。落实校长和足球教练员立德树人职责落实机制需要从3个方面进行制度建设。
(1)提高校园足球“普及”评价指标权重。提高学校足球人口基数,注重足球课程开设率和课堂活动强度,课外足球训练开展率、活动时间和活动强度,足球竞赛种类等指标考核,避免温柔型足球课堂教学、训练和单一足球竞赛活动。同时,坚持普及和提高并重,推动校队选拔和淘汰机制建设,实现普及和提高的“相互取予”[11]。(2)构建学校体育德育评价体系。学校体育道德评价要目标评价和过程评价相结合,侧重于学生德育过程的改进。评价主体多元化包括教师评价、学生互评和自评、家长评价等,尤其要增加学生主体话语权,避免学生评价过程中的“失语”状态,真实反映足球教练员育人工作成效和学生德育发展水平。评价形式注重学校评价和家庭评价相结合,日常访谈观察、督导检查、操作评语等定性评价和成绩考核、问卷调查等定量评价相结合,借助大数据技术,对学生“知、情、意、行”进行多维度评价。(3)健全奖励制度和保障机制。将教学、训练、竞赛等校园足球活动纳入教练员的年度工作量,并将校园足球年度绩效考核和育人成效作为教练员职务评聘、福利待遇、评优表彰等方面的重要依据,提高教练员的成就感和获得感。推动政府购买保险服务,减轻学校财政压力,完善学校体育法律法规和保险保障机制,增设学校体育事故处理条款和安全责任归属规定,提升校园足球的安全保障水平,摘掉校长和足球教练员头上的“紧箍咒”,释放校长和足球教练员的工作热情。
惯习是资本的内在化形式,可以通过体制性文化资本的反复灌输完成建构:可以通过不同形式的国家级校园足球校长和师资培训、校园足球发展论坛、校园足球发展研讨会等途径得以实现;通过继续教育学习,提高个体“知、能、行”的能力,转变发展观念,认清校园足球改革的价值目标,认清校园足球改革现实状态与目标状态之间的差距,增加思想力量;提高个体开展足球的实操能力,最终落实到校园足球改革行动层面,以阶段性检查评价为依据不断修正并完善,并作为新的经验或教训内化成个体惯习,最终实现校园足球改革目标、价值与场域内行动者内在动机有机的统一。惯习是社会境遇化产物,来自于社会制度,寄居于身体之中,是各种制度产生和发展的历史产物,所以改造个体惯习和重构场域文化,需要各项政策、制度体系的制定和创新。
校园足球八大体系的构建,促进了校园足球稳定快速的发展,但细读八大制度体系可发现,制度体系改革主要涉及学校场域的某些方面,制度体系所影响的群体结构和数量有限,校园足球改革真义若隐若现。校园足球可视为体教结合走向深度融合的回归之旅,所以制度体系创新应基于新时代国家教育改革大环境,制定一系列制度法规,政府、学校、社区、家庭、社会企业和组织等整个社会群体之间产生互动,影响和改造整个社会群体关于教育和体育发展的思想观念,形成制度性文化和场域文化,并逐步内化为个体惯习特征,如2022年《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法(修订草案)》的审议、同年3月教育部印发《义务教育课程方案和课程标准(2022年版)》等法律和制度建设从国家层面对学校体育发展进行阐释。
布迪厄认为,场域特有的运作逻辑和必然性不可化约成支配其他场域运作的逻辑和必然性[12-13]。防范学校场域功利化和校园足球立德树人职责落实流于形式,就必须优化学校场域生态环境,厘清学校场域与其他场域的效用界限并维持适度的互动维度,提高学校场域相对自主性的“度”和话语权。
首先,完善政府教育评价政绩观。各级政府完善教育评价职责,以国家层面确立的评价内容和指标为依据,根据实际情况因地制宜地构建各级学校教育评价标准,坚决克服以分数和中高考升学率作为学校发展评价的功利性思想和短视行为,杜绝将中高考升学率与学校评优评先、经费拨款等挂钩。其次,扭转家长足球误学观。依托家长QQ群、微信群、家委会、家长会、家访等沟通渠道,向家长普及和宣传新时代我国教育评价改革理念和足球育人价值。组建校园足球发展委员会,邀请家长参与到校园足球管理、课程改革、训练竞赛和文化建设中,目睹孩子参与足球活动点点滴滴的成长,扭转家长“踢足球=玩物丧志”、影响学业的旧观念。最后,强化媒体监管,净化舆论环境。加强中高考信息管理,严禁宣传、炒作中高考升学率和“状元”,让“考试分数”回归理性和生活常态,降低中小学教育的功利性和商业化操作。加大中国足球和校园足球发展的舆论监管力度,抵制校园足球比赛的不良炒作和报道,加强校园足球信息宣传报道的平台建设,传播校园足球好声音,讲好校园足球好故事,营造校园足球健康文化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