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静怡
一、引言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且源远流长,而汉语是中华文化的重要载体。词汇是汉语中最灵活的要素,在日常交际中会形成本民族特有的文化色彩。现代汉语中具有文化意义的词语非常丰富,我们将这类词称为文化词语,文化词语是体现中华文化的最鲜明的语言材料。被传播者在接受汉语信息时能够掌握大量汉语词语、构建一定的语法体系,但在此过程中也可能会因为不能理解词语的文化意义而阻碍交际。
本文主要探讨汉语词语文化意义在国际中文传播领域的应用。我们首先对汉语传播中的文化词语的典型偏误进行分析,其次,将中外词语文化意义进行对比,并结合难度等级模式探索文化词语掌握难度,深入研究各类文化词语掌握的难易程度。最后,总结挖掘汉语词语文化意义的方法,为现代汉语中的文化词语在国际上的传播与应用提供思路,促进汉语交际在国际中文传播中的发展,从而推动汉语在国际上的传播。
二、汉语词语文化意义的偏误分析
针对二语习得,科德提出了“偏误”这一概念。偏误在本研究中主要是指在国际中文传播中,受众对目的语时没有完全掌握而产生的一种规律性错误。汉语文化词语中包含了在汉文化土壤中产生的文化意义,对国外受众来说可能较难理解。因此,在国际中文传播过程中,我们经常见到一些运用因文化词语而产生的偏误。
(一)文化词语偏误的类型
1. 书面词语的偏误
在使用文化词语时,使用者可能会因为各个方面的原因,错误理解文化词语的意义。“九牛二虎之力”这个词语在汉语文化中是指做一件事费的力气很大,但是在国际中文传播中一般会被理解为这个词语的字面意思,即九头牛和两只老虎加起来的力气,从而产生偏误。
2.生活化词语的偏误
在使用文化词语的过程中,除了书面语以外,口头上也会产生一些日常用语的偏误。例如一位中国人在走路时碰上了他的外国朋友,他们交谈了几句,在分别之际,外国朋友对这位中国人说“走好”。在中国文化中,客人做客结束时,主人一般会对客人说走好或者慢走,希望客人在回去的路上平安。而在上文所举例子的语境中,使用“走好”是不正确的,这位外国朋友显然是没有掌握“走好”这个词语背后的文化含义,而错误地使用了它。汉语文化词语的偏误在跨文化交际中是非常常见的,如果不能在词汇传播中解决这个难题,就会导致学习者在对外汉语传播和学习的过程中产生畏难情绪,不能很好地促进外汉语传播中跨文化交际能力的提高。
(二)产生偏误的原因
1. 浮于表面意义
从表面意思去理解文化词语的情况主要发生于国际中文传播的初期,受众掌握了一定数量的简单的汉语词汇,初步掌握了汉语的构词法,因此利用语素义来理解整个词语。传播者在词汇解读时以语素义带出词语意义是一种行之有效的传播方法,但如果将这一方法简单地运用于文化词语的学习和传播,就会容易导致偏误。例如“红包”是春节时长辈表达对晚辈的祝福的方式,在国际中文传播初期,受众可能会将其理解为一种“红色的包”。
2. 母语负迁移
由母语负迁移导致的偏误通常发生在国际中文传播初期,由于他们对汉语的语言规则以及中国文化并不熟悉,所以在思考一些问题时,会不由自主地借助母语文化,从母语思维的角度进行思考。例如“驴肝肺”与“蛇肝肺”,在英语文化中,蛇是邪恶的代表。当英语使用者还不能真正理解“好心当成驴肝肺”这个短语时,就会不自觉地依赖自己的母语文化,从而导致偏误。
3.过度泛化
一些国际中文传播受众在接触并了解了一些文化词语后,在看到类似形式时,会将自己已经学过的文化词语的形式类推到新的词语上,从而导致对中国文化的错误理解,这就会由于过度泛化而导致偏误。在掌握“驴肝肺”这个词语后,有些国际中文传播受众继而会根据自己已有的中国文化知识造出“狗肝肺”这个词语。在汉语中,“狗”的意义大多數情况偏向贬义,在初步掌握了这些文化后,受众可能就会出现过度泛化,于是就会造成“狗肝肺”这样的偏误。
4.过度引申
汉语中存在不少较难理解的文化词语,在对外汉语传播中遇到这类词语时,受众就会通过对这个词语的不完全的认识,进行过分引申,从而导致偏误。例如“骨干”一词,骨干的基本义是在总体中起主要作用的人或事物。但有不少外国受众认为,这个词是非常口渴的意思。产生这种偏误是因为,学习者错误地将这一词语理解成了“骨头都干了”即引申为非常口渴。这就是一种过度引申,因而受众没有理解此词的正确意义。再例如“大手大脚”被理解为是经常锻炼的结果,也是因为国际中文传播受众认为锻炼可以促进人的生长,因此将其引申为经常锻炼的意义。
三、汉语文化词语文化意义掌握难度等级探究
在进行对外汉语传播时,受众一般已经建立起了概念系统,只需要掌握一种新的符号表达形式即可。因此,受众掌握的汉语词语与其母语词语,在概念义方面大部分具有对应关系,但两者的文化义对应关系则比较复杂,胡文仲将这种对应关系分为三种情况。
(1)A、B 概念意义相同,内涵意义相同或大致相同。
(2)A、B 概念意义相同,内涵意义不同。
(3)A、B 概念意义相同,A有内涵意义,B无内涵意义。
我们通过这三种情况,可以发现汉语与其他语言词汇文化意义的相同与不同。因此,本文以胡文仲的文化义对应关系以及普拉克特所提出的“难度等级模式”为理论模型,将不同语言词汇文化义的对应关系进行难度等级分类,主要细化为六类,通过对比分析的方法进行汉语文化词语掌握的难度等级探究。
(一)难度零级——文化义基本相同
在汉文化圈中,日韩两国的汉语传播受众较容易理解一些汉语文化词语。例如韩语中的“红豆”“状元”的文化含义,日语中数字“四”的文化含义等,这些文化词与汉语的文化义基本一致。而对母语为法语的受众来说,“度日如年”,即“long comme un jour sans pain”,这一词语在法语中的文化义与汉语的基本相同,它的意义是“像没有面包的日子一样长”,通过引申即可得到与汉语相同的意义。在难度等级模式中,零级的难度代表着受众母语与目的语的词语文化意义基本相同,在研习时难度不大,会产生正迁移,难度等级为零级。
(二)难度一级——文化义多对一
日语中的“我”与“你”虽然是人称代词,但却具有日本特有的文化意义在其中。在日语中,不同年龄、性别、性格的人用不同的“我”,最正式的用法是 “わたし”[watasi],同时,这也是女性的用法;男性的“我”通常用为“ぼく” [boku]和“おれ”[ore]。“你”这个第二人称也有区分,在日语中表示亲近用“あなた”[anata],在同辈中则用“きみ”[kimi],表示轻蔑的语气则用“おまえ”[omae]。在日语中,这些人称代词变化多样,体现了日本人的思维。但在汉语中,一般情况下都使用“我”和“你”来表示。日本国际汉语传播受众在了解中国文化时,不需要对第一人称与第二人称的文化意义做过多区分,在难度等级模式中属于一级难度,同样难度不大。
(三)难度二级——文化义不同
相同概念义的词语即使在不同语言中也都具有文化意义,但它们的文化意义可能并不相同,掌握这一部分文化词语的难度达到二级。词汇概念义相同而文化义不同是对外汉语传播中最常见的情况,例如“知识分子”一词在中国是一个中性词;但在英语文化中,“知识分子”更多代表的是对问题只会泛泛而谈、提不出实际方法来解决问题的人,因此这个词在英语中具有贬义的色彩。在面对这些文化词语时,我们应采取对比的方法,仔细比较国际汉语传播受众母语文化的不同,防止出现母语负迁移、目的与负迁移、过度引申等因素,导致产生偏误。
(四)难度三级——文化义大致相同
母语与目的语的文化词语有对应文化意义,但在使用时仍存在差异,我们认为这达到难度等级模式的第三级。例如“四”这个数字,在日语中“四”与“死”同音,是一个非常不吉利的数字;在汉语文化中,有些人同样认为“四”是个不吉利的数字,但除了这一文化意义,“四”还有一些道家文化在其中,中国自古以来就分“四方”“四海”“四季”等,这其中又包含了一些对称、成双的意义。在掌握此类文化词语时,要记清不同语言中词语文化意义的用法,以免混淆。
(五)难度四级——文化义此有彼无
语言是思维的工具,中华民族重意而不重形,因此在思维上形成了热爱想象的特点。通过比喻、借代、谐音等修辞效应,某些汉语词语被赋予了文化意义。例如,在中国古代,有“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这样的诗句,诗人们用月亮代表故乡,因此月亮也有了思乡之意;“竹”有竹节,因此被赋予气节的属性;“红娘”本是文学作品中的一个人物,如今具有了帮助别人结成美满姻缘的文化意义。以上所举的汉语文化词,在难度等级模式中处于四级。虽然记忆起来有些困难,但却不容易造成阻碍性干扰,对于这类汉语文化词,传播者应从文化背景入手,以帮助受众掌握文化词语。
(六)难度五级——文化义一对多
此类文化词在国际中文传播的过程中最难,难度等级为五级。有些文化词语在国际中文传播受众母语中只需要用一个词来表示即可,但在汉语中需要多个词表示这一文化意义,这类词以亲属词为代表。“uncle”是一个非常典型的例子,在英语中父亲的兄弟一律被称为 uncle;但在汉语中,父亲的兄长叫大伯,其弟弟叫叔叔,我们不能找到一个词来统摄这两个意义。但中国文化受儒家文化影响,区别年龄并以不同称呼来表示是“礼”的体现。在掌握汉语的亲属词时,需要克服母语习惯,根据中国的年龄与辈分分别记忆不同的词,这种现象对国际中文传播受众来说难度等级达到五级,对国际中文传播来说是很困难的。
四、汉语词语文化意义的挖掘
在国际中文传播的领域中,文化词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我国专家学者对文化词语的研究亦颇有成就。通过文化词语的研究,可以帮助国际中文传播受众提高汉语知识水平与交际的能力;但是,在研究这类文化词语的过程中,文化词语的典例虽多,但由于汉语词汇数量庞大,外国人在学习中面对这类词语时,有时并不能意识到这是一个文化词语,更不用说去判断这个词语的难度等级。因此,我们在推广汉语时仍然面临一个问题,那就是汉语词语的文化意义如何挖掘。通过了解专家学者的研究成果,我们提出以下四种挖掘方法。
(一)追溯历史背景
我们在解读或研究某一个文化词语时,需要仔细了解文化词语的历史背景,尤其是在向外国留学生解读中国古代的诗词名篇时,其中会涉及不少带有文化意义的意象词语。例如“黄花”“萧萧”等词,传播者应深入了解该类文化词语是否出自典故、是否带有作者的某些情感或来自某个历史故事,深入探寻词语的历史背景,才能发掘词语的文化意义。
(二)了解社会风俗
在上文中曾提及文化词语的特点,其中文化词语具有社会性,可能产生于我国某个区域,带有地域特色。例如“悬壶济世”一词,在中国古代,行医者一般都会携带一只壶,因此人们将行医看病称为“悬壶”,后来“悬壶济世”具有了歌颂医者的文化意义。文化词语反映了不同的生活方式与思维方式,我们在挖掘词语文化意义时,应查阅我国不同地域不同的特点,不同民族的特点,在面对一个不熟悉的词语时,才能具有一定的敏感度,认识到该词语具有特定的文化意义。
(三)借助修辞手法
由于一部分词语的文化意义是通过比喻、借代、谐音等修辞手法而产生,挖掘词语文化意义时,我们可以借助这些手法来推断。例如用“三尺”代指剑,“梨”由于谐音的修辞与“离”意义相同,“松”由于四季常青而具有“长寿”的文化意义。并且传播者需要详细解读修辞方法,帮助受众掌握这些方法,促进受众对文化词语的理解,共同探讨文化词语。
(四)提升自身素质
除以上发掘词语文化意义的方法外,在国际中文传播的过程中,传播者应努力提高自身的知识水平与素质。在发掘文化词语的过程中,需要传播自身的文化积淀。
五、结语
国际中文的传播,需要理解中国文化。词汇在汉语中是最灵活、最敏感的部分,比起语音、语法,词汇能更好地体现中华文化。我们应重视词语文化义的研究,国际中文传播的过程中,受众不仅能够获得汉语词语的相关知识,而且能对中国各类的文化进行整体认知,这有助于受众适应当地生活,提高跨文化交际的能力,预防文化休克。通过对国际中文传播视角下的汉语词语文化意义的研究,希望我们能在词汇文化意义在国际上的传播提供绵薄之力,助力现代汉语文化词语的发展。
参考文献:
[1]刘珣.对外汉语教育学引论[M].北京:北京语言文化大学出版社,2000.
[2]胡文仲.跨文化交际学概论[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99.
[3]关蕴涵.对外汉语词汇文化附加意义的教学研究[D].鲁东大学,2013.
(作者简介:關静怡,女,硕士研究生在读,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研究方向:国际汉语教学)
(责任编辑 王瑞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