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线家庭聚会

［日］横关大

这天下午，博文一家四口准时打开各自的电脑，参加期盼已久的“在线家庭聚会”。用网络视频的方式来聚会，是哥哥裕一提议的，因为一家四口现在天各一方，都在不同的地方生活，而线上聚会不受空间限制。连上线后，大家没有隔阂地互相问候，七嘴八舌地聊起了各自的生活。

父亲博文感慨地说：“哎呀，没想到线上聚会的气氛也能如此热烈。既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不如做点有趣的事吧。你们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分别说一个从没告诉过家人的秘密，反正不用真的面对面，说了也不会让人尴尬。”

母亲昌子表示赞同：“确实有趣。”妹妹七濑也说：“好呀，還挺好玩的。”

只有哥哥裕一没有吭声。

父亲博文说：“来吧，谁先说说看？”

妹妹七濑自告奋勇：“那我先来吧。这事我没对任何人说过。”七濑说的是自己高中时候的事，那时她被班上的同学霸凌，痛苦得都想退学算了。特别是高二的时候，每天早上，她都假装正常出门，却没有去学校，而是在图书馆消磨掉一天。七濑说完后，如释重负道：“当时怎么也想不到，我可以像现在这样笑着说出这件事来。”

父亲博文说：“是啊，那段时间真是苦了你了。不过，这事爸爸妈妈其实也都知道。”

母亲昌子点头应和。

七濑一脸惊讶：“怎么会？”

博文说：“你长时间不上学，学校怎么可能不联系我们？我还认真考虑过要不要为了你搬家，但后来，我相信你能够靠自己的能力渡过难关，你也确实做到了。你真的很了不起！”

七濑说：“真的吗？原来爸爸妈妈都知道啊！对了，哥哥，你知不知道？”

裕一摇摇头：“我不知道。”

七濑凑近屏幕说：“哥哥，你的脸色怎么看起来不太好啊，难道身体不舒服？”

博文和昌子听了，也都仔细打量视频里的裕一，裕一看上去果然有些疲惫。两人忙叮嘱他，一个人在国外工作，要按时吃饭，注意休息。裕一有些不耐烦地回答：“知道啦，我没事，精神得很呢！”

接下来，博文说起了自己的秘密：“爸爸我啊，大约在二十年前就被裁员了。当时裕一在上初中，七濑还是小学生。当时房租要交，小孩要养，我真的是焦头烂额，备受煎熬。走投无路之下，我甚至想一死了之，也真的在卧室的横梁上缠过绳子……但最终还是挺了过来，心想至少要熬到孩子们大学毕业才行。于是我咬紧牙关，天天跑到职业介绍所软磨硬泡，半年后终于找到了现在的工作。怎么样，这个秘密是不是很惊人？”

孩子们还没说话，昌子回答：“我早就知道了。”

博文惊讶道：“怎么可能？你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来呀……”

昌子微微一笑，说：“是真的，我收到了政府寄来的居民税追缴通知，之前明明都是从你的工资里直接扣掉的。我觉得很奇怪，就在你出门后偷偷跟着，发现你孤零零地在公园里吃面包。所以后来我不是出去工作了吗？反正事到如今也不必再隐瞒了，我去小酒馆里陪酒，虽然说出去不太好听，但能赚到钱。当时，为了找借口在晚上出门，实在是绞尽了脑汁。”

昌子的话让大家都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一阵，博文低声说：“对不起，我确实不知道，让你受苦了……”昌子却毫不在意，说：“没事，都过去了。”

这是昌子的真心话，虽然后来她和博文因为各种原因离婚了，但那段共渡难关的日子，仍然是他们人生中宝贵的经历。

昌子看博文情绪有些低落，便笑着说：“现在我们一家虽然分开生活，但偶尔能像今天这样聚在一起聊天，不也很棒吗？”

博文重振精神，说：“对，我们都要好好生活。对了，裕一，现在轮到你说了，看你能不能把聚会的气氛再炒热起来。”

裕一没精打采地说：“我没有什么秘密可说。”

博文不相信地说：“怎么会，至少有一两个吧？”

裕一回答：“真的没有。”

七濑帮着解围，说：“也是，哥哥向来不会说谎。对了，哥哥你怎么好像瘦了？”

昌子也附和道：“对啊，裕一你一个人在国外，别劳累过度啊，晚上睡得怎么样？难道交了什么不好的朋友……”

博文打断昌子的话：“你们两个不要胡思乱想，裕一因为工作的关系去了美国，能有什么问题，应该是还没适应新的环境。喂，裕一，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健健康康地生活。等你回来后，我们全家再聚在一起吃团圆饭。好了，今天的在线聚会非常圆满，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其他三人陆续离线，只有裕一还盯着暗掉的屏幕发呆。

有人提醒他：“犯人448号，会面已经结束了。”

裕一规规矩矩地回答：“是。”

狱警说：“多好的一家人啊！你为了他们也该好好赎罪才对。下次的在线会面是三个月后，还想参加的话就事先填好预约单交上来。”

（摘自《故事会》2022年12月上半月刊，徐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