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打工人，因花钱预支工资走向破产

在美国，近些年兴起的预支工资服务，让“月光族”不必再向外界开口求救，而是可以通过缴纳一笔手续费，预先取出下个月的工资。市场调研机构Aite Novarica统计，2018年，美国人通过相关服务总共提前取出了32亿美元的工资，这一数字到2020年时膨胀至95亿美元，可见需求之高。

只是需求高不代表满意度高。一些用户甚至因为预支工资落得“债抵债”和破产的结局。鉴于此，批评者指出，预支工资服务本质上就是贷款，而且比传统金融机构更加无情和残酷。

让人上瘾

目前，美国市面上主要有两类预支工资服务。第一类是服务提供商直接与企业合作，员工可以通过公司内部系统提前领薪，然后在发薪日收到扣除掉预支金额的薪水。亚马逊、沃尔玛、麦当劳等多家大公司都在使用这项服务，一些大方的企业甚至不需要员工支付任何费用。第二类服务直接面向消费者，任何有工作的人都可以下载预支工资 App，提前领薪。

一般情况下，用户在注册时需要向服务提供商分享GPS定位及绑定银行卡，以证明自己有稳定的工作；注册成功后，要为每笔预支金额缴纳手续费（手续费多为预支金额的10%）。等到了发薪日那天，服务商会直接从用户绑定的银行卡中扣钱，如果这时卡里没有足够的钱，就可能出现透支情况。

一些服务提供商对外声称自己完全免费，比如该行业的领头者Earnin，就以“打赏”的形式替代了手续费。只是有批评者指出，Earnin的打赏界面极难跳过，所以和收手续费没什么区别。

别看只是区区几美元的手续费，也可能让不少低收入人士陷入不断预支的恶性循环。按照常理，预支工资服务的本质是救急产品，用户使用的频率不应该太高。但实际上，很多用户一旦开始预支，就会在下一个领薪日前发现还需要提前领薪，然后陷入一个恶性循环。

美国哈佛大学学者在今年发布的一篇研究美国市场的文献中指出，“仅有25%的受访者表示预支工资的目的是为了应急，75%的受访者会把提前取出的薪水花在购物、交房租、给汽车加油等事项上”。此外，该文献还写到，33%的用户表示一年会使用好几次预支工资服务，21%的人每月都用一次，16%的人每月会用2-4次。

可怕的即时满足感

布莱恩·沃克是一名南达科他州的工程师，由于之前经历过财务破产，所以，他没办法申请到任何银行的信用卡。于是，沃克成为了Earnin的用户。

第一次使用Earnin时，沃克在发薪日前4天预支了100美元工资，打赏了5美元。发薪日当天，服务提供商从沃克绑定的卡中划走105美元时，他在心里咒骂道：“该死，我好像又需要提前取出100美元的薪水。”有那么一瞬间，沃克意识到，预支100美元并打赏5美元，还要在4天时间内“还款”，相当于456%的年利率。而南达科他州借贷法规定，当地贷款的最高利率为36%。

沃克第3次使用预支工资服务时， Earnin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提前两天从他的银行卡中划走了105美元，这直接导致沃克破产，还要向银行缴纳一笔不小金额的透支费。

与沃克有相似经历的消费者不在少数。2019年，纽约州金融服务部与其他10个州的金融监管部门，对预支工资服务产业展开了联合调查，主要分析诸如手续费过高和不当扣款导致用户银行卡透支等投诉。该联合调查目前尚未结束。

与此同时，在宾夕法尼亚州，两位用户指控Earnin的手续费换算成年利率超过了该州6%的上限规定，还认为该公司将软件设计成让用户不知道如何跳过打赏步骤的样子，是在“强制消费”。

根据美国消费者金融保护局数据，2016年1月至2023年1月间，该机构总共收到450条有关预支工资服务的投诉。问题频出的情况下，越来越多消费者、金融從业者和专家倡议对相关产业加强监管。

当穷人的成本

美联储2022年一份报告称，超过三分之一的民众都表示无法应付一笔400美元的紧急支出；金融资讯公司Bankrate同年统计称，1000美元的账单足以掏空56%美国人的家底。

可以说，预支工资业务的快速增长，对应的是打工人相对较低的储蓄水平，而这通常也要“归功于”到手的工资就很少。2022年，美国家庭收入中位数为7.4万美元——听起来很多，但这一数字实际上已在物价飞涨的背景下连续下降三年。

除了薪资水平低外，薪水发得还很慢。时至今日，美国部分银行账户之间仍不能实现实时转账，这意味着发薪日和实际收到工资之间，可能存在着长达几天的延误。对“月光族”来说，这几天中发生的任何意外均可以击垮他们的财务状况。于是，越来越多人转向Earnin这类预支工资服务，以寻求所谓的财务灵活度。

先是被低薪水辜负，然后又被银行系统耽误，最终还可能陷入预支薪水的恶性循环，这一连串现实完美诠释了那句“名言”——在美国，当穷人的成本非常高。美国消费者法律中心副主任劳伦·桑德斯说：“这些服务最大的问题在于，它竟然让人们花钱领取自己应得的薪水，这简直太荒唐了。”

（摘自《看天下》刘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