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邑镇位于河北省武安城西部30公里,历史上是太行重镇、兵家必争之地。抗日战争时期,阳邑镇在敌后经济战中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被誉为太行抗日根据地的“小上海”。
特殊形势下的繁荣
河北省武安县位于河北省南部、太行山东麓,晋冀两省交界处。阳邑镇位于武安城西部30公里处,历史悠久,商业底蕴深厚。
历史上的阳邑是山西、河南、河北货物流通和贸易往来的一个重要“中转站”,太行山盛产的很多山货,以及购自平原和城市的物品,都是通过这里完成交换。抗战全面爆发前,阳邑是个拥有3000余人口的大镇,在一条两里多长的街道上,招牌林立,商贸繁荣,有信成店、和兴永、大盛兴等几十家山货经销行。
1937年“七七事变”后不久,日军占领了武安县城。阳邑也建立起“维持会”,强迫群众为日军交粮捐钱。在日军的眼里,阳邑是“皇军”的地盘和“势力范围”,不在“三光”(杀光、烧光、抢光)之列。因此,我太行山抗日根據地党、政、军机关,以及情报部门以货栈为掩护,像一个个楔子一样,楔入阳邑镇。而邯郸、武安等城镇的很多商人,以及日本洋行的代理商,也是见利就图,纷纷拥入阳邑做生意。就这样,在敌中有我、我中有敌,斗争形势异常复杂的情况下,阳邑镇的商业因抗日机关的入驻,规模不断壮大,贸易更加繁荣。
1940年后,太行山抗日根据地的工商、税务、贸易等政府部门也在阳邑开办了德庆隆、兴记、裕太、福生祥、大丰栈等商铺,输出山货,采购军需民用物资,并加强货物进出管理和征税等工作。1940年5月,冀南银行在阳邑设立漳北办事处,1944年10月又改为冀南银行太行区第六分行。
借助阳邑这个重点“中转站”,根据地将太行山盛产的花椒、核桃、柿饼、杏仁、中药材(黄芩、柴胡、连翘、甘草)、皮、毛等产品销售到敌占区,再换回根据地需要的食盐、布匹、染料、纸张、碱面、糖、火柴等日用工业品。而集镇市场的异常繁荣和重要的经济地位,也让阳邑得了个太行山“小上海”的美誉。
“西粮东运”之战
自古以来,太行山区有“东人吃西米”之说。太行山西部白晋铁路(山西晋中祁县白圭镇-晋城)沿线,长治、上党盆地一带,土地肥沃,粮食产量高,是重要的产粮区;而太行山东部平汉铁路(北平-汉口)沿线,地少人多,产粮量少,不够本地人吃。因此,需要将粮食从太行山西部运到东部来弥补缺口,俗称“西粮东运”。
1941年12月“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日军战线拉长,物资消耗加大,日军在华北加紧了物资抢购和掠夺,粮食也成为敌我争夺的重要战略资源。在太行山西部,日军实行严密的经济封锁和经济统治,防止粮食流入根据地;而在太行山东部,日军却又放松货物出入限制,并在少粮区大肆抢购和吸纳粮食。
1942-1943年,太行山地区发生严重的旱灾、蝗灾,不少土地颗粒无收,加上日军封锁,根据地粮食极为缺乏,面临生死存亡的关头。饥饿像毒蛇一样,吞噬着人们生存、生活的希望和信心。而在阳邑市场上,群众中间也蔓延着一种绝望和悲哀的情绪,很多贫苦农民要钱没钱、要粮没粮,为了换一口饭吃,只得把家里的衣服、桌椅、箱柜等拿出来贱卖。
面对这种危急局势,晋冀鲁豫边区政府提出了“不饿死一个人”的口号,采取广泛募捐、以工代赈、减免粮款、节约粮食、推动生产、组织灾民运输和纺织等方式,全力度荒救灾。阳邑镇是调剂粮食、救济群众的重要基地,据当时统计,仅1943年,各根据地调运到阳邑的粮食就有400多万斤;1942年10月至1943年1月,武安、沙河两县参加运输的灾民有13935人,赚脚价83455斤小米。
在敌我之间你死我活的粮食战中,正是在边区政府的有力领导下,很多群众才绝处逢生,逃离死亡线,走出艰难的灾荒时期,也让根据地迎来了新的希望与转机。
货币战的重要战场
在保卫太行抗日根据地的斗争中,阳邑镇不仅是粮食战的战场,更关键的货币战也在此展开。
晋冀鲁豫边区税务总局派工作人员在阳邑一带征收出入境货物税和烟产税,组织缉私队,查处走私粮食、牲畜、奢侈品、毒品、卷烟、白酒、迷信品等行为,维护正常的市场经营和交易秩序。
1940年5月,鉴于阳邑镇在贸易和税收中的重要地位,冀南银行在阳邑设立漳北办事处,下设武安、武南、偏城、涉县、邢台、沙河、磁县7个支行,办事处对外营业处为“和兴永”货栈。
为了扩大冀南银行发行的冀钞的流通范围,在太行山西部白晋铁路沿线,根据地用伪钞(伪华北“中国联合准备银行”钞票,俗称“联银券”)购买冀钞,使伪钞贬值,冀钞升值,进而用冀钞购买更多的粮食。而在太行山东部平汉铁路沿线敌占区,根据地又用伪钞高价购粮,促使粮价上涨,再在售粮时,只收冀钞,并在保持一定利润的情况下,逐步降低粮价,使冀钞对伪钞升值。为了购粮,民众更倾向用伪钞兑换冀钞,从而扩大冀钞流通范围。
聚集在阳邑市场的商贩来自周围大小城镇,其中不乏一些日伪特务、汉奸混入其中,刺探消息。冀南银行漳北办事处每天都要收付大量钞票,根据地这处重要的金融机构,自然也成为敌人侦察、袭击和破坏的目标。为安全起见,平时工作人员将库存现钞分散携带,遇到敌情时,将不易携带的金银铜币、钞票或埋入郊外地下,或藏于附近山洞中,从而确保了财物安全。
在敌我斗争中,阳邑镇的地下工作者在当地建立起可靠的群众基础。阳邑的“维持会”,明面上维护敌人,暗中却听从抗日政府的指挥,向八路军通风报信。阳邑及附近的村庄都有可靠的“堡垒户”,在阳邑工作的抗日人员一旦收到武安县城、岗楼增兵或敌人突袭的情报,晚上便会分散居住到这些“堡垒户”家中。
1941年初夏的一天下午,办事处得到消息,武安县城增兵,敌人有可能突袭阳邑。这天傍晚,货栈对外营业结束,工作人员吃完晚饭,像往常一样将款账分别包好,每人携带一份,分散居住到阳邑“堡垒户”家中。次日早晨,一位外出挑水的“堡垒户”房东匆匆回到家,告诉办事处人员,敌人已经包围过来。由于消息获得及时,办事处人员大部分在敌人合围前安全转移,但办事处警卫班班长和一名警卫战士在突围中遭遇敌人,壮烈牺牲。
在敌后经济战的敌我较量中,根据地有过惨痛的教训,也增长了经验。1942年,根据地错误地估计了抗战形势,预判日本可能很快会投降,粮食价格可能回落,认为应当用边区存储的粮食换取其他物资更为划算。于是,边区政府将根据地积蓄的30余万石粮食储备全部用于了“出口”,造成短时间根据地粮食短缺。而日军乘机反攻,操纵市场提高了工业品价格,增加了边区“进口”物资成本,使根据地遭受很大损失。1943年6月21日,中共太行分局召开高级干部会议,在会上作出了《关于太行区经济建设工作的检查和决定》,在肯定对敌经济斗争成绩的同时,也直接批评了这一错误行动。
而今,抗战的烽火已经铭刻在历史的记忆中,当年的“小上海”阳邑已经旧貌换新颜,迈入一个新天地。行走在阳邑的街道和田野中,迎着习习清风,回忆那场虽不见硝烟却处处刀光剑影的经济战,历史上的宝贵经验就是一笔“巨额财富”,让人倍觉珍视。
(摘自《档案天地》张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