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教高考的多元样态、问题实质与改进策略

2023-11-15 05:57虞宁宁
宁波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23年6期
关键词:问题策略

收稿日期: 2023-10-03

基金项目: 山东省教育厅委托课题“职教高考政策体系构建及优化策略研究”(SH23019)

作者简介: 虞宁宁(1974—),女,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考试招生、中国近现代高等教育。

摘  要: 职考高考自提出至今,在实践过程中呈现出典型的多元发展样态,体现在概念、政策、生源、考试内容和评价标准等多个方面。多元的实践样态在彰显丰富性的同时,也反映出职教高考在改革进程中存在的突出问题,如认识不统一、政策多變化、“立交”难通畅、评价标准参差不齐,以及考试理论建设滞后等。要提升职教高考的影响力,充分发挥职教高考促进人才选拔理念转变和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的功能,应进一步明确职教高考的内涵和功能定位,提高认识水平;建立全国统一的职教高考分类分层评价标准,增强职教高考的权威性;统筹规划职教高考招生培养环节,提高人才选拔的精准性;深入开展职教高考系统研究,以科学理论指导改革实践。

关键词: 职教高考; 多元样态; 问题; 策略

中图分类号: G710          文献标志码: A          文章编号: 1671-2153(2023)06-0001-09

普通教育和职业教育是现代教育体系的两翼,没有职业教育现代化就没有教育现代化。2019年,《国家职业教育改革实施方案》中首次明确提出“职教高考”的概念,提出“建立‘职教高考’制度,完善‘文化素质+职业技能’的考试招生办法,提高生源质量,为学生接受高等职业教育提供多种入学方式和学习方式”[1]。将职教高考从夏季统一高考制度当中分离出来,形成具有职业教育特色的考试招生制度,也是《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中所提到的建立分类考试、综合评价、多元录取的考试招生制度的具体体现;是为了应对我国产业结构的转型升级、经济社会发展对技术技能型人才的迫切需求。伴随着我国高等教育进入大众化和普及化阶段,经济社会发展对人才的需求规格更加多元,夏季高考注重学科内容的命题风格,“一考定终身”的录取机制难以筛选出具有技术技能发展潜质的专门人才,使国家对高等职业人才的培养受到局限。建立职教高考制度,完善职业教育考试招生体系,是将教育链、产业链、人才链、创新链紧密衔接的重要举措。

一、职教高考的多元样态

我国高等职业教育考试招生经历了学校单独招生、多元化招生、高考统一招生、高考分类考试等发展阶段[2]。职教高考的提出是职业教育发展与经济社会相互作用的时代产物,从其发展进程看,是渐进主义的行动逻辑[3],而不是全盘改变。从最初统一的普通高考,到建立相对独立的职教高考制度,改革取得了长足发展,为高等职业院校选拔出大量人才,并在实践中形成了多元发展样态,表现在内涵丰富、生源异质、政策复杂、招考类型多样以及评价标准多元等诸多方面。

职教高考是伴随着我国高等教育的发展和考试招生制度的改革从普通高考中逐渐分离出来的,社会公众对职教高考的认识也主要基于对普通高考的理解,将它定位于与普通高考相并列的高等职业院校考试招生制度和招生实践活动的综合。普通高考主要是基于学科知识体系对学生进行知识记忆、理解、应用等各项能力的考核与评价,考核科目为语文、数学、外语、政治、历史、地理、物理、化学、生物等基础学科;职教高考对考生的考核与评价则不仅涉及学科知识内容,还涉及学生的专业技能或者是职业倾向的考核,即文化素质加专业技能。其中文化素质是以学科知识为基础,专业技能则凸显职业教育特色,重在考查学生在技术技能方面的学习基础和学习潜质,其内涵相比普通高考要更加丰富。

生源异质也是职教高考多元样态的主要表现。夏季普通高考生源绝大部分来自普通高中毕业生,只有极少数社会人员,生源群体具有鲜明的同质性,学业基础差异仅体现为水平高低的不同。职教高考的生源则包括中等职业学校毕业生、普通高中毕业生、技工学校毕业生、退役军人、社会人员等,不同生源群体的学业基础差异不仅体现在知识水平高低的不同上,还体现在学业基础结构的迥异上。

生源的多元性决定了职教高考政策和制度体系的复杂多样。因为政策的出台、制度的设计既要考虑不同生源群体的异质特征,又要凸显职业教育特色。从各省已出台的政策可以清晰地看出职教高考政策的复杂程度,针对不同的招生对象制定的报考条件、考录规则各不相同,不同省份之间的政策有显著差异(见表1)。从全国范围看,职教高考政策的复杂性要远胜于普通高考,这也成为考生家长及社会民众对职教高考认识不足的一大原因。

各省开展的职教高考实践探索使分类考试、综合评价、多元录取的考试招生制度改革取得了丰富的成效,创新了考试模式,建立了评价新机制,使教学、评价、考试、招生各环节的相互衔接进一步推进。“文化素质+职业技能”的考试模式在各省实践中得到了广泛的创新和发展,如,河南高职院校招生实行“文化素质+职业技能”考试模式,职业技能考试成绩占比原则上要求不低于50%;青海中职毕业生文化素质考试由省教育厅统一安排、统一考试标准,考务组织、职业技能测试由高职院校自行组织实施[4]。职教高考为中职学生的对口深造提供了更多机会,使中职学校毕业生升学途径更加通畅;随着考试技术的发展,职业技能测试的规范性进一步提升,更显公平;按照国家扩大职业本科教育的政策趋势,职教高考本科招生计划持续增加,职教高考的吸引力显著提升。

二、多元样态背后的问题实质

职教高考的多元样态反映出我国职教高考改革在不同省份开展的广泛性和普遍性,以及实践的丰富性,但同时也反映出在职教高考改革进程中存在的突出问题。丰富多彩的表象背后隐藏的问题实质是关于职教高考认识上的不统一、政策上的多变化、横纵融通的不通畅、评价标准的参差不齐,以及职业教育考试理论建设的滞后。这些问题的存在导致职教高考在一些实践环节上产生偏差,影响到职教高考制度设计的初衷,降低了职教高考为高等职业院校筛选人才的效率,并造成中职学校职业教育特色的弱化。

(一)认识不统一

职教高考的概念被明确提出只有几年的时间,其内涵与外延究竟如何界定,学术界的观点并不一致。有学者认为,职业教育高考制度实质上是从普通高考制度中逐渐分离且不断完善的,目的在于建立一种以“文化素质+职业技能”为主要考试内容,省域(全国)统一考试为主,多元化考试方式为辅的分类考试制度[5]。各地职教高考的管理者和实践者对职教高考概念的认识与理解更不一致,由此造成职教高考实践中各种名称交叉使用,内容不一,令人眼花缭乱。在丰富、多元的表象之下是认识上的混乱和实践中的无序与多变,这也是职教高考样态多元但总体质量不高的一个重要原因。

1. 对职教高考概念本身的不同界定

关于职教高考本身的概念界定,有几种不同的观点。第一种观点认为,职教高考是为高等职业教育机构选拔合适人才的国家统一的考试招生制度与实践的综合。这一观点的核心有两点。一是为高等职业教育机构选拔人才,此处所指高等职业教育机构包括专科层次的高职院校、本科层次的职业技术大学和部分开展职业教育试点的应用型普通本科高校;二是强调国家统一的制度设计和实践活动。按照这种界定,存在的矛盾问题是:在同时符合职教高考和夏季普通高考是两类并列的考试,且职教高考是为高等职业教育机构选拔人才两个条件的前提下,高职院校经由夏季普通高考招收学生这一活动该如何归属?第二种观点认为,职教高考是指基于省域统筹的高等职业教育机构以人才选拔为目的的考试和招生活动的综合。这一观点突出省域统筹的特征,不强调全国统一。但按照这一界定,高职院校经由夏季普通高考招收学生可以同时归属于职教高考和夏季普通高考,則职教高考与夏季普通高考存在交叉,不能是并列关系。第三种观点认为,职教高考专指高等职业教育机构在夏季普通高考之外的其他考试招生活动的综合。第四种观点认为,职教高考专指面向中职学生的本科高校招生与入学考试活动。在实践调研中发现,有相当比例的中等职业学校教师认为,职教高考就是指本科层次院校面向中职学校毕业生开展的考试与招生活动。尽管这部分本科招生计划所占比例不高,但在中职学校以及社会上一些高考志愿填报机构的宣传下,这些本科招生计划成为中职学校毕业生实现升学愿望的一个重要渠道。近几年职业教育的影响力明显提升,与职教高考中本科招生计划的不断增加有显著的关系。一些中职学校敏锐地捕捉到学生及家长对本科升学的强烈愿望,在学校设立专门的职教高考班或职教高考部。这里的职教高考就是上述第四种观点所指的内容。

2. 实质相近但名称不一或名称相同但实质不同

在各省的职教高考政策文件中,名称的使用多种多样,有些是实质相近但名称不同;有些是名称相同,但实质内容差异显著,由此带来社会对职教高考的认知困惑。例如:各省职教高考政策文件中常出现的中职学校毕业生主要包括中等专业学校、中等职业学校、技工学校三类,普通中专、职业中专、职业高中、成人中专、技工学校五种,上海的政策文件中简称为“三校生”(中专、中职、技校);江苏的政策文件中简称为“中职校学生”;山东的文件中则直接采用“中等职业学校毕业生”。还有各省的高职院校自考自招,在不同省份这一考试形式的名称不同,组织时间不同。例如:在夏季高考前高职院校的自主招生活动,山东省分为高职院校单独招生和高职院校综合评价招生;浙江省统称为高职院校提前招生;江苏省视生源情况分为高职院校提前招生和中职职教高考[6]。山东省和浙江省都有单独招生,但山东省的单独招生是指仅面向中职学校应届毕业生的高职院校自主招考活动,文化素质考试由学校自行组织和命题,学生一次只报一所学校;浙江省的单独招生则相当于山东省的春季统一招考,文化课要统考语文和数学,考生可填报30个平行志愿。

另外,对普通高考和职教高考的关系界定不清晰也导致了认识上的困惑。对职教高考概念内涵的界定不明晰、认识不一致是职教高考发展面临的突出问题。认识上的困惑不清,缺乏科学梳理和统一规范,阻碍着职教高考在评价筛选、促学育人、激励教学改革等方面充分发挥指挥棒作用。因此,明确职教高考的内涵及外延,形成全国性的共识是职教高考制度建设的基础性问题。

(二)政策多变化

与夏季高考长期以来形成的政策倾向和稳定格局不同,职教高考主要由省级政府统筹,同时面临着教育发展环境和社会对技术技能人才需求发生重大转变带来的时代挑战,承担着培养高素质技术技能人才、推进教育公平等诸多社会功能。多变的环境、多元的考生群体、多样化的社会需求使职教高考面临着诸多复杂、矛盾的问题。实践中,由于各利益相关者的诉求在短时期内存在一定差异,一项政策的出台在解决某一问题的同时又可能衍生出新的问题,难以通过一两项政策的补充就能彻底解决。而以省为主的政策制定主体又多着眼于本省问题的解决,缺乏全国的视野和格局,无法科学预见更多需要系统谋划的潜在问题,导致政策比较多变。

一直以来,我国考试招生政策的制定与实施都是自上而下的路径,职教高考作为我国教育招生考试制度的重要组成部分,需要国家提供顶层设计指引,以全国性的政策建议和制度安排引领各省的政策和制度设计。由于国家顶层设计不够完善,缺乏具体路径指引,导致各省市的职教高考政策各自为政,职教高考的内涵与外延、具体实施方案差异显著,实践样态更是百花齐放,带来的问题是职教高考的影响力无法突破地域局限,对教育发展的指挥棒作用明显逊于夏季普通高考。

(三)“立交”难通畅

职教高考作为高等职业教育招生的主渠道,需要纵向贯通中高职教育,横向融通职普教育,满足各类群体的升学需求。当前职教高考在横向融通和纵向衔接方面都存在一定缺陷。在横向融通方面,普通高中学生参加职业院校自行组织的招生有资格限制;中职学生参加夏季普通高考有学业难度。研究表明,文化课基础薄弱是中职生参加职教高考面临的主要困难之一[7]。在纵向衔接方面,面向中职学校毕业生的职教高考本科招生院校以职业院校和办学实力一般的地方本科学院为主,高水平综合性大学参与程度低。职业技术大学因发展规模不足,招生计划总体偏少;地方普通本科院校中民办本科院校又占较大比例,优质综合性大学参与积极性不高,招生计划很少。而民办本科院校普遍学费昂贵,导致一些已被录取的学生因家庭经济困难而放弃入学。职业院校学生进入本科高等院校的纵向衔接不畅通,在客观上对职教高考社会吸引力造成负面影响。

一方面是普通教育和职业教育的“立交桥”不通畅,中职学校学生上升渠道仍然狭窄;另一方面受中国传统考试文化的深刻影响,初中毕业生和家长仍涌向普通高中教育轨道。教育考试招生制度改革的明显滞后,造成普通高中最差的学生和中职学校最好的学生都上大专,遭到社会各界对职普分流政策的强烈诟病,认为其限制了学生发展,阻碍了教育公平。职业教育考试招生缺乏一体化设计,制度还不完善,职业学校学生上升通道仍然比较狭窄,渠道单一。这些问题折射出的是整个职业教育体系建设的根本问题,是职业教育实现各阶段人才贯通培养和坚守职业教育特色需要解决的问题。

(四)评价标准参差不齐

“文化素质+职业技能”是国家明确提出的职教高考考试招生办法,各省市也形成了对文化素质和职业技能进行考核评价的基本共识,但不同省份在实践操作中确立的考核内容和评价标准差异显著,如同样对中职学校毕业生进行文化素质考核,有的省份文化课只考语文和数学两科;有的省份要考语文、数学、外语三科,各科分值规定也不同。对职业技能的考核,有的省份规定由市一级教育行政部门负责具体实施,成绩以合格/不合格呈现;有的省份则是由省级教育考试行政部门统一组织,成绩以技能考试原始分数呈现。另外,有的省份已经实施中职学生学业水平考试,并将其成绩纳入职教高考招生评价体系,有的省份则尚未开展全省统一的中职学生学业水平考试,更不可能在职考高考中采用此项成绩。

职教高考还涉及考试评价主体的选择问题,即应由哪个或哪些主体来制定职业教育评价的基本内容和标准。除了确定文化素质的考核內容外,职业技能考核内容的实践性很强,如果仅由教育行政部门负责制定,容易出现考试内容和评价标准脱离生产实践的弊病;由一所或几所高职院校负责制定,可能出现考试内容范围狭窄或内容偏差的问题;由行业组织、企业等社会主体负责制定,又有可能造成考试内容专业性和系统性不足的问题。因此,需要专门的考试机构协调多方联合制定考试内容,同时做好纪律监督,以免造成职教高考缺失公平性,影响职教高考的社会信任度。

另外,在职教高考的组织管理上,有的省份是以省考试院为主进行全省范围内的统一考试,有的省份则将一些考试组织权下放至地市招考部门,甚至有的地市招考部门再将考试组织权力下放至学校,造成职教高考评价标准在实操环节的不一致。由于缺乏全国统一的规范,职教高考成绩难以在全国范围内得到有效的认可和具有统一参考价值的可互换分数。职教高考成绩只能限于省域内高职院校和少量应用型本科院校使用,与夏季普通高考成绩在全国的通行和认可力度无法相比,与普通高考成绩之间更是尚未建立互换认可机制,这些都大大降低了职教高考的跨省可比性,不利于职教高考权威性和影响力的提升。职教高考制度作为评价指挥棒的促学和引导中等职业教育改革的功能难以得到有效发挥,职业教育被考生、家长和社会认可的程度受限,职业教育的吸引力也难以得到有效提升。

(五)考试理论建设滞后

理论来源于实践,又反过来指导实践。当前我国职业教育考试理论建设明显滞后于职业教育考试实践的发展改革。事实上,我国对普通高考的研究热度长久不衰,有关普通高考的理论和实践研究都取得了极为丰硕的成果,但关于职教高考的研究文献虽然近几年在数量上有明显增加,职教高考基本理论建设方面却明显薄弱。一些基本的理论问题,如职教高考的内涵与外延界定还缺乏学界统一的认识,其他如职教高考与普通高考的关系、职教高考的目标定位与功能、职教高考与经济社会的关系、职业教育考试招生评价标准、职教高考效率与教育公平公正、职教高考与高等教育普及化等诸多内容都缺少深入、系统的理论探讨。职教高考理论建设的滞后使职教高考实践样态多元,但理论支撑和引导不足,容易造成实践中的事倍功半,政策变化频繁,考试招生成效提升不显著等问题。

三、改进策略

高考制度作为一种社会建制得以存在,必须具备三个核心特征:一是能有效地发挥为高等学校公开、公平地选拔人才的功能;二是能为考生选择适合的高等学校及专业提供充分机会;三是高考制度必须是国家层面统一规划、设置的制度[8]。职教高考作为国家明确提出要构建的教育考试招生制度,是为了适应新时期我国经济社会发展对高素质技术技能人才的需求和学生自身发展的多元需求。受到诸多因素的影响,职教高考仍存在较为突出的问题,要促进职教高考的健康发展,提升职教高考的影响力,充分发挥职教高考的指挥棒作用,促进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需要从以下四个方面重点改进。

(一)进一步明确职教高考的内涵和功能定位,提高认识水平

在全国范围内形成对职教高考概念、功能的统一认识,能够为职教高考实践探索提供明确的方向和路径导引。厘清职教高考的内涵,首先应明确职教高考的招生主体是高等职业教育机构。正规的高等职业教育机构既包括专科层次的高等职业学校,也包括本科层次的职业技术大学,以及部分转型开办应用技术类专业或课程的普通本科高校。从招生层次而言,职教高考是高等职业教育机构为开展中学后职业教育而进行的人才选拔教育活动,它的目的是实现中学后层次的人才培养。从招生对象看,职教高考的招生对象主要是接受过中等教育即普通高中或中等职业教育的毕业生,或者是具有同等学力的社会人员。

职教高考与普通高考的关系需要梳理清晰。同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的划分一样,都需要明确是“相对划分模糊界定还是绝对划分泾渭分明”[9],不同的划分代表不同的价值取向,进而影响相应的实践操作。职教高考与职业教育考试招生两个概念也需要辨析清楚。职业教育考试招生包含各级各类职业院校开展的具有职业教育特色的考试与招生活动;职教高考则专指高等职业院校的入学考试与招生活动。具体而言,职业教育考试招生包含中等职业教育考试招生、高等职业教育考试招生、职业教育研究生及以上层次的考试招生活动;职教高考的层次及范围更集中,应是高等职业院校开展的具有职业教育特色的考试及招生活动。如图1所示,职教高考应指图中实箭头所示各部分,包括高等职业学校(专科)招考中职学校毕业生(非普通高考途径)和普通高中毕业生、普通本科高校和职业技术大学招考中职学校毕业生、高等职业学校(专科)和职业技术大学招考初中毕业生。

职教高考的功能需要结合职业教育的内涵来确定。近代学者黄炎培先生曾对职业教育有明确阐述,认为职业教育,一是使无力接受高等教育的学生,予以生活应有之学识与切要之技能,使他们走出校门后便能谋生;二是使已就职业者,助其业务之改良与进步,亦可使国家实业得到与日俱进的发展[10]。2022年我国新修订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职业教育法》第二条规定:“职业教育是指为了培养高素质技术技能人才,使受教育者具备从事某种职业或者实现职业发展所需要的职业道德、科学文化与专业知识、技术技能等职业综合素质和行动能力而实施的教育,包括职业学校教育和职业培训。”[11]不同时期对职业教育的界定有内在一致性,均突出了职业教育是对未入职场人员的正规教育和对已入职人员的正式培训。新修订的职业教育法提出职业教育培养的目标是高素质技术技能人才,由此可以确定,职教高考的基本定位应是为高等职业院校筛选出适合接受职业教育的生源,为培养具有高尚职业道德、扎实科学文化基础、专业技术技能的高素质人才奠定良好的基础。职业培训可以是开放式、无门槛的职业教育活动,但高等职业学校教育应当设立一定的筛选条件,通过职教高考的制度设计使真正适合的人进入职业教育体系。除了生源的筛选,职教高考还应具有另一重要功能,即引导中等职业学校的教学改革,促进中、高等职业教育的有效衔接,推进协同育人,瞄准产业和社会需求培养技术技能人才。考试本身还具有重要的教育功能,考试内容、评价标准对考生而言,都具有明确地引导学习方向、促进自我全面发展的重要意义。

(二)建立全国统一的职教高考分类分层评价标准,增强职教高考的权威性

考察我国的普通高考政策变迁,不难发现,由国家主导形成全国性的政策意见和系统的顶层制度设计,是提升政策制度权威性和影响力最主要且有效的途径。自1977年恢复高考制度至今,我国普通高考虽然经历了由统到分,再由分到统的发展演变,但国家主导始终是其核心特征。从新中国成立初期建立全国统一高考制度,到恢复统一高考,再到1990年代密集开展的夏季普通高考制度改革,其中分省实践虽然有诸多新的探索,但国家主导的统一考试始终是主流。2014年启动的新一轮高考综合改革中,国家对夏季高考的顶层设计依然系统、清晰,虽然在具体实施过程中受到各种因素影响,衍生出一些新的问题,但国家政策的权威性和导向性毋庸置疑。顶层设计的完善和长期的实践检验使社会各界形成了对夏季普通高考的普遍共识和高度认同。

职教高考需要建立全国统一的职教高考分类分层评价标准,将考试、招生明确分离,在现行“文化素质+职业技能”的考试模式下,确立一套全国统一的考试分类分层评价标准体系。所谓分类,是指在职教高考内部针对普通高中生、中职生、退役军人、在岗职工、社会人员等不同群体,确立基于群体学业基础水平的考试内容和考试形式,目前多个省份已开展一定程度的分类实践。所谓分层,是指在每类群体的考试中,确定几个层级,如ABCD四个层级,层级越高,考核内容越复杂。考试的成绩供招生院校选用。分类分层的考试评价标准可以精准对接职业教育多元人才选拔和培养需求,如本科职业技术大学的全日制学历教育专业招生时可以要求考生必须通过A层级的考试,普通高中生的A层级是“优秀的文化课基础水平+较高的职业兴趣和素养”,中职生的A层级则是“扎实的职业技能+较好的文化素质”;对非学历教育的培训招生考试可以要求学生通过D级考核,以确保学生具备最基本的学习基础和能力。在确立全国统一评价标准的同时,建立国家、地方政府、学校间的高效协同机制,保障标准实施的一致性,防止出现“顶层设计与地方执行之间的分离偏差”[12],影响人才选拔的效率。

随着我国高等教育的普及率越来越高,再加上适龄入学人口在未来的急剧下降,现有的高等教育规模将能够完全容纳所有适龄入学人口的受教育需求。新修订的职业教育法明确,职业教育既包括职业的学历教育,还包括职业培训。未来考生注册入学将是普遍形式,因此,建立统一的分层分类的教育评价标准体系,囊括所有的受教育类型,是适应未来高等教育普及化阶段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的重要举措。在各省职教高考政策多样、实践样态多元的现状下,应由国家统一组织职教高考的研究者和实践者对各省职教高考政策和实践情况进行汇总、梳理、分析和研究,并结合我国职业教育发展的战略需求和国家有关教育考试招生改革的总体方案,形成国家层面关于职教高考基本问题的权威解读,建立全国统一的职教高考分类分层考试评价标准,将考试、招生明确分离,使普通高考和职教高考相得益彰,打开不同教育供给之间的切换空间,为每个人接受适合自己兴趣和能力的教育畅通出入口,培养社会需要的人才,为经济社会的现代化发展提供有力的人才支持。

(三)统筹规划职教高考招生培养环节,提高人才选拔的精准性

高素质技术技能人才的培养涉及多个环节、不同学段,职教高考是实现中职教育和高等职业教育有效衔接的桥梁纽带,既对中职教育成效做出终结性评价,又为高等职业教育实施做出诊断性评价,是高等职业教育人才培养链条中的首要环节。职教高考的方案设计要与高等职业教育的人才培养目标、生源特点密切结合,将招生和培养环节统筹规划,一方面在考试招生环节凸显职业教育特色,另一方面针对人才培养目标和规格对考生进行科学选拔和分流。

完善职教高考与中职学校学业水平考试接轨机制,有利于夯实职教高考的制度基础。在中职教育阶段,提高文化课程和各专业大类的专业理论课程的国家标准,加强中职学校课程资源建设,提升教材水平,丰富教学资源,广泛开展国家和省级层面的教学指导和教学研究,实施省级统一或省际间联合统一的中等职业学校学业水平考试制度。按照国家及省级课程教学标准及考试要求,制定考试评价标准,衡量中职学校学生專业学习的目标达成度,并将考试成绩纳入职教高考,充分发挥学业水平考试对学生学习的推动作用。

加强职业技术技能考试命题建设,建立由一线教师、企业专家和职教专家共同参与的命题团队,开发试题资源库,以及采用特殊、先进的测量工具等方式,提升职业技能测试的信度效度,持续深化“文化素质+职业技能”考试模式,凸显并增强职教高考的职业性和技能性。通过深入考查考生的职业技术技能,使考试成绩真实反映考生的技能水平,为选拔分流提供更加科学的依据,提高人才选拔的精准性,为高等职业教育输送更合适的生源,整体提升人才选拔和培养质量。

(四)深入开展职教高考系统研究,以科学理论指导改革实践

职教高考是新概念、新事物,与以往的高职院校分类考试既有联系,又有区别。正确认识和理解职教高考的概念、性质,明确职教高考与职业教育考试招生、普通教育考试招生、人才培养、区域经济社会发展之间的外部关系,以及职教高考自身命题、考试、招生、录取等环节之间的内部关系,深化对职教高考的科学认识,形成丰富的理论研究成果,才能更好地指导改革实践,引导职教高考健康可持续发展。

职教高考的功能定位取决于高等职业教育的目标。从社会需求看,产业结构升级需要更高水平复合型人才,对人才的知识广度与深度、分析解决复杂问题的能力,以及创新能力等有更高要求,但长学制招生试点需要更多理论的支撑。从个体需求看,学生发展需要打通学历通道,劳动者追求高学历的诉求越来越强烈,但高等职业教育的层次结构需要基于理论进行科学测算。职教高考如何在选择合适职业人才与单纯学历追求之间取得平衡,作出正确引导,需要通过哲学、教育学、社会学、经济学等理论的深入研究。如何提高职教高考职业技能测试的科学性与公平性,需要加强考试理论、教育测量与评价的相关研究。当前,我国虽然已经进入高等教育普及化阶段,但传统教育价值观根深蒂固,社会对职业教育认可度不高。通过理论研究指导职教高考改革实践,提升职教高考的科学性和公平性,建立起纵向贯通、横向融通的学生成长成才渠道,才能更好地引导社会对职业教育形成正确认知和进行合理选择,转变民众青睐普通教育、忽视职业教育的现象,真正实现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两翼齐飞,共同构筑高质量的现代教育体系,实现个体发展与满足社会需求的完美结合。

四、结束语

职教高考制度是我国教育考试招生制度的创新,其重视除文化素质之外的技能考核,加速推进我国由文凭社会向技能型社会转型[5],具有特定的时代价值。建设高质量的现代职业教育体系,促进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关键在于职业教育体制机制的创新,而职业教育考试招生制度体系的建设与完善是重要内容。2022年,国家对职教高考进一步提出改革意见,“支持优质中等职业学校与高等职业学校联合开展五年一贯制办学,开展中等职业教育与职业本科教育衔接培养。完善职教高考制度,健全‘文化素质+职业技能’考试招生办法,扩大应用型本科学校在职教高考中的招生规模,招生计划由各地在国家核定的年度招生规模中统筹安排。完善本科学校招收具有工作经历的职业学校毕业生的办法。”[13]

在加强职教高考制度建设的同时还应注意,职教高考制度的存在具有历史阶段性,当高等教育普及率进一步提升、适龄入学人口显著下降时,职教高考的选拔性会大幅降低。因此,职教高考在当前及今后一段时间内的主要目标是确立人才筛选的导向,即引导适合的人接受职业教育,让对技术技能感兴趣和有迫切需求的人进入高等职业教育机构,并为学生提供多元升学通道,满足热爱技术技能的学生、工人、农民及其他各行各业的劳动者接受继续教育的需求,为其提供更多的渠道、方式、空间和机会。职教高考要以政策的创新撬动职业教育的改革,通过政策供给引导职业教育国家需求、社会需求和个体需求的有机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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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1777/moe_1778/202212/t20221222_1035691.html.

The Multiple State, Problem Essence and Improvement Strategy of College Entrance Examination for Vocational Education

YU Ningning

(Research Institute of Higher Education, University of Jinan, Jinan 250022, China)

Abstract: Since the college entrance examination for vocational education was put forward, multiple states have been formed in the practice, such as diversified concepts, policies, origin of students, examination content and evaluation standards, etc. The multiple state of the practice not only highlights the richness, but also reveals problems existing in the reform of college entrance examination for vocational education. These problems has been demonstrated by inconsistent understanding of the definition, continuous changes of policies, obstructed “interchange”, not-unified evaluation standards, and the lagging theory research. In order to enhance the influence of college entrance examination for vocational education and promote the transformation of talent selection concepts and the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vocational education, we should improve the understanding level by clearly defining college entrance examination for vocational education and its function orientation, enhance its authority by establishing the national unified evaluation standard of the college entrance examination for vocational education, improve the precision of talent selection by well designing the recruitment and cultivation stages of vocational education, and guide the reform practice with scientific theories by carrying out in-depth systematic research on college entrance examination for vocational education.

Keywords: college entrance examination for vocational education; multiple state; problem; strategy

(責任编辑:程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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