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代碑刻资料的遗存及史料价值分析

2023-11-12 18:28朱卫华
新楚文化 2023年18期
关键词:汉代碑刻

【摘要】以山东济宁地区为首的全国部分地区陆续发现大量汉代碑刻遗址后,界内关于汉代碑刻资料的研究也变得越来越深入。所谓碑刻,即刻在石上的文字,常见的古代碑刻遗迹中文字的载体多为石碑、造像、石雕、墓志、刻经、画像石、建筑石刻等。碑刻与同时代的其他媒介传播工具相比,属于一种相对特殊的图文类载体,最大的优势是易于保存、容易传播下去。无论是祭祀缅怀、刊载经书还是记功表德、国家大事记等,大多都与同时期的历史事件、社会背景有关。故此,通过研究和分析汉代碑刻资料,更有助于纵深挖掘和了解汉代历史信息与社会文化,史料价值极高。

【关键词】汉代;碑刻;史料价值;隶变

【中图分类号】K877.42;K23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7-2261(2023)18-0008-04

一、界内发展与研究动态

目前国内历史研究领域、考古界等,越来越重视古代碑刻资料的研究,尤其是年代更早期的碑刻资料历史研究,有助于帮助后人拓展史料的来源,从更多角度了解甚至还原历史。特别是对于各地方区域史的研究,在各地发现的碑刻资料中,对修正和完善地方区域史很有帮助。碑刻资料对于区域地域文化特色、社会风俗、民族面貌等各领域的追溯,或许可以丰富研究方法、更新研究理论(秦艳君、段建宏,2014)[1]。譬如,大理地区发现的大量碑刻资料,再次印证了这一观点。大理地区历史悠久,且较长一段时期内具有较为一定的延续性。区域内碑刻资料多,特别是大量的水利碑刻资料,对于后世研究和了解大理古代水利碑刻历史、文化、制度体系、技术方式、人文理念等各层面,均具有较大的历史意义和学术意义(余丽萍、赵志宏,2017)[2],并且还有希望拓展到周边其他地区开展研究。再如历史上的南诏“背唐投蕃”,在文字文献史料不够齐全的前提下,南诏德化碑中的史料信息,历史价值不言而喻。从碑文记载的内容当中,再结合同时期的历史史料、南诏立碑的目的等诸多信息,最终从中推断出了南诏在“背唐投蕃”这件事上所达到的某种目的,尤其是给南诏带来的实实在在的好处、利益。最终,借助碑刻资料,融合其他大量的相关记载,发现了“天宝战争”对当时的南诏具有非常积极的影响,符合南诏的利益(孟梦,2022)[3]。

整体来看,从碑刻史料的历史时间点分布来看,以唐朝之后居多,尤其是到了宋元明清时期,碑刻文更是多不胜数。然而,同时期的文字文献史料记载又比较丰富,所以也使得宋明清时期的碑刻遗存研究,单纯的历史价值比较有限。反之,研究更多的则是社会文化、文学领域。反之,汉代及先秦时期的碑刻资料遗存则比较有限,与同时期的史料记载内容一样,均偏少一些。正因如此,如何利用仅存不多的碑刻遗存来挖掘出更多的价值信息,是当下历史学领域研究探讨的关键所在。譬如,西汉梁孝王陵墓道塞石刻字,文学与书法价值、历史价值均非常高(景安文,2023)[4]。

二、汉代碑刻及文字信息的发展演变

(一)汉代碑刻的形成与发展

从历史相关记载来看,在东汉章帝之前的一段时期内,碑刻虽然也有不少,但在当时整个历史阶段来看,碑刻的出现依然属于罕见现象。简言之,即在西汉和西汉之前,碑刻并不常见。所以,即便到了20世纪和21世纪,后世能够考古挖掘和发现的汉代遗迹中,汉代早期的碑刻也并不是很多,只是零零散散分布在全国部分地区。比如,在山东地区、在河南地区、在陕西地区等。正因如此,汉代碑刻的史料价值进一步被凸显出来。

关于汉代碑刻的形成,根据考古界、史学界等领域现有的学术研究来看,可以简单追溯到汉武帝时期。汉武帝时期,以经学取士。所以,当时社会也就顺势推崇经学,并纷纷效仿。这种社会风气和文化文风,一直持续到东汉时期。无论是西汉末和东汉初,当时社会上流阶层在注重经学的过程中,也越来越注重人的品行。所以,在东汉前期和中期,历代皇帝为了更好地稳定社会统治,纷纷再次大力推崇德行修养、气节廉明,强调做人做官要忠孝两全。因此,再次在全社会掀起了一股空前的文人士大夫之间的崇尚名节、相互标榜之气。也恰恰是从这一时期开始,学堂教育开始变得更加兴盛起来。这种社会制度、社会环境最终造成的直接影响就是士大夫家族崛起,文人士大夫在地方社会的影响力甚至超越了时代的局限性,世代相传。以至于后人为官入世,都是直接以父辈、祖辈的名望作为资本。因此,在东汉前期的社会,当时从中央朝廷到各地方几乎都有名门望族,这些名门望族的势力都是长年累月积攒形成的。大部分名门望族的门徒少则几千,多则甚至破万。此情形下,地方名门望族培养出来的人才,开始越来越多把持着朝政,继而反过来影响着整个汉朝社会的发展形势。

那么,以上与“汉代碑刻的形成”到底有何联系呢?因为上述便是历史上有名的察举制。察举制直接影响着当时社会的发展走向,尤其是当时社会好名之风,非常盛行。无论是沽名钓誉、伪装出来的“名”,还是一心只求“名”,“忠孝”二字直接束缚了同时代的大多数文人士大夫。他们从小就接受此类思想的宣教,无论是二十岁的刚刚成年的男子,还是六七十岁的官场老翁,受到這文人全民好名之风的影响,宁死也不辱名。这种社会思潮和风气,直接为汉代碑制用于殡葬提供了基础。碑刻文字从这一时期开始盛行起来。无论是皇族权贵、名门望族,还是普通的文人和小官小吏,都希望自己“留名”,希望家人、后世儿孙给自己的墓葬石碑上刻字、撰文[5],介绍其生平,歌颂表扬其生前所做之事。

(二)汉代碑刻文字资料的遗存分布

如前文所述,根据现有的考古挖掘与各地碑刻遗迹分布来看,西汉前期的碑刻数量比较少,且多为皇家贵族、王侯将相。但是,从西汉晚期开始,随着社会经济的复苏,在官员之间,甚至在民间富贵人家,厚葬之风再次掀起。其中,墓葬碑刻也开始大面积增多。到了东汉之后,从和帝、安帝时期开始,社会碑刻之风全面兴起。所以,后人在发现的汉代碑刻遗迹中,绝大部分均为东汉时期的碑刻,而西汉碑刻则比较少。依据这一结论,单从汉代的碑刻风气与发展演变的现状,足以向后人展示出西汉和东汉的社会风气、社会文化以及统治阶层所推崇的社会思想思潮。

1.西汉碑刻遗迹较少

西汉碑刻遗迹之所以较少,是因为西汉初期,汉文帝和汉景帝休养生息,尤其是汉文帝,推崇节俭之风。甚至包括自己的墓葬,都是一切从简。特别是汉武帝征伐匈奴之后,西汉社会更需要再一次休养生息,包括汉武帝之后的两代皇帝,均按照休养生息、社会节俭的既定国策来执行。所以,这一时期绝大部分碑刻,基本都是少数达官贵人或者地位极为显赫的家族。正因如此,通过这些西汉的官员、大家族碑刻中仅有的一些资料信息,后人可以更加精确地了解西汉历史同期的大事记及其对应的时间点。

2.东汉碑刻遗迹较多

西汉中后期,随着社会日益安定下来,国库再次充盈了起来,为了彰显皇家权威,又一次兴起了大兴宫殿和陵墓陵寝之风。同时期的社会权贵、将相王侯、富贵人家,也上行下效,在各地修建大规模的房屋和陵寝,以展示自己的身份。通俗理解,就是讲究一个“生前有名,死后也要继续有名”。换言之,这种求名之风,也影响着后来的篡位者王莽。王莽可以说是这些人共同推举、一路推捧上来的。总而言之,单从汉代碑刻资料的遗存特点、时间点分布等各层面,就足以看出,西汉末期和东汉初期的墓碑之风,非常强烈,间接影响着整个汉代的社会文化风气与后期发展走向。

整体来评价,西汉末、东汉前期长达百年的时间里,即便当朝帝王已经发现了社会崇尚厚葬、奢靡的坏处,并下令禁止,推崇薄葬简约,以此来淡化立碑殡葬之事,但依然是于事无补。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社会环境已经受到了全面影响,政治环境更是混乱,人心惶惶,为官者仍然追逐名利,以致石碑入葬根本无法禁止。到了桓灵二帝时,朝廷政权被宦官把持,且朝廷对地方的军事、政治也早已失控,但皇帝依然奢靡无度,社会民不聊生。从中央到各地方,为官者无不大兴土木,争相为自己、为祖父辈、为家族著书刻碑。假意歌功颂德,实则是炫耀攀比。至此,汉代碑刻与汉代历史一样,也迎来了末路,正所谓不破不立。所以,汉末魏晋交替之际,汉代的碑刻艺术也发生了变化,在攀比之风的影响下,刻字书法不断创新,最终反而形成了一套完备的汉字艺术体系,书法秀美,字体也变得更工整一些,每一块墓碑几乎都可以呈现出一篇优秀的碑刻作品。字体风格也被视为是现代文字发展的起点。到了魏晋时期,碑刻书法字体已经变得相当成熟,雕刻技艺也日渐精湛。所以,过去半世纪在我国四川、河南、山东、陕西、四川等地陆续出土的大量规格宏大、书法秀美[6]、形制精美的碑刻作品中,基本都是源自东汉中后期。

三、汉代碑刻对正史修订完善方面的

史料价值

(一)有助于完善对汉代社会政治制度的认识

从西汉初到东汉末,汉代初期的碑刻资料与汉代末期的碑刻资料,整体相差很大。包括有碑刻对社会的影响差异、碑刻规模的大小差异、碑刻文字风格的差异、碑刻书法艺术的差异。通过对汉代碑刻资料遗存展开研究与论证分析,从中发现,汉代是我国古代碑刻艺术、碑刻殡葬、社会政治制度、文学与书法艺术体系的一个共同变革、创新发展时代。特别是加深了后世学者们对汉代察举制制度的全新认知。包括察举制的形成、察举制与汉代碑刻社会风气的相关性、察举制对社会发展的影响等。

(二)有助于填补和修订历史的错误

首先,填补区域史。在四川地区发现的西汉时期墓葬刻石,虽然规模不大,字数也比较少,但作品并不少。并且在所有的作品中发现大部分都带有明显的隶书特征。与之后东汉时期大量挖掘出土的刻字风格相比,具有明显的时代递进、形体过渡的特征,这对于后世研究汉代文字的变迁而言,特别是研究四川一带的汉代文化与社会民俗、地方政治体系方面,意义重大。从作品分布来看,有《鲁北陛石题字》《霍去病墓石刻字》《东安汉里刻石》《舞雩台刻石》《西海郡石虎题字》等。这些都属于隶书。但是,其他作品中,比如《祝其卿坟坛刻石》《上谷府坟坛刻石》,为篆书字体。通过这些差异对比,可以让后人重新认识到,汉代文字形制简单,没有固定的形式,刻工比较粗糙。能够看出,凿刻并不刻意表现书写性。这一点与西汉末和东汉时期的秀丽书法相比,差距颇大。在一定程度上能够证明西汉至东汉近四百年间,中国社会在政治、经济、文化、艺术、思想、工艺等各领域,几乎全部实现了一次大跨越,社会变革较大。

其次,修订正史中的记载错误之处。近几十年间,在河南、山东、四川、湖南、陕西等各地发现的汉代碑刻资料信息当中,可以获取到很多关于当地文化、风俗、人文地理等各方面的史料,继而弥补史书文献中的记载不足或记载错误。考古学家、历史学家借助汉代碑刻提供的文字资料信息,更正了很多历史大事件中的时间点、地名、人名。譬如,东汉的《袁安碑》,刻字记载:“袁安, 位居三公,官高爵显,是东汉时代的显赫名臣。”然而,却与《后汉书》中记载的“袁安传”有较大出入。不仅如此,《后汉书·章帝纪》中记载描述的历任官职的时间,也与《袁安碑》碑刻文字中描述的时间有出入。其中的史料价值极高,这对于汉代历史的研究修订很有帮助,通过个别历史人物的生平、官职、时间,往往可以更清晰掌握历史重大事件的准确时间。关于地名问题,《后汉书》记载的多处历史地名,均出现了错误。之所以能够发现错误所在,恰恰也是汉代墓碑刻字资料的功劳。比如,《尹宙碑》中,这样说:“在颖川者,家于傿陵,克缵祖业,牧守相亚。”其中提到了一个地点地名,即鄢陵。故此,发现了《后汉书》记载的此处地名存在错误。再者,历史“人名”的记载问题,《汉书》与《后汉书》文献史料中记载的很多汉代历史名人、各地重要官员,部分人名与实际的墓葬碑刻显示的人名也都存在出入。

总而言之,无论是西汉碑刻还是东汉碑刻,汉代四百年间的各地碑刻,为二十一史学研究提供了大量的一手素材,其史料价值不言而喻。可以帮助史学家更全面研究汉代的文化、社会制度、政治体系、土地辊系、阶级关系、物价、货币、民族关系、书法文学、音乐艺术等。可以毫不夸张地评价,汉代碑刻处在历史的交替点,是中华文明的一个历史宝库。

四、总结

综上所述,从诸多汉代的碑刻文资料来看,汉代碑刻不仅可以帮助当代史学家们修订完善汉代正史,完善史料中的不足的空白区,并且还有很多新发现。

其一,古文字向现代文字的转变,主要发生在汉代。汉时期的碑刻字资料,最大的共同点、最鲜明的特色就是汉代中前期的文字,主要处在一个“隶变”阶段。所谓“隶变”,它是指我国汉字发展演变史上的一个变化节点,同时也是目前后人公认的汉字发展史上的一个里程碑。其最大的时代意义就在于标志着古汉字正式演变发展成为“现代汉字的起点”。

其二,从汉代碑刻资料的遗存特点、时间点分布等各层面足以看出,西汉末期和东汉初期的墓碑之风,非常强烈,间接影响着整个汉代的社会文化风气与后期发展走向。

参考文献:

[1]秦艳君,段建宏.碑刻资料在历史研究中的价值[J].兰台世界:中旬,2014(10):2.

[2]余丽萍,赵志宏.大理古代水利碑刻研究[J].卷宗, 2017(33):254-255.

[3]孟梦.南诏投蕃背唐目的分析——以《南诏德化碑》史料为线索[J].时代人物,2022(14):3.

[4]景安文.西汉梁孝王陵墓道塞石刻字书法研究[D].北京:中国艺术研究院,2017.

[5]毛远明.汉魏六朝碑刻中古文字的遗存[J].兰州学刊,2011(11):165-171.

[6]张敏.汉代碑刻篆隶杂糅现象研究[D].福州:福建师范大学,2018.

[7]邹亮.碑刻上的江南家族社会史——常熟洞泾桥邹氏家族碑刻系列考释[J].江苏地方志,2023(04):41-44+76.

[8]刘晓荣.武山县碑刻石刻文物资源调查与研究[J].收藏与投资,2023,14(04):103-105.

[9]张丽.明清彝文碑刻所见水西地区的社会建设及历史意义[J].贵州工程应用技术学院学报,2023,41(02):36-42.

作者简介:

朱卫华(1970-),男,汉族,山东嘉祥人,本科,文博副研究员,研究方向:漢代石刻及汉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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