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骏 廖欢
摘 要 学校治理现代化是实现教育高质量发展的价值旨归和路径选择。立足学校发展的中观视域,回归学校治理的资源基础理论视窗,基于组织资源的视角运用本然、实然、应然的逻辑路线探索学校治理现代化的本质、异化与发展。在本然层面,根据逻辑前提—逻辑起点—逻辑终点的理路,阐释了学校治理现代化的对象、实质与标准;在实然层面,按照治理认知—治理制度—治理手段的维度逐级分析,梳理出学校治理在资源行动、资源流动、资源利用方面的问题与困境;在应然层面,提出战略升级驱动资源行动转型、双轨并行畅通资源流动渠道、精准实施提升资源利用绩效的进路,以期推进学校治理现代化的建设。
关 键 词 学校治理现代化 组织资源 教育高质量发展
引用格式 马骏,廖欢.基于组织资源视角的学校治理现代化[J].教学与管理,2023(31):12-15.
推进学校治理现代化是实现基础教育高质量发展、建设高质量教育体系的重要环节[1],而学校治理现代化作为教育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现代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促进学校高质量发展的必然路径和重要保障[2]。当前,位于“审慎调整”阶段的基础教育学校仍然存在着在办学治理方面过分依赖上级指令,在治理体系设计上治理理念表面化、制度设计同质化的现象[3]。因此,从学校治理现代化的路径设计及实践操作来综合考量,亟需一种科学的视角来切入纷繁复杂的学校办学场域,围绕学校治理现代化的主题,揭示学校治理现代化的关键本质,梳理学校治理现代化的核心问题,提出学校治理现代化的有效路径。本研究尝试回归治理现代化的管理学旨归,结合政策理论厘清学校治理现代化的逻辑理路,反省审思造成学校治理现代化发展异化的原因,摸索探究能够破除现实瓶颈、具有实践指导意义的现实进路。
一、学校治理现代化的本然阐释
1.逻辑前提:治理的对象是学校各类组织资源
从资源基础理论体系的观点出发,学校组织资源作为学校运行和发展所必需的各种条件和资源的统称,是学校赖以生存的基础,通常可划分为有形资源和无形资源。有形资源就是实体资源,如人、设备、场地等;无形资源则是指不以实体形式存在的资源,如对某项工作的授权、学校与相关管理部门的关系、学校的文化和声誉、处理相应事务的制度与能力等[4]。学校治理的对象是一切可调用的组织资源,校际之间的优势和差别主要就在于学校对异质性组织资源的获取以及针对组织资源的规划、制度与运作上。
从治理哲学的理论体系来看,学界普遍认为治理行为就是多元治理主体通过各种进程来驱动各类资源开展合理的运作。许翠芳基于马克思主义实践观和治理观将治理和治理的对象描述为:人为实现自身发展而集体行动的方式,包括了对社会关系、物质条件等资源的协调与分配[5];西方学者弗朗西斯·福山提出的治理是不同治理主体在不同领域内对各种存在与关系等资源的有效建构[6]。
学校治理现代化正是“治理”在学校“空间”与现代化“时间”上的具体阐释。概括现有主流研究观点对治理对象的共识,学校治理现代化可视为学校、社会、政府、家庭等多元化的治理主体通过一定的治理工具或治理媒介,实现学校的硬件、制度、体系、能力、理念等各类有形资源与无形资源现代化转化的过程。
2.逻辑起点:治理的实质是优化组织资源配置
从中央政策层面来窥探国家逻辑,2019年由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的《中国教育现代化2035》中明提出了推进教育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就是要在学校层面健全学校办学法律支持体系,提高学校自主管理能力,完善学校治理结构,继续加强学校章程建设[7]。2020年教育部、财政部等八部委联合出台的《关于进一步激发中小学办学活力的若干意见》中提出落实学校办学主体地位、激发学校内生发展动力、加强对学校办学的支撑保障能力、不断健全中小学办学管理机制、强化组织实施[8]。文件的出台不仅为推进学校治理提供了相应的行动指南,更重要的是明确了学校治理的主旨核心和中心思想,其内核就是秉持应放尽放的原则,保障中小学办学自主权的体现。
从学理角度来演绎理论逻辑,学校治理现代化内涵的范畴包括了关涉教育治理实践的理论合理性、价值正当性和目标适切性的方法论问题,关于教育治理现代化实践进程中具体事务的解决方案和路径选择的方法问题,以及具体操作行动环节的技术问题共三大方面,指向了教育治理实践的全部要素,包括了权利分配、激励机制、政策制定等资源的适配[9]。深描其内涵要义,要在实现人的全面发展的哲学基础上,秉持现代化的理念实现对学校办学文化、组织结构、治理机制等资源要素的完善与建构。
3.逻辑终点:评价的标准是实现组织资源善治
“善治”被稱为21世纪以来最重要的政治学和公共管理的范畴之一,其语源既是对汉代董仲舒所提出的善政善治概念的历史借用,也是对西方管理学概念的迁移应用,其内涵表征的不仅是在整个社会的治理中力图实现公共利益最大化的过程,而且是评价和衡量治理效度的指标[10]。在我国的学校治理现代化语境中,“善治”得到了进一步的延伸,作为一种结果性目标,被视为学校治理现代化的指向与归宿[11]。而善治的对象,正是担当并建立在学校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基础上的各类组织资源。
因此,学校治理现代化的最终落脚点和评价标准是通过学校治理的理性实践达成学校组织资源的善治,推动教育资源配置从基本均衡走向优质均衡,进而全面实现我国教育的优质均衡发展。围绕组织资源的善治具体表现在三个层面:一是在认知层面,能够合理进行治理的战略布局,实现组织资源多元有序的互动循环;二是在制度层面,能够科学设计治理的层级规则,实现组织资源畅通平衡的流动循环;三是在执行层面,能够有效制定治理的方法策略,实现组织资源理智高效的调动循环。
二、学校治理现代化的实然困境
1.治理认知:战略模仿造成资源行动的零散化
传统的学校管理基于“教而优则仕”的思想,造成了学科专业话语体系与行政管理话语体系的天然割裂,加之教育治理专业化意识和能力的缺失,从而导致了学校治理体系建设与治理能力创新不足,以及学校对发展规划认识浅表化的问题[12]。具体表现为:学校对于政策制度和上级部门高度依赖,完全局限于执行者的角色定位,往往视各种教育政策和文件的颁布为偶发性事件,缺乏对教育发展的客观规律性和必然性的剖析;淡化或忽视了对学校内生性优势与问题的分析,在“治理战略”上长期以“模仿”为特征,学校的资源行动也呈现出“资源拼凑”的层次特点:以简单照搬或效仿样板案例的做法建构对组织资源的管理与分配模式,围绕眼前的单一任务或项目为资源行动的目标,通过简单的即兴组合,就近组织内外部有限的资源,缺少了对新生资源同化与顺应的过程。
2.治理制度:层级固化引起资源流动的失衡化
学校作为一种单位组织,在传统社会结构的渗透下,常常演化为一种“组织化”的管理形式和制度工具,在制度建设上一般沿用了科层管理取向。在现实中由于“人”的趋利性,科层制下组织资源的理性流动往往受限,表现出两种不同的失衡现象:一是资源依赖与监督之间的失衡。一般教职工的发展依赖于管理者对组织资源机遇的识别、获取、收集、组合、分配,这种依赖对一般教职工而言是关键性的;管理者也依赖教职工利用资源发挥相应效用和成果产出,而这种依赖对管理团队来说是非关键性的。学校管理团队对一般教职工的资源使用监督是嵌入型的、全方位的;反之,教职工虽然可以通过一定的渠道,监督学校管理者的资源使用与分配过程,但是这种监督是受到限制的。另一种是组织资源流动边界化的失衡。学校组织部门的分化使得资源分配更容易在物理空间或情感关系上较为亲密的个体之间流动,造成资源分配的内缘化现象[13],即因为资源占有主体的不同,学校群体与群体之间发生资源流动失衡。而一部分群体因校本原始资源的不断积累和长时经营,开始逐步拓展到校外进行各类资源的吸收与运用,进而又巩固了对校内资源的支配性地位,更加阻碍了组织资源能力取向的良性循环。
3.治理手段:方法欠缺导致资源利用的低效化
在实际的学校治理中,常常暴露出学校行政人员在治理方法上的欠缺与失位。首先,当面对学校不同类型、不同阶段、不同属性的事务时,学校的核心行政人员习惯于根据自己的“有限理性”,通过行政方法等单一的治理工具,实施主观上“足够好”的治理措施来推动学校管理[14],不仅存在着难以激发治理主体内生动力和工作活力的缺陷,而且容易造成治理客体的“原子化”“无序化”;其次,学校的领导班子成员面对庞杂的日常治理工作,很难有效激活并运用学校自身豐富的数据资源来服务决策,难以对学校实时的发展阶段和资源配置情况进行精准定位,随之造成对现有的组织资源战略价值高低分类的模糊化;最后,学校很难按照治理的进阶目标对有限的人力、物力、财力等组织资源进行科学的匹配,不足以发挥资源的最大效用。
三、学校治理现代化的应然路向
1.战略升级:驱动资源行动转型
(1)厚积薄发,从模仿转向聚焦
学校的领导班子作为影响学校治理战略规划的核心因素,面对发展机遇更加多元、潜藏资源更加多样、潜在风险更加隐匿的机缘与挑战。学校应该致力于自身战略认知的提升和转变,摆脱以往脱离战略设计和资源组织的“野蛮生长”式的领导作风与思维惯习,围绕“治理现代化”因地制宜地深度思考学校的治理战略。在学习和理解国际与国内的教育政策发展走向以及地方教育政策文件、分析并总结本校发展优劣、借鉴与调研样板学校案例的基础上,选择具有战略价值的偶发性政策为契机,借助复杂度较低的任务逐步深入。充分发挥治理团队中核心人员的先导作用,可以采用“模仿”的治理战略先行指导学校的战略规划,秉持理性的“拿来主义”,以“资源拼凑”的行动方式,围绕单个的“任务或项目”作为资源行动的目标,通过零散的单焦点来聚合整理,逐步完成有限资源的简单组合,实现各类资源与资本的积累和发展。
在“资源拼凑”阶段实现资源不断积累的前提下,学校的核心治理团队应不断总结、反思并梳理出国内外教育发展趋势,汇总一贯性、连续性、坚定性的逻辑要义,将看似偶发性的政策充分凝练并内生转化为自身常态化的办学理念。区别于所谓“高大上”“口头化”“趋同化”的办学理念,实用的办学理念一定是在分析教育政策脉络的基础上,凝练生成的一种具备学校本体特质性、内涵包容性和实践引领性的概念集合,标志着学校自我办学逻辑与意识的觉醒。而原本以“模仿”为特征的治理战略,将越来越难以支撑学校办学活力与创造力的要求。此时,学校应该围绕自身的核心优势,采取以“聚焦”为特点的治理战略,从课程体系建设、师资梯队发展、学科课程设计等单个专业细分领域出发,重新统整资源组织,引入教育专家和研究团队等其他治理主体参与,靶向提升“核心能力”。相较于以“模仿”驱动的“资源拼凑”阶段,资源行动的复杂程度进一步提高,需要学校领导团队适时进行分权与授权,以关注“核心能力”的发展为资源行动的目标,从“资源拼凑”跨入“资源编排”的阶段,借助“集中力量办大事”的思路,编排有序的单焦点,主动引入外部资源并形成资源整合机制。同时,借助“核心优势”的突破,带动学校其他各项能力的运转提升。
(2)跃迁升级,由聚焦迈向拓展
在实现学校治理战略由“模仿”向“聚焦”转型,使某一细分领域具有区域领先优势之后。学校所面临的政策情景可以进一步从教育政策与学校办学理念的内化融合,演化为学校的办学方向与教育政策发展的同频共振,甚至前瞻性引领。这时,学校便走向了从政策的被动依赖到主动引领的优势轨道。与此同时,学校原本单一化的“核心优势”,也将难以满足学校进一步发展突围的需要。学校治理团队的关注焦点应从专业细分领域适时转变为多元发展范畴,抓住外部的政策优势与教育发展态势,将治理战略由“聚焦”跃迁至“拓展”,并在“拓展”的战略指导下,补足学校发展短板,在已有的优势领域中继续开拓延伸。
在资源行动的广度上应着手打造多焦点的战略格局,在资源行动的深度上必须能够满足高效吸收和整合组织资源的增量与存量,从而达成“多元协同”的资源行动目标,实现不同工作版块协同发展、有序调节,跨入系统高效互动的“资源协奏”发展阶段。学校在巩固原本“核心优势”的同时,通过有序的多焦点的形式,以不同的事业部作为不同的单元,分别进行有序的资源组织,实现多重资源之间的支撑和协同,资源整合方式多样且规范,促成战略的“善治”。
2.双轨并行:打通资源流动渠道
(1)精简开放,优化科层取向制度建设
面对学校在实际治理中因不同层级之间的对立与不同事务版块之间的割裂,造成资源流动呈现内缘化、阻滞化的失衡现象。学校需要改善科层制度在实践中的异化,要根据学校的发展战略定位,在横向上采取整合的思路,将学校工作治理职能进行科学分解,把涉及相关业务内容的科、室、办精简统整为具有更大职责范围的职能部门,保障同质类资源横向传递的通畅;在纵向上采纳扁平化的思路,以实现信息的快速传递和决策为宗旨,缩减中间管理层级,直接由副校长、副书记等具有一定事务决策权和资源分配权的人员担任各事务部门的负责人,实现组织资源在纵向上的快速流通。
同时,学校也可基于整体化的思想,设定校级领导职责轮换制与中层干部轮岗制,以不断强调学校一体化格局,鼓励学校行政人员既能够从其他职务岗位的视角审视和反思原本工作存在的不足,也能从原本的岗位出发,发掘和总结当前岗位工作中存在的缺陷与短板,引导行政人员脱离岗位限制并立足学校视角,形成理性客观的资源支配和处理意识。建立行政人员的准入准出原则和制度政策的意见征集原则,与教师、家长、教育结构等一起分享学校的治理职能,柔化原本的层级壁垒,保持行政团队的活力与生机。
(2)自主自治,推动专业取向制度发展
学校作为一种育人的专业机构,绝不能单纯地套用工业化管理体制,而应在以“自上而下”的科层行政体系保证学校有序运行的基础上,深刻理解治理现代化的内涵,构建多元主体、民主参与、多元共制的社会治理形态,促进“自下而上”的专业取向制度发展,形成双轨并行、双向互动的制度生态。围绕专业取向的制度建设,应该突出专业人员自主、专业知识自治的作用,秉持专业化的价值取向,促使组织资源的理性流动。以项目负责制的形式召集校内外相关人员,以专业能力为核心考量标准,系统化处理工作的开展,统整学校各学科、各部门、校外社区、博物馆等组织的优势力量,打破不同专业、科室等门阀限制,对各类资源按照项目需求进行配置,分工统筹细化安排。通过建构并完善“双轨并行”的模式达成制度的“善治”。
3.精准实施:提升资源利用绩效
精准思维是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国家治理思想的精髓,强调全面掌握客观实际、深入分析客观实际、提出问题解决方案、确保实际问题的解决[15]。精准思维也是在过去粗放式管理反思与矫正的基础上,整体推动学校治理现代化的必然途径。为了突破学校传统决策思维中“有限理性”的局限,学校治理团队可以借助智慧校园建设的“东风”,个性化、定制化地搭建学校网络信息平台,建立完善的信息管理与运作机制,构建数据(data)—信息(information)—知识(knowledge)—智慧(wisdom)的DIKW金字塔逻辑结构。即数据通过检测与筛选生成信息,将信息过滤、提炼与分析生成相应的知识,在知识的基础之上,通过各种累积形成对事物的深刻认识与判断力,也就是智慧;反过来智慧也能传播为知识、知识普及成信息、信息抽取出数据的一种双向演进的过程。利用对各类数据进行收集、分类、剖析的过程,生成管理智慧来指引和弥补决策者认识、知识、经验上的不足,为治理方法和策略的精准制定提供更加有效的科学依据,通过精准化的治理方法,充分激活和提升组织资源的效益,以精准化推动治理手段的“善治”。
参考文献
[1] 柳海民,邹红军.高质量:中国基础教育发展路向的时代转换[J].教育研究,2021,42(04):11-24.
[2] 郑金洲.学校治理现代化:意义探寻与实践推进[J].河北师范大学学报:教育科學版,2021,23(01):70-78.
[3] 楚江亭,李彦青.面向“十四五”基础教育治理问题的调研及建议[J].基础教育论坛,2021(23):4-7.
[4] 常桐善.院校研究的组织资源及其管理[J].高等教育研究,2020,41(03):51-60.
[5] 许翠芳.治理与人的发展研究[D].北京:北京交通大学,2021.
[6] 弗朗西斯·福山,王匡夫.何谓“治理”?如何研究?[J].国外理论动态,2018(06):94-104.
[7] 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中国教育现代化2035》[EB/OL].(2019-02-33)[2022-10-21].http://www.gov.cn/xinwen/2019-02/23/content_5367987.htm.
[8] 教育部等八部门关于进一步激发中小学办学活力的若干意见[EB/OL].(2020-09-22)[2022-10-21].http://www.moe.gov.cn/srcsite/A06/s3321/202009/t20200923_490107.html.
[9] 孙杰远.教育治理现代化的本质、逻辑与基本问题[J].复旦教育论坛,2020,18(01):5-11.
[10] 何哲.“善治”概念的核心要素分析:一种经济方法的比较观点[J].理论与改革,2011(05):20-23.
[11] 成刚,朱庆环.学校治理现代化再认识:理论特质与未来趋势[J].中国教育学刊,2021(04):5-11.
[12] 蒲蕊,沈胜林.教育家办学与学校教育管理改进[J].教育理论与实践,2015,35(25):17-21.
[13] 马骏,陈名瑞.一校多区型教育集团教师发展的困境与突破[J].教学与管理,2021(32):15-18.
[14] Dahl R A,Simon H A.Administrative Behavior:A Study of Decision-Making Proceses in Administrative Organization[J].Administrative Science Quarterly,1957,2(02):244.
[15] 彭国昌,朱天义.精准性: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国家治理思想的精髓[J].青海社会科学,2018(01):15-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