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庭,姜铭烽
(南开大学 中国城市与区域经济研究中心,天津 300071)
《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要求“深入推进以人为核心的新型城镇化战略”。当前,城市移民群体内部身份构成逐渐多元化,城市新移民作为一种替代性概念在学术界频繁出现。具体而言,城市新移民是指1980年以后出生,在城市工作、生活,而没有取得该城市户籍的中国大陆地区的居民[1]。城市新移民支撑着城市经济的发展,维持着城市生产的运转,组成了城市消费的市场,代表着城市未来的发展前途。然而,如果城市新移民向城市本地社会融入不充分,长期定居意愿无法形成,则会对我国新型城镇化进程形成阻碍。
2022年3月10日,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通知印发《2022年新型城镇化和城乡融合发展重点任务》,特别强调要“加强住房供应保障”,“着力解决符合条件的新市民、青年人等群体住房困难问题”;同时,公共租赁住房是保障性住房中申请门槛较低、受益群体较为广泛的类型,目前已有大量研究佐证了城市公共租赁住房供应对城市新移民定居意愿的影响。学者从生活成本[2]、财富累积[2]、未来预期[3]、生活环境[3]、公共服务[4]等视角检验了公共租赁住房供应对提升城市新移民定居意愿的积极意义。然而鲜有文献注意到,住房供应的充足不仅仅改善了城市新移民自身的经济状况与生活环境,伴随公共租赁住房用地面积的扩张,人口流入与同乡数量的增加使得城市新移民的同乡关系在城市中逐渐强化,同乡间的交流协作及与原住居民群体的群际接触均可能对城市新移民定居意愿产生影响。
以同乡关系为视角,检验公共租赁住房用地面积扩张对城市新移民定居意愿的积极作用,有利于进一步挖掘公共租赁住房建设的积极意义,佐证“加强住房供应保障”的正确性,为城市住房及管理政策提出有益的建议。因此,基于2018年全国流动人口卫生计生动态监测调查及超过240万起微观土地交易数据,笔者运用Probit模型、工具变量法、中介效应模型和调节效应模型验证了城市公共租赁住房用地对城市新移民定居意愿的促进作用。
相较于已有研究,本文可能的边际贡献在于:(1)研究视角方面,笔者着重检验同乡关系这一社会文化因素的中介作用。已有研究往往从城市移民自身经济、就业状况出发,而对地方政府经济行为的社会文化影响关注不足。笔者验证了公共租赁住房用地通过强化同乡关系促进定居意愿,进一步发掘了公共租赁住房用地供应的经济社会效应。(2)指标构造方面,在整理数十万条语言、姓氏原始数据的基础上,笔者用方言距离、遗传距离、群体对立等指标刻画了城市新移民社会、文化资本的基本状况,并以此验证了同乡关系提升城市新移民定居意愿的3个渠道分别是信息沟通、文化适应和群际接触。
“低价工业用地,高价住房用地”二元地价模式下的住房市场失衡影响着城市人口增长。一方面,在有限的土地资源约束下,城市管理者倾向于以低地价吸引工业资本,以谋求城市经济发展水平的快速增长[5],从而使用于住房建设的国有土地面积受到挤压,住房市场中的供需失衡被加剧;另一方面,在分税制财政管理体制下,土地出让金收入成为地方政府补齐财权与事权缺口的重要手段[6]。由于工业用地的地价较低,地方政府用以获取土地出让金的手段主要是住房用地出让,而土地出让金将被转嫁至城市房价中,从而极大地加剧了城市人口的生活负担。
在我国各城市中,住房供给不足引起的过高房价及其派生的失业率升高等社会经济问题阻碍着劳动力向城市流入,令城市人口增长缓慢,城镇化进程落后[7]。公共租赁住房是城市房价高企下城市新移民满足自身住房需求的替代途径[8];同时,公共租赁住房建设分散了商品房需求,从而使城市房价下降,减轻流动人口生活成本[9]。已有研究表明,公共租赁住房供给有利于提升城市人口容量,促进人口流入[10]。在市场机制失灵与政府干预调控失效的“双重”尴尬境地下,公共租赁住房是加快我国人口城市化进程的重要手段。当城市人口规模不断扩大,基于同乡数量的城市新移民同乡关系在城市中逐渐产生,从而可能对城市新移民定居意愿产生影响——经济社会学的发展将经济学的资本功能理论与社会学的人口融合理论有机结合起来,提出了城市新移民的资本要素禀赋理论[11]。在这一理论框架下,流动人口在城市中的融入程度及定居意愿不仅可以由其经济、就业状况解释,也受到社会文化因素的广泛影响——城市新移民流入城市后,往往基于血缘或地缘关系,构建自己在城市中的社会关系网络[12]。因此,同乡关系成为城市新移民初步适应本地生活的依托。基于上述分析,笔者提出假说1。
假说1:城市公共租赁住房用地面积的扩大通过强化城市新移民的同乡关系,增强其定居意愿。
根据资本要素禀赋理论,城市新移民社会融入的改善与其定居意愿的产生有赖于其社会、文化资本要素禀赋状况的改善。具体而言,同乡关系提升城市新移民定居意愿的可能途径包括:其一,信息沟通——语言是人们交换信息的主要工具,相近的方言有助于消除文化差异所造成的沟通与信息传递障碍[13]。同乡间交流不易受到语言差异的影响,有利于城市新移民个体较为顺利地进行现代经济活动所需的各种沟通,规避由语言差异而引发的隔阂、歧视与偏见,帮助城市新移民较为顺利地融入本地生活。其二,文化适应——文化适应理论(acculturation theory)认为,城市新移民个体在接触并逐渐融入城市本地主流文化的过程中,首先要保留其原有的文化和传统,以此作为文化交融的立足点[14]。城市中同乡数量的增加有利于城市新移民群体文化的壮大[14],增强城市新移民的文化认同感。同时,基于共同文化产生的移民聚居社区还有利于形成同乡关系网络,促进同乡内部的自我规范和协作一致[14]。其三,群际接触。群际接触理论认为不同群体间的接触是消除群体彼此间偏见的有效途径[15]。具体而言,当城市中来自某一地域的城市新移民增多,则原住居民与之接触的机会便增大,而彼此的接纳程度也就越高,最终实现与原住居民文化的有机融合,即同乡关系不仅构建了城市新移民内部的生活圈,还可以通过群际接触这一路径,促进城市新移民与城市本地社群的交融。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假说2a、假说2b以及假说2c。
假说2a:城市公共租赁住房用地面积扩大所强化的同乡关系,通过改善城市新移民的信息沟通状况增强其定居意愿。
假说2b:城市公共租赁住房用地面积扩大所强化的同乡关系,通过改善城市新移民的文化适应状况增强其定居意愿。
假说2c:城市公共租赁住房用地面积扩大所强化的同乡关系,通过改善城市新移民与原住居民间的群际接触状况增强其定居意愿。
城市新移民个体层面的数据来源于2018年全国流动人口卫生计生动态监测系统。本数据集的调查方法为抽样调查,使用国家标准行政区划代码和统一的机构编码,根据流动人口卫生计生服务管理工作职责和政策研究需求,按照随机原则在全国31个省(区、市)和新疆生产建设兵团流动人口较为集中的流入地,采取分层次、多阶段、与规模成比例的PPS方法抽取样本点开展调查,且一律执行国家有关标准。上述特征下的调查数据结果具有代表性、完备性与真实性,可为实证分析提供较好的数据基础。按照城市新移民的定义[1],笔者仅保留1980年及之后出生的样本。
城市层面的数据来自中国土地市场交易网(https://www.landchina.com)、《中国房地产年鉴》《中国城市统计年鉴》及《中国测绘地理信息年鉴》。将个体、城市两个层面的数据进行匹配后,以无异常值、缺失值为原则进行筛查,最终得到研究样本 86 205个。
1.被解释变量
城市新移民定居意愿(residence1)。其具体含义为受访城市新移民对问题“您预计自己将在本地留多久”的回答,选择“定居”赋值为1,其他回答则赋值为0,数据年份为2018年。
2.核心解释变量
公共租赁住房用地供应总面积(平方千米)的对数值(ln land)(截至2017年年末)。基于超过230万条微观土地交易数据,笔者整理得出各地级市截至2017年年末公共租赁住房用地的总面积。在现实中,包含城市新移民在内的各类流动人口往往只能申请公共租赁住房,以公共租赁住房用地面积而非各类保障性住房用地总面积作为核心解释变量,使得回归模型与现实情况更加匹配。
3.控制变量
笔者从个体、家庭及城市层面选取控制变量。
个体层面的控制变量包括:(1)性别(sex)。其中女性赋值为1,男性赋值为0。(2)年龄(age)(岁)。(3)教育水平(education)。其中教育水平为初中及以下赋值为0,高中或中专赋值为1,大学本科或大学专科赋值为2,研究生赋值为3。(4)户口类型(hukou)。其中农业户口赋值为1,其他类型的户口赋值为0。(5)政治面貌(ccp)。其中中国共产党党员赋值为1,其他政治面貌赋值为0。(6)婚姻状况(marriage)。其中初婚或再婚赋值为1,其他情况赋值为0。(7)健康状况(health)。其中生活不能自理赋值为0;不健康,但生活能自理赋值为1;基本健康赋值为2;健康赋值为3。
家庭及城市层面的控制变量包括:(1)家庭生活月开销(元)的对数值(ln bill)。(2)家庭月收入(元)的对数值(ln income)。(3)2017年年度城市GDP(万元)的对数值(ln gdp)。
4.机制分析变量
根据理论分析部分,公共租赁住房用地面积的扩大强化了城市新移民的同乡关系,并以此改善了城市新移民的社会文化资本要素禀赋状况,使得其定居意愿增强。因此,需要对城市新移民同乡关系及其社会、文化资本要素禀赋的水平进行量化,所使用的变量包括:(1)同乡关系。根据2018年全国流动人口卫生计生动态监测数据,整理得到同乡关系(ln amigo1)这一变量。其基本含义是:样本个体所在城市中,与其来自同一方言区的流动人口数量的对数值。以“来自同一方言区”作为确定同乡关系的标准,主要参考了胡健雄等[16]的思路——与其他社会特征相比,方言饱含乡土情怀,有利于人们增进对彼此的身份认同,形成隐性的社会凝聚力。(2)方言距离(dialect)。参照已有研究[13],笔者采用县(区)人口占比加权法计算地级市(或其他类型的地级行政区)之间的方言距离(dialect):
dialectci,c′j。
(1)
其中,dialectc,c′是两个地级市c和c′之间的方言距离,而dialectci,c′j则是地级市c下辖县(区)i与地级市c′下辖县(区)j之间的方言距离。dialectci,c′j赋值规则为
(2)
spopci和spopc′j分别表示县(区)i与其所属地级市c、县(区)j与其所属地级市c的常住人口之比(人口数据年份为2017年)。以人口占比作为权重,反映了县(区)i、县(区)j间的方言距离对地级市c、c′间方言距离的相对重要性。两县(区)人口占各自所属地级市总人口的比重越高,则两县(区)方言距离的影响越大。(3)遗传距离(name)。利用中国科学院的姓氏分布数据[17](样本总量为523 749),采取测算相对同姓率的方式得到我国各省级行政区间的遗传距离(name):
(3)
由于文化与姓氏都具备垂直传递的特点,族群的文化特质、风俗习惯等往往通过跨代传递得以继承[13],因此遗传距离在已有研究中常被用作不同地区间文化差异的代理变量[18]。(4)群体对立(c1)。将受访城市新移民对说法“本地人看不起外地人”的赞同程度赋值,以衡量城市中城市新移民群体与原住民间的对立程度(c1)。其取值范围为0~3,数值的增大反映城市新移民所感受到的群体对立逐渐加深。
实证检验主要变量描述性统计如表1所示。
表1 实证检验中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本文的基准回归结果如表2所示。在各种估计策略下,核心解释变量和各控制变量估计系数的显著性及符号均保持一致,表明基准回归的结论初具稳健性。
表2 基准回归结果
基准回归的主要结论为城市公共租赁住房面积扩大总体上提升了城市新移民的定居意愿。由表2列(1)至列(4)中的回归结果可知,城市公共租赁住房面积对城市新移民的定居意愿存在正向促进作用,且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显著。基准回归结果表明,公共租赁住房用地供给较为充足的城市对吸引城市新移民在本地定居,充分发挥流动人口的人力资本价值具有积极作用。
1.调整定居意愿的赋值方法
在问卷调查中,由于免费搭车动机或出于对访问者的尊重等原因,被访者给出的定居意愿可能并不准确和真实[19],将定居意愿进行0、1赋值可能导致估计偏误。因此,笔者重新将城市新移民的定居意愿赋值为多个级别——根据受访城市新移民对“您预计自己将在本地留多久”的回答,选择“没想好”或答案空白赋值为0,“1~2年”赋值为1,“3~5年”赋值为2,“6~10年”赋值为3,“10年以上”赋值为4,“定居”赋值为5。在此基础上,采用有序Probit模型得到估计结果如表3列(1)所示。回归结果表明,核心解释变量回归系数的符号及显著性未发生改变,从而在一定程度上佐证了基准回归的稳健性。
表3 基准回归的稳健性检验结果
2.工具变量法
在基准回归中,尽管个体、家庭及城市层面的有关信息得到了控制,但模型仍可能存在遗漏变量而导致内生性问题,使得估计结果有误。笔者采用带有工具变量的回归模型对这一问题进行处理。参照已有研究[20],本文选用所在城市平均坡度作为工具变量。一方面,作为城市典型的自然地理特征,坡度可视作与残差项无关的外生变量;另一方面,平缓的土地拥有更低的平整成本,最终使得地方政府出让土地净收益更高、单位用地成本更低,因而城市坡度与核心解释变量具备相关性,在已有研究中得到了较为广泛的使用。使用工具变量的回归结果如表3列(2)所示,核心解释变量回归系数的符号及显著性未发生改变,表明基准回归结果具有一定的稳健性。
3.删除直辖市样本并重新估计
相较于其他城市,直辖市得益于其超然的政治地位,在发展水平、社会福利、城市建设乃至文化软实力等方面均具有显著优势,上述因素中难以量化和控制的部分可能影响基准回归结果的准确性。因此,笔者将北京、上海、天津和重庆四大直辖市中的样本删去,在此基础上得到Probit回归结果如表3列(3)所示。在调整样本后,核心解释变量回归系数的符号及显著性未发生改变,表明基准回归中的主要结论未因样本中存在的城市发展水平差异而变化。
1.公共租赁住房用地面积与同乡关系
首先采用中介效应模型检验公共租赁住房用地面积、同乡关系及城市新移民定居意愿三者间的关系,回归结果如表4所示。其中,表4列(2)是以同乡关系为被解释变量、以公共租赁住房用地面积为解释变量的回归结果。由于同乡关系通过城市中同方言区人数总和的对数值来表示,列(2)中的被解释变量反映了城市的人口规模信息,从而可能令模型存在双向因果引起的内生性,使得估计结果有误,因而仍然采用城市坡度作为工具变量进行回归以处理该问题。中介效应模型回归的主要结论如下:(1)公共租赁住房用地面积的扩大强化了同乡关系。表4列(2)中,核心解释变量公共租赁住房用地面积的回归系数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为正,表明公共租赁住房用地面积的扩大令来自同一方言区的流动人口在城市中汇集,同乡关系得到了强化。对公共租赁住房建设进行较为充分的土地供给,可以使城市房地产市场更易达到均衡,城市所吸引的流动人口规模因而扩大,同乡人口的汇集及同乡关系的强化一定程度上可视作这一现象的自然结果。(2)同乡关系是公共租赁住房用地影响城市新移民定居意愿的中介机制。将表4列(1)与列(3)中公共租赁住房用地面积的回归系数进行对比可知,当模型中加入中介变量同乡关系后,核心解释变量回归系数的绝对值由0.033下降至0.002,且不再显著,同时中介变量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这表明公共租赁住房用地面积的扩大使得城市新移民间的同乡关系得以强化,并最终促进了其定居意愿的提升。在公共租赁住房供给更为充足的城市中,工作与生活所必须承担的住房开支相对更低,具有相同地域来源的城市新移民汇集程度更高。借助同乡关系提供的种种便利,城市新移民可以更好地适应当地的生活,并考虑在当地定居。
表4 同乡关系的中介效应回归结果
基于上述实证检验结果,笔者认为假设1成立,而同乡关系提升城市新移民定居意愿的具体途径,则有待进一步检验。
2.信息沟通、文化适应与群际接触
根据理论分析部分,公共租赁住房用地面积的扩大强化了城市新移民的同乡关系,并以此改善了城市新移民的社会、文化资本要素禀赋状况,使得其定居意愿增强。若上述机制成立,则对于社会、文化资本要素禀赋水平较低的城市新移民而言,公共租赁住房用地面积对其定居意愿的促进作用将更强[21]。通过对城市新移民社会、文化资本要素禀赋的具体量化,使用调节效应模型检验同乡关系影响城市新移民定居意愿的3个可能途径(其中交乘项已进行中心化处理)。结果如表5所示,主要结论如下:(1)同乡关系的强化改善了城市新移民的信息沟通状况,增强了其定居意愿。表5列(1)中,交乘项ln amigo1×dialect的回归系数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为正,表明随着城市新移民现居地级市与其家乡地级市间方言距离(dialect)的加大,同乡关系(ln amigo1)对城市新移民定居意愿的提升作用将更强。在当地方言与家乡方言差异变大的情形下,城市新移民面临着更为艰难的信息沟通环境,而同乡关系则拓宽了城市新移民使用方言进行信息交换的空间,这不仅为其生活、就业提供了必要的信息资源,也有利于满足其基本的社交需求和精神需要,从而提升了城市新移民的定居意愿。(2)同乡关系的强化改善了城市新移民的文化适应状况,增强其定居意愿。表5列(2)中,交乘项ln amigo1×name的回归系数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为正,表明随着城市新移民现居地级市与其家乡地级市间遗传距离(name)的加大,同乡关系(ln amigo1)对城市新移民定居意愿的提升作用将更强。作为城市间文化差异的代理变量,家乡与当地遗传距离的增加意味着城市新移民所面临的文化环境更加陌生。此时,同乡人数的增加与同乡关系的强化为城市新移民提供了文化交融的立足点,增强了城市新移民的文化认同感。同时,移民聚居社区不断壮大所形成的同乡关系网络促进了同乡内部的自我规范、协作一致,同乡间的协作与互助同样有利于增强城市新移民的定居意愿。(3)同乡关系的强化改善了城市新移民与原住居民间的群际接触状况,增强其定居意愿。表5列(3)中,交乘项ln amigo1×c1的回归系数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为正,表明随着城市新移民现居地级市中群体对立(c1)的加大,同乡关系(ln amigo1)对城市新移民定居意愿的提升作用将更强。在新移民与原住居民融合水平较低的城市中,同乡数量的增加意味着上述两个群体彼此接触的机会增加,彼此的接纳程度逐渐提高,同乡关系在构建起城市新移民内部生活圈的同时,还通过群际接触这一路径促进着城市新移民与城市本地社群的交融,从而提高了城市新移民的定居意愿。
表5 同乡关系影响城市新移民定居意愿可能途径的调节效应回归结果
基于上述实证检验结果,笔者认为假说2a、假说2b和假说2c成立。
利用2018年全国流动人口卫生计生动态监测调查数据中的样本,运用Probit模型、工具变量法、中介效应模型和调节效应模型,检验了城市公共租赁住房用地面积的扩大对城市新移民定居意愿的影响,并对其经济社会机理进行了剖析。研究表明,一是城市公共租赁住房用地面积的扩大强化了城市新移民的同乡关系,并提升了其定居意愿。二是同乡关系的强化增强城市新移民定居意愿的3个渠道是信息沟通、文化适应和群际接触。
结合上述研究结论,为了进一步提升城市新移民的定居意愿,落实新型城镇化战略,实现更高层次的城市资源共享和新时代城市经济的高质量发展,本文提出如下政策建议:一是扩大公共租赁城市住房用地供给,满足城市新移民多层次住房需求。城市管理者应当通过扩大公共租赁住房用地面积,有效解决本地房地产市场存在的供需缺口,特别要注重满足城市新移民群体存在的多层次、多样化住房需求,以吸引外来人口流入,强化城市新移民群体内部的同乡关系,促进其定居意愿的提升。二是积极推动普通话在生产、服务行业的普及。信息沟通不畅是城市新移民群体在融入过程中面临的主要困难。除同乡关系外,城市管理者对普通话的推广同样是帮助城市新移民克服这一困难的有效途径。语言隔阂的弱化有利于城市新移民群体获取必要的经济社会信息,从而加速其本地化进程。三是注重保护移民文化,积极推动移民文化与本地文化的有机融合。城市新移民的家乡文化是其适应本地文化的立足点,城市管理者应当在充分尊重移民文化的基础上,使城市新移民群体与原住居民群体在工作与生活中产生更多交集,引导移民文化与本地文化的交融,提升城市新移民的定居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