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威
(岭南师范学院 历史系,湛江 524000)
在20世纪20年代,国共两党将他们合作进行的革命称作“国民革命”,口号是“打倒军阀,打倒帝国主义”;时间约为1924年至1927年“四·一二”反革命政变止,史上亦称大革命时期。无论对近代中国或世界而言,革命含有巨大的政治和道德的冲突。如何唤醒组织民众进行国民革命,无疑是当时国共两党一项主要任务。当时民众,尤其是农民,在长期宗法封建社会的背景下,动员他们成为国民革命的同盟军,是相当困难的。毕竟长期的宗法观念已深入他们的骨子里,这些宗法观念妨害他们形成阶级意识。同时,从某种角度而言,地缘、语言等给予早期共产党人投身地方发展革命提供了便利。笔者从地域、性别等角度来揭示钦防廉等地区的国民革命情况,为钦防廉等地的革命史提供另外的视角。
有学者讲:“中共领导的广东土地革命发生于粤文化区,这里主要生活着土著和客家两大族群,通用粤方言,形成属于岭南文化的独特的粤文化,风俗习惯与别处迥异。”[1]在这里,他虽然讲的土地革命,其实用在大革命时期也是适合的。在大革命时期,钦防廉等北部湾地区隶属于广东管辖,地处广东西部地区。20世纪20年代一份广东省政府公报中曰:
“电各县长财局长哿日到阳会议阳江、阳春、恩平、开平、新兴、茂名、信宜、电白、吴川、廉江、化县、遂溪、徐闻、海康、钦县、防城、合浦、灵山、罗定、郁南、云浮(等)县长览兹定本月二十在阳江开南路各属县长及财政局长联席会议讨论各属要政仰该县长财局长届时到阳……会议地址:在阳江城尊经阁,即南路行政委员会行署楼上。”[2]
也就是说,钦防廉等地区与雷州半岛的遂溪、徐闻、海康等统称为广东南路。这也揭示了钦防廉等地区在地理位置方面与雷州半岛存在着密切关系。事实上,至少在明清时期,高雷地区与廉州(即钦防廉等区域)在中央政府眼里其实是隶属一个区域。如《广东海防汇览》引《广州府志》曰:“高、廉、雷亦逼近安南、占城、暹逻、满刺诸番,岛屿森列,曰莲头港、曰汾洲山、曰两家滩……皆四郡卫险,而白鸽、神电诸隘为要。此防海之西路也。”[3]明代郑若曾的《筹海图编》中也说到:“‘广东三路虽并称险阨,今日倭奴冲突莫甚于东路,亦莫便于东路而中路次之,西路高、雷、廉又次之,西路防守之责可缓也。’是对日本倭岛则然耳。三郡逼近占城暹逻满剌诸番岛屿,……若连头港、汾州山、两家滩、广州湾为本府之南,翰兵符重,寄不当托之匪人,以贻保障之羞也。”[4]便利的地理关系,促使他们相互之间与外界的交往是比较密切的。例如,民国期《钦县县志》载:“(钦县)东由平银墟、那丽墟往过合浦,可交通合浦、廉江、遂溪各县及广州湾(即现湛江),并达广西玉林、博白各邑;东南由上下加察渡去,可由陆路过两场,通廉州,亦可由牛漉窝附船,通北海与石头埠,任由水旱路,俱可通广州湾;南由县市附船,直通防城之东兴及越南,或合浦之北海,廉江之安铺,海康之乌石,琼山之海口等处,并可由轮连广州、香港;西南亦可由陆路过防城,通东兴以达越南各埠。……东北以水路俱通陆屋镇,可由旱路通灵山。”[5]“根据《北海交通志略》与《钦县县志》,可以将广府人入桂南地区的线路连成一串:广州-江门-恩平-那隆山(也叫那龙山,今恩平与阳东县交界处)-阳江城-八甲(今属阳春市)-织篢(今阳西县城)-梅录(今作梅菉,吴川市区)-化州-石城(今属廉江市)-安铺(今属廉江市)-北海-合浦(廉州)-钦州-防城-东兴。”[6]
不仅地理位置方面钦防廉等区域与雷州半岛关系密切,而且语言方面亦有相通之处。尤其是与两地交界之处,如廉江的安铺、石城等地,都是以操粤语方言为普遍。“遂溪通行的方言主要有白话、黎话两种。……白话,属粤方言。主要分布在县境中西部及东北部的杨柑、乌塘、北坡、港门、界炮、下六、草潭和附城等乡镇。建国后,白话在县内影响越来越大”[7]。“徐闻县内流行的方言,主要是雷州话,其次是白话和亻厓(客家新创字,音ái或ngai,客家话“我”的意思)话等。”[8]“吴川县境内方言复杂,有吴川白话、东话、海话之分……县内以说吴阳口音白话的人数最多,分布最广。”[9]“县之语言有三种。一曰客话,即白话。附城及南路一大部分、西路一小部分略同,多与广州城相类。惟客话中南路有由顺德迁来者,仍带顺德音;由东莞迁来者,仍带东莞音”[10]。而钦防廉等地区也是以粤方言为普遍。北海“本埠人民多阅港、粤两地报纸。18年7月,始有钦廉日报出版,旋以销过少,不克支持,年终停刊。”[11]“今天梧州、南宁等地的粤语与广州话非常接近,这应该是广府商人的功劳。环北部湾的钦廉地区在明清时期属于广东的辖区,且与越南接壤,广府商人更是聚集其间。”[6]《北海交通志略》则记载着广府商人前来的线路情况:“在未通商之前,由广州来北海,北海往广州,陆路则分为东西两路,约七百里。东路由江门往恩平,过那隆山,到阳江城,经八甲,织篢、梅录、化州、石城、安铺而至北海;西路由北海一日到廉城……过峡西南而至佛山转达广州,历时约十天。如从水路来北海,则从澳门搭头艋船,经广州湾(即现今湛江市)抵北海,也要十天时间。”[12]
“中共革命成功,在于其成功地结合了地方因素与群众动员两种手段。”[13]44其实,历史总是在一定的“关系”里进行,尤其在人与地缘关系中进行着的。早在1923年9月,虽地处边陲,但社会风气的影响,防城县东兴镇,一批青年冲破家庭樊笼,如李成通、李培云、雷慧贞等人,远途赴广州升学,寻求革命真理。不久,他们相继加入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14]30。在广州追求真理期间,雷慧贞等人积极投身于各种国民革命中去。雷慧贞加入广东妇女解放协会,与邓颖超、蔡畅、何静魂等人一齐作为“出版委员会委员”,出版广东妇女解放协会会刊《光明》,宣传革命[15]。期间,广东妇女解放协会任组织主任的雷慧贞、在广州团机关搞学运工作的丘九(邱祥霞)以及李培云等人不断地给家乡学校投寄《中国青年》《光明》等进步刊物,东兴初级中学师生黄胞民、易一德、麦球英、张甫碧、易永言等首先阅读了这些刊物并将其传播于社会,对防城地区产生深刻的影响[14]2,30。国共合作期间,雷慧贞等人被委任为防城县国民党党部筹备员,回到防城筹建县党部,并于1926年9月之前正式成立国民党县党部[16]。在他们来防城之前,身兼多职的国民党南路特委领导者潘兆銮、黄学增(皆为跨党党员)已先后派遣林丛郁、薛经辉、潘兆銮等人过来直接指导防城开展工农革命运动。而在北海市,1926年春成立县党部筹备处[17]。虽曰是国民党县党部,但由于当时是国共合作期间,筹备者主要是共产党人,故开展国民革命活动的也以跨党党员为主。例如,中共广东区委《广东农民运动报告》(1926年10月)提及“我们党在广东开全国第三次大会后,C.P.(共产党)、C.Y.(共青团)分化清楚,定出农运政策,农运便放在党的指挥之下。但当时并没有公开招牌做,同时因为国民党改组后,国民党认定农民运动是革命工作之一,我们因用国民党中央农民部名义工作,开办农民运动讲习所,彭湃同志到国民党农民部去做秘书……。”[18]
1926年1月1日至19日,中国国民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在广州召开。黄学增以国民党广东省党部代表的资格出席了会议。会后,黄学增以国民党中央农民部农民运动特派员、广东省农民协会南路办事处主任、国民党南路特别委员会负责人等身份,回到广东南路开展活动。广东南路是一个地理方面的概念,民国时期南路地区大体指广东省雷州半岛及其北面的一大片地区。对于这个区域,似乎界定有些模糊,如有书曰:“南路地处广东西陲,包括高州六属(茂名、信宜、电白、廉江、化县、吴川)雷州三属(遂溪、海康、徐闻)钦廉四属(合浦、灵山、钦县、防城)两阳(阳江、阳春)十五县和梅菉市。”[19]
黄学增,广东省遂溪县人,1921年6月入读陈独秀创办的广东省立宣讲员养成所(班主任是谭植棠,谭平山、陈公博、杨章甫等人皆在此学校任教),期间加入中国共产党,是1922年6月广东32名党员之一、是民国时期的广东南路地区最早的中共党员。并于同年创立雷州半岛第一个宣扬马克思主义思想的乡村社团--雷州青年同志社;1924年入读广州农民运动讲习所,是第一届学员,毕业后担任国民党中央农民部农民运动特派员;1924年前往今深圳地区创建宝安党支部;1925年担任广东农民协会执行委员会委员兼秘书;同年在孙中山追悼会上代表农界致悼词;1926年国民党二大召开时,被委任为大会提案审查委员会委员(1)中国国民党二大上,毛泽东等为宣传报告审查委员,邓颖超等为妇女运动报告审查委员。,随后任广东省农协南路办事处主任以及中共南路地委书记等;1927年“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相继担任过中共西江特委书记、中共琼崖特委书记、中共广东省委委员、候补委员等职务;1929年于海口牺牲,年仅29岁。
有研究革命史的学者提到:“语言障碍,使外省的许多革命者无法在广东开展工作。”[1]而革命者也曾回忆到,土地革命时期,在海陆丰革命根据地,尽管红军伤亡很大,然而,“主管军事的同志一直没有注意扩军。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军官都是外地人,听不懂本地人的话,不愿意吸收农民到正规红军中来”[20]。说明了语言在早期革命中具有一定的重要性。1926年前,广东南路虽具有人口众多的特点,但农民运动发展较差。1925年5月召开的广东省第一次农民代表大会,一名南路代表都无法派遣。长期在广州等地求学、活动的黄学增随后奉命回到广东南路开展农民运动。
黄学增回到南路主持工作后,遂根据当时广东南路的特点,对国民党南路特委的组织结构进行合适的分工:黄学增主要负责特委的日常工作及党务、农运等,林丛郁主要负责特委的对外工作,韩盈、薛经辉、杨枝水、钟竹筠、陈克醒等分别负责党务、农运、妇运、青运、宣传等工作。这部分人员各有特点,黄学增是遂溪人,长期求学于广州,活动区域以粤方言区域,如广州、宝安、东莞等地为主,可以操粤方言与闽方言。林丛郁,云浮人,具有长期在粤方言区生活的经历。韩盈、钟竹筠夫妻是遂溪人,有在广州求学的经历,钟竹筠曾有过安铺、北海生活的经历。薛经辉、杨枝水是雷州人,陈克醒是遂溪人,他们三人以操闽方言为主的。针对钦防廉等地的地点,黄学增相继派遣韩盈、钟竹筠、李雄飞、江刺横等能够熟练操粤方言的人员前往这些地区开展工作,他自己也间或利用时间前往指导工作。正是在黄学增等人的有力指导下,整个钦防廉的国民革命得到比较大的发展。
1923年6月,中国共产党第三次代表大会决定采取共产党员以个人身份加入国民党的方式实现国共合作。党的三大“关于国民运动及国民党问题的议决案”中谈到:“我们须努力扩大国民党的组织于全中国,使全中国革命分子集中于国民党,以应日前中国国民革命之需要。”[21]如国民党组织方面,1926年7月,北海市党部正式成立,下辖3个区党部和12个区分部。国民党南路特委委任令第五十二号是给北海市的:“查北海商场在南路颇占重要位置,省政府经划为独立市。本会议决于该市设立市党部筹备处,以利党务进行……中国国民党广东省党部南路特别委员会委员林丛郁黄学增”[22]。在合浦县,韩盈参与国民党改组筹建工作,1926年7月,正式成立县党部,地址设于惠爱东三官楼,年底有党员1 288人。在防城县,1926年2月间于东兴正式成立县党部,有国民党党员三千余人。而由于钦县党部筹备员章苹伦由国民党广东省党部派遣,思想消极,韩盈、潘兆銮等先后前往督促指导,但工作无进展。至12月底,钦县党部仍未正式成立。在妇女运动方面,1926年合浦成立了合浦妇女解放协会,有100多人。同年,钦县也成立钦县妇女会[23]。在农民协会方面,至1926年5月,合浦亦成立有乡协会数3个,会员人数234人[24]。钦防廉等地区农会发展略为缓慢,或为如陈独秀所言--陈独秀曾在1923年7月1日给萨法罗夫的信中表示:“农民的发展水平很低”,把他们“吸引到国民革命运动中来不是轻而易举的事。”[25]
北海的国民革命则与江刺横、李雄飞、简毅等人有关联。江刺横,廉江岐岭南溪村人,原名江珩,字稚衡,参加革命以稚衡谐音取名刺横,寓“击刺强横”的意思。岐岭南溪村江氏是当地世家,很有影响力。江刺横的祖父江诚和生于富裕的经商之家,中举后曾短暂为官,随后返乡另觅地开村--南溪村。江诚和逝后,其子江屡中和江慎中等继承先志,广购书籍,于宅内建成“涵万楼”书库,藏书多达20余万卷。江慎中曾中举。江刺横的堂兄江珣清时中举,曾任吴川知县、北海合浦审判厅长等职,主要是辗转各地担任司法职务。堂兄江瑔(即江珣的胞弟)民初即登上政坛,曾被选为广东临时省议会代议士,又被高州六县推选为国会众议员,曾到日本、北京和上海等地游历。
李雄飞,廉江石城垌心村人,曾入读廉江县第一高等小学校,村内习武风气颇盛,自小起,李氏即有仗剑行天下的想法,为人讲究侠义。江李两人皆操粤方言;加入中国共产党的时间都是在1926年。
江刺横、李雄飞等人奉命来到北海后,随即分别深入乡村、渔村、海岛等,利用语言相通的优势,向当地群众进行宣传动员,传播马克思主义,为中共北海地方党组织的建立准备了思想条件。且积极开展工农运动,先后发展了工人运动积极分子钟辉廉、潘铁汉和青年运动积极分子潘国鼎等入党、入团;此为中共北海地方组织的建立创造条件。1926年6月底,在南路中共党组织成员的潘兆銮主持下,北海召开第一次中共会议,成立北海党小组,江刺横任组长,共有党员江刺横、简毅、苏其礼、李雄飞、冯其五、冯慕周、钟辉廉、潘铁汉等8人。不久,党小组吸收了一批党员,扩大为北海市支部,江刺横任书记。中共北海地方组织直接受中共广东区委领导,联系人先是潘兆銮,后为韩盈。同时,建立了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北海市支部,有团员12人[26]。北海地方党组织的建立,使北海“不仅成为钦廉地区革命的中心,而且还是革命的摇篮和输出干部的‘兵工厂’,为钦廉地区乃至全国各地培养和输送了一批批优秀的党员干部和革命进步人才。据史料记载,钦廉地区的钦州、防城、灵山等县的党组织,主要是由北海地区培养成长起来的党员干部去创建和发展起来的。”[27]
北海的工人运动也开展起来,分别成立了车缝、手车、鞋业、码头、建筑、理发等10多个行业工会,会员发展到3 000多人。1926年7月,北海市总工会正式成立。1926年12月,原北海市警察局长陈椿熙利用职权,贪污勒索、欺压百姓,即使民愤极大,其还是被提升任北海市政筹备处专员。北海市工会在共产党的领导下,发动群众开展倒陈运动,成立了北海市“各界打倒陈椿熙委员会”,发出声讨陈椿熙的快邮代电,公布陈椿熙鱼肉人民的十罪状。全市罢工、罢课、罢业、罢市,各界群众万余人示威游行,要求惩办陈椿熙,后陈椿熙下台[28]。
此地区的农会也获得一定的成绩,如在反对“大卑公”和陈十四卖高价粮食的斗争及设立平粜局中也取得一定的经济利益。在合浦公署(政府)的领导下,肖云彬以农协委员的身份,首先在何屋坡发动农民参加农协会,他向农民宣传:“组织起农会,不受人吓霸(欺侮),组织起来力量大。”不久,就有七八十人申请入会,经批准入会的发给会员证。1926年1月,由广东省农民协会批准合浦县第一区何屋坡乡农会成立,会长肖云彬[29]。
中共四大,在“对于妇女运动之议决案”中指出:“1.各地党部应注意介绍女党员,因为在宗法社会关系未曾打破的中国,女党员担任妇女运动确有许多便利。从经验上说,没有女党员的地方,妇女运动常常无从着手。2.各地党部亟应设立妇女部,其无女党员的地方亦应组织妇女部,党的妇女运动才有专门负责的机关,才能一日一日地力图发展……”[30]1925年国民军在南征邓本殷中,为了发动南路妇女参加革命运动,谭竹山以国民党南路特委委员身份,随军负责妇女运动。广东省妇女解放协会亦先后派出高慧根、金志毅、何子琼等为南路特派员,到南路各地指导和组建妇女组织工作。1926年3月,省农协南路办事处设立后,钟竹筠担任办事处妇女部部长,并接替谭竹山的工作,继续加强对妇女运动的领导。
钟竹筠,原名秀贞,又名祝君,1903年12月出生于广东遂溪县杨柑区一位贫苦农民钟铭侯的家里。钟铭候,先后结婚三次,与陈氏(钟的生母,遂溪县杨柑区坡洋村人)结合是第二次;陈氏共生三个儿女,钟竹筠为第三。陈氏亦劳累造成驼背,体力劳动不便,家境贫困,其妹同情之,让她带领三个儿女到安铺丈夫所开的鞋店做工。钟竹筠得以在安铺获得上学的机会,就读于安铺初级小学。1922年秋,转读于北海贞德女子学校[31]。1925年钟竹筠入读农讲所第四期。时任所主任是谭植棠,教员有阮啸仙、彭湃等人。在农讲所期间,钟竹筠学习的课程有《海丰农民运动》(彭湃讲)、《湖南农民运动》(谭植棠讲)、《怎样做农民运动》(阮啸仙讲)、《唯物史观》(熊雄讲)、《中国革命史》(恽代英讲)、《共产主义与共产党》(谭植棠讲》)等,以及军事方面的队列训练和实弹射击等[32]。此期农讲所学员中,女生--包括正取生与旁听生--有高慧根(琼州)、王旺兴(花县)、陈秀英(花县)、何、陈瑞香(花县)。
1926年九十月,钟竹筠接受党组织的派遣,毅然留下襁褓中的儿子给伯母抚养,只身来到边陲小镇--防城县东兴镇。并利用韩盈的后父欧家铭在东兴(住碧光街)经商兼行医的社会关系,在欧家住了下来。防城地处中国南疆边陲,管辖下东兴镇与越南芒街只一水之隔,两地居民往来频繁。钟竹筠据南路特委等布置“加强工农运动的领导和发展壮大党的力量,建立党组织”的任务,很快就与当地工农运动的负责人谭则哥等人取得联系,并深入工厂、农村、学校、街道,广泛联系群众,公开和秘密宣传发动运动。
随后钟竹筠被选为东兴妇女解放协会主席。她常带领妇女积极分子摇铃上街宣传,以生动流畅的语言,精辟易懂的道理,感人肺腑的事例,对群众进行演说,提倡男女平等,号召妇女走上社会,学习文化,为改善和提高自己的社会地位而斗争。其时,东兴妇女愤于束胸、盘髻、留辫,钟竹筠顺势鼓励妇女实行“天乳解放”、去髻、剪辫。她又领导妇女发起“解放妓女运动”,利用组织起来的妇女力量,向凌辱、虐待妇女的鸨婆进行斗争,并动员家姑卖掉首饰,对一些为生活所迫沦为娼妓的妇女,慷慨资助,使十多个妇女脱离苦海,找到新的出路。对使用婢女、侍妾的人,钟竹筠也进行说理斗争,使许多婢女、侍妾的地位和处境得到了改善。“中共建立后,就将解放妇女作为中国革命事业之有机组成部分,一再强调妇女运动的重要性。在妇女解放运动的力量方面,中共不再只是倚重知识女性,而是视劳动妇女为革命中坚。”[1]
在学生运动方面,钟竹筠在东兴镇的两等小学,组织几个“三人学习小组”(也有人说是“C.Y.”--共青团小组)和“儿童研究社”,辅导青少年学习革命著作和进步刊物。钟竹筠等人还同驻地的国民革命军三十二团的指导员何仲维(当时国民革命军驻防城某部指导员,思想进步)联系,由何氏出面在防城举办宣传速成讲习班,招收了学员60多人,在讲习班里传播社会主义理论,讲授组织农民协会和妇女解放协会的知识,培养宣传骨干。
在开展国民革命活动中,钟竹筠从中物色建党对象,先后吸收了11名先进分子入党。1927年春,组建了中共防城港地区第一个地方组织--中共东兴支部;她任党支部书记,支部共有党员:钟竹筠(1925年,广州)、黄胞民(1926年,东兴)、易一德(1926年,东兴)、易永言(1926年,东兴)、麦球英(1926年,东兴)、麦雪堂(1926年,东兴)、张甫碧(1926年,东兴)、陈廉颂(1927年1月,防城)、谭则歌、陈伦国(1926年,东兴,为越南芒街工人)[33]。
在钟竹筠等人的努力下,防城地区农会、工会也也相继成立,积极开展国民革命。广东南路农运办事处领导的防城县东兴镇农会也与工会一道,组织工农群众发动驱赶东兴洋务局董朱彩臣和抗议法帝国主义枪杀越南芒街碗厂华工的斗争[34]32。
“一般人所着眼的各种经济、社会、文化的因素,如农村的土地制度,佃户在农村中的比例,地方现代化的程度,农民民族主义的高涨,都不能单独地解释或者从整体上说明共产党在整个中国各个环境完全不同的地区的成功或失败……共产党成功最重要的因素是中国共产党人本身的行为。”[13]41也就是说,在早期革命中,自然包括国民革命,革命的因素会涉及地域、人员。人类学的研究也一再显示,“在许多传统的乡村社会,一个普遍的观点是:陌生人、异乡人、外来人都是其用心难以捉摸的危险人物”[34]185。同时就性别而言,救国救民或许被视作一种政治压力,诸多知识女性更可能视之为一个千载难逢的变更传统性别关系、重塑女性主体身份的政治机遇。这种性别自觉意识经过部分近代精英知识女性过滤后,更具鼓励性。钦防廉地区地处北部湾出海口,虽远离省城,但由于商人的流动等因素,广府文化比较浓厚。大革命时期,虽然广东农民运动开展得比较有成就,但主要是在东江及省城周围一带,广东南路(包括钦防廉)地区在黄学增奉命前来之前,发展是比较缓慢和成就不大的。1925年底,黄学增奉命回乡开展国民革命之时,他充分利用地缘因素、文化因素以及性别因素等内容,大力发展农民运动,开展国民革命,为这一块土地成为发展热土埋下了红色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