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国际传播叙事话语的四重逻辑*

2023-10-24 19:05马俊峰赵海蕴
国外社会科学前沿 2023年9期
关键词:人类命运共同体命运共同体

马俊峰 赵海蕴

作为应对全球风险的先进理论,“人类命运共同体”倡导构建以合作共赢为核心价值观的全球治理模式,是“世界各国人民前途所在”,中国致力于同国际社会一道建设一个持久和平、普遍安全、共同繁荣、开放包容、清洁美丽的世界。在此基础上,将人类命运共同纳入“加快构建中国话语和中国叙事”的对外传播新论域,建构起“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叙事话语体系,是增强我国国际话语权、提升国际传播效力、加强理念认同效果的必然要求。那么,当前在面对“范式与理念之争”、霸权话语排斥、传播格局挤压的传播困境时,我们应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向全世界清晰阐述“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特殊价值与重大意义,让这种全新的选择逐步深入“世界传播场域”,具有现实性与迫切性。我们可以从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对外传播叙事话语的主体逻辑、故事逻辑、表达逻辑、传播逻辑四个维度展开探讨。

一、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国际传播的现实环境

话语是人与人在特定社会经济文化语境下进行交流沟通的言语行为,是思想、文化的表征方式和具体形态。1陈伟军:《中国话语和中国叙事体系的国际传播力提升路径》,《南方传媒研究》2023 年第1 期。叙事是通过特定的话语逻辑来赋予事件动因逻辑与意义遵循,帮助大众理解和认知事件的全貌。2周庆安、刘勇亮:《多元主体和创新策略:中国式现代化语境下的国际传播叙事体系构建》,《新闻与写作》2022 年第12 期。叙事本质是对意义的编码与建构。叙事中最简单通俗的形式就是讲故事,通过文本、影像等介质,抑或文学、影视、新闻等形式来讲述渗透在人与人、社会与社会之间的故事,帮助我们读懂过去、了解现在、掌握未来。而叙事与话语的结合构成了意识形态、文化意蕴的基本要素,它使得这些理念更生动具体,更易传播扩散、更易理解认知。

叙事话语作为建构性概念,是指以“语言为载体或媒介,遵循特定方案再现特定时空中的事件”。3杨明星、潘柳叶:《“讲好中国故事”的外交叙事学原理与话语权生成研究》,《新疆社会科学》2021 年第5 期。其实质是通过各类叙事符号向受众叙述与传达主题的意义,并引导他们按照传播意图去形成认知、解读意图。与传统话语相比,叙事话语不仅要赋予主体间意义的过程,更要聚焦于特定语境,阐释特定文化、理念的主体、主张及未来的反思与预见。不同于西方为资产阶级服务的“普世价值”,人类命运共同体表达了各国人民的普遍诉求,代表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人类命运共同体对外传播的叙事话语,就是基于人类共同价值这一理念,建构富有中国特色的概念、范畴、理论,以中外融通的叙事话语去阐释、表达、传播中国共赢共享、均衡稳定、和平共处的全球治理秩序理念,从而塑造国际形象,重构对外传播格局,掌握国际话语权。

习近平提出人类命运共同体具体表现为“坚持对话协商,建设一个持久和平的世界;坚持共建共享,建设一个普遍安全的世界;坚持合作共赢,建设一个共同繁荣的世界;坚持交流互鉴,建设一个开放包容的世界;坚持绿色低碳,建设一个清洁美丽的世界”。4习近平:《论坚持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中央文献出版社,2018 年,第418~421 页。回答了“世界向何处去”“人类向何处去”的发展命题与哲学命题,为全球治理秩序的重构提供了科学的世界观和方法论。“作为引领时代潮流和人类前进方向的鲜明旗帜”,5《中共中央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人民日报》2021 年11 月17 日第1 版。人类命运共同体一方面与实践相结合,成为一个覆盖多层次的体系,如在全球治理层面,习近平总书记提出构建网络空间命运共同体、构建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等倡议;在地区层面构建亚太命运共同体,打造中阿命运共同体等;另一方面因其在解决国际重大外交事务中发挥了重要作用,曾多次被写入联合国决议,获得国际社会组织和有识之士的认同。这些贡献为我国拓展话语空间,建构话语体系,促进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对外传播创造了有利条件。但在话语权增长的同时,也存在对外传播中需要突破的瓶颈桎梏。

首先,西方普世价值的意识形态话语霸权将“人类命运共同体”话语置于西方预设框架中进行诋毁、抹黑和抨击。西方国家为了持续垄断对国际问题是非判断的话语权,维护自身经济利益,一贯将资本主义的价值观念粉饰为全人类的普世价值,把西方现代化的发展模式界定为全人类社会发展的模式,利用其话语霸权来宣传资本主义的自由、民主、平等。部分西方国家恶意嫁接“修昔底德陷阱”和“金德尔伯格陷阱”,炮制“霸权稳定论”“中国崩溃论”等,通过塑造对华认知框架,放大中国崛起对世界秩序、世界发展的威胁,引发全球社会对中国形象、中国文化、中国理念的错误认知和反感情绪。正如葛兰西提出的“较温和的统治”1[美]马克•博斯特:《信息方式:后结构主义与社会语境》,范静哗译,商务印书馆,2014 年,第75 页。,“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价值理念不仅面临着西方普世价值观的渗透,还遭遇着以隐含普世价值为前提设置话语陷阱,解构话语叙事,嫁接话语语境,从而在话语框架中被重构、颠覆、否定,被西方普世价值观所同化的境地。

其次,中西文化差异与偏见难以消除“人类命运共同体”传播受众的思维和心理隔阂。正如政治学家塞缪尔•亨廷顿提出,“在这个世界里,最普遍、最重要、最危险的冲突是属于不同文化实体的人民之间的冲突。”2[美]塞缪尔•亨廷顿:《文明的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周琪、刘绯、张立平等译,新华出版社,1998 年,第7 页。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是全人类的共同事业,而全人类具有民族多样性、思维差异性、文化多元性的特质,决定了这一理念的传播必然受到东西方文化思维差异的冲突与碰撞。西方认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提出必然要取代西方资本主义的文明体系,必然要替代西方资本主义的意识形态话语,必然要推翻西方国家的固有秩序,这种“文明冲突论”“对华文明冲突论”受制于西方“主客二分”“二元对立”的思维模式。这种模式暗含主客的对立、主客的主导与被主导地位、取代与被取代的关系,而中国的主客是合和关系,这就意味着主体客体关系不是对立或者敌对关系,比如我们推崇“天人合一”“协和万邦”“和而不同”,这也揭示了为什么西方要遏制中国的崛起,扼杀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

最后,“西强我弱”的传播格局使得“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传播环境由西方掌控。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奉行文化帝国主义,凭借早期资本主义现代化先发优势主导着国际话语权,垄断着全球范围内的资讯流动权、话语解释权、规则制定权。3邓纯余、徐柏才:《论当代中国价值观念的国际话语权》,《马克思主义与现实》2017 年第6 期。特别是互联网的发展让“信息霸权国”在“空间和意识形态两个方面”4张小平:《当代文化帝国主义的新特征及批判》,《马克思主义研究》2019 年第9 期。加速了信息垄断,拥有全球最多用户的脸书、覆盖全球大数据的搜索引擎谷歌等都牢牢控制在美国资本手中,他们通过控制全球媒体资源,掌握世界传媒霸权,通过一定的议程设置、政治修辞、叙事结构等向世界倾销西方普世价值观念,甚至对人类命运共同体进行恶意解读,影响国际社会对中国形象的看法和外交政策的认知。比如《纽约时报》《华盛顿邮报》等通过叙事的拼接与诋毁不断攻击“人类命运共同体”背后的“中国威胁论”。相较于西方,虽然我国综合国力大大提升,在科技、经济、政治、文化等领域掌握了话语权,但由于国际传播事业起步较晚,没有获得与国力相匹配的国际话语权,依然处于“西强我弱”的国际传播格局中。所以,在传播“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过程中就会出现信息逆差、中国真实形象和西方刻板印象的反差、陷入“有理说不出”的困境。

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叙述话语创新的主体逻辑

明确“谁来讲”的话语主体是构建叙事话语体系的前提。“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话语是凝练人类共同利益的话语,体现在中国与其他国家的主体交往中。在扩展“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叙事话语主体过程中,要在兼具中国特色及国际特色相统一的原则上确定“谁来讲”的传播主体,才能形成特定主题的“传播场域”,塑造话语传播形象。1周金鑫、刘建萍:《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国际传播的话语转化:动力、内容与方式》,《国际传播》2022 年第4 期。针对叙事话语主体,国内学者的探讨大致分为三种观点,一是以国家或政府为主要传播主体的“单主体说”,二是国家、政府、企业组织、普通民众的“多主体说”2程曼丽:《大众传播与国家形象塑造》,《国际新闻界》2007 年第3 期。,三是从建构主义视角出发,将主体界定为本国、其他国家、国际组织与国际行为主体之间相互交往而形成的规范、惯例、制度、意识形态的“多主体互动说”3董星雨、程欣、刘苏情:《共塑与去精英化:国家形象建构的实践创新——基于纪录片<柴米油盐之上>的多模态分析》,《视听》2022 年第11 期。。而我们认为将主体分为政府官方话语主体、媒体官方话语主体和民间叙事话语主体。

第一,以政府官方主体所形塑的顶层设计话语。以“元首外交”为引领,主动设置议题内容与传播策略,加强与各国间的交往互动,扩大并形成有效合力,共同搭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价值理念传播的顶层设计。首先,国家主席习近平在众多外交场合中,通过重要演讲反复提倡和丰富“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核心理念,在国外媒体中发表署名文章,推动“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传播力度。例如国家主席习近平2017 年1 月18 日在联合国日内瓦总部发表《共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主旨演讲;2021 年9 月21 日,在第七十六届联合国大会发表《坚定信心 共克时艰 共建更加美好的世界》的讲话;2022 年4 月21 日在博鳌亚洲论坛开幕式发表了《携手迎接挑战 合作开创未来》的主旨演讲;2023 年5 月19 日在中国—中亚峰会上发表了《携手建设守望相助 共同发展 普遍安全 世代友好的中国——中亚命运共同体》的演讲;等等。全世界范围内主动设置会议议题让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念更加丰富,跻身为“世界话语”。其次,将其他国家政府官员纳入话语表达的主体范畴。人类命运共同体话语并非仅从自身角度出发进行阐释论述,同时还要被其他国家的受众所认可与理解。如博鳌亚洲论坛理事长潘基文提出,人类命运共同体能改善国际治理体系,让各国更好应对困难与挑战”;4《习近平致力倡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人民日报》2018 年10 月7 日第1 版。俄罗斯国防安全领域专家特罗菲姆丘克认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念是消除全球政治、经济隔阂,实现互信与合作重要方法。最后,将G20峰会、中国国家贸易年会、博鳌亚洲论坛、中国—中亚峰会等重要多边会议作为传播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交流平台,不断凝聚国际共识。如在“一带一路”合作高峰论坛凝聚了各国政要对世界发展的责任共识与理念共识,并进一步带动沿线国家的互联互通和工业化发展进程。

第二,以媒体官方主体所形成的叙事框架。作为凝练中国世界观与国际权力观的“人类命运共同体”,在传播过程中要注重其系统性与权威性,因此官方外宣机构起初承担了对外传播的主要任务。比如习近平主席在领导人会晤、经贸高层对话、高级别战略对话等国际重要场合中对“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阐释与宣介,中央电视台、新华社、人民日报等主流官方媒体对其相关议题进行实时报道,向国内外受众呈现、解读“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思想。但由于过度依赖官方媒体导致传播内容和传播主体单一集中以及中外意识形态分歧,政治话语的特殊性和语言思维的固有模式,难以化解与其他国家认知体系、话语体系的矛盾冲突,从而削弱了传播效果。所以面对不同国家、不同文化背景、不同主体性经验的话语受众,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传播需要不断持续扩大话语传播的主体,在官方媒体渠道的基础上,调动各国民众积极参与互动,“通过各层面的‘和声’和‘共振’,形成‘复调传播’的多元格局。”1史安斌、盛阳:《“一带一路”背景下我国对外传播的创新路径》,《新闻与写作》2017 年第8 期。

第三,以民间主体形成的话语叙事扩大交流版图。随着我国对外交流的推进与深入,民间交往逐渐扩大,各民间主体在交往过程中通过分享观念、立场、经验,逐渐形成对彼此间的理解和认同的主体间性关系,促进“人类命运共同体”话语的不断更新,同时,基于交往过程中形成的叙事话语也逐渐形成外宣不可替代的组成部分。因此,面对不同国家、不同地域、不同背景的民间受众,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话语主体不仅要包括国内民众,也要将海外民众纳入话语主体,进而营造一定的传播场域,辐射更多传播受众,提升话语的传播影响力。其一,中国企业家、各社会团体成员、智库学者、留学生等具备跨文化交流能力的人在走出国门的同时,将自身作为载体,通过人际传播传递信息符号。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话语主体,不仅仅要依靠官方话语、媒体叙事,个人的行为与形象同样也是重要的话语主体。中国持续六十年援外医疗队,足迹踏遍南美洲圭亚那、非洲坦桑尼亚、大洋洲巴布亚新几内亚、亚洲尼泊尔,被视为“救死扶伤,大爱无疆”的中国天使;用生命筑成“友谊之路”的中国援助坦桑尼亚的建设者;22 年内对土耳其、日本、巴基斯坦等实施112 次国际人道主义救援的国际救援队。这些中国天使、中国援建者、中国救援队用自己抒写的亲身经历践行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最佳诠释,通过人际传播折射着“人类是休戚与共的命运共同体”的政治理念。其二,海外民众、机构团体、媒体人士等通过文化交流,成为叙事话语的主体,将“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与自身日常叙事联结,传播柔性的政治观点和立场,确保海外受众接收信息时获得明晰的意义指向。例如,中外合拍的纪录片《柴米油盐之上》,曾获众多国际奖项的英国导演伊文思,通过讲述村支书、卡车司机、杂技演员、快递员四位主人公摆脱贫困、奔向小康的生活历程,展现中国人民坚韧、温良、善良、正直的品格。作为中国表达的话语补充,引入他者的视角,更有助于展现中国“和平崛起”的政治姿态。其三,在人人都有麦克风和互动平台的智媒时代,国内或者海外的普通民众都可以参与成为人类命运共同体传播的话语主体,通过影像、文本叙事等方式,将人类命运共同体中的“和而不同”“兼收并蓄”等包容观念传播开来。比如滇西小哥通过制作云南传统美食,吸引拉丁美洲、非洲、东南亚等国外粉丝,让他们了解中国特有的美食文化;比如嘉了个玲以《山海经》为原型,将书中晦涩难懂的角色与故事以视频的形式发布于网络,让海外网友了解中国深厚的传统文化;阿木爷爷无需钉子、胶水就能将结构连接的神奇榫卯技术迅速火出海外,被网友称为“当代鲁班”,展现了普通中国人的工匠精神。国际民间话语主体的“他者”视角与国内民间话语主体的“自我”视角多层次、立体式地诠释了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深刻内涵。

在“人类命运共同体”对外传播的过程中,我国不断积极扩张叙事话语主体,从政府官方话语主体,到政府主导的官方媒体,再到海内外民间主体,逐步形成了顶层设计之下各部分团体协同联动的传播主体格局,系统性权威性的国家叙事和交往活动视域下的民间叙事,共同推动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的对外传播。

三、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叙事话语创新的故事逻辑

明确“讲什么”的故事内容是构建叙事话语体系的核心。习近平总书记提出,“要善于提炼标识性概念,打造易于为国际社会所理解和接受的新概念、新范畴、新表述”,1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十八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下),中央文献出版社,2018 年,第329 页。目前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已经形成了较为丰富的理论体系,为了让其在世界各民族的群体中传播和践行,就需要走向生活化、大众化,而社会生活的话语就需以故事为载体,联通现实与历史,凝练符号标识,让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念转化为中国好故事,通过话语实践改变人们对现实的认知,建立世界人民追随的文明与信仰。2张涛甫:《中部农村地区信息传播与农民观念、交往状况变迁——以安徽六安农村为例》,《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科版)》2009 年第8 期。好的故事是叙事语言、话语符号与社会文化环境的交汇点,讲好“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故事首先要聚焦世界共同价值,也要体现我国的民族特色。目前关于此类故事涉及参与全球治理的外交故事、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和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发展故事、参与全球治理的外交故事、中华上下五千年的文明故事、中外文化互鉴的文化故事、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生态故事等。

第一,宏大与微观的综合叙事。讲好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故事,既要包含中国理念、中国道路、中国发展的宏大叙事,也要精耕民间互联互通的微小叙事。人类命运共同体是基于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基础上,对人类世界发展秩序的构想,致力于消解西方一元现代性的资本霸权逻辑和现实困境,开启“虚假共同体”迈向“自由人的联合体”的新道路,中国道路是阐释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关键要义和内在逻辑。因此宏观叙事上要基于二者的内在关联,宣传中国在人类减贫脱贫、疫情防控、生态保护、文明交流、经济发展、世界和平等方面的重要贡献,传播全球治理的中国方案、中国智慧和中国价值。但一味追求宏观叙事,会减弱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故事传播效率,降低其传播的影响力。1[美]罗伯特•麦基、[美]托马斯•格雷斯:《故事经济学》,陶曚译,天津人民出版社,2018 年,第12 页。与我国长久以来先讲道理,后叙事的模式相反,西方更注重“讲故事”,特别是微观视角下小人物的日常故事,这种思维模式要求我们在叙事过程中,要将大主题聚焦于具体小人物的生活日常,具体的生活事件,以普通人的故事与平视的角度,描绘他们的生活与工作,发掘他们努力奋斗、勤劳勇敢、奉献爱国的故事。换言之,将宏大叙事与微观叙事相结合的综合叙事,需要我们既要讲好宏观主题中的生态环保、航天事业、文化振兴,也要重视微观叙事中的医护人员、环保志愿者、驻村干部、青年团体等,用小人物、小切口来体现国际发展的大主题、展现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大情怀,让海外受众可以感受到一个丰富、立体、多层次的中国形象。比如纪录片《远方不远——一带一路上的华侨华人》将“一带一路”的宏大主题融入华侨华人的日常生活和奋斗历程之中。深度记录了柬埔寨、阿根廷、匈牙利、意大利、马达加斯加和老挝6 个“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中的12 位华侨华人与当地人民和谐共处、共同奋斗的故事。这种小切口的真实描摹,展现了千千万万海外华侨的真实缩影,印证了他们是中外融通的桥梁,也是“一带一路”的践行者、参与者与推动者。

第二,语境与价值观的融合叙事。并非所有的话语都可以转化为故事,也并非所有的故事都能展现真实的中国,面对西方强大话语体系的挤压,我们要基于世界历史、文化、社会的语境,围绕“世界中的中国”与“中国的世界”,建立符合人类命运共同体价值观的叙事内容。这就要求在传播中不仅要从传者的角度讲述宏观、微观的故事,还要针对受众的需求,挖掘凝练中外群体交往中体现人类命运共同体价值意涵的故事。在融合双方视角和价值观的同时,找准中外话语共同点、利益交汇点、情绪共鸣点,才能对叙事的内容和传播起到作用。其一,讲好中国发展促进世界和平繁荣的故事,展现中国致力于国际合作的形象。我们要充分挖掘中国发展让全球受益的故事样本,一带一路已成为践行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实践平台,围绕一带一路创作的故事,既可以获得沿线国家的关注,也可以扩大共建人类美好未来的共识圈。例如《“一带一路”大道之行》通过古丝绸之路、莫高窟壁画、瓷器茶叶与驼铃声、丝竹声的美妙结合,让沿线国家的民众在回忆古丝绸之路的浪漫繁荣时,也联想到商贸合作、互利共赢的美好未来,预示一带一路将会继续发扬祖先的政治理念、延续古代的繁荣昌盛;纪录片《全球公敌》通过中外合作打击毒品犯罪的经典具体案例,讲述我国帮助其他国家培训3000 多名禁毒警察、援助禁毒设备、开展合作禁毒的故事,体现中国的道义观与全球观。其二,讲好中华文化贡献世界文化的故事。创新中华文化的叙事表达,内容上挖掘中华文化精神内核,形式上创新中华文化的叙事表达,以生动的影像表达嫁接文化符号,扩大对外传播影响力。如打造《唐宫夜宴》《丝路花雨》等生动具象化的文化影像符号展现我国“天下大同”“万和为邦”的传统天下观与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新天下观”,冲破文化帝国主义的叙事话语霸权。其三,讲好中国民主人权贡献世界民主人权发展的故事。对外传播应重点围绕中国是否国强必霸,中国社会是否真的民主,中国人民是否真的享有自由人权等国际舆论政治的焦点,创作一系列《习近平治国方略》《中国减贫密码》等影像作品,改变西方对华的刻板印象、污名化、“概念的鸽子笼”。如《共同的追求》围绕视障孩童、快递小哥、老旧小区居民等主人公追求美好生活的故事,回答了疫情下的生命至上、残疾人如何精彩生活的问题,将人权、国家、发展叙事相统一,折射出秉持“和平、发展、公平、正义、民主、自由”的中国人民的共同价值就是全人类的共同价值。

四、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叙事话语创新的表达逻辑

明确“怎么讲”的叙事表达是构建叙事话语体系的指导思路。康德从休谟“怀疑论”出发,认为自然界是以特定的形式向主体进行呈现,而呈现本身并非物自体,是先天理性架构所统摄的结果,黑格尔进一步指出视觉表达将成为人类认知世界的主导方式。1陈华明、李畅:《展示政治视域下“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对外传播研究》,《四川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8 年第6 期。海德格尔提出世界的图像化是现代性的本质,居伊•德波将图像与传播相结合,提出当前人类已步入“景观社会”,即通过视觉符号的传播,影响受众头脑中的认知世界,并反过来塑造客观真实的外在世界。作为沟通的叙事话语,其表达逻辑也从文字逐渐转向视觉,视觉影像的叙事源于对现实的创造性把握,展示于群体想象的过程中,作用于民族与国家共同体的观念形塑。

第一,视听符号打通意义空间。人类命运共同体作为我国对外传播的重要遵循,是极具中国特色的话语概念,与理性价值的文字符号相比,直观、生动、鲜活的视觉符号可以用强烈的形象和饱满的情感打通传播的意义空间,通过视觉修辞让“开放合作”“和谐包容”“互利共赢”等抽象的政治文本嵌入个人情感体验之中,避免受众因文化背景不同而产生文本之外的误读。2023 年的对外网宣片《这就是我,中华人民共和国》第一部分通过莫高窟、三星堆的民族符号与中老铁路、元江大桥、云南大学、无人机播种等现代科技和人文建筑展示我国“古老深邃”“年轻开放”“富饶进取”“友善和平”的大国形象;第二部分从大漠中的两弹一星,到抗疫的医护人员、再到阻击山火的星光长城,回顾我国筚路蓝缕的奋斗历程,揭示我国的崛起是依靠人民的奋斗、人民的力量和人民的团结;第三部分提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政治主张,从大熊猫、中欧班列、京剧表演、冬奥竞技、不同肤色人群协商沟通的成组镜头传递出我国在环境保护、文化体育、科技创新等领域与世界求同存异、共享机遇的立场。通过平民化的叙事镜头,我们看到“开放合作、和谐包容”的理念打破了不同文化、不同民族、不同地域的限制,将人们的个人梦想与宏大的政治理念进行了对接,更容易引发自然的政治认同。

目前,我国在对外宣传中,改变了自上而下的宣传模式,及时调整语态和行动,利用媒介化情感开展跨文化、跨语境的传播。一方面是建立全人类共同价值的影像传播符号库,推出《锦程东方》《贺知章》《巴扎》等一系列对外宣传优秀纪录片、电影、电视剧、动漫,提取宏大叙事中与对象国共识的符号进行视觉化的呈现,以人们喜闻乐见的方式进行叙事;另一方面是注重国际体育赛事中的影像叙事。比如2022 年冬奥会融入二十四节气、中国结、折柳送别等中国元素开幕式,羽生结弦、王诗玥等选手共同搀扶滑道的“冰墩墩”,挪威冠军与新疆姑娘赛后热情拥抱的画面将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价值内涵注入到具体的生活场景之中,通过自我塑造构建他者想象的意义空间,勾勒出不同制度、不同种族、不同文明交流互鉴、和谐共生的同心圆。不论是以纪录片、新闻等基于现实的影像叙事,还是电影、游戏等虚构类的虚拟影像叙事,其传播目的都是为了提升不同地域、不同文化受众的媒介体验感,通过共同场景的建构,让受众在叙事中感受共同体验,将体验和感情联结,进一步形成共同情感,构建共同认知。

第二,技术可视化搭建叙事场景。数字技术颠覆了视频生产的流程与创作模式,XR(VR、AR、MR)、体感捕捉、智能音响等技术与设备,为用户打造沉浸式的故事体验空间。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念传播不仅要将文字叙事转为影像叙事,还要立足静态的图像资料,突破基于现实的影像呈现,引入高沉浸式投影、远程全息影像、折叠幕帘式LED 组合屏、AR 眼镜、VR 头盔等虚拟影像,进一步打造更多像莫高窟等具有中国文化特色的数字博物馆、更有影响力的丝路花雨等舞台实景,营造可看、可感、可触碰的传播场景,将传播数据与人类情感体验相链接,实现个体与人文景观场景的融合,让承载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故事叙事充满情境感知与社交互动。

第三,元宇宙技术打通虚实叙事。元宇宙技术的发展使人们可以沉浸在媒介体验中构建自我的虚拟角色,这种跨越性别、种族、语言、肤色的去中心化技术超越了文化偏见,消磨了文化差异和身份认同的阻隔,无形中建立了超越语言、国家、文化的叙事共同体。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念正是基于这一全球化语境,提出文明交流互鉴、和谐共生。在对外传播中,我们要借助元宇宙发展之势,将中国故事内化于虚拟现实之中,搭建针对不同国家、不同受众群体沉浸式叙事场景,实现“推进中国故事和中国声音的全球化表达、区域化表达、分众化表达”。1《习近平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三十次集体学习时强调 加强和改进国际传播工作 展示真实立体全面的中国》,《人民日报》2021 年6 月2 日第1 版。同时打造一系列针对不同国家的虚拟数字人,一方面把我国的文化理念、政治理想、民族精神转化为客观存在的“虚拟人”,另一方面把传播对象国熟悉的语言表达、行为习惯、装扮形象注入“虚拟人”,使之成为立足于别国文化语境中并可交流沟通的“虚拟人”。比如在别国庆祝传统节日等庆典的同时,利用虚拟人制作科普vlog 或者电视节目来介绍与文化习俗相似相通的中国节日,或者搭建虚拟现实场景,让国外用户体验我国节日中的特有民间习俗。

五、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叙事话语创新的传播逻辑

明确“如何传”是构建叙事话语体系的载体和平台。随着人工智能、互联网技术、大数据等技术的迭代更新,信息的流动实现了对时空的双重压缩,不仅克服了对时间的依赖,还突破了地理空间中人类认知和交往的藩篱。媒介在重塑交往关系的同时,也在重塑社会结构与话语资源的分配,媒介意义上的传播博弈就更为重要。为了“在世界话语权的争夺中打破西方中心主义的话语霸权”,让“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念”被世界所知晓和理解,我国在国际传播中契合平台化、数字化的互联网技术特质,夯实全球平等和多元对话的基础设施,为话语的传播提供更大的叙事空间,同时也建构了一种液态化、交互化、全球化的信息传播模式。

第一,平台媒体重构社会交往。从2010 年开始,社交媒体与平台媒体超越了国际广播电视等传统媒体,成为全球国际传播的主要平台。1高金萍:《中国国际传播的故事思维转向》,《中国编辑》2022 年第1 期。与传统媒体主导话语模式及舆论生态不同的是,互联网提供的技术服务和设定的游戏规则,决定了平台型社会生产结构的运行及生产过程,2张兆曙:《虚拟整合与平台社会的来临》,《社会科学文摘》2022 年第2 期。手机、平板电脑等移动端成为人类社会重要的工具,国际舆论话语斗争的场域不断向平台媒体扩张,成为‘能见度’竞逐的新场域。3郭小平、潘陈青:《智能传播的“新社会能见度”控制:要素、机制及其风险》,《现代传播》2021 年第9 期。社交媒体、平台媒体甚至成为社会乃至世界交往和舆论流通的场域,改造了媒介传播秩序的版图。为了扩大传播效果,我国对外传播逐渐扩大媒介图景,将传统媒体与互联网深度融合打造平台媒体矩阵,形成复合的、网状的媒介传播体系。

首先,“借船出海”入驻全球性平台媒体。为了扩大外宣空间、减少部分西方国家对我国意识形态的抹黑误解,我国转变以往过于依赖西方主流媒体的外宣传播的模式,开始主动进驻国外平台媒体,占据话语平台。以CGTN 为代表的国家主流媒体进驻西方平台媒体或社交媒体,打造差异化传播内容。诸如在内容布局上,在Facebook 中以短视频的形式发布国内传统文化、风景美食等人文生活等内容,Twitter 则以多图形式主推政治、外交议题的阐释解读等内容。这种针对全球相同议题,借助国外优势平台的差异化传播,可以让世界了解中国的立场和态度,加强与世界的对话。同时,主流媒体在进一步加强与海外社交平台、传媒机构、优秀MCN、民间力量深度合作,培育垂直分众账号,打造高中低全方位发声格局。

其次,“造船出海”推动中国媒体平台入驻国际市场,打破西方媒体的渠道垄断,研发推出集文化、社会、新闻、商业属性于一体的平台媒体,对冲西方意识形态偏见及算法霸权。

目前“TikTok”“Kwai”等平台媒体聚集一定规模的海外用户,他们以在中国的生活日常、文化体验等为内容在私人账号进行发布,这类民间叙事在“分享、互动”为核心的平台媒体进行传播,通过社交媒体推送、人际分享等环节扩大叙事内容的分发与反馈环节。在满足海外用户分享、互动机制需求的同时,此类平台媒体加大与国内官方主流媒体的深度合作,播出融通中外的影音文本,进一步扩大吸纳海外受众。在互联网平台争夺海外用户,可以激发用户内容分享,潜移默化地建立跨越国家、地区、民族的社交关系,逐渐沉淀成兴趣圈层,而这种圈层又在长期互动分享中形塑人们的认知。

最后,打造品牌平台,讲好中国故事。国内平台媒体的国际化发展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重要实践体现,打造“国际—民间”的公共话语空间,将宏观的官方叙事嵌入到民间社交叙事环节之中,通过民间的话语交流,将全球议题具体化,激发民众的共情体验,消解文化的陌生感,强化受众个体的接受程度,并通过社交传播进一步关联更多的个体,不断更新叠加具象化的文化认同体验,强化传播效果。比如“侠客岛”作为人民日报的海外版,主打视频化传播方式传播中国故事。

第二,算法技术重塑传播格局。数字时代技术迅速迭代,算法与人工智能迅速崛起,改变了全球传播格局。西方通过将技术与政治、资本力量进行结合,调控民众的政治立场与话语表达,成为传播场域中的强势话语主体,他们依托对海量信息的收集、分析、分发,以算法建构新的数据话语霸权,通过资本和技术介入特定议程,煽动网民们的关注度,实现舆论走向与意识形态的控制,进而形成“现实传播优势”和“深层影响能力”,1陆小华:《数据话语权:国际传播的战略性竞争焦点》,《现代传播》2020 年第10 期。甚至借助算法形成贸易的跨国垄断,导致“信息富国”与“信息穷国”的数字发展不平衡矛盾更加突出。2周文、韩文龙:《平台经济发展再审视:垄断与数字税新挑战》,《中国社会科学》2021 年第3 期。对于“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国际传播而言,则要充分利用这一技术,“采用贴近不同区域、不同国家、不同群体受众的精准传播方式”让话语内容的传播直达用户、更具效果。

“算法即权力”,在智媒时代,对数据的占有、对算法的掌握也成为国际话语竞争的一部分。算法在智能推送领域的运用改变了传统媒体“遍地撒网”的漫灌式传播。不同国家、不同民族的受众,受到地理、文化、经济等多重影响,拥有不同的审美爱好、认知习惯、表达方式,“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传播要运用社交过滤算法、体感互动、LBS 地址等算法技术,通过构建用户画像,精准聚焦他们的喜好,推送相应的故事议题,强化区域化、分众化传播。比如对美国、英国等西方国家,重在对文化认知的差异推送;比如对坦桑尼亚、埃塞俄比亚等非洲国家,重点则是放在对合作共赢、睦邻友好的阐述之中;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重点则推送历史记忆与文化互鉴的情境展现。“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通过精准化、个性化的推送,进一步激发用户的情感共鸣与反馈,解构传统媒体的单向独白式传播,让海外用户了解到更为多元、立体的中国。

第三,人工智能技术改变实践逻辑。人工智能技术正在不断改变国际传播的实践逻辑,西方反华媒体会通过人工智能技术影响用户态度、操控用户行为,比如国外关于新冠疫情涉华报道中,社交机器人通过潜伏和模仿,利用多元路径发布更具煽动性的争议话题,操纵了16.5%的国际舆论。3韩娜、孙颖:《国家安全视域下社交机器人涉华议题操纵行为探析》,《现代传播》2022 年第8 期。面对技术环境与传播环境的挑战,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对外传播一方面要警惕被西方的污名化,借助大数据技术进行信息调控与采集,建构“用户画像+叙事资源库+反馈效果监测”的信息库,通过智能技术监测用户收看收听信息的感官和认知,传感技术捕捉其想象共鸣和情感诉求,从而开启精准机器人文本或影音创作的智能化传播途径;另一方面要充分尊重受众的数字隐私权、个人数据权、数字身份权等,在遵守他国网络安全法的前提下使用人工智能技术,防范因人工智能导致的伦理失范问题。

六、结语

叙事话语不是仅仅用来客观再现事件的发展过程,而是将目标受众置于特定的叙事框架,系统性组织话语结构和话语表达,以渗透叙事主体的主观意识形态为目标。因此,要真正扭转“西强我弱”的国际话语格局,中国必须持续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叙事话语体系。

从这一角度出发,国际传播背景下这一政治理念的叙事如何平衡“中国”与“世界”的关系,如何构建针对不同对象国的叙事话语框架,如何在叙事中形成中外融通的认知行为与情绪传播的统一,如何在影像文本的叙事中甄别各类文化传播符号的组合意义,这一领域研究还具有较大空间。归根到底,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传播一方面要根据世界局势的发展不断更新话语体系框架及其展示内容,另一方面更要坚持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发展模式,创新和优化发展路径、治理体系,同时为世界各国贡献中国方案,提升话语权和影响力。唯有如此,才能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传播提供强大的话语空间和国力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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