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浙江经验”上升为“中国方案”——写在浙江共同富裕示范区建设两周年之际

文/ 郁建兴

在“八八战略”指引下，浙江率先走上探索共同富裕之路，开启高质量发展推动共同富裕建设的新篇章

今年是浙江实施“八八战略”20周年，也是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2周年。2021年5月，党中央、国务院发布《关于支持浙江高质量发展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的意见》，赋予浙江为全国推动共同富裕提供省域范例的重任。2023年6月，习近平总书记再度赋予浙江新的使命任务，希望浙江在推进共同富裕和中国式现代化建设中发挥示范引领作用。近两年来，在“八八战略”指引下，浙江率先走上探索共同富裕之路，并且在体制机制创新推进共同富裕建设方面取得了优异的成绩，从统筹发展迈向制度设计和政策扩散，开启高质量发展推动共同富裕建设的新篇章。

共同富裕建设蹄疾步稳

高质量发展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不是简单地加大社会福利投入，也不是追求结果上的区域、城乡、群体间差距消除，实现绝对平等，而是强调体制机制改革创新，通过改革发展生产力、调整生产关系，发挥市场、政府、社会、文化、技术等多种机制的作用，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的需要。如果说2021年是浙江共同富裕示范区建设的开局之年，重点在于搭建包括目标体系、工作体系、政策体系和评价体系在内的“四梁八柱”，那么2022年则是共同富裕示范区建设的“机制创新年、改革探索年、成果展示年”，共同富裕建设从价值讨论转向制度设计，旨在补偿和矫正既有制度性因素导致的不平等，使各种发展要素和发展制度与共同富裕的目标相匹配，使各发展主体有激励有能力朝着共同富裕目标迈进。

2022年，浙江不仅取得诸多良好成效，关键指标也显著改善：生产总值为77715亿元，比上年增长3.1%；人均地区生产总值为118496元，比上年增长2.2%；全省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60302元，比上年增加2761元，增长4.8%；城乡居民收入比缩小至1.90，比上年缩小0.04；山区26县地区生产总值、固定资产投资、规上工业增加值、城乡居民收入等主要指标增速均高于全省平均水平。2023年，浙江省委部署实施数字经济创新提质“一号发展工程”、营商环境优化提升“一号改革工程”、地瓜经济提升能级“一号开放工程”，进一步助推高质量发展，为共同富裕建设夯实基础。2023年1-6月，主要指标提速明显。数字经济核心产业制造业增加值增长8.4%，制造业投资同比增长17.6%，拉动固定资产投资增长3.6个百分点，外贸经济提档加速，实现进出口总值2.36万亿元，同比增长4.7%。以“创新”“改革”“开放”为核心要素的经济高质量发展为下一阶段推进共同富裕固基蓄势。

共富型制度政策渐成体系

共同富裕强调要平衡好效率与公平的目标，但仍然以高质量发展为核心议程。已有经济发展模式偏向于结果导向，注重经济总量的提升而忽略了经济体制内部不协调、不可持续等内生性问题，造成市场主体间的不平等，这有悖于经济高质量发展的要求。浙江在经济体制改革领域，聚焦深化以激发市场主体活力为重点的市场化改革制度，为经济高质量发展提供充足、可持续的后劲动力。一是以要素流通为导向优化市场配置。浙江省政府办公厅出台《关于深化制造业企业资源要素优化配置改革的若干意见》，促进“亩均论英雄”改革向纵深发展，通过企业亩均效益综合评价和资源要素差别化配置，推动资源要素向优质高效领域和优质企业集聚。2022年浙江省规上工业亩均税收达34.8万元/亩，亩均增加值达176.9万元/亩，较2021年分别提升8.75%和13.10%，制造业呈现高质量发展态势。二是以竞争中性为原则营造一流营商环境。为保障公平竞争，破除制约民营企业公平参与市场竞争的隐性壁垒，浙江继出台全国首部促进民营企业发展的省级地方性法规《浙江省民营企业发展促进条例》后，于2022年7月颁布《浙江省反不正当竞争条例》，恪守竞争中性原则，对不正当竞争行为做出细化完善，为各类市场主体营造公平竞争的市场环境。三是以完善财税金融政策为支持提供发展保障。根据经济社会发展实际情况，浙江因势迭代、动态调整经济政策体系，2022年省政府制定发布了“5+4”稳进提质政策体系，帮助企业减负纾困、推动经济回稳向好。2023年在“5+4”政策体系科学评估基础上，集成创新“8+4”政策体系，包括扩大有效投资、科技创新、“415X”先进制造业集群培育、现代服务业高质量发展、世界一流强港和交通强省建设、扩大内需和对外开放、乡村振兴和城乡一体化发展、保障和改善民生8个重点领域政策包，财政金融、自然资源、能源、人才等4张要素保障清单，推动经济发展实现质的有效提升和量的合理增长。

缩小城乡差距是共同富裕的重要内容，既能体现共享元素，又能有效回应共同富裕建设中的发展不平衡不充分问题。在行政体制改革领域，浙江创新以城乡一体化发展为导向的行政统筹制度，增强城乡区域之间发展的平衡性、协调性和包容性，促进更平衡、更充分的发展。一是构建“一县一策”的精准支持机制。2022年5月，浙江省市场监管局发布《市场监管赋能山区26县跨越式高质量发展实施方案》，结合山区26县各地实际需求和产业基础，进一步编制市场监管赋能山区26县跨越式高质量发展“一县一策”清单，为山区26县制定了156项个性化支持举措。2022年，山区26县全体居民、城镇居民和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增速分别比全省平均高0.9、0.7和0.6个百分点。二是创新区域经济协作促进共同富裕机制。为提升山区县发展能力，浙江省创新实施山海协作工程以及飞地经济模式，形成“消薄飞地”“科创飞地”“产业飞地”三种建设机制，实现山海资源要素精准对接、协作共赢。2022年，26个“产业飞地”在建产业项目54个，投资在10亿以上的项目达到三分之一；14个“科创飞地”完成投资35.8亿元，孵化项目342个；38个“消薄飞地”已实现返利超4亿元，带动3113个村集体增收。三是深化乡村共富联合体内源式发展机制。促进农民农村共同富裕是扎实推动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重点任务之一。浙江通过建立“平台共建、资源共享、产业共兴、品牌共塑”的乡村共富联合机制，形成党建引领、产业联动、文化交融、要素互通的乡村集群，以乡村共富联合体破解传统的依附型、“单打独斗”的乡村发展模式，例如杭州2022年、2023年公布了第一、第二批各10个共富联合体，各个共富联合体村庄之间产业互联、公共配套服务高水平共建共享，以此促进人才、资金、资源的内外以及内部流动，这对于全国各地推进乡村振兴奔向共同富裕具有重要参考和借鉴意义。

共同富裕不仅是高质量发展的问题，还是高水平共享的分配问题，在高质量发展的前提下指向人们对社会公平的关切，强调通过社会改革来创造社会条件，使各发展主体有激励有能力朝着共同富裕目标迈进，以此推动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取得更为明显的实质性进展。在社会体制改革领域，浙江通过公共服务体制改革和社会治理创新，激发高质量发展推进共同富裕的社会内生动力。一是数字赋能公共服务高质量供给。浙江深入推进“最多跑一次”改革，聚力打造群众、企业掌上办事总入口“浙里办”，推动“掌上办事”由“可办”向“好办易办”转变，加快构建优质普惠的数字化公共服务体系，增强服务的均衡性和可及性。截至2023年6月，“浙里办”已汇聚3638项依申请政务服务事项、2000余个便民惠企服务，注册用户数已突破1亿。例如，新上线的“浙里护理”聚焦群众高频需求，先后发布3大类61项“互联网+护理服务”项目。截至2023年6月，浙江省共有397家医疗机构和2.58万余名护理人员备案开展“互联网+护理服务”，推出61项服务项目，月均服务超1.3万人次，解决了有特殊就医需求的群众奔波医院之苦。二是构筑共富共同体促进社会高效能共治。浙江通过培育和引导企业、社会组织、社会公众等多元治理主体共同深度参与，构筑起共富共同体，在政社互动、合作治理中保持社会秩序与活力的动态平衡，切实推进全体人民的共同富裕。如建立健全浙商先富带后富长效帮扶机制，2022年以来，全省工商联系统动员1076家各级工商联执委企业、民营企业、商会组织等参与山区26县的885个村振兴发展。据初步统计，吉利集团、正泰集团、万里扬集团等一批知名浙商投资山区26县，签约项目109个，总投资668.7亿元。三是构建现代慈善治理体系激活社会内生动力。浙江已将“全面打造‘善行浙江’”列入《浙江高质量发展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实施方案（2021-2025年）》，2022年浙江省慈善联合总会全面推进“慈善千万工程”建设，织密覆盖全省城乡的五级慈善网络体系。全省共建立慈善分会1433个，实现全覆盖；建立慈善工作站15383个，建成率为62.68%；在基层造就起了一支“尽业、懂行、操盘”的准职业化慈善工作队伍，促进激发共同富裕的内生动力。

实践证明，制度设计和改革创新内嵌于浙江高质量发展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进程中，集中表现为一系列共同富裕标志性成果的涌现、巩固、发展。除建设高质量就业创业体系、扩中提低行动、山区26县整体跨越发展、为民办事智能速办之外，还包括农村集体经济改革发展、育儿友好型社会、老年友好型社会等。与此同时，不同成果之间相互补充、互为因果，构成一个具有丰富内容和层次性的共同富裕成果体系，回应共同富裕建设立体多面的需求。以共同富裕现代化基本单元为例，2022年，浙江省开展未来社区创建783个、建成108个；开展未来乡村创建378个、建成275个；开展城乡风貌样板区试点建设212个、建成111个；完善“一老一小”公共服务系统化解决方案，建成全省1058个城乡社区“一老一小”服务场景。

政策扩散效应持续显现

浙江作为高质量发展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有着先行探路的使命和担当，但在横向和纵向扩散机制作用下，这一改革探索，始于浙江却不限于浙江。在地方之间相互学习、竞争、模仿的过程中，伴随着浙江经验在横向层面扩散；而中央部委与浙江的互动、对浙江做法的肯定，既是浙江实践的向上扩散，促进地方性知识转化为普遍性知识，也是对浙江经验突破区域扩散的障碍边界的强有力推动。今年以来，云南省党政代表团赴浙江学习考察浙江改革开放和经济社会发展先进经验、甘肃省政府代表团赴浙江学习扎实推进高质量发展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好经验和好做法、江苏省政协农业和农村委员会赴浙江学习调研“千万工程”经验，等等。浙江的“一县一策”实践在重庆、甘肃、陕西等地得到推广并检验，用于缩小区域发展差距。这些都显示出政策横向扩散效应，浙江共同富裕建设的经验，正在从“盆景”变为“风景”。另一方面，国家发展改革委发布《关于印发浙江高质量发展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第一批典型经验的通知》，从组织建设、高质量发展、缩小城乡差距、缩小地区差距、缩小收入差距、促进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共六个方面，推广共富工坊、亩均论英雄、数字经济“一号工程”、“两进两回”行动、农村科技特派员制度等十条典型经验做法。以数字经济“一号工程”为例，浙江是全国首批国家数字经济创新发展试验区，数字经济“一号工程”的经验做法被纳入典型经验之中，这标志着浙江的政策创新实现了自下而上的辐射扩散。因此，共同富裕典型经验的选树意味着浙江在共同富裕建设上的实践从“地方探索”跃升为“顶层设计”，从“区域创新”扩散为“全国改革”，这为共同富裕的“浙江经验”上升为“中国方案”提供了现实的可能性。

值得注意的是，浙江经验可复制可推广，但是复制一定不是简单的照抄照搬。浙江对共同富裕的探索实践是建立在自身经济社会发展基础之上的，换言之，各地对共同富裕的实践要结合地区实际，基于经济社会发展条件和发展需求，因地、因时、因需制宜。例如，浙江的“亩均论英雄”，体现了对于高质量发展的追求，但在相对欠发达地区，可以根据地方经济发展实际，适当降低亩均效率要求，这一调整并非是对高质量发展追求的违背，而是对实事求是、真抓实干推动高质量发展的切实践行。另一方面，浙江经验的推广扩散，并非是简单的单向展示或者传授，而是先进示范和实践反馈之间不断双向互动的过程。事实上，国家发展改革委印发的十条典型经验，是由浙江内部各个试点先行先试的结果，而且这些经验在浙江也经历反复检验和成熟沉淀，例如早在2003年浙江就开展了农村科技特派员制度的实践。因此，浙江在共同富裕示范区建设中形成的可复制可推广经验，需要在其他区域进行应用、检验，并且得到反馈，以此进一步来验证、完善浙江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