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智彬 周梦娇 杨儒雅
我国有源远流长的技能传统,乡村是各类技能萌发、存在、传承与扩散的重要场域。乡村社会中以各种形态存在的技能,既是农民日常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构成了乡村经济社会的底色。随着城镇化进程推进、乡村人才外流、传统产业凋敝和乡村现代产业发展滞后等一系列问题的出现,乡村技能和乡村技能型人才在很长一段时间并不被外界所关注。在全面推进乡村振兴的现实背景下,2022年国家乡村振兴局等八部门联合出台的《关于推进乡村工匠培育工作的指导意见》直面乡村工匠老龄化,部分传统手工艺面临失传风险等问题,围绕乡村工匠培养,通过挖掘资源、构建培育机制、实施培育工程、支持创办特色企业、打造品牌以及完善评价体系等重点工作,培养高水平乡村工匠队伍建设。与此同时,2018年以来,国家出台了一系列针对技能人才开发的政策措施,通过《“技能中国行动”实施方案》《职业技能提升行动方案(2019-2021年)》等文件,围绕健全“技能中国”政策制度体系和实施“技能提升”“技能强企”“技能激励”“技能合作”等具体举措[1],以期到2035年基本建成“政府重视技能、社会崇尚技能、人人享有技能”的技能型社会。推动乡村技能型人才和乡村工匠培养,构建技能型乡村,既是我国技能型人才培养和技能型社会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更重要的是回应了农业农村现代化和乡村振兴进程中的技能人才短缺这一关键难题。当前,不管是理论还是实践需求层面,技能在乡村建设与乡村振兴进程中的研究与讨论成为一个重要命题,显得尤为迫切。具体来看,技能与乡村产业发展、技能型乡村与发展农村职业教育、构建新型职业农民培训体系、乡村振兴内生发展动力等命题密切相关。因此,本研究基于中国技能型乡村内涵分析,探讨我国技能型乡村结构及其运行机制。
当前我国进入新的历史发展阶段,推动农业农村高质量发展,促进农业农村现代化,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重大任务。我国农业农村现代化具备人口规模庞大、农民利益中心、城乡融合与共同富裕以及重视农业强国建设和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可持续发展等基本特征。在农业农村现代化进程中,要完善联农带农的利益联结机制、推动城乡融合和协调发展、涉农产业组织创新中农民合作社建设以及农村人口和劳动力素质的提升[2],其中农村人口素质是基础,也是根本。通过在乡村推动技能型社会建设,促进现代农业产业技能传递、科学观念传播以及农业新技术扩散等,从而提升农业生产方式和技术水平,促进农业科技创新和产业升级,提高农业生产效率和质量,通过推动技能型乡村建设逐步带动农村非农产业,推动农村产业结构优化和调整,促进农村产业发展和城乡融合发展,逐步实现中国式农业农村现代化。
乡村治理是实现乡村振兴的重要基石,也是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推进乡村社会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既是落实乡村振兴战略、实现乡村全面振兴的重要支撑和保障,也是社会治理创新的重点领域和关键环节[3]。在乡村社会变迁过程中,村庄的利益复杂性、差异性、诉求多元性,尤其是村庄空心化问题严重引发治理力量不足,农村经济结构变迁引发村庄利益共同体趋于解体,社会关系网络变迁引发农村社会信任缺失,村庄秩序重建引发归属感的弱化等问题[4],增加了乡村社会治理的难度。建设“人人学技能、人人有技能”的技能型乡村,有利于推进技能赋能农村人口,从而提升乡村治理效能。随着技能型社会建设的推进,技能培训活动广泛开展,营造出“学技能、强技能”的乡村社会氛围,实现以技能促发展,以技能促致富,提升乡村人口发展能力,奠定乡村社会治理的观念基础、社会氛围以及发展基础。
乡村文化是乡村居民在长期的生产与生活中形成的具有地域特色的社会文化系统,是具有浓厚乡土气息的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的集合体,包含了价值观念、传统知识、社会制度等多个方面。在城镇化、网络化以及娱乐化的全方位影响下,乡土文化存续遭遇困境,村民文化需求难以满足,文化变迁与缺失造成乡村道德失范现象[5],作为中国文明底色与精神家园的乡村文化振兴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
技能型乡村建设将推动乡村文化的传承、传播与创新。乡村文化中,传统手工艺、农业技术、林业技术是重要组成部分,这是乡村居民在长期的生产生活实践中的智慧结晶。乡村工匠培养和技能型社会建设正是着眼于保护、传承与发展乡村技能文化,避免文化断层,奠定乡村振兴的文化基础。与此同时,在推进技能培训、促进技能型社会建设过程中,不断激发农民的创造性和创新性,促进乡村文化的创新和发展,帮助民间艺人、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文化能人等各类人才实现人尽其才、才尽其用,从而助推乡土人才队伍建设[6],推动乡村文化的发展和繁荣,形成与城市文化并行并重的优秀乡村文化根基。
在全面实施乡村振兴战略下,我国对农业农村发展支持力度不断加大,投入不断增多,资源要素向乡村集聚,这些措施在为农业农村现代化提供有力保障的同时,也提出了如何培育乡村内生动力、实现乡村可持续发展的现实问题。推动技能型乡村建设,可以为乡村产业现代化奠定基础,以现代技能和技术扩散引导村民因地制宜确定发展方向,优化生产结构,提高资源利用效率,促进乡村特色产业发展。积极对接上级有关扶持政策,利用现代化农业技术和管理方法,大力发展特色产业。在实现乡村主体产业发展的同时,带动其他产业领域,如农村旅游、传统文化创意等相关产业,增强农村发展活力,以技能带动乡村产业多元化,奠定可持续发展的产业基础。同时,技能型乡村建设促成了包容性乡村社会发展,在增加低技能劳动者和弱势群体受教育机会与就业机会的过程中,缩小初次分配的收入差距,保障了乡村各个不同人群的培训、就业和创业机会,以包容性发展强化乡村社会可持续发展的社会基础。
2021年4月,全国职业教育大会首次提出“技能型社会”的概念,并将其描述为“国家重视技能、社会崇尚技能、人人学习技能、人人拥有技能”的新型社会样态,“技能”是这一概念的基础与核心。学界从不同角度对技能型社会进行了相应的界定。根据相关学者的总结,在经济学视域下,“技能意味着经济收益”[7],“技能对国家经济增长绩效具有绝对核心作用”[8],“技能和生产力之间存在密切关系”[9],明确表达了技能与经济以及国家发展之间的密切关系。在社会学视域下,“技能是个体社会存在的重要方式”[10],“技能既是劳动者的一种个体能力,同时还带有强烈的社会公共产品色彩,是劳动者社会流动和社会地位获得的载体”[11]。由于技能本身内涵丰富,技能型乡村建设过程中的“技能”既是一种乡村劳动者个体能力,又是一种发生在农村层面的、集体意义上的能力,依附农民而生,在农村不断得到发展;它既是劳动者谋生的工具,也是劳动者社会流动和社会地位获得的手段;作为一种国家层面的、集体意义上的社会能力[12],更是乡村经济增长的引擎和国家底层竞争优势达成的核心要素之一。
正是因为技能具有个体能力、集体能力、公益物品、经济引擎等多重属性,技能型乡村社会可以从三个层面来理解:一是从乡村社会心态层面形成尊重技能、崇尚技能的氛围与文化;二是乡村社会具备劳动者学习技能、使用技能的条件;三是从制度建设层面出台保障乡村技能形成与治理的相关制度[13]。技能型乡村社会是一个系统性概念,内涵丰富,涉及面广,是我国推进农业农村现代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1.技能型乡村本质上是农业农村现代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同时也是技能型社会的重要基石
在实现传统农业向现代农业、落后农村社会向现代乡村社会转变的过程中,乡村产业现代化是基础,现代技术与技能是产业的根本。构建技能型乡村,现代产业技能通过适应乡村、适合农民的方式在农村广泛传播,帮助农民普遍掌握现代产业与生活技能。“人人有技能”的乡村社会将满足农业农村现代化对产业技能的需求,并以此为基础,拓展到其他乡村社会发展的方方面面,最终实现农业农村现代化。同时,我国乡村所覆盖人群之广的基本特点,决定了乡村人口的技能水平直接影响到我国技能型社会的建设成就。换句话说,没有技能型乡村也就没有技能型社会。
2.以实现农民现代化适应农业农村现代化是技能型乡村建设的关键目标
农业农村现代化的根本在于农民现代化,在于促进农民适应农业现代化和农村现代化的协同推进,这就需要农民从观念、技能以及素质方面都适应发展趋势与要求,尤其是我国市场经济体制的建立以及经济全球化的深刻影响,为我国实现农业现代化带来了机遇和挑战,也对农民提出了更高的要求[13]。技能型乡村建设的核心目标就是在农民形成现代产业技能的过程中,促进思想观念、科学思维、产业技能、文化素质、创新创业能力等方面的发展,适应农业农村现代化的现实要求。
3.“政校企农”互动是技能型乡村建设的主要模式
在推动技能型乡村建设进程中,政府引导和推动是基础,要通过财政投入,发挥财政的引导职能,布局技能型社会建设的重点与方向,保障资源建设与培训能力发展。企业与社会参与是关键,通过“资本下乡”、乡村产业布局等多种方式,推动现代产业技能“下乡”。各类职业院校应发挥相应人才培养、技术推广与技能培训的职能,围绕农民的现代产业技能需求提供培训服务。多方主体共同推动农村劳动力技能形成、乡村传统技能传承与创新以及乡村技能文化影响力提升,协同互动促进技能型乡村的形成。
4.关注特色乡村技能传承是技能型乡村建设的重要内容
与城市产业发展不同的是,乡村产业既包括了各类新兴数字化、智能化现代产业,又涉及到大量传统技术工艺工业或者传统手工业,这些都是乡村技能培训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乡村技能型人才的重要培养方向。2022年,国家乡村振兴局等八部委联合发布的《关于推进乡村工匠培育工作的指导意见》旨在培养县域内从事传统工艺和乡村手工业,能够扎根农村,传承发展传统技艺、转化应用传统技艺的乡村工匠。培养一大批适应乡村振兴需求的乡村工匠,关注特色产业与特色技能,在技能型乡村建设进程中促进乡村特色产业传承与壮大,是技能型乡村建设的重要目标。
5.技能型乡村建设的关键作用是促进农村劳动力充分高质量就业
麦肯锡全球研究院发布的《中国的技能转型》报告表明,中国需要重新探索学习以实现劳动力技能转型目标,并使之能够适应后工业经济时代对创新和数字化的需求。不管是劳动者还是雇主都需要树立终身学习的理念,认识到提高劳动者技能的重要性,促进建设技能广泛提升的终身学习文化。乡村是我国劳动力的重要“蓄水池”,实现农村劳动力充分就业既是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的重要基础,也是改进乡村社会治理、缩小城乡差距以及实现共同富裕的关键。推动技能型乡村建设,旨在推动农村劳动力人口适应现代产业发展要求,提升充分就业、体面就业的能力。
紧扣乡村振兴战略和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的需求,结合《“技能中国行动”实施方案》《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意见》等文件精神和发展规划,本文初步提出了技能型乡村建设的内容框架,见表1。
表1 技能型乡村建设内容框架
在技能型乡村建设的内容框架中,涉及到制度与机制、机构与课程、资源与模式等多方面要素,组成技能型乡村建设的结构性力量。从各个维度看,在制度作为基本保障的条件下,机制是运作过程,开发机构是依托,课程与其他资源建设是核心,而实施模式则是根据对象与内容需求的择优选择,评价则是推动力。
运作机制是指基于一定的制度安排,复杂系统内部各要素之间相互联系、相互作用所产生的促进、维持、协调、制约等功能,要素之间的组织形式、调节律动很大程度上影响运行机制的效率与结果[15]。推进技能型乡村建设必须有健全的实施机制。
动力机制旨在为技能型乡村建设与运行提供适当的动力,包含两个方面:目标动力与政策动力。目标动力是指依据社会成员的共同利益诉求,在同一目标的动力驱使下,相关主体积极参与行动的驱动力。目标动力的前提是明晰参与主体的利益需求,确定达成乡村社会共同利益的“聚焦点”,以建设“人人有技能、人人学技能、人人用技能”为途径,以促进乡村产业发展与乡村富裕为目标,同时满足政府、企业、农民、返乡人员的诸多利益诉求,为实现参与者的相互依赖奠定基础[16]。在技能型乡村建设过程中,首先要满足农民利益诉求,集中体现在农民适应现代产业发展需求、实现充分就业、改善收入水平和实现可持续发展。
政策动力是指通过颁布国家法律法规及相关文件,提高技能在改进农民生产能力与生活质量中的关键地位。如《职业技能提升行动方案(2019-2021年)》《“技能中国行动”实施方案》等文件提出要完善职业培训补贴政策,加强政府引导激励;对就业重点群体开展职业技能提升培训和创业培训,主要是面向农村转移就业劳动者特别是新生代农民工、城乡未继续升学初高中毕业生等,持续实施农民工“春潮行动”、新生代农民工职业技能提升计划和返乡创业培训计划以及劳动预备培训、就业技能培训、职业技能提升培训等专项培训,以政策保障技能型乡村建设的短期动力与可持续发展。
整合机制是指相关组织与部门发挥调整或协调职能,消除技能型社会建设过程中不同因素和部分存在的分离状态,促进各方面力量与资源融合统一。技能型乡村建设与运行的整合机制重点关注资源整合,包括整合多方人才和职业技能培训机构,为民赋能。技能型乡村应以培养新型农民工、农技工和有序推进农民工市民化为目标,坚持以市场为导向,以特色产业为依托,通过结合市场需求、结合产业特色、结合品牌效应,大力开发创业实训基地,整合乡村社会培训资源。为加快推进农业生产经营人才、农村产业发展人才、乡村公共服务人才、乡村治理人才、农业农村科技人才“五类人才”培养培育和农民职业化进程,创新推动农民全脱产职业化证书式技能培训,如云南省凤庆县每年有针对性地组织乡村人才振兴技能培训2000人以上,把县域人口劣势转化为人才优势,为全县乡村振兴注入强大动力。[17]。
技能型乡村社会的形成与运转,涉及到宏观产业政策、劳动关系、社会保护机制、薪酬机制以及技能认证与荣誉机制的协同配合和共同推进,需要各方形成有效协调。协调机制重在促进技能型乡村建设过程中各种关系与利益的塑造与调整。一是技能型乡村建设与乡村发展的协调。进入“十四五”时期后,部分县特别是经济强县、财政大县,已经着手计划全面推进乡村振兴建设。技能型乡村的规划发展应充分结合当前乡村产业发展与就业需求以及乡村实际情况,合理制定发展规划。技能培训与发展既要考虑与当地传统产业特色相结合,同时积极适应乡村产业与经济社会发展的现实情况,调整和创新技能培训需求。如2022年7月底,黑龙江省依安县为了打造“生态县、有机粮,建设高端食材供应大厨房”,通过举办高素质农民培训班,培训了一支适应乡村发展的技能型人才队伍[18]。二是技能型乡村建设与相关工作的协调。当前,在我国乡村振兴战略的总体布局下,推动了一系列相关工程与项目的建设,如美丽乡村建设、农村基本公共服务提升行动、数字乡村建设等。技能型乡村建设与相关项目协同推进,通过建立各个部门与项目间的协调机制,平衡各方利益与关系。协调机制应根据不同项目与工程的特征与需求,遵循项目推进和建设的内在规律,统筹各类项目的协同推进,避免项目推进过程中资源与要素分配不均,实现乡村建设各类项目在整体战略中合理定位。
实现技能型乡村建设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通过经济回报、荣誉鼓励等手段,引导乡村各个群体的行为方式和价值观念,推动乡村社会形成理解技能、发展技能与崇尚技能的社会氛围,构建技能工作得到全面尊重的运行机制。面向乡村社会不同群体,以促进技能文化在乡村扩散与技能型社会理念在乡村形成为基本目标,以具体的激励措施,凸显技能型乡村建设的总体目标与乡村居民个人发展目标的统一,坚持物质激励与精神激励并重,实现促进农民技能形成与技能乡村社会构建的制度供给与乡村产业发展及农民自身发展需求相统一,不同地区应结合自身实际选择相应的激励方式,提高激励机制的影响覆盖面与激励效能。如有的地方政府按照不同经营管理型培训班、专业生产型、技能服务型培训班、脱贫短训班以及农民教育培训师资和管理人员培训进行专项补贴,以激励农民参与培训;有的地区则按照农民参与培训后获得不同等级的职业资格证书或者技能等级证书进行奖励,取得了不错的激励效果。
技能型乡村社会运行中应积极发挥政府的主体职能,建立技能治理保障机制。重点对不同主体的技能人才培养过程和环境进行科学营造、合理监管,强化技能型乡村建设相关制度执行、监管、评价与改进,及时调整、修正制度缺陷与漏洞。考虑到乡村总体技能水平本身不高,而技能型社会建设是一个长期而复杂的过程,应建立经费投入保障机制,政府应切实履行财政投入与保障责任。建立弱势群体享受教育与培训机会的资源保障机制。技能型乡村建设应以农民需求为中心,其中最重要的是关注到乡村社会中部分技能学习机会短缺、资源获取困难等特殊群体的技能学习需求,如残障人士、优抚对象、边缘人群等。例如,2017年河南鲁山县下汤镇残疾人职业技能培训基地引进了电子元件组装项目[17]。从某种意义上说,能保障弱势群体的技能学习需求,也就形成了技能型社会建设的底线保护。
技能型乡村建设要充分关注乡村振兴与高质量发展目标,将乡村技能人才培养、使用、评价、激励、技能竞赛等工作有机衔接、系统推进,形成全链条、多维度、高水平、可持续的乡村发展人才支持系统,以技能型乡村建设助推乡村振兴战略目标的实现。
随着乡村振兴战略的全面推进,县域经济转型发展、“工业立县、产业强县”战略实施以及农业农村现代化进程加快,对我国职业教育发展,尤其对县域职业教育发展提出了新要求,即通过实现自身现代化,成为支撑技能型乡村建设的关键力量。
首先,明确以推动技能型乡村建设为目标,强化县域职业教育发展的系统设计。县域职业教育是我国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底层结构,决定了我国职业教育体系的发展水平与现实高度,但是县域职业教育发展也面临着定位不清、发展方向不明确以及支撑能力偏弱等难题,其发展水平往往取决于举办主体的财政供给能力和投入水平,因此县域职业教育发展不平衡问题非常突出。在乡村振兴背景下,县域职业教育发展面临着围绕“五大振兴”提供全方位支持的现实使命,因此县域职业教育要重新定位自身功能,强化服务县域经济社会以及乡村发展的现实功能,以支持构建技能型乡村为基本目标,定位县域职业教育的功能结构与能力塑造重点。在这一过程中,县域职业教育与培训体系、专业布局与课程结构、教育手段与培训模式都应该与技能型乡村建设目标相衔接,以县域职业教育现代化为旨归,整体设计县域职业教育在新的经济社会发展背景下的系统目标,逐步形成支撑技能型乡村建设的县域职业教育体系。
其次,探索适切于技能型社会建设的职业教育模式。技能型社会建设不只是一种理念,更需要在具体的载体和行动中得以实现。为了充分推动县域职业教育资源总体提升和资源结构重组,一方面,通过搭建“县校合作”平台,畅通城市优质职业教育资源传输到县域的渠道和方式,促进城市高职院校与县域之间的深度合作,形成“城市支持农村、高职支持中职”的基本格局,有效改变当前县域中等职业教育资源供给总量不足、资源内容单一、供给水平总体偏低的状况,为构建技能型乡村奠定职业教育资源供给基础。另一方面,充分利用已有的覆盖“乡镇—县—市”的职业教育与培训体系,盘活现有资源渠道与实施方式,促进技能下乡,不断提高乡村劳动者就业能力、工作能力、职业转换能力以及创业能力。
再次,以构建技能型乡村为目标重构县域职业教育体系,推动县域职业教育发展多元化和服务功能多样化,形成县域职业教育培养成果多重输出的格局。通过不断强化作为教育类型的职业教育在县域经济社会格局中的地位,提升职业教育的人才培养功能,促进县域职业教育在升学、就业、培训、技术推广、知识普及等多方面功能逐步扩展的过程中,改变民众对县域职业教育的一些刻板印象,重建民众对职业教育的信心,实现技能型社会建设与职业教育发展的互促互进。
推动技能型社会建设,其实质上就是通过技能型社会建设全方位提升人的素质,从思想到文化,从知识到技能,从素质到行动能力,实现全面现代化。在推动技能型乡村建设进程中,推动农民现代化,全面提升乡村人群现代化水平,重点在于培养具备现代能力与素质的新型职业农民。
首先,建立以技能为中心的新型职业农民培养框架。培养、提升乡村人口技能并使其利用技能进行生产生活是技能型乡村建设的重点目标,新型职业农民是技能型乡村建设的重要主体,围绕技能来构建新型职业农民培养框架,也就是明确技能型乡村建设背景下新型职业农民培养内容的问题。要坚持综合开发的原则,全方位提升新型职业农民技能素养与水平。一方面,要培养新型职业农民的科学思维与观念,同时加强课程思政建设,挑选、叙述“大国工匠”的案例和事迹,增强技能素养培养[20]。另一方面,要基于乡村产业现代化发展方向与要求,结合乡村特色与传统,以技能为中心,综合开发与设计技能培养课程,为技能型乡村建设背景下新型职业农民技能培养与提升提供充足的途径与机会。可以培养新型职业农民现代产业技能,如数字技能等;可以促进新型职业农民传承与发展传统特色产业技能,培养一大批适应乡村振兴需求的乡村技能者、乡村工匠;可以提升新型职业农民的创新创业技能,帮助农民学员进行乡村创业、参与乡村振兴,实现自我可持续发展[21]。
其次,创新以农民技能形成为重点的新型职业农民培训手段。在社会分工与技术应用广泛的现代社会,农民技能形成是技能型乡村建设的重要表征,值得进一步以农民技能形成为重点来探索创新型职业农民培训手段。技能形成具有多主体协同性和群体特殊性。新型职业农民的技能形成涉及政府、学校、企业的积极参与,其中学校和企业是其技能形成过程中最直接的参与主体,二者技能形成价值观的差异性决定了其培训手段选择的多样性。同时,新型职业农民在受教育程度、工作经验、工作经历等方面的差异造成了对技能形成路径、人力资本投资内容上的选择差异[22]。因此,总体来看,不同类型的新型职业农民群体具有不同的培训需求,需要提供多元化的新型职业农民技能培养与提升模式,包括新型职业农民培养的内部技能形成模式、外部技能形成模式、新技术应用模式等。
在以职业学校为实施主体的农民技能形成模式中,职业学校要基于新型职业农民技能形成需求,积极发挥协调组织功能,坚定优化协同原则,致力于解决技能型乡村建设的技能供需结构性不平衡问题。通过设立专门团队负责与地方政府、高等院校、农业企业的沟通与合作,特别是依托基层党员和干部的号召力和凝聚力,搭建与地方农业企业、农民合作社等基层产业组织的合作平台,满足乡村现代产业发展对技能的需求与要求,并在地方新型职业农民培养政策、生源、目标、内容、师资、实训基地、稳定就业等方面与各参与主体达成长期合作,加强联合培育,统筹协调各类资源,促进乡村产业技能需求及新型职业农民技能供给的平衡与可持续发展。与此同时,职业学校应从学校长远目标出发,不仅要在农业政策、机械使用及经营管理等新型职业农民技能培训方面有所拓展,还应不断创新作物栽培等农业类专业办学定位,满足现代农业发展对技能的需求[23]。
以农业企业为实施主体的技能形成模式中,不仅能满足在职新型职业农民技能提升需求,也为新型职业农民高质量技能形成提供新途径。一方面,要通过政策激励措施与手段,强化乡村企业主导新型职业农民技能形成过程的需求,为现代学徒制新型职业农民技能培训创造合适的环境。另一方面,要充分发挥现代农业企业在新型职业农民技能形成过程中的主体作用,通过项目式任务,采取农学结合、生产一线教学等形式,促进学徒技能经验的积累、工匠精神和技能素养的习得,精准对接农业产业一线需求和社会发展趋势,促进新型职业农民技能形成[24]。
培训手段上应充分依靠现代信息技术。信息技术的运用可以打破时空限制,实现数字化追踪服务,为新型职业农民不同发展阶段的技能需求及时提供培训资源与服务[25]。采取“线上+线下”技能培训相结合方式,利用智慧职教等线上学习资源中心与服务平台载体,面向新型职业农民培训内容开发合适的生产生活技能培训微课,实现技能的集中学习、分散在线学习及终身学习。
新型职业农民的评价方式上,应强化以技能水平为重点。以评价改进培训效果,保障新型职业农民技能水平符合技能型乡村建设需求。一要坚持多元主体评价。教师、企业、新型职业农民是感知技能获得与作用发挥的主体,实施职业学校教师、乡村产业企业和新型职业农民评价,以发现技能培训、技能学习、技能使用中的问题,总结经验与教训,提高新型职业农民技能培训质量,助力乡村技能形成。二要构建新型职业农民技能评价维度与标准。通过不断开发、更新与完善国家资历框架体系与职业技能等级证书制度,为新型职业农民技能素养和技能水平测评提供依据与标准。三要坚持成果导向与过程导向相结合的评价方式。通过构建技能使用情境与任务,以新型职业农民技能规范使用与技能成果质量体现其技能获得水平。
从结构特征和建设进程来看,技能型社会建设应与农业农村现代化进程紧密联系、协同推进。随着我国农业农村现代化拓展为经济社会发展的整体性、综合性目标,既涵盖了农业产业从生产、经营到管理以及组织的现代化,又关注了农业、农村以及农民的全方位综合发展,形成经济、社会以及人的全面现代化。
一是将技能型社会建设定位于促进乡村产业内生发展的根本力量。长期以来,乡村产业发展的不可持续性使其成为典型风险产业。培育乡村产业韧劲,促进乡村产业避免过度依赖外在支持,实现内生发展,是未来的发展方向;而资源内生、组织认同、本地参与是乡村产业内生发展的三大要素[26],从本质上说,三者具有共通性与共同基础,无论是乡村资源,还是有效推动乡村产业组织认同,抑或是本土参与,均需要凸显农民主体地位,而技能是凸显农民主体地位的关键变量,决定了农民在乡村产业发展过程中的参与能力,也决定了三大要素的协同水平。将技能型社会建设工作嵌入到乡村产业发展进程,围绕重点产业,开发面向地方的定向产业技能培训课程,逐步构建基层的现代乡村产业技能培训体系,在不断满足农民传统产业技能培训、传承与创新的同时,促进现代产业技能在农民间的扩散,尤其要培养农民感知市场、面向市场、研究市场和利用市场的新技能,全方位提升农民的现代技能水平。通过技能为乡村产业赋能,促进乡村产业扩大规模、凸显差异、提升品质,并在技能型乡村社会的形成过程中,协调乡村产业发展过程重点利益分配机制,协调要素分配,从而有效触发乡村产业资源内生,提升乡村组织认同,持续参与乡村产业发展与振兴。
二是以技能型社会建设促成乡村社会治理现代化。作为一种自致性的能力,在我国推动技能型社会建设和乡村振兴战略等多重背景下,技能是个体最便捷、最全面、最充分获得的资源;对农民而言,这可能是一种最公平的发展机会。因此,在为农民赋予相应可行能力的同时,推动技能型乡村建设可能改变农民一些传统、落后观念提供重要契机,进而奠定乡村治理现代化的“人心”和“能力”基础。从治理现代化的基本内涵看,中国式乡村治理现代化要求推动和实现乡村均衡充分发展与维护乡村社会和谐稳定秩序二者并重[27]。技能型社会建设既关乎乡村发展,更关乎乡村秩序。在推动乡村治理现代化进程中,如何优化治理目标、措施以及手段等,实现乡村治理合法、有效而公正,既需要国家有效的制度供给,又需要切合农民利益需求的治理手段,还需要一种嵌入农民工作与生活的治理方式,寻求乡村社会治理各个主体之间的契合点和联接点,明确更为科学的治理措施、手段、范围以及力度。从这个意义上说,技能型乡村社会建设是最理想的调动乡村社会主体能动性,形塑政府、市场和乡村社会间的协作与整合机制。随着现代产业技能在乡村逐步扩散,农民的现代技能水平整体提升,技能型乡村逐步形成,农民将更顺利地获得现代化生产要素与发展资源,乡村产业和农民得到更多高质量发展机会[28],促使乡村均衡而充分的发展,实现农民体面就业、乡村和谐稳定。
三是以技能型乡村建设助推乡村功能定位多元化。党对我国乡村发展功能的认知从单一的经济性功能扩展为经济社会发展总体目标,注重多功能开发和综合发展[29]。从功能角度看,乡村功能主要体现在:一是承载我国农业生产关键能力,确保粮食和重要农产品的供给;二是承担着为整个国家(包括城市和乡村)提供生态屏障和生态产品的功能;三是传承国家、民族和地域的优秀传统文化[30]。技能型乡村建设应该重点围绕乡村在新发展历史阶段的多元功能,在适应“互联网+现代农业”“智慧农业”等农业新形态,促进现代农业技能扩散、农民技能更新以及农业技能总体提升的基础上,围绕生态文明与绿色发展的目标,通过培训和推广可持续发展的生产与生活技能,从理念和实践层面满足乡村适应功能扩展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