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屹 原钰清 卢俊林
2022年5月,新修订施行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职业教育法》提出要鼓励开办面向乡村的职业教育,积极组织实施农业技能培训、回乡创业就业培训和职业技能培训,造就高质量乡村振兴人才[1]。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要扎实推动乡村产业、人才、文化、生态、组织振兴。乡村振兴战略是新时代“三农”工作的总抓手,坚持乡村产业优先发展,离不开技能型人才的支撑。乡村职业教育培训作为乡村振兴人才培养的主力军,要充分发挥自身优势,实现自身在促进乡村振兴过程中的高质量发展。随着乡村经济的快速发展,农业产业出现现代化、智能化、机械化等大规模运作方式。我国在“十四五”期间,重视发展乡村职业教育培训,提高乡村人口的人力资源水平,为乡村职业教育培训的创新发展提出了同步升级的迫切要求[2]。乡村职业教育作为社会教育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具有公共产品性质,直接产生经济、文化等效益,其对个人自由生存发展和整个社会的竞争力提升具有重大影响,同时也是实现社会公平的重要途径。为更进一步突出乡村职业教育培训与经济社会之间的强互动关系,本研究以新经济社会学的嵌入性理论视角,论述乡村职业教育培训与经济社会之间的关系,揭示我国乡村职业教育培训存在的“脱嵌”行为,为乡村职业教育培训的改革和发展探索“再嵌”路径。
从字面意义上看,“嵌入”是指一个事物恰当地植入其他事物的一种现象,从一定意义上说,“嵌入”既表明了两种事物之间的耦合性,又清楚说明了二者之间耦合的程度。有研究者拓展了这一概念,认为“嵌入”是指一个行为之间在认知、文化、社会机制以及政策制度层面上情景关联的本质。对嵌入式的各种类型加以更深入的细分,包括“经济嵌入”“文化嵌入”“结构嵌入”和“关系嵌入”[3]。从嵌入方法和嵌入内涵出发,涉及空间的地域嵌入、行为主体活动与组织之间各种相互关联结构的网络嵌入,以及人文和政治等方面社会背景因素对行为主体活动影响的嵌入性等。嵌入性理论具有高度综合性与共通性,不仅包括行为主体活动在社会政治上的嵌入,而且又在经济、文化等方面镶嵌于社会结构中,使其迅速发展成为新经济社会学的一种核心分析框架[4]。
“嵌入性”这一观念是由经济史学家卡尔·波兰尼在其《大改革》一书中首次明确提出,将生产和其他活动分割开是十分困难的,嵌入性是社会生机之源。他将经济视为一种社会制度过程,人类政治经济嵌入并缠结于经济与非经济社会的社会制度之间,将非经济的制度包含在内是极其重要的。同时,他也特别重视经济主体的社会嵌入特性,把经济的实质看作是主体与环境之间相互作用的制度化社会系统,从而利用政治、经济与文化之间的嵌入特性构成了一种社会经济开放系统[5]。波兰尼提到的“经济嵌入”从根本上解释经济行为从来就不会自觉形成,更不是自发存在,而是嵌入在其所存在的社会结构、社会文化形式、各种制度及经济、非经济因素作用下的产物[6]。乡村职业教育培训要立足服务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以推动乡村经济发展为目标,在助力产业结构调整、产教融合发展、破解依赖“落后产业”发展瓶颈等方面都与经济嵌入相关。一方面,生产方式是经济生产过程的核心,也是决定职业教育培训过程是否成功的重要因素;另一方面,职业教育培训的经济嵌入反映在实际经济环境和社会经济发展水平对培训所产生的影响上。任何实际的经济发展水平和社会发达程度都会对职业教育培训的产生、发展、现实建构与运行产生各个方面的影响。故而,若要探讨乡村职业教育培训的嵌入性问题,就必须将乡村经济发展考虑其中。
人文经济学家扎利泽主张用文化来分析经济行为,文化可以通过信仰、理念和习惯等来影响经济现象。随着各个经济学家对嵌入性理论的深入研究与开拓,文化嵌入已经开始成为一种新的理论视角与分析工具广泛应用于研究当中。嵌入性理论的文化嵌入也被广泛运用于研究乡村问题中,如刘彦武就以文化嵌入概念为切入点,考虑先进文明、都市文化和传统农村文明之间的嵌入耦合关系,认为文化嵌入是推动乡村社会管理体制和管理能力现代化的可行途径[7]。有学者运用文化嵌入的概念在民营企业管理中指出:“中小企业所处国家经济层次的政策和文化因素会直接影响目标中小企业行为人的认识框架,进而直接影响目标中小企业最后选定的治理机制。”[8]对于现代乡村职业教育培训而言,其所处的政治环境和人文因素往往会影响职业教育培训下相关主体的意识框架,进而影响受训主体的培训行为。文化繁荣彰显乡村活力,优秀先进的社会主义文明再嵌,能让乡村职业教育培训清正文明。在考虑乡村职业教育培训的文化嵌入时,一方面应充分考虑培训所处的文化环境,另一方面也需要充分考虑传统教育文化对培训所产生的影响。文化环境所涉及的文化区域范围广阔、内涵复杂、影响因素多样,是一种综合性的隐性嵌入。构建文化再嵌乡村职业教育培训体系的多重路径机制对探索乡村职业教育文化的主体培育及其主体性实现有着巨大的实际意义。
在《经济生活的社会学》一书中,格兰诺维特以人际关系网络为主要研究工具,探讨了社会活动是如何嵌入在人际关系网络中的,从而说明了社会活动和人际交往网络的相互联系。在对嵌入形式的分类方面,他把嵌入方式区分为“结构嵌入”和“关系嵌入”,这是新经济社会学在探讨嵌入性现象时所采用的两条主要分析方法。“结构嵌入”指行动主体所存在的社会结构属性和结构关系,即将行为主体的经济活动内嵌于更加广泛的社会网络当中,在内嵌于其所属的整个社会网络的同时内嵌于国家互联网、文化传统、价值规范等结构中,所获得的信息由其所处的结构决定。认识行动主体的嵌入方式,是利用嵌入性理论分析乡村职业教育培训的重要基础。根据马克思主义经济社会学中探讨乡村经济活动是怎样嵌入到社会结构中的思路,把乡村职业教育培训的建构过程也视为一种经济社会发展行为,职业教育培训形成过程并非是一种单纯的教育因素影响过程,充分考虑乡村职业教育的特征与内涵是必要的。与此同时,职业培训受到的环境影响也更多源自于政治、经济和社会等相关的各种因素。作为一种具体的制度建构,乡村职业教育培训的基本组成要素如投入体制、运行机制、管理机构等都是与地方政治、经济、人文因素紧密结合而嵌入其间的,是在一系列的关系网络和结构性影响因素的联合作用下进行的,因此突出了乡村职业教育培训的“结构嵌入”。
格兰诺维特在其《经济行动和社会结构:嵌入性问题》中将“嵌入性”这一理论的含义进行了扩充与提升:研究经济行为,就必须注意行动者与整个社会、国民经济和整个社会之间的相互嵌入性,并提出行为主体间的双边关系中与社会整体之间网络架构的相互作用,指出这些活动都是紧紧镶嵌于人际关系网络系统之间的[9]。“关系嵌入”是指一个参与者的经济行为嵌入在他们直接相互作用的关系网之中,信任、社会认同、互惠以及其他人际交往等因素可能会对经济活动造成重大影响。网络是机制,而信任是整个社会网络连接的基础,而网络关系形成的基础就在于行动参与者间的诚信交往。“结构嵌入”与“关系嵌入”的区别在于,后者不仅仅指涉人际交往,还注重社会关系网络重叠以后在整体情况上所呈现出的结构化特点。乡村职业教育培训的运行和演变是一个漫长且不断发展的历程,培训在形塑的进程中,必然受到诸多因素的干扰,而不是一种简单的地方教育部门的运作过程。运用嵌入性原理阐释乡村职业教育培训与乡村经济社会互动的特点和途径,培训制度在建立开发中和定型以后,是怎样与政策、师资、企业、社区建设相得益彰的,互动的形式、内涵、机理、特点等,这些问题也是探索乡村职业教育培训的嵌入性关键所在,体现了乡村职业教育培训的“关系嵌入”。
嵌入性理论与乡村职业教育培训的耦合性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方面,从局部上看,职业教育是与社会经济发展关联最为密切的教育类型。在乡村振兴背景下,乡村职业教育所遇到的重要瓶颈是高技能型人才培养的大量短缺,其现状对当前乡村经济的发展和产业结构转变形成了相当强烈的制约。所以,成为主要承载乡村技能型人才培养目标的职业教育培训机构,与经济社会发展水平存在着密不可分联系。另一方面,从整体上看,乡村职业教育培训是在具体的社会情境中正常运作并嵌入于与其相适应的经济文化环境中的。培训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包括政治、经济、文化、关系、结构等诸多因素。为此,通过引入嵌入性理论阐述乡村职业教育培训中的不同因素是如何在政治、经济、文化、关系、结构等各方面环境下进行相互作用的,并不断对嵌入条件的适应性进行调整,将逐渐趋向高质量的运转与可持续的发展,由此证明选择嵌入性理论讨论乡村职业教育培训问题具有适切性与有效性。
职业教育培训作为普适性最广、群体最多的教育类型,是乡村地区培育技术技能型人才最有效的途径。但基于嵌入性理论视野下的乡村职业教育培训还不能实现理想的目标,在乡村振兴背景下,尽管乡村职业教育培训获得了良好的成果,仍然存在不可忽视的“脱嵌”行为。
乡村职业教育培训的经济嵌入表现为乡村经济的发展水平直接影响职业教育资源的需要水平,乡村职业教育培训开展水平和程度直接受制于乡村经济社会发展水平和程度。乡村职业教育培训承担着为乡村经济社会发展培养技能型与技术型人才的使命,因此“对接乡村产业、服务乡村经济”已成为乡村职业教育培训改革发展的一项主要基调和任务,同时也是乡村职业教育公共服务性的一种直观反映。乡村经济发达程度从根本上决定了对职业教育的资金支持、政策制度创新等,特别是乡村经济发展水平又决定着乡村政府对职业教育培训的投资,而这些财政投资又都将决定着职业教育的培养水平和能力。
目前,乡村职业教育培训资金的来源渠道主要有两种:一是事业收入,即通过收入学员学费获得培训费用,占培训工作经费的绝大部分;二是上级领导组织拨款,拨款分为内预算和外预算,内预算包含教师薪酬、社会保险和公积金等服务项目,外预算则是上级组织的补贴。主要来源是乡镇人民政府补贴,基于地方财政收入和区域培训资金的差异,存在地域上的不确定性和差异性;乡村职业培训的运行经费一般由全乡人口资助,地方乡政府承担,这一基本经费结构决定了乡村职教培训运作过程可能会遇到的资金上的困难。另外,各乡镇也可以按照各自的发展能力以及地方发展的具体需要,通过项目经费的方式,解决部分乡村职业教育培训面临的资金问题[10]。这一形式也面临着一些比较实际的矛盾:在贫困地区由于财政收入水平相对较低,地方财政对于职业教育培训的经费投入较少。而恰恰是在这些贫穷的乡村地方,更应该通过大力发展职业教育和技术培训来保障地方经济的稳定增长。而这些问题也更容易造成“越贫困,越无力投入教育;教育越缺,贫困程度进一步加深”这一恶性循环。任聪敏、石伟平[11]、唐梅芝[12]等学者都认为乡村职业教育经费投入远不及乡村普通高中教育经费投资,而经费不足也制约着我国乡村职业教育机构培训规模的增长和培训质量的提升,更无法适应乡村职业教育发展的新需求。
乡村职业教育培训的文化嵌入是指乡村职业教育行为主体在形塑培训战略和总体目标时受制农民共同的社会团体认同的约束,如培训者的文化价值观、乡村职业教育传统文化等对行为主体言行的影响因素,同时表现为农民在培训文化认知结构与认知水平上的局限性,如特定的文化价值理念和文明行为规范等。虽然多年来乡村职业教育有所发展,国家和地方政府的投资逐步加大,但总体来看,乡村职业教育的地位并不高。从乡村各地特别是贫困地区的普遍经济情况来看,尽管存在经济贫困自然环境、社会历史遗留等长期因素,但还有个共同特征就是职业教育观念发展滞后、职业教育人员技术水平低下、职业教育资源不足。乡村中鄙夷职业教育,“重普教、轻职教”现象依然大量存在[13]。
随着普通教育与职业教育分流,农民对职业教育的需求产生了逐步增加的态势,但同时受到历史、文化因素等的干扰,再加上乡民所特有的历史心态和局限,他们对职业教育和技能文化的认识与定位,也具有一定的歧视性、盲目性与狭隘性,导致对职业教育培训的认可度低,不愿接受培训。加之在职业教育培训供给管理上的失误和制度性问题的出现,深刻影响着广大农民的职业教育培训需求,甚至造成涉农及农业专业受到冷落。此外,乡民对职业教育培训类型的兴趣,基本上呈现出非农类高于农业类的趋势。由于城乡居民生活水平差距的不断扩大,向往走出乡村的学生在很大程度上又影响了广大农家子弟选择乡村职业教育培训的积极性。乡村子女一般不愿学农业,即便是学了农也想方设法跳出乡门,离土外出自由择业,重学历轻技能的社会价值观导致乡村职业教育社会认可度不高。
乡村职业教育培训的结构嵌入不仅强调培训的调节方式与整体功能,同时关注培训内容作为节点在乡村职业教育中的结构位置。乡村职业教育在结构上的松散性主要体现在培训内容和培训方式上。一方面,培训内容难以满足乡村职业教育学员的需求。不同的乡村学员对职业教育培训的要求有差异。从我国目前乡村职业教育培训的实际出发,可将培训内容分为以下三个方面:农业技术培训、乡村劳动力转移培训以及义务教育后学校职业教育。实际上,在培训过程中并不能很好地按照乡村现实需要开展有效的培训工作,这就涉及乡村职业教育培训制度的完善程度以及如何才能满足乡村学员的具体需要。按照目前对正式乡村职业教育体系基本形式和教学内容的特征分析,乡村职业教育体系面对不同的学员群体、迥异的人才需求特点,并没有针对学员特点作出调整,主要原因就是在事先并没有对乡村学员的现实需要作出有效的、广泛的研究时就匆忙上马,所呈现的结果是一个“绑架式”的培训[14]。“绑架式”培训不但对提升乡村职业教育在劳动力培养中的效果不大,还会对社会产生负面影响。随着科学技术的高速发展对职业技能的呼声愈来愈高,但现行乡村职业教育培训项目大多技术含量低、部分课程学时少、教学内容单一,学员培训的成果不高;部分课程缺少实际演练,不能切实培养学员的实践操作技能;还有的给普通乡民讲有机化学、高等数学、外语等不涉及农业知识或不具有实际操作性的技术技能内容,这样的培训严重脱离乡村经济社会发展的实际需要,很难激发乡民接受培训的热情,导致乡村职业教育培训的参与度低。
另一方面,乡村职业培训方式落后,实训场地及设备的条件难以满足现代职业教育人才培养的需要。当前对乡民开展职业文化技术培训的单位因资金紧张、师资短缺、技术设备简陋等问题,技术培训方式大多为讲授式,学员缺乏动手操作的机会,无法对学员进行全面有效的职业培训。一些技术培训中心因缺乏教学生产实践场所,农业优质产品开发、实验、示范和推广的实训场地等状况严重影响培养目标的实现,培训效果欠佳,难以为继。培训的结构性缺陷还体现在培训时间安排不适应乡民的实际需要,从根本上造成了乡村学员的参与积极性不高。
乡村职业教育培训的关系嵌入可用四个指标来衡量联系的强弱,分别是互动频率、亲密程度、关系持续时间以及相互服务的内容[15]。关系嵌入性在许多方面影响着乡村职业教育培训组织间的合作、共享性知识的开发、培训资源的交换与融合等。我国乡村职业教育培训参与主体包括地方政府、学校、乡镇企业、学员、家长等,其中,乡村职业教育培训行为主体间的融合程度、信任过程、互动合作、对培训未来价值的预期以及通过培训资源交换、组合参与技术技能创造的动机对当前乡村职业教育培训的绩效和未来合作都有直接影响。尽管近年来国家相继出台了一系列旨在推动校企合作助力乡村振兴的政策措施,但由于现阶段我国乡村职业教育校企合作的体系和模式尚未成熟,教育主管部门没有及时深入到培训机构和乡镇企业“体察民情”,存在“缺位”现象,导致乡村职业教育培训机构和企业在行动上处于自作主张、自立门户状态,政府与校企的合作关系并不持久。
在企业层面,当前乡村职业教育校企合作实践中,乡镇企业一般都承担着向职教培训机构提供实践操作技能基地、为学员提供实习实训岗位的职责,同时会应培训机构的邀请安排部分“能工巧匠”“工匠人”、技术管理骨干到教室举办讲座或到实验室开展技术操作讲解。但由于投入成本与收效等原因,许多乡镇企业在产教融合过程中无意也不愿投入更多的产业资源,校企相互服务方式只停留在表面。在学校层面,尽管乡村职业教育培训开展实践教学会对乡镇企业有所依赖,但最重要的人才培养体系构建过程中学校并未吸纳企业参与,在人才培养方案制订、专业建设、课程设置、教学改革等重要领域都与乡镇企业“无缘”,而是仅仅停留在“订单式培养”等单薄、表面的合作层次上,互动频率并不高。在师资层面,部分教员因自身专业技能薄弱,不愿根据乡村学员的实际学习情况“对症下药”,但出于评职称、评奖评优等教师需要与乡镇企业进行合作,这种局面导致教员被动参与校企合作,这对于提高自身专业水平和人才培养水平无济于事。在学员层面,大部分乡民参与校企合作项目缺乏强烈的内部动机和端正的态度,导致学生在企业实习实训期间不愿深入生产劳动一线,学习状态不良。综上,教员和学员与企业的亲密程度处于低级状态。
结合嵌入性理论,针对乡村职业教育培训的“脱嵌”行为,可以通过经济再嵌、文化再嵌、关系再嵌、结构再嵌提升乡村职业教育培训的质量及服务水平。
在波兰尼眼中,“人类经济往往都潜藏于人们的关系当中,经济系统嵌入在人际关系当中”。实际上,彻底脱嵌的经济行动也是不存在的。作为一种社会经济形塑的结果,乡村职业教育培训是与其所处的乡村经济社会环境紧密联系的,即有什么样的经济环境与条件,就有什么样的职业教育培训。因此,乡村职业教育培训并不能被看作是单独的一个主题来解释,而是作为一项经济行为被嵌入到整体社会结构当中。职业培训经费的投入渠道及其方式,并非是某一个特殊组织的控制,而是嵌入在广泛的社会环境和社会关系系统之中。
在乡村职业教育培训经济再嵌的问题上,要优化乡村职业教育培训经费的多元化投入方式,一方面是关于“谁来办”的问题,“谁来办”直接关乎职业教育培训的投资体制和资金投入方式,而投资体制又从根本上决定着职业培训的知识产权性质。这就要求政府要加强对乡村职业教育培训经费投入力度,在原有投入机制的基础上,再嵌学校、企业等产教融合多元主体的资金筹措渠道,通过社会各界组织力量,优化乡村职业教育培训经费的投入方式,调整乡村职业教育培训结构的布局,合理配置城乡职业教育培训经费。另一方面,影响培训投资体制的主要因素是经济体制,经济体制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培训经费的配置。教育并不是由中央政府包揽,因此盘活社会资源支持、发展教育是社会发展的必然趋势。随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在我国的建立,民间资本开始大规模流入教育领域,教育行业也受到了私人投资的追捧。在我国政治、经济等制度条件允许的范围内,由大量私人资本兴办的职业教育培训机构逐步发展,职业教育培训机构冲破了原来的单一公有制模式,形成了由公有制主导、大量民营职业教育培训机构参与的新局面,这也是激活乡村职业教育培训资源、优化职业教育培训经费投入方式的重要途径。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时期,培训的改变也需要适应社会体制变革的需要,资源的分配必须以市场调节为先。同时,政府职能利用其特有的经济管理手段影响社会公共资源的分配方法。以市场经济体制为指引“再嵌”到乡村职业教育培训中,不断优化乡村职业教育培训经费的投入渠道是一条有效路径。
现代乡村文化容易受传统文化及从众因素的影响,导致文化之间的交融一致性,相同的传统文化在相互嵌入的场域和机会之间产生了更多相似性。由于正式制度和法规有诸多不健全的地方,在这种方法既可能耗时长且成效有限的情形下,此方法应用范围往往是受限的。但非正式的文化约束对于行动人的心理影响是潜移默化的,诸多的心理负面影响也往往是借助潜在的、甚至无意识的认知来实现的。从我国乡村技能教育培训的文化嵌入来看,涉及较多的文化观念——忽视科学劳动技术、鄙夷社会底层劳动等等,这些文化观念对乡村职业教育培训造成了刻板印象,自然影响培训的发展,这是乡村职业教育培训文化嵌入的最简单表现。
我国是一个农业大国,需以乡村文明占有利的主导地位来展示其几千年来的文化精髓。为此,除了基层地方政府要大力宣传乡村职业教育培训以外,还要有宣传的机制依托。首先,要加强乡村职业教育培训的公益文化设施建设力度,逐步实现对乡村职业教育培训资源的供给均等化,以独特的本土乡村职业教育培训文化为底色,引导积极正确、科学进步的职教培训文化并嵌入到乡风文明建设和乡民的认知中。其次,要以开放竞争的乡村市场经济促进职业教育培训文化交融互嵌,进一步发掘乡村职业文化、职业培训文化特点,打造乡村职业教育培训文化产业品牌,推动乡村职业文化教育与产业的深层次再嵌融合。再次,构建职教培训文化再嵌平台,以乡村社区党组织为载体,通过基层政府党政机关、乡镇企业与乡村职业教育培训机构结对子,积极培养新型乡民产教融合社团与科学劳动文化俱乐部,并利用乡村经济组织作为文化有机再嵌的中介场域,寻求外部资源支持,改变乡民职业教育培训理念,以此提高文化再嵌入职业教育培训的社会认同。最后,打造乡村职业教育培训宣传网络。随着乡村网络设施的逐步完善,乡村职业教育培训机构可在官方微信公众号开设“职教风华·培训回眸”专栏,开辟“职业教育培训专业”专题网站,设置“企业文化风光”“农业技术现代化教学”等特色栏目,进一步增强覆盖面和吸引力。
社会学家迪尔凯姆认为教育主要起两个作用:一是为企业输送技能人员。二是透过文化传播的手段作为社会整合的工具[16]。乡村职业教育的培训内容也承担了同样的功能,职业教育培训过程的结构运作和管理机制同样嵌入到经济社会的总体环境当中。而基于职业教育培训与经济发展规律的相互联系,与分析企业的结构嵌入很相似,与其相互联系的各类经营组织、政治机关与教育组织都是在其所处的经济网络中的重要联系点,在由这些组织所交织而成的网络系统中,职业教育培训也形成了自己的特色。“进入网络寻找合适位置”是典型的企业结构嵌入,即职业教育内嵌于所联结的关系网当中,构建网络即是通过对企业结构内嵌性的理解和探索。作为乡村职业教育培训的主要组成部分之一,培训内容直接影响着乡村职业教育培训的形式和组织结构。随着乡村现代化进程的加速,为适应职业发展中的各种需要,职业教育培训的服务对象也更加复杂。基于乡村在技能型人才特征方面的不同,其培养目标上存在着多重性和多元化的特点。所以在培训内容与方式上,要针对乡村职业教育特征与乡民的工作习惯选择灵活的培训方法,实现培训内容和培训方式与乡村职业教育相契合。
为提升乡村职业教育培训的结构再嵌水平,首先在培训内容上需坚持实用原则。乡村职业技能培训要突出技术性、实用性,根据“三农”的实际情况,研究区域范围内不同群体在不同时间的乡村职业教育需要,培养乡民的态度、知识与技能,使受训者培训后很快实现增产增收。其次,在培训方式上要坚持灵活便民原则,实现就地培训。乡村劳动力在区域内接受培训并就业,就近参加培训,食宿、交通等经济成本较低,且在参训期间可照顾家庭,学员较易接受。此外,还可通过校企合作,实行“企业出单、学校收单、政府买单、乡民收益”订单培训方式,对在岗学员进行技能提升培训。在培训方式上尽可能以短期培训为主,适应乡村的产业特点,选择农闲时间灵活培训,充分考虑学员的知识基础与社会接受能力,选用最适宜的教授方式。再次,根据乡村职业教育培训的目标制订科学合理的培训评价体系,针对培训内容与培训方式的实施情况,本着以就业为宗旨、以能力为本位的原则,要求施教者、受训者、企业鉴定人员进行定期评价并反馈,以便对乡村职业教育培训内容与培训方式进行及时调整与创新,实现乡村职业教育培训内容与方式的有机契合,提高乡村职业教育培训的收益水平。
格兰诺维特指出,影响人类活动的主要因素是具体化的社会关系,而经济是嵌入在具体化的社会关系里面的,由于网络关系的强弱、重复性、地域的不同,会产生不同的关系内化过程,进而形成不同的情境行为[17]。“嵌入”是一个具有中间范畴的直接影响机理,它处在“过渡社会性”(指行动较大程度上是由人际关系和社区背景来确定)和“低度社会性”(指行动基本上不受人际关系和社区环境条件的直接影响)之间。与波兰尼相比,格兰诺维特将嵌入性细化至微观层面,把经济行为嵌入到具体化的社会网络关系当中,使嵌入性变成可定量操作的经济社会学理论。他在研究关系嵌入机理时,提出了交易活动中应该以诚信为基石,只有双方彼此信赖,经济活动中的交易成本才最低[18]。因此,信任关系控制着经济活动,这是嵌入的网络机制。针对关系再嵌入乡村职业教育培训主体合作的表面性问题,应积极探索政府、培训机构、企业、教师、学生之间的多元共治,以彼此信赖为基石开展合作关系再嵌入。
为此,在政府层面,将乡村职业教育培训纳入工作计划,依托当地优势产业,整合区域内职教培训资源,将区域职教培训中心打造成集学历教育、非学历培训、劳动力培训中心、产业技能培训基地等功能为一体的乡村特色综合性职业教育培训中心,充分完善乡村职业教育培训管理专业委员会制度,并安排部门专业人员定时定量走访观察培训机构与乡镇企业的落实程度,及时总结改革发展中遇到的问题和经验,为乡村职业教育培训发展保驾护航。在校企合作层面,除了安排“工匠人”讲座与“订单式培养”外,培训机构要吸纳企业高级人员参与自身人才培养体系的构建,在人才培养方案制订、专业建设、课程设置、教学评价改革等重要领域都要给乡镇企业创造参与空间并有效执行。企业可利用学校设施配备、师资与自身实训场所、实战工厂等资源与学校合作开展多种多样的技能培训,实现校企资源共享,增加互动频率,互惠共赢。在师生与企业合作层面,师生要转变到企实训的意识,秉着提高自身专业发展的初心,在参加生产实训中深化专业理论知识与锻炼专业操作技能。企业要对参与实训的师生负责,根据师生培训评价表对他们进行过程性评价与总结性评价,并及时反馈给学校或个人。采取政府为主、校企为辅的薪酬补助原则,给予参训者适当奖励。关系再嵌是一个建立目标与期望并促进合作关系发展的行为逻辑,这种逻辑的特点在于行动者们并不是自私的谋求眼前利益,而是专注于建立持久的长期合作伙伴关系,强调了规则、信任以及互惠性交易中的关键社会性要素,而信任则是维持这种长久合作伙伴关系的重要基石,也是合作关系赖以维持的关键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