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新媒体环境下,以《乐队的夏天》为代表的垂直音乐类网络综艺节目在内容选择上倾向于多角度挖掘小众音乐领域内极具先锋性、独特性、反叛性的音乐风格,展现音乐人个性化的人格魅力,使乐队文化、嘻哈文化等青年亚文化快速进入大众视野并受到广泛关注,这一现象正是新媒体时代网络综艺节目对亚文化的影响及青年亚文化群体积极寻求身份认同建构的“狂欢”。文章聚焦青年亚文化群体借助网络音综进行身份认同建构的过程,分析青年亚文化群体自我认同的建构、群体认同建构,由此发现,新媒体环境下网络音综通过多元化的情感投射与移情,前后台弥合性的角色扮演以及生产消费文化产品的方式实现“理想我”与“真实我”的统一。在群体认同层面,利用符号化、机制准入的方式进行群体边界区分,多角度多平台群际比较,通过具象化群体规则、实践积极区分以及亚文化群体同主流文化的抵抗方面,探析当下音乐类网络综艺对青年亚文化群体身份认同构建的突围与重构,并从中总结网络音综以嘻哈说唱、摇滚乐队等相同兴趣爱好而在网络空间聚集起来的趣缘群体,从兴趣认同逐渐转变为情感共同体,并借由音乐类网络综艺提升自我价值、所属的群体身份认同以及缓解认同焦虑所发挥的作用和影响。
关键词:青年亚文化;身份认同;新媒体;网络音综
中图分类号:G2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436(2023)18-0-03
近年来,垂直音乐类网络综艺节目逐渐在综艺市场崭露头角,其中《乐队的夏天》突出展现乐队既是一种组织形态,又是一种音乐风格的特点,致力于打造以说唱、乐队、原创为代表的网络音综。音综受众群体通过亚文化音乐挑战、抵抗主导文化/父辈文化,以达到表现音乐多元价值和展现青年亚文化群体自身价值追寻的目的。因此,有必要从身份认同建构的视角,深入探讨青年亚文化群体。
1 自我认同建构:“理想我”与“真实我”的统一
身份认同建构的重要核心是“同一性”的问题,在自我认同层面,安东尼·吉登斯认为,自我身份已经成为自反性的、有组织的谋求[1]。其实质是一种内在性认同,是个体依据个人经历反思性地理解自我。自我认同通过自我反思和参照他人这两种途径实现“理想我”与“真实我”的统一,逐渐形成对主体自身的身份感和认同感[2]。
1.1 多元化情感投射与移情
《乐队的夏天》突出展现乐队的“草根”常態。《乐队的夏天》第一季第八期旅行团乐队在选择歌曲Bye Bye时表示,歌词中“Bye Bye房地产的世界”暴露了乐队当时被迫露宿街头的心酸经历;“Bye Bye internet的世界”是对网络恶评的反击。乐队在词曲创作中反映现实生活,用音乐对抗和战胜负能量,表达对世界的态度。乐队依托真实的情感经历、思想,引起乐迷共鸣,让乐迷将自身的经历、体验代入其中,在网络音综中找到自我身份定位。
这种情感投射和移情,通过线上线下等多种方式实现。一方面,现场受邀乐迷团可以给自己喜欢的乐队投票并参与现场互动。《乐队的夏天》现场设置部分无座观众区,允许乐迷在舞台周围全身心投入音乐中。如第一季第三期刺猬乐队《火车驶向云外,梦安魂于九霄》歌曲高潮阶段,现场乐迷互相搭肩开火车,以肢体动作呼应歌曲。另一方面,网络乐迷在各大社交平台上通过发送弹幕、评论以及参与网络投票等方式参与互动。猫眼大数据显示,仅2019年8月4日,《乐队的夏天》第一季在微博话题讨论量519万次,评论量3.2万次,弹幕量高达40.1万次[3]。通过将情感投射到弹幕、评论、互动中,让乐迷形成更深刻的自我认识,也让其他乐迷从“他我”的体验中发掘自我感受,肯定自我认知,弱化认同焦虑,完成自我认同建构。
1.2 弥合性自我角色扮演
欧文·戈夫曼在《日常生活中的自我呈现》中提出,社会生活是一个大舞台,这个舞台分前台和后台,前台是个人按照社会主流秩序和交往规则进行“舞台表演”、扮演正式角色的场所;后台是人们放松,并借此宣泄情绪,充分表现自我行为风格的地方,与前台的行为举止截然不同[4]。当现实社会中的乐迷在自己的“前台”找不到自我释放空间时,便自然会转向后台进行自我呈现与延伸。
网络音综《乐队的夏天》作为一个放松宣泄的后台,构建乐队文化的虚拟空间将网络乐迷的兴趣具象化,给予他们不同的感知路径,网络乐迷在虚拟网络社区中能够展现“真实我”,扮演“理想我”。一方面,在情感上,为现实中倍感压力的青年提供拥抱自己所热爱的、发泄情绪和挣脱束缚的空间;另一方面,在管理层面,青年亚文化个体在网络空间中以“微博超话管理员”等身份成为线上群体的管理者,通过地位提升扮演“理想我”,获得群体认可,或是成为“意见领袖”,通过知名度和号召力对青年亚文化群体施加影响,满足自身的身份认同。网络音综作为一个虚拟的后台弥补前台缺憾,呈现和延伸自我。当乐迷在网络虚拟的后台空间进行角色扮演而得到其他乐迷的认同时,其在一定程度上便完成了自我认同建构。
1.3 生产与消费反映归属感
库利的“镜中我”理论指出,个人通过与他者互动这面“镜子”认识和把握多面的自我。乐迷期望通过文化实践积累所生产出的文化产品与他者互动,在互动过程中通过他者对自身/产品印象、评价、态度等方面更好地认识自我,并建立起自我身份的认同感、确认感以及所在群体的归属感。
消费行为本身就能反映其对自身的认知状态,至此,消费不再是工具性活动,而是符号性活动[5]。与他人截然不同的消费和生产方式也是实现自我、展现自我的一种方式。费里德曼认为,“在最一般的意义上,消费是创造认同的特定方式,一种在时空的物质重组中的实现方式”[6]。网络音综在文化生产与消费方面,主要集中于综艺视频的二次创作、综艺节目的周边衍生品以及在各大社交平台进行文本相关的活动之中。随着《乐队的夏天》的热播,B站涌现了大量以乐队综艺节目内容为基础,通过拼贴组合、剪辑加工进行模仿恶搞、点评分析、乐队科普、高光剪辑等涉及多方面的二创内容,乐迷既是媒介产品被动的消费者,又是作品的生产者。爱奇艺出品的《乐队的夏天》还推出了其衍生节目《乐队我做东》,以真人秀和访谈的形式邀请《乐队的夏天》中的乐队成员组饭局,展示乐队走下舞台的真实的生活状态,从节目本身延伸辐射出新消费产品。同时,在微博、抖音等互动性强的社交平台,依托弹幕、评论等,对原文本进行再诠释、再生产、再消费。
2 群体认同建构中的边界区隔
群体认同主要回答“我们是谁”的疑问,根据社会认同理论的观点,社会认同由社会分类、社会比较和积极区分组成[7]。乐迷作为以兴趣爱好为纽带的趣缘群体,其内外部群体分类、群际间比较以及群体之间的积极区分是建构群体认同的必要条件。
2.1 符号化边界建立
在建构群体认同的过程中,乐迷通过应用群体符号、设置特定的准入机制,建立起内外部群体之间区隔。每一类青年亚文化群体都会创造、发展出一些专属的、独特的符码,这些符码直接区隔于其他亚文化类型[8]。网络音综通过加工处理外化的视觉符号、行为符号,对其进行拼贴、挪用、重构,为青年亚文化提供新的表达路径。
乐队标识作为体现乐队文化核心概念、价值最直观的视觉符号,在综艺节目中以不同形式反复出现得到强化。《乐队的夏天》第一季片头宣传视频致敬了大量的乐队经典符号标识,其中处理和应用美国著名朋克乐队blink-182乐队Logo、滚石乐队Logo、歌手David Bowie的闪电造型、披头士贴画、新裤子乐队专辑封面等。第一季新裤子乐队的Logo是由三条腿的形状组成,代表乐队三名成员,也与乐队主唱彭磊的演出经典起跳动作相似;痛仰乐队用哪吒的形象当标志,展现其对自由的向往和反叛骄傲的个性;第二季五条人乐队的标志是随风而动的红色塑料袋,象征一种赤裸裸的真实感。此外,包括节目演出现场中多次出现的行为符号,金属礼作为摇滚乐队、乐迷在演出现场常用的手势,把大拇指、中指、无名指贴紧,食指和小指伸出,乐迷做金属礼手势的特写镜头在节目中多有展现,表达了对乐队音乐的喜爱和尊重。
节目致力于展现乐队文化的丰富历史和精神图腾,明晰乐队文化的价值和内涵,提升人们对亚文化的认知度和接受度。在这一过程中,乐迷对所属群体的认知了解越深,公开阐述越多,主动应用群体符号的次数越多,其对群体的归属感就越强,以此能够加深乐队“品牌”的影响力,并划分一条十分清晰的圈层边界。
2.2 多角度群际比较
符号特征的应用奠定了对群体认同建构的基础,网络时代青年亚文化群体的社群关系搭建逐渐趋向快捷化,社群成员以兴趣爱好和崇拜为第一准入机制,自发形成群族化团体,在网络音综市场中多体现为乐迷团体的形式。
乐迷虽没有较高的准入门槛,但由于乐队文化包含众多不同的音乐风格,摇滚、嘻哈、民谣等,因此围绕多元风格建立起亚文化乐迷群体,其内部会进行频繁积极的群际比较。社会心理学认为,迷群会选择相似的、有可比性的群体进行比较,目的是获取正确的群体认知[9]。乐迷通过放大自身优于其他群体之处,加深自身所属群体的自尊和强化群体认同感。在内部各细分群体之间,显性比较体现在各个网络社交平台的活跃粉丝数、热搜量、发帖量等数据层面,隐性比较体现于对乐队文化的高度热爱与深层认知方面。比如,摇滚乐队与嘻哈说唱乐队的比较,两者音乐属性、风格相近,具有群际比较的基础,摇滚乐迷会通过评价说唱发展基础薄弱、音乐风格单一浮浅等内容展现作为摇滚乐迷的优越感,彰显亚文化音乐的个性化、异质性,在增强群体认同感的同时传递不同的亚文化内涵。
2.3 具象化的积极区分
乐迷借助网络媒体表达所属群体的多元化优势,通过建立专属网络社区,积极区分“我群”与“他群”。网络社区多集中于微博超话、百度贴吧等网络社交平台,以对乐队的喜爱崇拜为准入条件,以社群动态、头像、群规等作为群体身份的区分标准。例如,盘尼西林乐队的微博超话主要包含乐队演出预告、乐迷发布乐队演出现场视频、乐队动向等内容。该乐队超话还参与微博五月“Pick你的星画手”活动,通过邀请乐迷创作喜爱乐队的原创“饭绘”作品参与评选并设置活动奖励,提高超话活跃度。再如痛仰乐队的百度贴吧名称为“痛仰吧”,吧规共四条:禁止发布任何形式的广告;转卖门票或实物周边谨防骗钱;群招贴一个群仅限开一个;禁止言语辱骂,人身攻击,违者封号。其通过制定实施群体规则和开展群体实践活动,提升了乐迷黏性、参与度,增强了群体认同感,扩大了群体影响力,更好地区分了“我群”与“他群”。
3 网络音综在青年亚文化群体身份认同建构中的挑战与机遇
进入文化混融时代,青年亚文化群体面临机遇与挑战共存的局面。受网络去中心化的影响,网络空间的高度自由为网络音综提供了更大的发展空间,但青年亚文化的发展受困于泛娱乐化、消费主义、流量至上等因素,须警惕伴随网络空间潮流热点兴起的快消式兴趣群组经历快速激发聚集再到极速消亡的窘境。网络狂欢过后,易引发过度娱乐、失控越轨的行为。
与此同时,网络音综为亚文化提供了一个展示和参与平台,允许青年亚文化群体进行情感表达和意义再创造。在与主流文化持续互动、互融中,节目对“亚”素材的选择本身证明了主流文化对多元文化的包容度逐步提升。同时,青年亚文化群体对亚文化的解读更加理性,明晰了尊重不同文化价值观念的重要性。青年亚文化由对抗走向对话,展现出娱乐解构、交流互融的未来趋势,青年亚文化群体已生成新的话语体系。
4 结语
新媒体时代,青年人通過网络综艺《乐队的夏天》表达对亚文化音乐的喜爱,寻求认同,并借由网络媒体二次创造文化产品和文化消费,建构群体认同,以增强青年亚文化群体的身份认同感。同时,网络音综需要明确亚文化在价值观层面应正确引导,培养受众认同,满足受众的情感需求,缓解身份焦虑。
参考文献:
[1] 贝克,吉登斯,拉什.自反性现代化 现代社会秩序中的政治、传统与美学[M].赵文书,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1:196-210.
[2] 邓惟佳.能动的“迷”:媒介使用中的身份认同建构[D].上海:复旦大学,2009.
[3] 网易.猫眼专业版:《乐队的夏天》最高热度超9000小众音乐如何发电?[EB/OL].雷客网,https://e.leikw.com/film/vn210898.html,2019-08-04.
[4] 欧文·戈夫曼.日常生活中的自我呈现[M].黄爱华,冯钢,译.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89:19-25.
[5] 卓如彩.城市居民的消费方式与身份认同研究[D].长沙:湖南师范大学,2008.
[6] 林晓珊.网络消费与当代青年消费文化的变迁[J].青年探索,2011(2):5-10.
[7] 张茜.摇滚青年亚文化迷群身份认同研究[D].天津:天津师范大学,2022.
[8] 孙黎.中国网络青年亚文化群体新媒介赋权行为及影响[M].武汉: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2020:69-70.
[9] 李思思.赛博空间中韩流迷群的身份认同建构[D].杭州:浙江大学,2017.
作者简介:蒋蕙冰(1999—),女,江苏连云港人,硕士在读,研究方向:数字媒体艺术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