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出地球》：“写意式”审美视域下科幻动画片美术设计研究

崔玲玲

科幻动画电影《冲出地球》（2022）通过充分应用科幻、国风等元素，搭建超自然、虚拟的叙事架构，打破传统条理化叙事范式，融合更多文化元素、想象故事情节，以类型叙事策略杂糅多种素材，在个性表达过程中，为观众营造了新奇、写意的视觉场景。该片加入了更多跨类型语言，增加了传统国风元素，以奇妙隐喻的创作方式，传递了热血少年不畏困难的坚持，进一步彰显了影片叙事的现实意义。

一、美术设计中视觉影像的传承动力与想象突破

基于“写意之美”的视觉影像，不仅塑造了具有辨识度的视觉表现空间，也以重新塑造、重新设计的“影像复合体”，诠释了独有的美学特征。电影《冲出地球》以科幻元素为基础，通过将传统文化元素进行组合、重构，从细节设计、怀旧美感到科幻美学，从古朴造型到智慧动画技术，从虚构想象到假设隐喻，皆呈现出现代科幻与传统国风的融合魅力。

（一）植根传统文化的原始动力

写意美学是动画电影在“想象时空”中，进行叙事的视觉追求及精神表达。回归传统、古典的质感美学，以独特色调致敬复古情怀，在传统文化记忆的层层叠加中，实现了创意美学的视觉建构。[1]作为后现代语境下的动画影像，电影《冲出地球》的场景设计并不是简单复制、迁移传统文化场景，而是通过选择、提取和改造传统文化的视觉符号和文化碎片，实现了虚拟想象与现实场景的有机融合。创作者多次到北京老胡同、鞍山旧工厂等地进行了解，通过植入现代审美基因，对相关场景元素进行艺术化改造，使“老北京”的国风美学与未来“科幻”想象美学有机融合，构建了可信、亲切的叙事场景，唤醒了观众对优秀传统文化、经典国风的情感记忆。从视角影像的画面上看，本片通过以后现代主义为基调，采用艺术“拼贴”的后现代影像策略，应用颠覆常规影像的方式，打破了传统动画电影叙事的单一性，其中涉及的时空观、叙事逻辑，完全颠覆、瓦解了科幻动画电影的影像风格，杂糅出新的、充满意境的动画电影美学场景。

（二）突破科幻想象的视觉创新

在科幻题材影片创作与叙事表达过程中，运用“写意之美”的方式来表达，将帮助观众更好地理解其中讲述的内容。[2]与一般国产动画电影的故事题材、叙事内容、风格不同，动画电影《冲出地球》是科幻动画电影的积极尝试，通过以新的完整世界观为基础，以强大的创造意识和创新能力，为观众呈现出内容丰富的想象力空间。在彰显传统国风、沉淀人性关怀的基础上，借助奇幻的视觉镜头，构建了充满“写意之美”的视觉影像。为进一步增强影片的未来感与科幻属性，创作者对人物角色的造型进行“科幻”升级。比如，为“牧雷”装上机械义肢，使其手臂与武器能够自由切换，而为“沙无赦”设计的巨肢，则象征其可能来自外来文明。为将抽象动画、剧情转化为清晰、有效的“视觉具象”，需要合理搭配色彩、精选空间要素，通过为观众呈现代入感极强、观众熟悉但不完全写实的视觉场景，消除了受众的陌生感。

（三）聚焦观众审美的视觉再构

法兰克福学派①认为：“回忆”是一种认识论上的功能，是一种综合，不仅仅是面对过去或一种“乡愁病”，它更是超前显现着一个比现实更真实、更合理的理想的未来。②写意是纯粹的中国美学概念，在视觉影像构建过程中，通过将“写意之美”辐射到更多想象时空，为观众营造彰显传统美学风格的视觉表现空间。[3]美术设计不仅是电影视觉影像的构建方式，也是电影叙事体系的重要部分。良好的美术设计既能用视觉“讲好故事”，也塑造了生动、鲜活的人物。国风写意作为动画电影《冲出地球》视觉美学表达的基点，通过对视觉元素进行精细搭配、精雕细磨，超越了以往动画电影同质化的视觉风格，使观众最终在影片的写意美学中，寻找到了视觉慰藉。典型视觉元素是动画电影创作的先天属性，该片在由“十二生肖”、宇宙大饭店等国风细节，以及银河眼、飞船Honeybee等科幻元素共同构建的视觉影像空间中，以独特美学特质和无穷想象，超越现实的叙事逻辑，传递了“写意之美”的独特意蕴。在动画科技助力下，传统写意美学逐渐以新的风潮呈现给观众，无論是影片塑造的怀旧场景、道具选择，还是具有复古风格的人物造型、画面场景，都生动展现了写意美学的艺术气息。

二、美术设计中视觉影像的意蕴建构与艺术生成

美国电影理论家阿恩海姆在《视觉思维：审美直觉心理学》一书中提出了“视觉思维”或“图像思维”的概念，认为图像感知的视觉活动与借助语言进行的思维推理活动具有同样功能。③随着动画艺术受众群体不断广泛，采用拼贴的叙事手法，能够拓宽影像空间，丰富审美内容，赋予受众更加立体、多样的审美体验。动画电影《冲出地球》以“写意之美”为基础，构建视觉影像空间，在对现实进行“理想化”表达的同时，将传统美学与现代想象杂糅、交织在一起，经过艺术“催化”，形成全新的视觉美学。

（一）杂糅并置的拼贴技巧

拼凑是后现代主义消解传统、现代的手段，通过采用叠加、混合和拼凑等形式，消解传统主流叙事形式，再以复杂共存的杂糅形式，营造新的独特空间。动画电影构建的视觉影像空间是复杂的，通过采用“拼贴”“拼凑”的手法，能够将传统与现代，现实与虚拟等元素进行杂糅，最终呈现出全新的、具有独特含义的想象空间。[4]在动画电影《冲出地球》中，既有现代化的钢铁机甲，也有极具国潮风格的传统建筑，通过将国风韵味、传统美学融入影片的叙事场景、细节，使观众获得“沉浸式”的视觉观感。创作者对北京生活、传统文化有着特殊情谊，在电影场景设计中，选择使用大量有老北京建筑风格的视觉符号，从钟鼓楼到街边小店，再到“兔爷”、小篆刻制，都生动诠释了深厚的中国风。该片用画风隐喻场景风格，将深意融入叙事细节之中，其中随处可见但被遗忘的飞行器零件，似乎向观众传递这里曾经是飞行世界，并与“禁止飞行”的天墙计划形成鲜明对比。总之，科幻与国风、写意美感与动画想象等杂糅并置的设计风格，几乎贯穿影片叙事的全过程。

（二）情景交融的美学意境

“写意之美”诠释的独特视觉美感是国风艺术核心内容之一，通过将传统国风元素进行层叠、堆积，以厚重的美学装饰和独特的文化体量，向观众呈现了符合现代审美的视觉美学。虽然“手绘二维动画”不再是动画电影市场的主流选择，但是，动画电影《冲出地球》在绘画制作时，为更好展现温情，彰显精神魅力，选择以“手绘二维动画”的方式进行表达。手绘二维动画具有和工艺品一样的质感美学，绘画师极具工匠精神，通过融入个人对生活细节的观察，勾勒动画人物想象，为观众呈现了生活、鲜活、有温度的视觉场景。该片历经6年时间完成创作，一幅画面有24张画稿，手绘稿总数量超过了12万张，仅一处展示城市风貌的“长镜头”，就花费了3个月时间完成，无论是特效的质量，还是打斗镜头的数量，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称作动漫艺术的经典。代表邪恶一方的银河眼、“尖锐”风格，既生动表达了自身立场，也象征了麦当面临的困境。而在大众生活场景设计方面，则使用了象征温和的饱满、圆润风格，让观众获得了温馨、体贴的体验。

（三）虚实意境的场景设计

美学家宗白华在《中国艺术意境之诞生》一文中写到：“化实景而为虚境，创形象以为象征是意象营造、意境创造的基本美学法则。”①场景设计是动画电影想象世界的核心承载，是动画电影故事内容、创作精髓及精神内核表达的关键依托。良好的视觉意象不仅深化了影像作品的精神意蕴，也实现了叙事功能与审美潜能的有机融合。[5]辨识度高的视觉元素是动画电影场景叙事的核心要素，动画电影《冲出地球》将故事设定在可以自由飞行的未来时空之中，为更好辅助故事剧情，帮助观众更好理解叙事内容，提出了新的“再生球系统”概念。虽然科技一直在进步、发展，但是，受能源制约，一旦能源消耗殆尽，星球文明就很难继续发展。3个小朋友正在放风筝，然而风筝一上天，就断了线，3个导弹突飞而来，将风筝炸得粉碎。从实质上看，这是一场关于地球的阴谋。邪恶文明禁止飞行，要求破坏所有飞船；制作天墙，将地球改造为吸收其他恒星能量的“再生球”，以消除自身面临的能源危机。

该片通过使用钟楼、鼓楼、中餐馆、风筝等一系列中国风的视觉元素，营造了国风气息浓厚的影像世界。当具有国韵美学风格的钟鼓楼和科技感极强的银河眼对峙，不仅精准体现了“国风+科幻”题材电影的精神内核，象征了影片与生俱来的标签和美学特征，也承载了该片所追求的艺术想象和独特美学。

三、美术设计中视觉影像的主题建构与情绪释放

美学家朱光潜在《谈美》一书中指出：“美感的世界纯粹是意象世界。”②电影作品作为意象驱动下的动态影像，通过采用科学、合理的美术设计策略，将生活的“实”与意象的“虚”相融合，在充满意蕴的视觉空间中，能够生动释放情绪，流露真实情感。动画电影《冲出地球》从策划到完成制作，从科幻题材的把关、“科幻+国潮”风格的设定到叙事内核的确定，始终以建立在科学理论基础上为前提，通过讲述有吸引力的故事内容，讲述“每个人都是自己的英雄”这一属于中国人的英雄主义内核，增添了整体可看性。

（一）心理雕刻：英雄主义内核的深刻表达

美国电影与文学批评家查特曼认为在叙事文本中存在现实中的作者与读者以文本为媒介的对话层、文本隐含作者与隐含读者的对话层、叙述者与受述者构成的对话层。①电影叙事文本是由多个主体位置构成的话语系统。[6]电影《冲出地球》通过将故事场景放在未来世界，沿用导演前作《星游记之暴风法米拉》的人物设定，以“平行宇宙”的叙事姿态，重回《星游记》IP的起源：原本可以自由通航的星际空间，因为陨石雨袭击，使地球上的所有人都开始惧怕飞行，而麦当成为整个地球唯一想要冲出地球的人。“冲出地球”既是本片故事内容的核心，也是大众长期以来的“飞天梦”。少年麦当面对巨大挑战、困难及挫折，始终相信充满奇迹；在与咕咚的冲突中，借助少年与成年的世界观冲突，深刻表达了想象与现实的必然矛盾。影片人物“咕咚”变身为中年大叔，虽然有点颓废，但是喜欢冒险，始终充满热血。麦当对咕咚说，“没到最后一刻，就不叫结局”，呼应了个人的生活态度。为了构建新的故事空间，虽然本片讲述的地方叫“地球”，但是，与现实生活中的地球存在本质差异；通过将传统国风建筑与现代科幻想象相融合，以独特的人文形态，构建了全新的视觉影像世界。比如，麦当父亲留下的“手镯”是一种触媒，能够吸取来自“天墙引擎”的能量，让地球成为更高级星球的“充电宝”，看似没有科学依据，但这是“戴森球”理论的应用体现；通过设置相对可靠的叙事依据，营造充满幻想的叙事场景，对生活哲理、命运等创作主题进行反思，实现了从主题表达到现实生活的延伸。

（二）家国情怀：宏大叙事主题的现实强化

德国学者米克·巴尔在《叙述学：叙事理论导论》一书中提出“叙述学，是关于叙述、叙事文本、形象、事件以及讲述故事的文化产品的一整套理论。”②“沿着父亲的轨迹，冲出地球，和他相遇”是本片创作的主线，打着“抵御陨石雨攻击”的名义实施的天墙计划，虽然能够将整个地球包起来，并且让地球免受陨石攻击，但是，其代价是人类再也无法向宇宙飞行。当多数居民都默认了这种安稳的日子，而麦当的父亲作为坚定的飞行派，他发觉在宇宙深处，存在一种叫做“彩虹海”的物质，能够重塑地球生态。为此，他坚信人类不能放弃飞行，更不能为后代留下残破的家园。父亲带着希望出发了，但是几年来，都杳无音信。麦当则始终谨记自己和父亲之间关于“彩虹海”的约定，而且心中始终坚守“飞出去”的想法。在地球上，银河眼的统治越来越残酷，甚至推行了日益严苛的“禁飞令”。麦当用父亲临走前秘密留下的“彩虹号”去寻找奇迹。然而，银河眼不允许有人逃出地球，于是决定启动歼灭程序，击落麦当。当麦当的飞船身中数弹，即将坠毁时，一条钢铁巨龙发射出无数天墙碎片，很快遮住了天空，银河眼露出了自己的“真实面目”。人类瞬间醒悟了银河眼及更高等级星球的陰谋，但此时，地球仅剩下最后一架飞船。为了冲破导弹布下的天罗地网，人们重新燃起了飞天梦，升起了无数风筝。在“即使再可怕的困境，只有冲上去，才有希望”的内心呐喊中，原本可以逃离的麦当，放弃了逃生的机会，选择留下来继续拯救家园，诠释了“舍小家为大家”的家国情怀。

（三）永葆热情：温暖人性主题的现实隐喻

德勒兹与迦塔利在《什么是哲学？》一书中认为：“一件艺术品就是一个感觉的整体，是知觉和情感的合成体。”③叙事主题是视觉影像创作、设计的基础原则，是基础叙事逻辑。动画艺术作为叙事媒介，通过选择贴近受众的表达方式，塑造更加新奇、更加潮流的对话空间，以讲故事、讲道理的方式，让观众更好地了解本片所表达的主题、价值理念。[7]电影《冲出地球》传递了再渺小的力量，面对困境，仍然“坚信未来”有无限可能，坚持突破内心封锁的精神。当宇宙面临能源危机时，银河眼假借“保护地球”之名，密谋制定“天墙计划”，意图让地球成为宇宙的“充电宝”，成为其他高等星系的牺牲品；麦当是一位将飞行当作理想的少年，面对特殊困难，他主动肩负起冲出地球、保卫家园的重任，即使明知充满挑战，但他仍然没有放弃“彩虹海”的约定，坚持自己要飞出去。本片借助麦当视角，传递了少年人面临困难、挫折等艰难挑战，仍然能够保持初心，坚决突破一切的信念，继续散发属于年轻人的活力热情、勇气热血。当台词“相信奇迹的人本来就和奇迹一样了不起”响起来之后，鼓励观众能以“冲”的心态，重拾对生活的希望与期待，使观众对影片诠释的主题产生了深刻的情感共鸣。该片继续传递了坚持梦想的勇气、守护信念的情绪等叙事主题，其中诠释的精神感染力，引发观众产生了强烈的心灵共鸣。

结论

当前动画电影产业以“全龄化”为方向，自觉回归艺术本体，通过增强内容叙事的戏剧性、人物角色的人性化，实现了美学意象世界与现实生活主题的完美融合。《冲出地球》在契合受众观影需求的同时，通过汲取写意美学，积淀人文关怀，解构、重塑世界观，为受众打造了极具想象力的视觉盛宴。该片通过诠释丰富的艺术想象与科技感，巧妙转化优秀传统文化与东方美学，在赋予观众更深刻、更鲜活视觉体验的同时，引发观众对科幻动画电影进行更多思考。

参考文献：

[1]陈天一，张金尧.电影声效的美学价值及其生成——兼论吉尔·德勒兹声效影像理论的有效性[ J ].电影评介，2020（16）：30-33.

[2]赵贵胜.论二十世纪中国动画电影民族风格建构[ J ].文艺评论，2021（03）：98-107.

[3]孙萌.智慧与忧伤的画笔——回望张光宇《大闹天宫》动画电影美术设计[ J ].南京艺术学院学报（美术与设计），2021（02）：194-198.

[4]李小燕.动画电影《冰雪大作战2》：多元想象、人文观照与诗韵审美[ J ].电影评介，2022（05）：91-93.

[5]邵雯艳，魏亦珊.写意之美：历史纪录片“中国特色”的艺术生成[ J ].中国电视，2022（10）：87-92.

[6]龚金平.从展览“传统”走向对话“当下”——“新国潮”背景下动画电影创作的变迁与进阶之路[ J ].上海文化，2022（10）：104-113.

[7]支媛.视觉在场与美学想象：文化类纪录片《典籍里的中国》的叙事逻辑[ J ].电影评介，2022（13）：97-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