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 琦
(西北大学 新闻传播学院,陕西 西安 710127)
社会化媒体时代颠覆了既有的传播格局,促进了个体主体性意识的崛起,众声喧哗的舆论背景推动了一场媒介的范式革命,也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中国传统文化的内容生产主体和表达方式。中国传统文化品牌作为优秀传统文化的精髓,是流淌在中国人血液中的文化基因,具有天然文化IP的特性和潜在的传播价值。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应“坚守中华文化立场,提炼展示中华文明的精神标识和文化精髓,加快构建中国话语和中国叙事体系,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展现可信、可爱、可敬的中国形象”[1]。这不仅关乎传统文化的保护与传承,也是建立文化自信和身份认同的重要手段。
因此,如何在社会化媒体语境下探索出中国传统文化品牌的创新表达模式不仅具有文化传承价值,还能够创造性地进行文化更新和价值重构,令中华民族几千年的文化底蕴焕发光彩,重现活力。鉴于此,本研究采用扎根理论的方法,以故宫博物院、大唐不夜城、西安碑林博物馆以及易俗社文化街区为传统文化品牌创新传播实践的典型案例,通过文献梳理和深度访谈的方法收集一、二手资料,以期提炼形成适应社会化媒体语境下中国传统文化品牌创新表达与传播的理论模型,从而为当下中国传统文化品牌的创新表达提供理论抓手和实践依据。
目前有关中国传统文化品牌创新表达的研究基本可划分为概述型和专题型两大类。前者主要从整体视角分析中国传统文化品牌创新表达与传播的基本理念和优化策略。后者则聚焦于传统文化品牌的不同表现形式,探讨不同类型的文化载体在进行传统文化创新表达过程中的价值优势和实践策略。
纵览概述型的研究成果,可以将其按照信息三要素的分析框架,从信源、信宿、信道这三个维度对传统文化品牌的创新表达与传播进行分类梳理。第一类从优化信源的角度提出价值保真、陌生化内容与情景再造、碎片化生存、多元产品形态、知识转换、元素重组以及个性化表达[2-5]。 第二类从管理信宿的角度提出把脉当代人的心理需求、 对用户的位置感知、 身份管理、 提升受众审美素质、 塑造受众文化创新思维[2, 4, 6]。 第三类从整合信道的角度提出嵌入性生存、 搭建多元媒介平台、 创新传播路径以及管理用户的社会网络[4, 7-8]。 在此基础上, 也有研究强调顶层设计在传统文化创新传播进程中的方向引领价值[7-8]。
从专题型的研究成果来看,可以按照传统文化传播过程中所依附的不同传播载体将其分为四大类,分别是以非物质文化遗产为载体的创新传播、以文化遗产为载体的创新传播、以传统媒体为载体的创新传播和以新媒体为载体的创新传播。首先,在以“非遗”为文化载体的研究中,研究者分别聚焦地域文化节、客家山歌、博物馆、海派文化、戏曲以及文创产品进行了文化创新传播的相关研究,并提出应该打造文化IP、孵化知识网红、通俗化文化元素、利用框架效应、重视典型案例、打造文化产业链、延长传播价值链、多元化场景呈现、沉浸式体验、多模态传播的创新表达及传播策略[9-14]。其次,在以“文化遗产”为载体的研究中,大多数研究者都聚焦于故宫博物院近年来的创新传播实践,并提出创建自有传播平台、借助主流媒体影响力、利用新技术探索文化资源的活化模式、借时尚新颖的话语表达促动社会化传播的创新传播模式[13]。再次,在以“传统媒体”为传播载体的研究中,研究者主要聚焦文化类电视节目的内容生产与传播方式,强调在内容与播出渠道上要新旧融合、颠覆传统文化的刻板印象;在节目形式上要借助技术元素构建视觉奇观,令观众获得沉浸式的收视体验[15]。同时可以利用明星的流量优势、网综的语言表达优势、节日的时空汇聚优势促成传统文化的话语转化和当代表达[15-16]。还有研究者聚焦纸质媒体,提出选题要蹭热点、接地气,话语表达要以“软”形态表达“硬”价值,传播进路中要打捞文化碎片、深化共识[17]。最后,在以“新媒体”为传播载体的研究中,研究者通过考察短视频、电竞和人工智能在传统文化创新传播过程中的策略和路径,提出通过短视频营造“在场”感、知识传播与日常生活场景融合、多模态化的内容呈现、萃取传统文化精髓、截取经典镜头引发社会化传播,以此提升传统文化的影响力和传播力[18-20];人工智能更加侧重用户视角的内容共生与精准匹配,通过洞察受众需求打破文化壁垒、寻求文化认同[21];电竞主要通过情节、版图和人物形象的元素来体现传统文化观、形塑世界观[22]。
综上所述,以上两类研究大多以新媒体为背景展开论述,但“新媒体”这一概念本身的界定较为宽泛和模糊。何为新媒体?这是一个中外学界众说纷纭的话题。英国学者理查德·豪厄尔斯(Howells,R.)说“最可怕的事情莫过于静候作者对新媒体的论述”,也就是说“新媒体”的定义还有待解决[23]202,225,正是基于以上原因,导致新媒体环境下传统文化创新传播的研究成果普遍存在针对性不足的问题。本文进一步通过文献检索发现聚焦社会化媒体语境下的相关研究更加稀缺,值得深入探讨以提出更具实践价值的优化策略。并且通过对已有研究成果的梳理可以看出该领域的研究大多为应然性研究,缺乏理论支撑;且研究结论多为实践策略的经验总结,缺乏理论建构,这在一定程度上无法为政府或相关机构提升传统文化品牌创新表达能力提供帮助。因此,本文聚焦社会化媒体语境下中国传统文化所面临的机遇和挑战,以“中国传统文化品牌”为主要研究对象,借助扎根理论的研究方法,构建社会化媒体语境下中国传统文化创新表达模型,探究这一全新的媒介生态环境下中国传统文化的创新表达方式和传播策略,以期为该领域的内容生产、渠道整合与精准传播提供具有理论支撑的实践策略。
扎根理论是美国学者Barney Glaser和Anselm Strauss提出的一种质性研究的方法,旨在从经验资料的基础上构建出一个理论框架。研究者在研究之初并没有理论预设,而是从直接的观察入手,运用归纳的方法对资料和数据进行分析整理,从而提取出研究理论[24]。本文研究的问题是社会化媒体语境下中国传统文化品牌如何进行创新表达,尚属一个新兴的研究领域,从上文的文献梳理可以看出学界目前对该问题亦缺乏成熟的理论框架。特别是随着社会化媒体的普及与广泛应用,中国传统文化创新表达的主体和形式日趋多元化,原有的理论探讨和经验梳理需要总结和提炼,进而对社会化媒体语境下的中国传统文化创新表达进行理论建构。因此,本文采用扎根理论,对当代中国传统文化品牌创新表达的相关文献、新闻和典型案例的访谈资料进行逐步编码,归纳总结出社会化媒体语境下中国优秀传统文化品牌创新表达的核心范畴以及它们之间的逻辑关系。
在此基础上,本文分三个步骤将文本资料进行了分析,即开放编码(Open Coding)、轴心编码(Axial Coding)和选择性编码(Selective Coding),具体编码过程如图1所示。在开放编码阶段,本文对筛选出的所有文本进行逐字逐句的编码,从而识别出一些主题并将其归类;在轴心编码阶段,本文将上一阶段的编码进行归纳,并提取出主范畴;最后,将主范畴有机关联,并构建出理论模型。
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中华民族的精神命脉, 能否结合当下的媒介新生态进行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换和创新性表达已成为时代命题, 该议题在近年来也引发了学界和业界的广泛关注。 为了保证样本覆盖的全面性和典型性, 本文的样本选择既包括来自知网的相关学术文献, 也包括近年来传统文化品牌创新传播的相关新闻和典型案例, 发掘其中蕴含的丰富经验和实践策略。 以此为基础, 本研究旨在从这些一手、 二手资料中提炼相关概念和范畴, 从而构建出社会化媒体语境下中国传统文化品牌创新表达模型。
在文献筛选阶段, 本文首先将知网作为文献搜索的初始数据库, 将“传统文化品牌的创新传播”作为关键词进行文献检索, 并依次按照主题、 题目、 摘要和全文对检索到的文献进行筛选。 筛选标准为:①典型性原则:即检索到的文献是否聚焦中国传统文化创新传播的理念更新和策略优化;②代表性原则;因为本文讨论的背景是社会化媒体语境,通过文献检索发现聚焦该语境的研究成果数量较少,因此本文追加了社会化媒体的上位概念即“新媒体”这一限定条件对所获得的文献进行二次筛选,文献检索及筛选方式与上述相同。最终获得的文献研究素材满足了典型性和代表性原则的要求,对于本文的研究问题具有较强的针对性和解释力。
在案例选取阶段,本研究结合网友点击率、文化影响力和创新表达力等指标选择了大唐不夜城、西安碑林博物馆、易俗社文化街区作为中国传统文化创新传播典型案例进行深度访谈。大唐不夜城作为西安的城市名片,在2020年1月6日抖音发布的《2019抖音数据报告》中显示, “大唐不夜城不倒翁”相关视频播放量超23亿次,西安大唐不夜城景点位列2019抖音播放量最高的景点首位[25]。以上数据表明大唐不夜城对于盛唐文化的当代表达与创新传播策略蕴含着成功经验,值得深入研究。2020年2月23日的一场网上直播令沉寂已久的西安碑林博物馆意外走红,当日播放量超千万[26]。这一冷一热间的差距说明传统文化具有传播潜力,碑林博物馆创新表达方式的深度挖掘有助于我们理解如何将艰深晦涩的传统文化进行语言转换和文化解码。易俗社作为西安的文化心脏,曾经与莫斯科大剧院、英国皇家剧院并称为世界艺坛三大古老剧社[27]。然而时过境迁,曾经的戏迷如今都已年逾古稀,易俗社秦腔演出的关注度也日益下降。而以易俗社剧场为核心的易俗社文化街区凭借沉浸式的场景体验,让本已呈现颓势的秦腔文化重获新生,也吸引了众多年轻人汇聚于此。本研究旨在从以上案例的深度访谈中提炼传统文化当代表达的实践经验,从而建构出社会化媒体语境下中国传统文化创新表达模型。
本研究于2022年3月开始对以上三个典型案例的品牌策划和推广人员进行一对一的深度访谈。具体包括动漫形象设计者、博物馆网红讲解员、文化街区品牌营销负责人等,尽可能地保证采访对象的多样性和典型性,借助他们提供的一手资料收集和挖掘传统文化品牌创新表达的整体思路和实践经验,以此补充和验证文献中获得的相关信息。
开放编码是对原始资料逐字逐句进行编码、标签、登录,从原始资料中发展初始概念、提炼范畴[28]。本研究主要围绕“社会化媒体语境下中国传统文化品牌如何进行创新表达”这个核心主题展开资料的初筛,共筛选出20篇文献、梳理出10篇访谈资料和5份相关新闻报道,并将这35份原始资料进行有效的分类、标签、归纳和编码。在归类过程中根据理解赋予新的概念,从归纳中理解概念的类别和属性,从而确定其维度构成,并根据理解进行命名。Glaster提出在使用扎根理论的过程中,要悬置个人的主观见解,以自由开放的心态去发现现象的根源、深入理解概念的内涵,对研究问题的数据进行系统性分析,才能使开放性编码更加有效[29]168-216。
根据开放性编码的要求, 本研究从35份原始资料中随机抽取出27份资料进行逐字逐句的阅读, 在阅读过程中对语句和案例进行抽象化, 然后进行编号和命名。 将所有访谈内容整理出106条原始记录进行概念化分类,随后邀请采访对象对概念的理解、 范畴的确定进行不断的整合、 理解、 筛选和比较, 并根据概念出现的频次和重复度进行多次讨论, 最终形成了涵盖27份原始资料的27个范畴, 如表1所示。
表1 开放性编码形成的概念与范畴
主轴编码的任务是发展范畴的性质和层面,并发现范畴之间的潜在逻辑联系,从而发展主范畴及副范畴[30]。本研究探索的是社会化媒体语境下中国传统文化品牌如何进行创新性的表达,根据不同范畴在概念层次上的逻辑性内在联结进行归类,归纳出七个主范畴,如表2所示。其中熟知用户需求、传统文化IP化、控制视频长度、开发移动端专属内容、以情动人均是立足于社会化媒体时代的用户需求而生成的副范畴,因此它们被纳入用户视角这一主范畴。编码通俗化、打造多维内容矩阵、导入日常情境、新旧元素嵌入性生存、多终端协同传播、传统渠道发声均涉及如何将新旧内容、新旧渠道融合传播的具体形式,所以被纳入到新旧混搭这一主范畴。内容数字化、内容全息化、技术驱动的内容生产和内容与用户需求精准匹配均涉及数字技术驱动下的内容呈现与诉求匹配,因此被纳入技术赋能这一主范畴。内容及形式碎片化被纳入碎片化生存这个主范畴。视觉奇观、设置冲突反差、设置悬念、培养意见领袖均为非常规的内容生产及传播手段,因此被纳入打破常规这一主范畴。传受双方共同生产内容、以消费再生产文化因涉及以消费者为主体的内容生产方式,被纳入产消一体这个主范畴。体验驱动的内容分享、趣缘驱动的内容生产与传播、内容驱动的自组织传播均涉及以人际关系为传播渠道的内容分享,因此将其纳入社会化传播这一主范畴。
表2 主轴编码形成的主范畴
选择性编码是指在所有已找到的范畴当中经过系统分析后找出一个核心范畴,把所有其他类属串成一个整体,将大多数研究成果囊括在一个较宽泛的理论范围内[30]。经过选择性编码,本文将社会化媒体时代中国传统文化品牌创新表达机制梳理出一条清晰的线索:社会化媒体语境下,用户的个体意识和创作需求日益增强,因此在进行中国传统文化的创新表达时,首先需要以用户视角和技术赋能作为表达的基础。前者决定了内容表达的创新理念,后者决定了表达方式能够采用的技术阈值。其次可以借助新旧混搭、打破常规、碎片化生存的方式创新表达策略;这一实践范式将会驱动产消一体和传播社会化的新趋势,继而反哺中国传统文化的内容生产,为创新表达实践提供持续动力。
为了检验社会化媒体语境下中国传统文化创新表达模型的理论饱和度,本研究通过编码和分析剩余的八份原始资料,按照之前的过程进行编码和分析,结果发现这些一、二手资料在充分分析后均与先前的关系属性和概念维度相符合。也就是说,针对后八份原始资料所进行的编码分析并未获得新的主范畴,综合所有数据来看,均被先前提炼的七个主范畴所包含。由此,本研究认为图2所示的理论模型通过了理论饱和度检验。
图2 社会化媒体语境下中国传统文化品牌创新表达模型
本文通过对社会化媒体语境下有关中国传统文化创新表达的文献、访谈资料和相关新闻进行编码,形成了以“中国传统文化品牌创新表达”为核心的完整“故事线”,构建了社会化媒体语境下中国传统文化品牌创新表达模型(见图2)。
社会化媒体语境孕育了“主动的用户”和他们旺盛的创作需求, 以用户视角开发专属移动端的内容产品、 控制视频作品长度、 以情动人进行内容呈现、 将传统文化IP化构成了中国传统文化创新表达的基本前提; 借助技术赋能将传统文化典籍、 图片等内容数字化、 全息化,并将这些数字内容与用户需求精准匹配构成了中国传统文化创新表达的技术前提, 也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现阶段进行创新表达的技术阈值。
而新旧混搭、打破常规、碎片化生存是实现创新表达的实践策略。其中新旧混搭(多维全景内容矩阵、内容编码通俗化、内容导入日常场景、新旧元素嵌入性生存、多终端协同传播、传统渠道定期发声)和碎片化生存(内容及形式碎片化)是创新表达的内容生产和传播策略;打破常规(视觉奇观、设置冲突与反差、设置悬念)是创新表达的理念创新策略。在此基础上,中国传统文化的创新表达实践会带来内容生产主体和传播格局的双重变化。一方面文化消费会驱动内容生产,从而使消费者转变为内容生产者,即阿尔文·托夫勒(Alvin Toffler)所说的产消者(1)阿尔夫·托夫勒(1980)认为,人类社会经历过两次浪潮,第一次是农业革命浪潮,诞生了农业社会,绝大多数人都为了自己的消费而生产,属于传统的产消者;第二次是工业革命浪潮,诞生了工业社会,生产者与消费者发生分离,生产者为了交换而生产;当时(20世纪80年代)发达国家正经历着信息技术革命的第三次浪潮,一些企业让消费者从事部分工作,一些消费者为了省钱而自己动手干部分活,部分生产者与消费者发生融合,出现了新型产消者。;另一方面用户在与传统文化深度交流与体验中形成的趣缘圈层、彼此之间建立的文化认同都会驱动社会化传播的出现,这种基于人际关系网络展开的新传播模式无论是传播效能还是传播规模都会超越大众传播模式。
1. 表达基础 社会化媒体语境倒逼整个传播模式发生了颠覆性变革, 继而引发了实践层面的要素更迭和逻辑演进。 在这一全新的语境下, 用户摆脱了“被动的受众”这一角色定位, 借助数字技术积极参与内容的生产与传播。 在这一背景下, 用户视角和技术赋能构成了中国传统文化创新表达的前提基础。
用户视角强调从内容呈现、打造文化IP[22]、控制视频长度[19]、开发移动端专属内容[3]和以情动人[31]这五个方面进行创新表达的理念整合。理念是实践的指挥棒,与时俱进的文化创新理念能够有效指导传统文化创新表达的实践。技术赋能是指将传统文化内容数字化[19]、全息化[7],并利用数字技术驱动内容生产,实现内容与用户需求的精准匹配。这不仅拓展了传统文化创新表达的边界,也让传统文化“活”起来成为现实。
2. 表达策略 新旧混搭、打破常规和碎片化生存为中国传统文化的创新表达提供了从内容到形式的策略组合。第一,新旧混搭从内容要素来看由多维全景内容矩阵[19]、通俗化内容编码[32]、新旧元素嵌入性生存和将内容导入日常场景这四种实践策略构成。中国传统文化博大精深,包含多种层次、不同门类的丰富内容,需要以不同角度、不同形式的文化载体融合表达,形成多维全景内容矩阵,才能完整生动地体现出传统文化的知识体系和审美价值。通俗化内容编码迎合了社会化媒体时代用户的阅读习惯,以娱乐化的外壳包裹传统文化内核,让“有意义”变得“有意思”[19],让云端之上的传统文化接地气,以幽默诙谐的方式表现严肃宏大的文化主题,实现内容表达的“反差萌”[33],从而让用户在轻松愉快的氛围中爱上传统文化。新旧文化嵌入性生存是指通过技术和符号将传统文化“混搭”入其他信息产品,以便有效的将其编码到现代信息系统当中。将内容融入日常场景可以增进观察的在场感,消除传统文化与当代人群的时空鸿沟[34],让文化融入生活,打破用户对传统文化的刻板印象,重构年轻群体对传统文化的认同偏好和探索兴趣。新旧混搭从传播渠道这一要素来看,由传统渠道定期发声和多终端协同传播构成。虽然社会化媒体时代传统媒体的渠道优势日益衰落,但其内容生产优势和社会信誉背书功能依然显著。中国传统文化的创新表达依旧需要专业媒体提炼文化精髓、官方渠道广而告之,因此与传统媒体联合生产优质内容、定期在官方渠道发声至关重要。与此同时,多终端协同传播可以跨越时空阻隔、缩短信源与信宿的距离,实现最大规模的用户触达,保证传播的广度和深度,因此二者缺一不可。第二,打破常规的操作手法由打造视觉奇观、设置冲突与反差和设置悬念三种方式构成。视觉语言因其立体性重新激活了人类借助以视觉为主的综合感官系统进行传播的天性,社会化媒体语境又赋予了视觉语言强大的连接力、计算力和环境的构造力,突破了人类之初视觉传播的身体边界和时空局限[35]。因此,借助数字技术制造强烈的视觉反差是进行创新表达的捷径。设置冲突和设置悬念本身就是内容生产中吸引用户注意力的基本策略,但社会化媒体时代赋予了内容生产者更加多元化的手段和形式来构造冲突与悬念,从而最大程度地引发用户的参与兴趣。第三,碎片化生存是由社会化媒体时代用户的媒介使用习惯决定的,多场景、碎片化时间的阅读方式决定了用户需要在较短时间内了解传统文化的一个构成要件,这就要求传统文化在保证意义完整的情况下,无论是内容生产还是形式设计都要以碎片化的方式呈现[4],顺应这个时代用户的阅读偏好。
3. 表达效果 效果是衡量表达策略是否精准有效的直观指标, 本研究发现中国传统文化的创新表达引发了产消一体化和传播社会化的趋势。 “产消者”这一概念是在20世纪80年代由阿尔文·托夫勒(Alvin Toffler)提出的, 主要是指既生产又消费自己作品的人[36]72-81, 这与社交平台中既为产品贡献流量又成为产品消费者的用户属性不谋而合。 纵览今天的社交媒体, 大多数内容是由PGC和UGC共同打造完成的。 它们构建了传统文化创新表达的多元主体, 也为传统文化的活化提供了源源不绝的创作动力。 与此同时, 消费在本质上类似于生产, 文化可以形成消费,但消费本身也可以再生产文化[37]。 比如文创产品的重度用户既充当了传统文化的消费者, 也通过可触摸可拥有的物品深化了他们对传统文化的感性认知, 这种鲜活的体验激发了用户持续打卡、 在线点评和分享等内容生产行为。 由此可见文化消费过程也是再生产传统文化的过程, 每个用户通过文创产品形成了对传统文化的认知碎片, 并通过社交媒体进行表达。 这些浩若烟海的碎片化内容最终建构了我们脑海中关于中国传统文化的认知图景。
从传播网络重构的视角来看,借由社交媒体形成的以趣缘为纽带的网络社群成为体验式内容的重度消费人群。他们抱持着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浓厚兴趣,因趣结缘并形成彼此间的文化认同,这是一种高黏度的社群关系。趣缘社群基于文化认同形成了自驱动、自组织的文化传播模式,这就改变了以往的单向度线性传播,转变为多向度互动共建,也为传统文化创新表达和裂变式传播提供了重要的创作圈层和人际网络支撑。
本文采用扎根理论的方法对近五年来关于中国传统文化创新传播的新闻、文献以及相关案例访谈资料进行逐步编码和系统分析,具体得出以下结论:
1. 基于扎根理论构建了社会化媒体语境下中国传统文化创新表达模型 用户视角、技术赋能构成了传统文化创新表达的基础,新旧混搭、打破常规、碎片化生存构成了传统文化创新表达的策略,产消一体、社会化传播构成了传统文化创新表达的效果。该模型中的三个模块相互依存、彼此影响,共同构成了社会化媒体语境下传统文化创新表达的逻辑闭环。
2. 初步厘清了中国传统文化创新表达模型中三个模块和七个主范畴之间的作用机制 用户视角和技术赋能是进行传统文化创新表达的前提,决定了传统文化能否实现以及在多大程度上实现创新性的表达,这也是创新表达策略的逻辑起点和技术阈值。创新表达策略和表达效果之间是双向互动的关系,也就是说表达策略的优劣需要通过表达效果来表征,表达效果所反馈的数据结果可以反向优化表达策略,二者之间形成了循环往复的良性互动。与此同时,表达效果也会以用户评价的方式直接驱动技术的迭代,并且进一步强化用户视角下的内容生产和传播理念。最终,三个模块之间形成了一种有机互动的循环优化机制,从而促使传统文化的创新表达过程具备稳固的基础、弹性的策略组合以及精准的表达效果。
1. 研究理论创新 本文在新媒体语境中凝练科学问题,构建了社会化媒体语境下中国传统文化创新表达模型,突破了该领域既有研究成果侧重实践经验总结、缺乏理论建构的研究现状。通过对已有研究和实践经验的梳理与归纳,抽象出社会化媒体语境下中国传统文化创新表达模型,为中国传统文化的当代传播提供了一个可供参考的理论框架。
2. 研究内容创新 本研究首次运用扎根理论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创新传播经验进行系统的总结和梳理,阐述了社会化媒体语境下中国传统文化创新表达的核心范畴和作用机制,为未来的相关研究和实践提供了参考借鉴。
本研究数据来源于中国传统文化创新传播的相关文献、新闻、访谈资料,尽管在收集文本数据进行编码的过程中尽可能地考虑资料的全面性和完整性,并遵循理论饱和原则,但资料信息发布本身可能存在一定程度的主观性和侧重点。同时,本研究从宏观上建构了社会化媒体语境下中国传统文化创新表达的模型,未来可以聚焦于不同的文化载体,深度挖掘其表达策略,形成更具针对性的传统文化创新表达模型,从而更加有效地推动不同类型的传统文化进行创新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