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新
爱情,在古代一直是稀缺的。史书中,男人对女人,仿佛只有欲望。始于情,止于非礼。再往后,多始乱终弃。所谓霸王别姬,《史记》上不过是说“有美人名虞,常幸从”,和爱情沾不上边。
自然,对爱情来说,那时也没有多少機会。在史书上算得上长篇大论的司马相如和卓文君,其中疑点重重。
有观点认为推动历史发展的,往往是匮乏。其实,推动艺术发展的也是精神匮乏。欧洲的文艺复兴是人文的复活,《牡丹亭》是爱情的复活。
古时候,就算是有和爱情相关的故事,女人也多没有主动表达的权力。主动一点,就成了潘金莲,只能像《牡丹亭》里写的:“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
所以,《牡丹亭》可以说是一种颠覆,杜丽娘为了梦中的爱情而死,又因为爱情复活,把爱情的力量,互相的作用体现到了极致。
西方的诗人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牡丹亭》则至情超过生死。正如汤显祖在《牡丹亭记题词》中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爱情,是古代中国女人的梦,《牡丹亭》是古代女人的梦。
因此《牡丹亭》自问世以来,女读者就非常多。当时的大家闺秀,很多都有文化基础,像杜丽娘一样,从小有家庭教师,不学《尚书》、《易经》这样的管理类图书,但可以学《诗经》这样的文学作品。有了文化的基础,才有了女性意识的觉醒,读《牡丹亭》时,她们才会有强烈的代入感,像杜丽娘一样感叹:“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汤显祖去世多年后,许多深闺女子案头,随处可见《牡丹亭》,其受推崇的程度,如同十八世纪晚期欧洲的“少年维特热”。“对缺爱的女人们来说,阅读成了一桩宗教式的行动,她们以一种飞蛾扑火般的决绝投入虚妄的爱情世界,如同献祭一般,宣示她们对压抑的人生的反抗。”很多女人在读的过程中,因为过分投入,导致香消玉殒。
比方说,《牡丹亭》有一个特殊的评注本,名为《吴吴山三妇合评牡丹亭》。这是我国历史上第一部出版的女性文学批评著作,更特别的一点在于,这三位女子素不相识,为什么能合注一本书呢?这里面有一个非常有意思的故事,我在湖南卫视《美好年华研习社》中讲了。
多年前,我在济南看过昆曲《牡丹亭》的演出,印象特别深刻,在顾盼流离间,在水墨风雅前,舞台上的人们唇齿亲启吟唱时……那段来自久远年代的故事似乎重现,“牡丹亭上三生路”的传说依然让人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