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穿左门走直道》的史传传统与“传奇”

2023-08-21 04:38◆陈
长江文艺评论 2023年2期
关键词:王道昆仑杨柳

◆陈 欣 邱 牧

这是一部近四十万字的鸿篇巨制,一幅全景式描绘中国期刊史的长河画卷,一曲回肠荡气的苍凉悲歌!改革开放四十余年来,行业小说涉及到了社会生活各个层面,但对期刊出版行业而言,少之又少。这部小说的出版意义不言而喻。

从20 世纪80 年代初肇始,中国改革开放带来经济飞速增长的同时,思想解放也使民众对精神文化产品有了更多的渴望,中国期刊出版业因大众传媒所特有的文化消费属性,亦“鹰隼试翼,风尘翕张;奇花初胎,矞矞皇皇”。

但是2010 年之后,以“王道”为代表的期刊行业新的领头羊初登历史舞台,所面临的危机远超前面所有时候,这是期刊的黑铁时代。科技发展正改变着整个社会生活方式,同时也改变了纸媒行业的命运,特别是手机移动端的出现,彻底打破了之前所有的平衡,似乎在一夜之间,警钟已鸣,凛冬将至。在前所未有的市场变局前,期刊业的“王道”们凭借国有文化企业改制的东风,向更贴近市场的模式倾斜,尝试开展多种经营,求生存谋发展,开始新一轮改革,力求变大、变强,带领着期刊集团的航母集群,驶向新的航程……

一位作家及其作品离不开社会和历史的格局,鲁迅说过:“我总以为倘要论文,最好是顾及全篇,并且顾及作者的全人,以及他所处的社会状态,这才较为确凿。要不然,是很容易近乎说梦的。”[1]《穿左门走直道》的作者鄢元平出身干部家庭,毕业于华中师范大学,早年写诗,在大学时办过诗社。毕业后曾在地区宣传部、文联工作,成功主编过一本在湖北省颇有名气的文学刊物,后又调到武汉,在省内报刊集团担任董事长、总经理、总编辑,有着丰富的人生阅历和办刊经历。近年频频出手试水小说领域,有《江城子》《做局》等中篇佳作问世,但创作长篇小说,这是第一部。鄢元平为人有几分书卷气,又几分“相逢意气为君饮”豪侠之气,处事惯于大处着眼,有挥笔写意、举重若轻的洒脱。更为可贵的是,他有着一双善于捕捉生活点滴、洞察世态人情的眼睛。他一直在亲历这段期刊发展转型的历史,也在思考、触摸、最终书写着这段历史。期刊的未来如何?或许答案就在小说之中,再或许一切尚未揭晓。但无论如何,一代代期刊人荜路蓝缕、卓绝奋斗的历程是值得秉笔大书的。

史传传统与虚构话语的互渗

陈忠实在小说《白鹿原》的题记中用了巴尔扎克的一句话:“小说是一个民族的秘史。”这在一定程度上表现出作家的视野与雄心。在中国,史传文学传统是后世叙事文学的滥觞,对后世的叙事文学有着重要的影响,它特定的权威视野与指称有关的表述方式,形成了规定性的“元话语”,即纪实——重事实轻虚构的话语模式。诚然,写实主义的文学本身“具体地说,这类小说由非虚构性的叙述形式即书信、日记、回忆录或传记以及编年纪事或历史等一脉发展而来,因此可以说它是从文献资料中发展出来的,从文体风格上看,它强调有代表性的细节,强调狭义的‘模仿’。”[2]写实小说以虚构的姿态临世,但其展示出来的时代与生活的风景、人物形象依旧逼近了仿佛只间隔一层薄如蝉翼的纸的真实生活,正因此小说才开始真实而灵动起来。

作者写《穿左门走直道》初衷也许不是想写史,他的创作动机只是想展现一个期刊社在发展过程中发生的一些故事,写一群形象各异的期刊人。在创作过程中极力地剪切、拼接各类信息,以期与自己幻化出来的真实场景及人物保持某种距离,甚至作者曾在各种场合中告诫他的读者们:“不要对号入座。”这与鲁迅先生说过的道理相同:“一是专用一个人……二是杂取种种人,合成一个,从和作者相关的人们里去找,是不能发见切合的了。”[3]但是,作者虽公开宣扬自己的虚构和杜撰,这种努力或许是陡劳的。全知视角(有时是有限全知视角)和全景式的描述话语使虚构与非虚构之间的界限显得得模糊。写实给人们带来的很大困扰就是:作者幻化出一个真实的生活画面,而读者阅读时,相信它是真实的,如同每个人在梦中总相信梦是真实的,虚构的意义被这种强大的的真实感消解了。

按写实手法的原则,小说以一个刊社《侠世界》的曲折发展为主线,以主要人物王道的命运贯穿始终,其中又有众多人物生存命运交汇其间,形成了诸溪汇流,合众成河的宏阔空间。《穿左门走直道》的情节发展多以时间为线,以线性结构贯穿始终,情节里可以有单线推进,也可以多线并进,可以一明一暗,也能有“草蛇灰线,千里伏笔”,多线并一时,矛盾冲突激化,掀起一波小高潮。以小说前几章为例:龙昆仑对《侠世界》刊社两大手下,副总经理石光华、副总编辑宋文章的工作态度、行事作风不满,加之要推行“送刊队”和省总代预付款的发行新政,同时还要进行作者的更新换代、提高刊物质量。杨柳南京组稿成功,给《侠世界》杂志社带来一次飞跃,被社长龙昆仑越级提拔,保守派副社长石光华、副总编宋文章反对,龙昆仑一意孤行,以前隐藏的矛盾浮出水面。另一条线则是江一石。与杨柳的高调出场不同,江一石因情商不够,在大学学报混不下去,投入《侠世界》,却几次因业务不熟把事情搞砸,被社长龙昆仑大骂。又因策划“期刊进校园”的点子并身体力行,受到了龙昆仑的首肯,既而又开展推行发行新政的任务,龙昆仑初建自己的“青年近卫军”。线索再分,龙昆仑带着宋子烟、华小美亲赴重庆主持“东方新武侠笔会”为一,江一石前往江苏更换省发行总代为二。从编辑和发行两方面动了宋文章、石光华的奶酪,省代招标会再次让矛盾升级,最终激化。石光华、宋文章联手举报构陷龙昆仑,杨柳以牺牲夏小荷名声为代价,江一石拿出石光华收受贿赂的证据反戈一击,石光华、宋文章彻底败北。这时风云突变,夏小荷跳塘自杀,龙昆仑急调王道收拾残局,此前身影始终在情节线中若隐若现的主人公王道正式登台,妥善协调处理突发事件的能力,得到《侠世界》刊社上下一致认同……

新时期以来,各种文学思潮涌现,但现实主义作品始终处于主流状态,虽然有大量作家在写实的基础上,从内容、思想、叙事模式上努力地作种种重构,如新写实主义的“原生态”“零度情感”;“现实主义冲击波”不惜用逼真的、带有自然主义倾向的繁复细碎的细节描摹,浸润本真的现实生活,以消解长久以来写实作品中的权威话语及既往的英雄人物、正面人物仅有“伟光正”的形象塑造。

《穿左门走直道》的作者力图让故事回到故事,作品呈现出来的叙事状态,更像在向古代经典叙事模式致敬,章回体的形式以传统的方式带入读者,讲故事,设关窍,紧要处设悬念——且听下回分解。小说中,读者找不到长篇累牍的场景描写,往往是寥寥几句,点明环境,暗示人物内心情感,如“天放晴,道路边上的雪未融化,白色的阳光照在残雪上,显得格外刺眼。空气经过雪的清洗似乎透明了许多,阳光有些暖人,但风仍是透心地凉。”小说绝无欧化式的长句,更无繁复亢长的心理描写、内心独白,短句式居多,语言简洁明快,使阅读节奏明显加快。作者娴熟使用插叙、倒叙、补叙等技巧,打破单一的叙述方式。作品中我们时常会看到叙述不按故事发展的前后方式,而通过时间线的转换,先让读者看到一个事件的结果,通过倒叙让时间回溯,让故事得以完整呈现,从而暗示在故事的背后,还有一个隐藏的讲述人——作者本人。值得注意的是,虽然小说的艺术表现方式和语汇都是以传统面目呈现,但内容和情感意识却颇具当代性、在场感。

容易被人忽略,而且是贯穿了整部小说的还有一条暗线——夏小荷。虽然她出场时间不长,但她生与死,及死后的影响却一直是《侠世界》刊社所有人心里挥之不去的心灵羁绊,无论是石光华辞职归隐守墓至死,还是众人一次次不自觉向那里奔赴,都是对善的一种俯就与皈依。直到夏小荷女儿李小甜长大成才,进入《侠世界》工作,一切似乎才算得到了圆满,众人也完成了一次人性的救赎。夏小荷家乡的那个池塘,也是她魂归之地的黄花塘具有的象征意义悄然而现,“黄花塘像一只巨大的眼睛,看着青蓝的天空和偶尔滑过天空的鸟影。妖娆的黄花树,睫毛般闪着迷离的光。”它最终成为这群都市男女的灵魂栖息之地。

人物形象与生存命运的同构

《穿左门走直道》所涉人物众多,但作者力求避免脸谱化的人物扁平化的描募,往往用白描的手法,简单几句就把一个人的形象表现出来。在作者看来,他的小说里没有绝对意义上的坏人,有工于心计,有自私贪婪,有以权谋私,往往是在极简的情节和心理描写、人物间相互评价中体现。

读者对主人公王道的评价两极分化,有人认为这个形象太高大全,也有人认为他性格软弱,缺乏狠劲,没有一个改革发展时期,掌门人应有的杀伐决断的霸气。但在我看来,王道是小说塑造得非常成功的人物形象。我们都知道,在中外文学作品中复仇的故事很多,如果哈姆雷特果敢勇猛,一怒冲冠把杀父仇人手刃、鞭尸,那就不是哈姆雷特,是赵氏孤儿,是过了昭关的伍子胥。正因为《哈姆雷特》戏剧中的主人公空负人文主义的理想热情,却优柔寡断,行动犹豫延宕,导致最后的悲剧性冲突,充分诠释了文艺复兴以来新兴资产阶级复杂的性格特征,成为永久的典型人物形象。在改革深化、期刊社转型时期,性格的单一突出的改革人物形象不可能诠释和演绎在这斑驳陆离的社会时代环境的复杂性格。所以具有典型人物性格,集合于各种思想于一身,上承前辈的办刊理念与传统,下接信息时代新浪潮带来的强烈冲击,王道作为作者倾力刻画的主人公,也是期刊界中生代的代表人物。他带有突出的卡里斯马典型特征,即:“在评价意义上,卡里斯马典型则是那种与神圣历史动力源相接触的,具有原创性并富于感召力的人物。这种人物宛有神助地敏感于历史的发展趋势,敢于思考或行动,或多或少带有本原性的创造力量,并对周围人形成使其仰慕并跟从的特殊的个人魅力。”[4]王道并不是那种威权人物,他做事周全,颇合中庸之道,在这里中庸并非贬意,而应是其本初之意,即:中为体,庸为用,中庸为人间正道,无过无不及,为人之道,为商之道,穿左门走直道,概莫如是。

在《侠世界》一些人看来,王道希望做事面面俱到,是世故圆滑。性格温和,是天生懦弱,没有《侠世界》倡导的狼性文化带来的霸蛮之气。实际上王道为人注重细节,外圆内方,没有现代犬儒主义的圆滑和精致利己;知进退,明得失,无论是事业还是感情方面,都有自己底线与担当。

王道被龙昆仑看中,或者说被时势选中,正因为他没有沾染龙昆仑倡导并以其为训的狼性文化,而这种文化曾带来不小的恶果——杨柳做事不计后果的狠辣、江一石潜藏的心机,以及他们坐大之后的尾大不掉……

王道出场也颇有让人玩味之处,他并非开篇即出。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先知其事,这种对人物烘托的手法,在中国经典传统名著中也屡见不鲜:《红楼梦》主角贾宝玉的出场是在三回之中,前两回分别以僧道二仙讲述美玉由来,和第二回冷子兴讲述贾家二公子一出生就口衔宝玉,抓周时只抓脂粉钗环等奇事以作铺设。《水浒传》中第一回也是用洪太尉放走108 个乱世魔头为引,故事展开,直到十七回晁盖等人智取生辰纲后事发时,这才有小说主人公宋江的出场。

王道出场之前,小说在介绍华小美处点了几句,说明了王道的现在的身份——曾经是江城大学毕业的诗人,现在施州任《凤凰》的主编,第二次则是宁子烟口中了解到王道其人,宁子烟称:“他与杨柳,还有一个叫王道的,当时在江城的大学里可是鼎鼎有名的文学领袖。”对王道评价很高,龙昆仑表态却只是:“王道这名字霸气,与我的名有的一拼。”

显然,他对所谓的文学水平多高是毫不在意的,只在意具体的办事能力。文联领导林子峰与龙昆仑的一次谈话中,再次亦提到王道。特别是林子峰说:“这小伙子不光有经营头脑,文学功底也不错,他驻队时写了篇散文《亲近泥土》上了《人民日报》。说实话,若我还在侠刊社主政,肯定把他搞过来。”龙昆仑有点醋意地说:“若您早几年把他搞进来,那肯定就没我什么戏了。”林子峰看着龙昆仑,意味深长地说:“那说不准。”林子峰作为《侠世界》的前任领导,对龙昆仑的态度是复杂的,即欣赏他的能力和敬业,但对他的工作作风和行事手段有些不满。这段对话,让后来龙昆仑对王道始终怀有猜忌之心埋下了伏笔。

而王道的两位好友之一的杨柳又是另一番值得品味的评价。如宁子烟说王道既懂经营又会编刊,还有亲和力时,杨柳却评价他人品才气都没得说,但软弱,身为南方诗社的社长,但事事都是江一石做主,从侧面在否定王道的工作能力。但无论如何,或许正是宁子烟这番话打动了正苦于刊社思想不统一,内斗频仍的龙昆仑,使王道得以空降《侠世界》刊社。只是,王道始终没有被所谓狼性文化浸染,没有成为“狼”,当然,更不可能成为龙昆仑的附庸,他坚持独立的人格,自主的行事方式。当然,每个人都耽于职场的漩涡,身不由己,王道同样不能免俗。他任副社长期间,主张设立广告部,并让华小美担任广告公司总经理,多少有一点培植亲信的意味。与杨天津、宁子烟保持良好的关系,甚至对未来的竞争对手杨柳、江一石都一如既往地友好,关心他们。

“广告抵款”和“邮发白条”等事件是王道任副社长之后的最大危机。兼管刊物、经营、财务被忌惮权力过大,坚持原则被认为在以权谋私。面对龙昆仑的责难、以前的好友杨柳的攻讦,连他极力扶助过的江一石也在叛卖的时候,他只是嘴角“出现了一丝伤感的笑纹”。王道真的修炼得“百毒不侵”了?未必!他悄然独立在黄花塘边,也曾感到过“一种孤独感忽然袭了过来。”“甚至产生出人生的乏味、无奈和悲哀,这种感觉差点儿让他落泪。”所以,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决定,退出社委会,去乡下筹建印刷厂。正应那句话:“没有将你打倒的东西,都会让你未来更加强大”。后来经历的更多阻碍,都让王道更加成熟,内心也更加强大和坚韧。

龙昆仑这个典型人物形象带着那个时期创业者所有的特质:军人出身,意志坚定,对所谓狼性文化深信不疑,处事不按常理出牌,信奉市场是检验刊物的唯一标准。为人专横霸道,但极为敬业,信奉刊比天大,也能唯才是举,在任上擢拔了一批年轻人,加快了刊社的新老交替,为进一步发展打下坚实的基础,他对王道一直欣赏有加,但又始终心有提防。作为老一辈的办刊人,有建“送刊队”创新之举,虽谈不上成功,这种探索在当时无疑是非常具有前瞻性和独创性的。同时,由于他一心扑在刊物上,所以对刊物的扩张布局见解独到,对刊物的质量要求到了严苛的程度,即使是与他最亲近的宁子烟也不能触其逆鳞。毫无疑问,在他那个时代,这些举措会带来巨大的成功。但是,随着纸媒的衰落,龙昆仑认知的局限性暴露出来,无论是刊物的扩张还是建印刷厂,都是围绕着刊物的上下游产业在进行。他看不到网络的兴起对以往手工作坊式的组稿、编稿及广告发行造成的革命性的冲击,做出了“禁网”的轻率之举,对自己的威信和刊社都产生了极大的影响。随后的“转企”之后,他虽有恋栈之心,但终究还是站在《侠世界》发展的角度上,完成了和王道的交接,实际上,这也是一种权力的交接,同时也是一种薪火相传的续承。通篇读来,原本粗豪的汉子,性格的复杂性并没有过多展现,但在他留下宁子烟的那一声呜咽中,感受了强烈的情感冲击,人物形象变得非常丰满了。

小说人物众多,而形象迥异,难能可贵的是,在男性权力话语的小说中,呈现出众多性格鲜明的女性形象,知性稳重的宁子烟、直爽泼辣敢爱敢恨的华小美、生性善良又坚持原则的杨天津、工于心计但又工作能力突出的胡灵……由于这些女性多为职业女性,大都接受过高等教育,她们思想解放,个性分明,具有很强的自主意识,她们的群像如同高高的木棉,丝毫不逊色于几位橡树般的男性人物,使得小说更加光彩十足。

欲望叙写与情感世界的观照

纵观整部小说,作者对主人公王道在欲望叙写上的克制,显得他的情感生活多少有点乏善可陈,而对杨柳和江一石的情感生活拿捏更加游刃有余。对男性对情爱心理理解得极为透彻的张爱玲,曾在其小说《红玫瑰与白玫瑰》写道:“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致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在衣服上粘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杨、江两人情感都遭遇了类似的窘境。他们都是写诗出身,那个时代的大学生又都属于天之骄子,他们对未来和感情生活多半有着不太切实际的幻想,一旦落入现实红尘,他们的际遇与选择虽有不同,但感情生活的波折必然会出现。

在男性话语的世界里,社会赋予男人的标准决不仅是感情生活的圆满与否,还涉及到其社会地位,扮演什么样的角色。杨柳为人很具侵略性,加之业务能力很强,总是有点咄咄逼人的感觉,他充满了向上的欲望,为达目标可以不择手段,控制欲、占有欲也极强。所以,他与华美琪的感情始于一夕一欢,但也只能终成隔岸之景。杨柳还是向现实屈就,娶了父亲上司的女儿,婚姻包办,空有事业、感情上却难以满足,于是对部下王丹怡颇有倾心之意。出于性格原因,尽管双方只在有点暧昧的阶段,他就似乎把王丹怡视为禁脔的感觉,致使王丹怡主动要求调到其他部门,以期远避,王丹怡更在与西门红因落水事件结缘后,从此让杨柳断了念想。多年后,杨柳对王道坦露心声,对此前自己对王道的种种作为表达了悔意。他离了婚,也与华美琪重逢过,但终究一切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欲望本无善恶之分,但是人若深陷其中,则会产生悲剧性的结果。与杨柳相比,江一石有更多人性的弱点,从心理学角度来看,江一石始终处于一个欲望的饥渴状态,永远欲求不满,对成功也充满了渴望。但他的能力不如杨柳,性格也比较懦弱,极易产生一种补偿心理:负荷加重,工作不顺时,他就移情于性方面的发泄,感情生活和性欲得不到满足时,又移情于赌博式地炒股上。在得到了马飞的之后,既得陇复望蜀,又喜欢上了琼瑶笔下女主角式的人物何梦瑶,婚后又不满意于这段感情,骂何梦瑶为“蠢女人”,他的一生始终在飘浮摇摆,被欲望所左右所驱使,直至最后因车祸离世,他是小说中非常有悲剧特色的人物。三人在村里联诗对句,也只能看作是对青春的祭奠,他们心里都清楚地明白,时间在裹挟着他们向前,回首往事,也不过是满眼摇落的黄叶……

结语

作为一部以中国期刊发展历史为背景的行业小说,《穿左门走直道》无疑是相当出色的。当然,白玉微瑕,作为一部长篇小说,作品有点囿于故事,并且总在试图把所有的事件都完整呈现,一些枝节方面叙述显得比较繁琐,若能在一些叙述中能适当“留白”,给读者更多的回味和想象的空间,当是更佳。同时,叙述又在比较快的节奏中推进,使整部作品能一口气读下来,但多少让阅读者有些审美疲劳。在文学思想方面,我们能从文中夏小荷的态度里看出些许人文主义色彩的悲悯之心,但往往是带有居高临下的垂怜,而不是真正深入探究这种状况背后的社会成因,倘能那样,小说必将更为深刻。正如白乐天作《观刈麦》只是推己利以利人,而杜工部却是“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自己“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是宁苦身以利人那般。从整部小说来看,在庸常的生活和工作中,在职场各类算计中,功利主义充斥其间,理想主义像一面老旧的旗帜,被扯得支离破碎,若能在作品中再增几分理想主义的光辉,作品的思想境界将会更为高远。

无论如何,对于许多读者来说,这是一次难得的阅读体验,是许多作品无法带来的情感冲击和心灵上的震撼,其中的悲欢离合,潮起潮落,对于期刊人来说甘苦况味,冷暖自知。它是中国新时期期刊史的一个缩影,是一个刊社的创业史,也是一群期刊人的心灵史,更是一段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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