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蕙,顾锐,李洁
(成都市第四人民医院急性精神科,四川 成都 610000)
二甲基色胺(Dimethyltryptamine,DMT)属于短效色胺类致幻剂,长期大量使用可使人产生依赖,并影响人的感知觉、情感、思维等多个方面,使人产生幻觉妄想等精神症状。亚马逊西北部和巴西东北部的土著群体将其用于治疗精神疾病和部分躯体疼痛。我国已将DMT 列为第一类精神药品管制。现报道我院收治1 例滥用DMT 产生精神病性障碍的病例,总结该病例的病情变化,就其机制也进行阐述,以期提高大众对滥用DMT 引起的危害的重视。
患者罗某,男,41 岁,已婚。主诉“服用精神活性物质3 年,言行紊乱伴冲动3 天”于2021年12 月10 日入住我院,病程3 天,总病程3 年。患者3 年前因工作压力大自行于网上购买“二甲基色胺”服用,称服用后大脑反应快,能释放压力,能感受整个宇宙。随后服用DMT 频率增加,并出现依赖症状,表现为家人不让服用DMT 时会反复纠缠家人,称身体不适,并通过各种方法达到服用DMT 的目的。1 年前患者服用DMT 频率增加为每周1 次,末次服用DMT 时间为入院前5 天。5 天前患者在公司服用DMT 后自行将药物分享给同事,称这药好使,吃了能看到宇宙,同事将此事上报后患者被开除。入院前3 天患者出现言行紊乱,情绪不稳,时而哭泣,时而大吵大闹,夜间不睡,做了很多工作计划,称脑子里停不下来,要和同事一起合伙做生意,坐立不安,凭空闻语,言语凌乱,称同事来家里了,自己正在与同事对话,逐渐出现暴力倾向,有威胁言语,称要弄死家人,让家人陪自己一起死,家属无法管理,送至我院要求住院治疗。此次发病以来,患者无高热、昏迷、抽搐病史,无情绪低落及情绪高涨表现,近1 周,饮食睡眠差,二便正常。既往史:10 年前因胆囊炎曾行胆囊切除术,2 年前因右手拇指骨折曾行钢板固定术,钢板已取出。个人史无特殊,家族史阴性。
入院后体格检查:T 36.3℃,P 72 次/min,R 19 次/min,Bp 128/70 mmHg,心肺腹无异常,生理反射存在,病理反射未引出。精神检查:患者意识清晰,接触被动,问答基本切题,检查治疗部分合作,定向力完整准确,思维散漫,称住院是担心丢了工作,工作是为了考验自己的耐心。查及幻听、幻视及被害妄想,称能看到同事在周围跟自己说话,很多人要害自己,因为自己是四川人,认为医护人员是自己的母亲,让母亲和自己睡觉。情绪不稳,易激惹,时而哭泣,时而兴奋吵闹,情感反应不协调,智力记忆力正常,无自知力。患者入院辅助检查,心电图示窦性心律,ST-T 改变。心肌酶谱示肌酸激酶:737 U/L;性激素六项示泌乳素:556.61 mIU/L,乙肝丙肝艾滋梅毒检测示乙型肝炎病毒表面抗体:25.909 mIU/L,余未见异常。吗啡、甲基安非他明、氯胺酮检测均为阴性。甲功五项、血糖、肝肾功、血脂、电解质、大小便常规均未见明显异常。颅脑MRI、脑电图、TCD、胸片均未见明显异常。患者肌酸激酶偏高,考虑与患者情绪不稳有关,患者泌乳素偏高,无泌乳等表现,无特殊处理。2021 年12月21 日复查心肌酶谱及性激素六项均未见异常。
入院诊断“使用致幻剂所致的精神和行为障碍”,患者长期服用DMT,有明显依赖及戒断症状,精神症状明显,查及幻视及被害妄想等精神症状,情绪不稳,拒绝进食服药,入院当日起病重,予以心电监测、血氧饱和度监测。短期肌注氟哌啶醇注射液5 mg bid 及艾司唑仑注射液1 ml bid 控制精神症状,予长期补液治疗。2021 年12月14 日患者情绪较前平稳,愿意口服药物,停肌注氟哌啶醇注射液及艾司唑仑注射液,予阿立哌唑10 mg qd口服控制精神症状。2021年12月15日,患者行为紊乱,不停敲病室门,情绪不稳,新增奥氮平5 mg qn,患者入院后未诉躯体不适,生命体征平稳,未见明显戒断反应,停病重,予以心电监测、血氧饱和度监测。2021 年12 月17 日患者出现话多、语速快,称心情特别好,脑子反应很快,自己能力很强,想做很多事情等躁狂综合征表现,未查及幻觉妄想症状,新增丙戊酸钠缓释片0.5 g bid 口服稳定情绪。2022 年1 月4 日患者因感白天瞌睡多、乏力,考虑药物副反应,故将阿立哌唑减量为5 mg qd 口服。2022 年1 月10日患者病情稳定,否认幻觉妄想等精神症状,情绪平稳,未见明显物质依赖及戒断反应,好转出院。出院服药为奥氮平5 mg qn、阿立哌唑5 mg qd、丙戊酸钠缓释片0.5 g bid。出院后患者坚持服药,随访3 个月无复发,能正常上班。
二甲基色胺简称DMT,化学式:C12H16N2,分子量:188.269 g/mol,密度:1.099 g/cm³,熔点40~59 ℃ (104~138°F),是第一类精神药品,属短效色胺类致幻剂,药性强,不仅存在于植物中,在人体中也微量存在[1],由色胺转甲基酶催化产生,结构上与神经递质血清素和其他色胺类致幻剂,如甲氧基二甲基色胺、蟾毒色胺、脱磷酸裸盖菇素类似。几个世纪以来,蒂桑·阿亚华斯卡(Tisaneayahuasca)被亚马逊西北部和巴西东北部的土著群体在宗教仪式上用于治疗精神疾病、躯体疼痛等[2]。而DMT 是蒂桑·阿亚华斯卡的主要致幻成分,使用途径包括口服、直肠、吸入、肌注、静注。
迄今为止,国内尚未报道滥用DMT(静脉注射或以游离碱形式吸入)对人躯体和心理影响[3]的病例。本研究中介绍的是我院收治的1 例服食DMT 所致精神病性障碍的病例,本例患者长期服用DMT 后出现思维散漫,幻听幻视、被害妄想、夸大妄想。此外,还出现情绪不稳定,时哭时笑,上述症状均出现在服用DMT 后,考虑与DMT 有关,其作为5-HT2A激动剂,作用机理与二乙基乙酰胺类似,能够影响人的思维、感知觉、情感以及认知等方面,不仅使人产生欣快,还能给人带来恐惧、烦躁,甚至产生幻觉妄想等精神病性症状。
国外有研究结果显示[4],使用DMT 也能带来正向积极情感体验,与使用的剂量、频率等密切相关。抑郁症已经成为中国疾病负担的第二大病,给社会造成了巨大的经济损失。传统的抗抑郁药通常需要数周到数月的时间才能改善情绪,有近30%的人群使用传统抗抑郁药无效,还可能引起胃肠功能紊乱、性功能障碍等副反应。氯胺酮(一种能够产生幻觉的解离麻醉剂)和蒂桑·阿亚华斯卡,由于其起效快、不易产生耐受,在治疗抑郁症和焦虑症显示出巨大的前景。Cameron LP 等[5]给成年、雄性、Sprague-Dawley 大鼠持续间断性、低剂量使用DMT 后,结果显示大鼠服用DMT 后通过促进恐惧情绪的减少其焦虑和抑郁行为也有明显的减少。因此,提出持续间断性、低剂量使用DMT 有抗抑郁作用,而不影响躯体不适及日常社会交往等。国外目前仍正进行实验研究蒂桑·阿亚华斯卡和经典迷幻药治疗抑郁症和其他心理疾病的具体使用方法[6]。
DMT 是sigma-1 受体(Sig-1R)的内源性配体,是一种间接抗氧化、抗炎和神经保护的化合物,具有抗抑郁作用,也能提高神经可塑性[7]。Nardai S 等[8]采用灯丝阻塞模型证明,DMT 在大鼠脑缺血再灌注损伤后通过联合抗凋亡、抗炎、促进神经营养从而发挥体内神经保护作用。此外,5-HT2A受体的激活产生谷氨酸释放和激活α-氨基-3-羟基-5-甲基-4-异唑丙酸受体(Alpha-amino-3-hydroxy-methyl-5-4-isoxazolpropionic,AMPAR),增加了皮层电活动和信息处理,通过刺激内侧前额叶(Medial prefrontal lobe,mPFC)和前扣带(Anterior cingulate gyrus,ACC)皮质中的c-fos表达以及通过增加PFC 中的脑源性神经营养因子(Brain derived neurotrophic factor,BDNF)表达来增加神经可塑性,可在体内外快速(24 小时)增加前额皮质神经元及突触发生[9]。这些作用是通过皮质5-HT2A受体的激动剂和BDNF 的高亲和力受体和雷帕霉素的哺乳动物靶标(Mammalian target of rapamycin,mTOR)的激活来介导的[10]。由5-羟色胺能致幻剂、谷氨酸能和Sig-1R 修饰相关的神经保护作用可能是这些药物抗抑郁和抗焦虑作用的机制。
5-HT2A受体激活除了在抗抑郁、抗焦虑上有明显作用外,5-HT2A受体反向激动剂(如酒石酸哌马色林)已获准用于治疗帕金森病引起的幻觉和妄想,并有证据表明其在减轻阿尔茨海默病的持续症状方面有一定的功效[11]。然而,目前仍然缺乏关于5-HT2A受体激动在幻觉中的作用的确切完善的机制。
结合本文报道病例,DMT 因会使人产生欣快而被逐渐滥用,服用后不仅使人产生头晕、恶心、困倦等躯体不适;长期服用还会产生幻觉妄想、注意力无法集中、视物变形、时间扭曲、紧张等精神症状,甚至产生梦境般的感觉。因此,大众一旦服用DMT 很有可能出现滥用致成瘾的风险,有必要在社会上积极进行禁毒宣传教育,提高民众对这类药物的正确认识,减少滥用风险。而国外通过研究证实,小剂量、持续间断性使用DMT能缓解焦虑抑郁等情绪,但该类研究尚处于实验阶段,还未应用在人体,因此DMT 的临床应用还需要更多研究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