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骗”我

□张志松

上个星期，老家来了一位远房表叔，晚上在我这里住下。临睡前，我坐在他床边，向他打听我母亲最近的身体状况。远房表叔说，你母亲身体不是很好，前几天头发一下子全白了……说到最后，这位远房表叔就好心地劝我，子欲养，而亲不在，有时间抽空回家多陪陪你母亲。听到这里，我顿时满面羞愧，无言以对。

数年前，我曾在上海开了一家美发店，为了拉客源，我每天都站在十字路口，不停地向过往的行人派发广告。因为我坚持诚信，价格公道，童叟无欺，渐渐地，我的美发店终于在那边站稳了脚跟，每天都有不少顾客光临，忙得我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正因为如此，我就很少抽出时间打电话问候母亲，更别说回去看望了。尤其在春节前几天，我和店里的几个伙计就更是忙得焦头烂额，回家过春节只能算是奢想，每年也就只好无奈地在他乡度春节。其间，母亲也曾多次打来电话，问我有没有时间回家过春节。每次我接电话，说了声抱歉后，就匆匆地挂断了电话，而每次放下电话，我就听那边突然传来母亲一声长长的叹息，就象一把利箭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

无端地，我忽然想起了母亲把我和姐弟四个含辛茹苦地拉扯大不容易；想起瘦小的母亲已经七十多岁了，还和苍老的父亲在田间里辛勤地劳作；想起了我和姐弟四个人都在外面打拼，家里就只有父母两个人在家里独守；想起母亲和父亲在万家团聚的大年夜，却没有一个子女来陪伴，母亲肯定是伤透了心，甚至于以泪洗面。将心比我，如果换成是我，我何尝不是如此！这时候，我仿佛看到了身材瘦小的母亲每天都站在村口的一棵浓密的大树下，伸长脖子，不停地朝远处张望，希望有一天会出现奇迹，但每次给她的都是失望、伤心和泪水，只能落寞地回到冷冷清清的家里。想到这里，我终于暗暗下了决心，从明天起，我把店里交给几个伙计打理，一定回家好好地多陪陪母亲。

第二天，我送走远房表叔，便打起行囊，搭上了开往老家的列车。上车前，我还特意打电话给母亲，母亲有点不相信，一遍又一遍地问我是不是真的？直到我多次拍着胸脯保证，母亲这才在那边传来开心的笑声。老家很远，我坐了八九个小时的列车才到达老家的县城，到了母亲家里，天色已经擦黑了，还没走到村口，远远地就见母亲在一棵浓密的大树下等我。乍一看到母亲，我顿时吃了一惊，母亲看上去身体很好，而且头发也没有一根白发，可这与亲戚说的一点也不符呀！还没等我开口，母亲激动地接过我的行囊，兴奋地说：“儿子，你终于回来啦。走，咱们回家去。”我认真地打量着母亲，疑惑地说：“妈，我那位远房表叔昨天来我这里的，他说你身体不好，而且头发全都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呀？”母亲一听，愣了一下后，说：“你别听他胡扯，眼见为实，我站在你面前，你还看不出来吗？”看来，我那位远房表叔肯定是夸大其辞了。

第三天，见母亲身体这么好，我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玩了几天，便打算要回去，是父亲把我送到村口的。在公交站台等车，父亲几次张了张嘴，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我有点奇怪，问父亲：“爸，你想说什么就说吧！”父亲说：“知道吗？你妈知道你今天回来，上午她去了镇上的一家理发店，把头发全都染黑了。还有，你妈身体不是很好，有好几种慢性病，每天都要坚持服药。她不是怕你担心吗？其实，她是装出来给你看的。”我一听，只觉得鼻子突然一阵阵发酸，哽咽得连话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