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磊?李祥?罗月念
摘 要 职业教育发展与“双减”政策的逻辑关联表现在教育一致性、政治互補性、文化相依性等方面,因此职业教育是推动“双减”改革的重要力量。而职业教育赋能“双减”具有多层意蕴,体现为观念层面增进职业教育功能认识、环境层面缓解普职分流社会焦虑、目标层面推动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技术层面凸显课后服务职教优势。要充分发挥职业教育在“双减”改革中的积极作用,一是推进职业启蒙,改善对职业教育的认识;二是完善职普融通制度,缓解普职分流社会焦虑;三是提高职教办学水平,扩大优质教育资源供给;四是整合职教优势资源,助力普通学校课后服务。
关键词 “双减”;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职普融通;职业启蒙教育
中图分类号 G719.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8-3219(2023)19-0032-08
一、问题提出
学生减负一直是我国基础教育改革的关键议题和实践难点。从20世纪50年代起,我国就陆续出台了诸多学生减负的政策文件,但学生学业负担繁重的问题一直得不到根本解决。2021年7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颁发《关于进一步减轻义务教育阶段学生作业负担和校外培训负担的意见》(以下简称“双减”),被舆论称为史上最强减负令,一经实施就引发社会广泛关注,并取得明显实效。一是学生课余时间大幅增加,有研究发现“双减”后“学生作业量明显减少,拓展了学生自主发展空间”[1];二是校外培训机构治理效果明显,截至2021年底,线下校外培训机构已压减83.8%,线上校外培训机构已压减84.1%[2]。但是,义务教育阶段学生学业压力问题具有复杂性,一些学者也提出了因结构性矛盾引发的教育公平[3]、家长焦虑不减[4]等诸多问题。
学界关于如何落实“双减”的建议主要涉及三方面:一是基于多重资源助力“双减”,如利用学校体育[5]、做好家庭教育指导[6];二是基于学校内部管理落实“双减”,如着力提升课后服务[7]、学校教育提质[8]、优化作业设计[9]、改革教育评价[10]等;三是宏观制度规范和引导,如提出以善治理念为指引并引入清单管理模式来促进培训教育治理现代化[11]、推动校外培训监管常态化[12]、逐步让市场发挥作用[13]等,这些讨论具有重要的实践参考意义。但是,义务教育阶段学生学业压力过大的根源来自于中高考的升学压力,尤其是中考普职分流的焦虑,如果忽视职业教育在“双减”中的重要作用,仅从义务教育内部治理和社会外部机构规范去寻找“双减”的落实之策,其效果不具有可持续性。有学者明确指出,“双减政策”带来的学生时间真空、市场资本真空、社会观念真空等问题,职业教育应该有所作为[14];一些学者还提及了职教高考消解“双减”改革难题[15]、职业院校助力“双减”课后服务[16]等一些具体思路,职业教育赋能“双减”的价值逐渐得到重视。同时,2022年新修订施行的《职业教育法》指出,职业教育是与普通教育具有同等重要地位的教育类型,也为职业教育赋能“双减”提供了有力的法律保障,使之具有制度上的可能性。基于此,讨论职业教育赋能“双减”的逻辑联系、多层意蕴和政策响应,既是进一步推进落实“双减”的实践需要,也是职业教育抓住契机、实现高质量发展的自身诉求。
二、职业教育与“双减”的逻辑关联
虽然“双减”政策并未明确提及职业教育相关问题,但职业教育却能在“双减”中发挥积极而有影响力的作用,这是因为职业教育与“双减”至少存在教育、政治和文化三个方面的逻辑关联。
(一)教育一致性:促进学生发展
回首改革开放40年,我国基础教育发展取得了重大成就,截至2020年,在将近9亿的劳动人口中,平均受教育年限为10.7年[17],这为我国经济社会发展提供了重要人力资源支撑。值得注意的是,教育规模增长和结构完善并没有为学生带来自由发展,反而使学生走向了束缚。即在我们应该培育什么样的学生这一问题上,教育价值观念的思考始终桎梏于传统范围内。于是,片面追求分数导致各种题海战术、课外补习盛行,以升学为导向的各种功利主义教育日趋占据学校主流地位,学生的学业负担不断加重,严重影响了学生身心健康。为此,“双减”改革成为新时期调整基础教育关系的最强抓手。“双减”的基本指导思想就是“促进学生全面发展”,并要求遵循“坚持学生为本”的工作原则,这与职业教育的育人属性存在诸多一致性。
一方面,职业教育引导学生走向全面发展。职业教育贯穿于各个教育阶段,从职业启蒙到职业生涯规划,以实践性和创造性的互动形式增强学生的动手能力,丰富学生的职业精神和道德情感,可以有效纠正过度学业负担所导致的片面发展,帮助学生形成健全的人格品质。这也是“双减”改革的内在要求,明晰新时期教育应该培育什么样的人,让教育回归本质,遵循教育规律、重塑教育生态,这是职业教育赋能“双减”改革的一个基本遵循。利用其实践性、探索性特征,积极发挥职业教育在落实“立德树人”、促进学生全面发展中的作用,也是贯彻落实新时代国家教育方针和培育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的基本路径。
另一方面,职业教育激发学生走向自我发展。学生的未来发展是多元化的,这意味着在他们心智并未完全成熟的阶段,考试分数和补课负担不应被迫成为他们的唯一选择。职业教育在强化自身发展和服务义务教育等过程中,可以根据学生自身爱好和现实需求助力学生朝向适合自身的方向发展,从而避免单一的人才培育模式和发展路径,实现个人价值最大化。
(二)政治互补性:推动教育公平
哈贝马斯指出,“公共性本身就表现为一个独立的领域,即公共领域,它与私人领域是相对的”[18],以公共性的资源为社会成员提供基础性的教育,有别于市场因素带来的产品属性,因此教育公平自然成为其基本要求,教育公平的实现依赖于受教育者平等享受公共性教育资源,并获得不同程度的发展。随着市场经济的快速发展,教育中的市场因素产生的负向作用也越发明显,大量资本介入教育公共领域,如民办学校、校外培训机构等,进而侵蚀着教育的公平性。具体而言,一方面,校外培训机构利用经济资本优势迅速获得更高层次的教育资本,由于代价昂贵、为少数人所有,对于大部分学生而言处于竞争劣势;另一方面,由于校外培训以应试培训为主,可以在成绩上产生短期效应,在加剧学业竞争压力的同时,削弱了学校的主体地位,反向推动了家长们对教育资本的投入,校外补习就成为了一种额外的家庭责任,学校责任逐渐转移为家庭负担。“双减”政策的实施与落地正是在这种背景下应运而生的,其旨在提升学校教育内部教学质量、规范各级各类教育培训行业、让教育发展更具公平性,凸显了教育的政治价值。
同样,职业教育公平是社会公平在职业教育领域的具体体现,其政治使命凸显。职业教育和普通教育具有同等地位,但就公平而言,二者有着较大差异。一方面,普通教育强调在传统教育中起点、过程、结果平等的基本内核以及“教育选择成为新的权利主张”[19]的新理念;另一方面,职业教育公平则被理解为弱势群体受教育权利的保障,类似于部分学者主张的“诞生于工业社会的职业教育是由国家立法保障的底层大众教育权利”[20],从而导致职业教育公平的正向偏离,在相关政策引导下,进一步造成职业教育主体对象和资源等不平等。例如,大部分学生在被迫分流、又缺乏进入普通教育机会的情况下才会选择职业学校。因此,职业教育需要通过提高教育服务质量,增加有效供给,促进教育均衡发展,解决新时代教育发展不平衡、不充分这一主要问题。使职业院校能够招得进、留得住、教得好,以减少不均衡不充分带来的过度竞争,凸显自己的社会责任和育人价值。显然,职业教育公平的政治价值和“双减”的政治属性是互补的。
(三)文化相依性:改变职教歧视
文化是最具深远影响的非物质实体,有较强的稳定性,教育作为文化传承和创新的载体具有相似表征,因此,分析“双减”背后的文化逻辑是发挥职业教育赋能作用的重要前提。社会对课外培训班的强大需求,绝不是简简单单的家长对子女教育的攀比和补偿心理,而是对子女未来美好生活的期许和对激烈社会竞争的焦虑。而家长的期许和焦虑是有着深厚的文化背景和坚实的现实需求。
在传统文化层面,传统儒家文化认为“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折射出“重道轻术”的技术价值观,因而在教育观念上,家长们是鄙弃技术劳动的,这构成了职业教育备受歧视的深层次文化根基;科举考试作为一种社会流动的选拔性工具,在中国已经有千年传统,“苦读”成为家长教育理念中子女学习形象的主要表现,成为阻碍“双减”改革的主要因素。在现实环境中,整体而言“蓝领”与“白领”之间在收入、工作环境、受尊重程度、社会保障等方面存在着不小差距。“教育是一个相对较好的抵制向下流动的方式”[21],而考试上的成功会在短时间内获得一定的社会流动主动权,这无疑加剧了家长们对上述观念的认同,进而热衷于考试竞争,“形成了‘读书—考试—功名的功利主义教育逻辑”[22]。同时,由于长期以来职业教育发展的不充分,其普遍被認为是普通教育的补充,发挥社会兜底作用,因此学业竞争导致的升学焦虑在一定程度上表现为“避免上职业学校”,这是当前职业教育受歧视的另一种文化解释。但事实并非如此,在科学与技术分流的文化背景下,前者极大掩饰了后者的光芒,从我国古代四大发明到现在航天航海事业发展都离不开技术支持,且在服务乡村振兴、助力产业升级转换等领域更具独特作用,有着普通教育无可比拟的优势。由此可见,厘清“双减”改革的文化逻辑不仅包括学生学业负担本身的文化根源,还需讨论其外在的文化张力及其与职业教育的互动关系,充分发挥职业教育在其改革中的作用。为此,需要引导公众科学地认识普职关系,弥补普职之间的文化认知差异,达到互补状态。
三、职业教育赋能“双减”的多层意蕴
无论对学生学业负担进行何种改革,从内部治理到市场规制,教育的内在竞争和学业焦虑都是客观存在的,只是在不同时期具有不同的表征。但总体而言,“双减”政策是多层次、全方位的,同时兼具复杂性和艰巨性。因此,理解职业教育赋能“双减”的科学内涵,需要把“双减”嵌入与职业教育共同的教育生态中去探究。
(一)观念层:增进职业教育功能认识
受传统观念和发展水平制约,不同群体对职业教育的认识不具有同一性,但义务教育阶段后“避免读职校”却成为普遍共识。即便国家政策一直强调职业教育是和普通教育具有同等重要地位的类型教育,然而却与普通大众的接受度存在较大差距。显然,职业教育对个体、社会的正向功能没有得到正确认识。职业教育赋能“双减”旨在鼓励人们正确认识、积极参与、接纳和认可职业教育,从观念层面缓解认知偏差所带来的被迫选择职业教育的“恐慌”。
一是发挥个性化育人功能,树立学生多元发展理念。根据多元智力理论,每个学生对陈述性知识和操作性知识的表征方式不同。该理论表明应该根据学生的差异进行多元化培养,因为擅长后者知识表征的学生更具有实操动手能力,只有接受教育才能将其潜能得到最大发挥,既是普通教育与职业教育类型差异的基本表现,也是职业教育独特的个性化育人功能。当前,职业教育促进学生多元化发展的功能并未完全凸显,究其原因在于专业布局与区域发展不匹配、培养目标定位不准确、评价标准不健全等。“双减”政策背景下,这些问题的解决有利于提升职业教育质量,更有利于家长树立学生多元发展的理念,改变唯普通教育、唯考试做题的错误观念。
二是打造技能社会文化,形成科学的教育评价观。与学术文化或知识文化相比,社会层面对技能文化认识明显不足,进而产生了不合理的教育评价观。最直观的表现就是社会对学生的评价仅仅在乎考了多少分,而不是他能否具备何种技能、擅长何种技术。完善职业教育体系、提高职业教育质量后,会形成职业教育内部科学的评价体系,如职教高考等。同时依靠大力打造技能型社会文化,促使人们从观念层次增进对职业教育的理解,形成合理的教育评价观念,改变唯分数的错误评价观,为“双减”打下坚实的文化基础。职业教育在服务地方经济和人才培养中能够彰显其独特价值,主动吸引更多学生学习职业技能。促使社会关注职业教育个体化价值功能,从而减少社会对普通教育的单方面竞争和过度学业焦虑,转变唯学历的人才观念,树立崇尚技能的教育观,让职业教育成为最合适的教育。
(二)环境层:缓解普职分流社会焦虑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其内涵在不断演变,但蕴含的本质并没有改变。对当代大部分学生而言,往往就是通过接受好的教育进入一级劳动市场,避免滑落到缺乏保障的二级劳动力市场。前者就是所谓的“白领”而后者沦为“蓝领”,“两领”划分之争反映在教育上就是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孰优孰劣。为了适应经济社会对技能人才的需求,“普职分流”在成为现阶段调控普职关系重要手段的同时,也加剧了普职教育的竞争,成为一种社会焦虑。因此,“双减”政策落地必然以协调发展“普职分流”为前提,才能营造良好的教育生态,缓解社会焦虑。
早在1985年出台的《中共中央关于教育体制改革的决定》中就明确提出了“普职分流”和“大体相当”的原则,直到20世纪90年代中期之前,职业院校依然是初中毕业生优先选择的“香饽饽”,因为那时的中等专业学校和技工学校能够向学生提供干部身份和国有企业工作岗位,学生毕业之后的就业前景很好,在这样的背景下,许多成绩很好的初中毕业生主动选择职业教育。但进入21世纪以来,经济转型和社会变迁让教育处于剧烈变革中,公众普遍认为普职分流引发了严重的教育焦虑,主要在于普职分流后学生个体发展空间存在明显差异,以至于在2022年5月新修订施行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职业教育法》中“普职协调”被误解为“取消普职分流”。协调发展“普职分流”,对缓解社会层面的“教育焦虑”起到巨大作用。主要体现在办学定位的变化,“普职协调”意味着中职学校原有的定位“以就业为导向”将转变为“就业和升学并重”,在提高学生技术技能培养质量基础之上,进一步强化文化基础,让学生不仅拥有技术能力,还拥有文化能力。与此同时,完善职教高考制度,建设职业本科,拓宽职业院校学生横向和纵向发展路径。在这样的背景下,要促成家长主动关注职业教育与孩子的个性、特长契合度,让孩子走上职业教育路径,实现缓解“普职分流”的社会焦虑。
(三)目标层:推动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
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本應是相互促进、相互交融的互动关系,而现在的状况则与之背道而驰,这间接导致了过度的学业竞争和学生学业负担的加重,也严重影响了职业教育自身发展。面对新的发展格局,高质量发展成为了职业教育发展的根本目标,也成为破解“双减”难题的一把利剑。
一方面,推动职业教育实现高质量发展,其所涉及的不仅是社会经济问题,更重要的是人的发展和社会治理问题。文凭过度膨胀隐蔽性地带来教育竞争,让教育陷入异化的困境。发展高质量的职业教育可以让更多青年凭一技之长实现社会流动,以消除过度学业竞争所指向的文凭带来的虚假自由,让广大青年能通过职业教育成就出彩人生,凸显人生价值。这是职业教育对“双减”时代的一种强有力回应,体现了个体与知识之间有意义的互动关系。
另一方面,“双减”政策实施后,在防范和阻塞违规行为的同时,应引导教育培训机构及其从业人员主动融入职业教育发展的“新赛道”,在实现自身顺利转型的同时,也为我国职业教育注入新动能。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从职业教育内部出发,强化教育要素的内涵建设,以及各要素之间的合理配置,如职教高考制度、产教融合等,同时增强与社会的外部适应性,融入地方经济发展规划。解决职业教育自身问题后,对整个教育系统而言最终会指向教育生态系统的平衡,从而增加外界对职业教育的认可,缓解义务教育阶段学生课内外的学业负担,积极引导社会构建人人皆可成才的技能型社会。
(四)技术层:凸显课后服务职教优势
“双减”不仅指向学生学业减负,更重要的是教育质量的提升。课后服务作为学校教育提质的重要措施,其内容选择、组织形式、资源利用等深刻影响着课后服务的水平。“双减”在课后服务的规定中指出,“充分利用社会资源,发挥好少年宫、青少年活动中心等校外活动场所在课后服务中的作用”“满足学生多样化需求”,这与职业教育全方位育人有着诸多契合点,也是职业教育赋能“双减”在技术层面的优势。
职业教育助力课后服务的育人属性有着深刻的理论、政策和实践依据。理论层面,凯兴斯泰纳在论述劳作学校要义时指出,“必须具备任意形式的实习劳动场所,如工厂、苗圃、学校厨房、缝纫间、实验室等。其目的在于,在此基础上培养学生手工劳动的技能,使学生慢慢养成越来越细心、越来越认真和越来越周密地进行手工操作的习惯”[24]即通过劳动教育促进学生全面发展,这也是“双减”背景下课后服务的基本内容。而“职业启蒙教育是专业化的劳动教育”[25],表明了职业教育与课后服务在培养目标、培养路径、资源利用等方面具有共同性。在政策层面,从2017年教育部颁发的《中小学综合实践活动课程指导纲要》将“职业体验”添加到综合实践活动的四大板块中,增加了其合理性;到2020年中共中央、国务院颁发的《关于全面加强新时代大中小学劳动教育的意见》指出“充分挖掘行业企业、职业院校等可利用资源,宜工则工、宜农则农,采取多种方式开展劳动教育”[26]。在实践层面,职业院校利用师资、场地资源助力课后服务已经在北京、上海等地开始了广泛的实践。由此可见,不仅仅因为职业院校具备为课后服务提供的物质属性,而且与课后服务所指向的学生全面发展目标具有共同的育人属性,即通过课后向义务教育阶段的学生提供优质的职业劳动体验和职业技能训练,以丰富学生的经验世界和提高动手操作能力,习得对职业、生活、社会的认知。
四、职业教育赋能“双减”的政策响应
职业教育赋能“双减”既是跨界的也是共生的,横向层面需要面对不同社会主体,纵向上需要服务学生长期发展。因此,其政策响应体现在职业教育需要加强自身内部系统建设以及和外部系统的融合,即注重提升职业教育质量水平及其在学生不同成长阶段发挥应有的作用,促进二者融合治理的现代化,彰显职业教育促进学生全面发展、立德树人的育人目标。
(一)推进职业启蒙教育,改善对职业教育的认识
职业启蒙教育对于中小学生认识社会、了解职业、洞察自我具有独特价值,也是家长们认识孩子未来发展的重要途径。为此,在学生自我意识逐渐形成的过程中,通过开展职业启蒙教育不断引导学生对未来的职业规划进行审视,重塑学生的价值观、劳动观、职业观,增进学生、家长、社会对职业教育的理解。让学生在职业发展关键期取得更为适合的发展位置,这“对于推进基础教育的综合变革具有重要的价值”[27]。职业启蒙教育的推进必须是一个起点导向合理到结果评价有效的过程,人们才能逐渐正确看待普职之争,“双减”内部改革才能从关注分数到关注个体发展。
首先,强化政策引领。目前,我国在开展职业启蒙教育的不同责任主体、财政资金支持等方面均没有明确规定,为保障职业启蒙教育的顺利实施,需要强化政策引领。此外,从职业启蒙教育在各个地方实践状况来看,呈现出不平衡、不充分的特征。中央层面关于职业启蒙教育的专门政策空缺,有关规定只散见于各种政策,且多为一句话带过。地方层面关于职业启蒙教育的专门政策比较少,又呈现东西部地区差异,即东部发达地区普遍较早颁布相关政策并在实施中取得了一定成效,但中西部大部分省份依然处于倡导阶段。所以,需要做好顶层设计,因地制宜制定相关政策并驱动贯彻落实,从而保障职业启蒙教育的实施。
其次,注重行动过程建设。行动过程建设的内容是多方面的,但是作为义务教育范围内特定的教育形式,职业启蒙教育过程建设主要包含课程与教学。一是各个中小学联合职业院校、企业等共同构建专门的职业启蒙教育课程体系。从课程标准到课程内容的选择及其组织与实施都要符合儿童身心发展规律,具有科学性。二是注重职业启蒙教育与其他课程相互融合。一方面,加强对现有教材中职业启蒙要素的挖掘和运用;另一方面,基于现有的课程资源,突出职业体验。如通过让学生在课程中角色扮演,体验不同职业。
最后,完善结果评价。一方面,教师要注重对学生进行综合评价,既要遵循科学、个体、发展等原则,结合学习任务,评价学生在参与过程中的具体表现,还要邀请家长、企业、政府等共同参与,形成多元主体参与的科学评价方式。另一方面,要注重对职业启蒙教育的外部主体进行整体性诊断与评估,即对普通中小学、职业院校、政府、企业等社会组织的参与及其有效性进行评价,以充分发挥多元主体参与的治理优势。
(二)完善职普融通制度,缓解普职分流社会焦虑
职普融通被普遍喻为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互联互通的“立交桥”。对学生个体而言,是中考分流后不同学校类型学生再次获得不同发展路径的重要契机,这一制度的优化必然能让普通学校和职业学校均不再是两条相互孤立的轨道,着眼于学生个体化发展,利用选择的多样化减少过度学业竞争和补习负担。
其一,完善政策的頂层设计。职普融通促进学生发展多元路径的生成能让学生获得更充分的发展,这一理念已经广泛得到认可。但在实践层面,该如何选择职普融通的行动路径及其推进策略成为关键,政策的顶层设计成为破解当前职普融通障碍的首要抓手。职普融通涉及普通学校、职业学校、学生、政府等利益主体,不同利益主体的博弈容易滋生一定风险,需要利用顶层设计的政策设计来规避。为此,一方面,我国需在顶层设计上制定较为完善的职普融通政策,突破其在各个政策中的零散状态,这是由理论倡导转向实践行动的基本标志;另一方面,即便新修订的《职业教育法》明确了“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相互融通”,但是其涉及面广、较为宏大,在实践中存在的融通考评制度、区域性统筹协调等诸多瓶颈均亟待可操作、有针对性的政策去解决。
其二,创新职普融通长效机制。基于职普融通涉及不同行动主体,实际行动过程需多主体统筹协调、相互配合,共同发挥职普融通的育人作用。创新职普融通长效工作机制是实现其目标的基本途径。一是建立统一协调的管理机制。不同地方根据实际情况,统一部署职普融通工作,从招生环节到结果评价,在不同群体利益、组织机构、学籍互换、学分互认等重点内容上进行宏观调配。二是推动普职学校课程共建共享机制。职业学校和普通学校根据区域内学生发展的特点和课程标准共同开设文化基础、职业技术技能等课程,满足不同学生对于学习职业技能和文化修养的需求。三是健全学分互认、学籍互转机制。这二者的实施依赖于普职学校课程的有效衔接,建设不同学分标准,以学分制度替代量化分数,并在不同年级根据学生志愿、学分情况等进行学籍互转,学籍互换必须以学分互认为基本前提。四是建立职普融通质量评价机制。针对职普融通的内部教育教学质量、学生发展和外部政策效果等进行评价,以评促改,保证职普融通各个环节的科学性。
(三)提高职教办学水平,扩大优质教育资源供给
“双减”所规制的课外补习和校内过重的学业负担,从根源上讲是家长对义务教育阶段之后优质教育资源的“占有”恐慌。现实状况表明,普通高中学籍有限、竞争激烈,与之相反的是中等职业学校既存在招生困境,又面临学生流失严重的状况。而形成这一反差的本质原因是职业教育的办学水平不高,因此“全面认识新时代中等职业教育的属性和功能,全面办好中等职业教育,增加高中阶段优质资源供给”[28],对助力“双减”改革意义重大。受“双减”政策影响,社会资本不得不在一定程度上从基础教育中退出,他们自然而然地增加了对职业教育的关注和投入,从政策实施以来教育行业的融资情况看,资本举办职业教育的意愿正在提高,因此,在部分细分领域,市场化的职业教育与培训有可能会更加繁荣,商业化的职业教育供给会变得更加丰富。提高职业教育办学水平,需遵循职业教育办学内部规律并融合外部市场因素。
其一,建设高水平的师资队伍。一定程度上,一个学校的师资队伍水平决定了其办学水平,职业学校的类型属性决定了其教师队伍建设应遵循的内在规律。一是落实职业院校教师配置标准。及时补充职业院校常规教师需求,满足基本师生比,保障能工巧匠、行业专家等兼职教师数量供给以及“双师型”教师队伍比例,聘请至少一名专业职业指导老师等。二是改革职业院校教师管理体制,职业院校教师招聘根据专业特质,设立基本标准,面向企事业单位招聘技能大师、非遗传承人,开通绿色通道吸引世界级、国家级各类技能大赛的突出表现者到职业院校任教。三是促进职业院校教师专业发展。根据不同年龄段、不同专业领域建立健全教师进修培训机制,包括企业实践与理论学习,不断提高教师的教育教学水平,持续优化“双师型”教师标准,注重对教师专业能力的科学考核评价。
其二,提高学生培养质量。质量是教育的生命线。职业院校致力于培育有道德、有文化的技术技能人才,因此必须落实立德树人根本任务。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引领,帮助学生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增强法制意识。将工学育人、活动育人、文化育人结合起来,推进全方位、多环节育人,注重培育热爱劳动、刻苦钻研的工匠精神和爱岗敬业、乐于奉献的职业道德精神。强化文化基础教育。职业院校按照相关课程标准扎实推进文化基础课程的实施,并把基础文化课程融入专业课程,使学生未来发展更具可持续性。
其三,增强职业教育适应性。职业教育的适应性内涵丰富,整体而言主要是对于社会的适应和个人发展的适应。在社会适应中首要的是适应区域经济发展。立足于不同区域经济社会发展战略,统筹区域职业院校专业设置,实现与产业转型升级同步发展,服务于乡村振兴、区域协调发展等国家重大战略。其次是适应国家政治需求。在职业教育中践行社会主义民主,培育社会主义优秀公民和国家精神。最后是适应中华传统优秀文化传承创新。传承中华民族传统优秀文化、创新社会主义新文化,塑造新型工匠文化、技能文化。对个体发展的适应性而言,除了横向层面获得基本知识与技能外,需要贯通其纵向发展路径,即完善职业教育高考制度。因为普通高考作为众多学生升入大学的唯一途径,既充当了社会人才选拔的工具,也成为社会资源分配的重要手段,让中考普职分流后的职业教育成为了文凭社会的“断头台”,即便职业学校学生也可以参加普通高考,但受自身类型特征的制约,结果是显而易见的。为此,“职教高考作为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关键制度的缺失”[29],完善职业教育高考制度成为破解“双减”改革难题的重要突破口。值得注意的是,完善职教高考制度并不是对文凭的狂热追求,而是在资源有限和社会就业普遍要求学历的情况下,给予学生更多发展的机会,以此疏解社会的“教育焦虑”。
(四)整合职教优势资源,助力普通学校课后服务
“双减”政策自正式实施以来,课后服务作为其基本内容,各个地方都在进行内容和形式上的新探索,普遍存在的认识是仅依靠学校本身进行系列课后服务、缺乏区域社会力量参与难以突破过去的瓶颈,会逐渐演变成为学科知识教学服务,最终导致“减负而不增效”。而职业教育在专业设置和教学方式上与社会活动最为相似,具有实践性、情境性等特征,多样化的师资和丰富的基础设施有利于普通学校开展各种课后育人活动,满足不同学生个性化需求。针对当前义务教育阶段课后服务现状,职业教育的可为应该从以下几个方面展开。
一是发挥场地优势。课后服务内容是多样化的,从学生的视觉感官到动手劳作,从局部体验到全面发展,职业院校的文化场景、实践基地等都可以发挥其作用。首先,明确学生在不同职业院校或不同职业类别的教学实训场地、实践基地所要达到的育人目标,建立以职业学校为中心的“双减”合作示范中心,为后续行动提供重要理论基础和实践支撑,利用不同职业类别场域范围内文化渗透职业文化,拓宽职业认知的同时巩固原有知识;其次,利用职业院校非教学场所和实践基地等校园文化进行,包括学生特有的作品设计、职业竞赛等;最后,引导学生参与到职业训练和操作基地的活动中去,提升动手操作能力,激发大脑活力。
二是整合课程资源。课程资源的整合必然以其价值有效性和组织有效性为前提。首先,围绕普通学校和职业学校两个主体现有资源,可以整合成新的课后服务课程,要注重彼此间内容的选择,既要遵循科学性、合理性,符合学校课程标准,又要结合不同教育情境以及学生生活经验,关注不同课程资源之间的有效衔接;其次,将职业院校部分专业课程资源整合到课后服务的课程内容中,包括学科教师、学生、校园文化环境等,充分发挥各自优势;最后,完善课程评价机制,及时更新和反馈,使行动更具可持续性。
三是整合其他资源。作为多主体共同完成课后服务的合作性活动,职业院校在其中可能是一对多的局面,要面对不同的学校、不同的社会团体且数量庞大,提供的课后服务自然会有一定重合。这需要政府从总体布局,聚焦职业教育特有优势,促进职业院校与事企业单位等其他社会力量共同合作,重点突出其“职业”特性,寻求异质性,以提升服务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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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Basic Logic, Multi-layer Implications and Policy Response of Vocational Education Enabling
“Double Reduction”
Shen Lei, Li Xiang, Luo Yuenian
Abstract The logical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development of vocational education and the policy of “double reduction” is shown in the aspects of educational consistency, political complementarity, cultural interdependence, etc., so it is an important force to promote the reform of “double reduction”. The “double reduction” of vocational education empowerment has multiple implications, which is reflected in the improvement of vocational education function understanding at the conceptual level, the alleviation of social anxiety of general-vocational diversion at the environmental level, the promotion of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vocational education at the goal level, and the highlighting of the advantages of after-school service of vocational education at the technical level. We should give full play to the positive role of vocational education in the “double reduction” reform: promote vocational enlightenments and improve peoples understanding to vocational education; improve the system of general-vocational integration to alleviate social anxiety to general-vocational diversion; improve the level of vocational education and expand the supply of high-quality educational resources; integrate superior resources of vocational education to help ordinary schools provide after-school services.
Key words “double reduction”; vocational education;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integration of vocational and general education; vocational enlightenment education
Author Shen Lei, postgraduate of the School of Education of Guizhou Normal University (Guiyang 550001); Li Xiang, professor of School of Education of Guizhou Normal University; Luo Yuenian, Guizhou Normal Universi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