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共享:为民族而译,为放映而译
——四川省凉山州民族电影译制中心主任蒋明全访谈

2023-07-28 10:39受访者蒋明全采访者金海娜王续燃
电影新作 2023年3期
关键词:彝语译制凉山州

受访者:蒋明全 采访者:金海娜 王续燃

一、彝语电影译制的历史与现状

金海娜(以下简称金):蒋主任,您曾求学于西南民族学院,也就是现在的西南民族大学,专业是彝语言文化。您从什么时候开始和彝语译制事业结缘?

蒋明全(以下简称蒋):和彝语译制电影结缘是我上大学以后的事。我第一次看彝语电影是在1984年的冬天,当时凉山州电影公司选送了几部影片到全国去评奖,回来时到民族学院放映,那就是我第一次看彝语译制电影。1988年毕业后,我就到凉山州电影公司参加彝语电影翻译工作,开始接触这项事业。

王续燃(以下简称王):在您身边,是否有译制工作者前辈跟您说起过彝语译制早期——比如映间解说和涂磁录音阶段——一些译制工作具体是怎样的?

蒋:1952年凉山解放,民主改革运动轰轰烈烈地在大小凉山展开。为宣传党的民族政策,各民主改革工作队都配备了电影放映小分队,电影就这样带着政治使命踏进了凉山。在译制前辈们工作的时期,条件非常艰苦。那时候的凉山山高坡陡,交通非常不便,不管是进行映间解说还是涂磁录音,译制工作者们都得走村串寨,跋山涉水,艰辛程度是我们现在难以想象的。有一位放映员曾说,在没有电影的翻译和解说之前,观众难以看懂电影情节,认为戴钢盔的都是敌人,常常“敌我不分”。有时候播放战争片,甚至还有小孩跑到银幕下面去捡子弹!后来通过译制工作者的解说和翻译,观众才知道谁是朋友,谁是敌人。还有一个发生在涂磁录音早期的故事。有的影片中会出现毛主席的形象,通过涂磁录音译制,电影里的毛主席一张嘴,就能说彝语。彝族老乡们就说:“以前不知道,原来毛主席是咱们彝族人哩!”我们最早期的放映员大多是汉族,在凉山参加放映工作时难免会遇到语言障碍。后来,我们才慢慢培养了一些本土的彝族放映员,此后的映前解说也好,映中翻译也罢,都是由这些彝族放映员去完成。

金:彝语译制确实是非常有价值的事业。现在年轻一代的彝族人是不是都会彝汉双语呢?

蒋:现在普通话说得比较标准的一般都是小孩,或是外出务工返乡的人。但和我一样年纪的(中年)人,以及二三十岁的青年人,普通话说得并不过关。遇到比较复杂的电影,一些上过学、受过教育的人尚还可以看懂,但一些受教育较少的人就很难看明白了。比如冯小刚的电影《非诚勿扰》,其中设计了一些冷幽默元素,没有相当的文化水平就难以理解其中的趣味。张艺谋曾经导演了一部采用穿插式叙事手法的影片《英雄》,别说是彝族老乡,就算是汉族老乡,如果受教育程度不够,也很难感受其中韵味。

图1 .雪天跋涉的凉山电影放映员

金:跟您刚入行时相比,现在的彝语译制事业有哪些比较显著的变化?

蒋:2008年秋,凉山州人民政府根据事业发展方向和凉山实际情况,将原“凉山州电影公司”更名为“凉山州民族电影译制中心”,加挂“凉山州农村电影放映服务中心”,解决了多年悬而未决的体制问题,让民族语电影译制人丢掉包袱轻装上阵。我们感受到最大的变化就是党和国家越来越重视民族电影事业,最直接的一点就是经费问题得到了解决。在涂磁录音时期,经费问题基本都由电影行业内部自己解决——比如由中国电影公司、四川电影公司从发行收入中拨款来解决译制录音的经费。20世纪80年代,农村电影放映的普及情况较好,每放映一场彝语电影都有四块钱的补助,这些收入让行业有能力来解决经费问题。国家在1998年提出了农村电影放映的“2131”工程,并从2007年开始投入资金,为农村电影放映工程提供了经费保障。2009年,国家为当时的10家民语译制中心配送了数字化译制设备,其中凉山获得了126套数字放映设备的资助。从这之后,我们才开始了数字化译制。另一个变化就是发行方式更加便捷了。在胶片涂磁录音时期,发行方式还是拷贝,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译制的电影是不可能走出凉山的。但现在采用的方式则是数据传输和文件下载,我们可以把自己译制的彝语片上传到中央宣传部电影数字节目管理中心,让凉山以外的彝区群众也可以下载我们的译制片。

金:彝语电影有没有可能成为彝族儿童学习彝语的资料呢?

蒋:当然可以。在我国56个民族的语言中,彝语的评级虽“相对安全”,但也有可能逐步濒危。现在国家推广普通话,汉语是必须要学的,但如果以后人们都只说普通话,那彝语电影还有存在的必要吗?这也是为什么现在推广彝语电影、电视、广播越来越困难的原因之一。但我想,彝语电影应该存在。中华五千年的文明史,不仅是汉族的文明史,更是56个民族共同创造的文明史,是多元一体、多元共生的。再说回我们少数民族的语言文化,语言是文化最好的载体,如果连语言都没有了,还何谈文化。在少数民族中,有语言的多,但有文字的不多——大概只有十三、十四个少数民族有本民族文字。我们彝族的老祖先创造了文字,现在凉山也有规范的、标准化的彝文。这些来之不易的民族文字,不仅要保留、传承,更是要发扬光大。希望专家教授们也能从学术的角度去更多地呼吁这一点。

图2 .彝族配音演员正在录音

金:我们特别赞同您的观点。当地儿童应该从小学习双语,既可以和外界交流,也可以把本民族的语言和文化传承下来。您在将汉语影视作品翻译成彝语时,是否觉得汉语影视作品丰富了彝语语言?比如在翻译电影时,有些词汇本来在彝语中没有,但为了传递信息,可能不得不“创造”一些词。这种方式是不是对彝语语言也会有一些扩充?

蒋:是的。由于少数民族的语言文字没有得到很好的推广,所以一些民族语中本来有的词汇可能就渐渐丢失了。但这并不意味着民族语中压根没有这些词汇,而是我们已经无从知晓了。在翻译的时候,我们确实要创造一些新词。汉语的报刊、电视节目每天都会产生新词术语,为了确定这些新词术语该怎么翻译,我们也经常和报刊、电影、电视的有关方面开会讨论,共同确定如何翻译。在翻译确定后,这些词语就会进一步地被用在彝语的报刊与电影、电视中,这也是在丰富彝语的词汇。现在我们说彝语的时候,也常常会夹杂着说一些汉语词汇。

金:您翻译的第一部影片是《闪电行动》,这是一部反映自卫反击战的影片。在翻译过程中,您遇到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蒋:我遇到了很多对口型的问题。我们在学校里学习翻译时,只需要完整准确地将文本翻译出来就行了,对字数没有限制。但在翻译电影时,汉语台词和翻译过来的彝语台词在字数上必须要一样,不然口型就对不上,这是最困难的。彝语和汉语的语法习惯不一样,字多字少并不一定,但是要求翻译精准,就要让彝语台词和汉语台词一模一样,这是很大的挑战。所以在翻译过程中,我们既要看原片,也要看汉语的台本,细心地研究,探索用什么方式才能做到尽量和原片的文字一样。只有这样,配音演员在配音的时候,口型才能对得上。

金:在凉山州民族电影译制中心专门负责彝语译制的部门中,现在大概有多少位老师在工作?他们的分工情况如何?

蒋:译制中心现有员工40余人,专门从事彝语电影工作的约有20人。中心共三个部门,一个是译制部,即专门从事译制生产的部门;一个是数字电影部,该部门主要负责下载和发行农村电影和彝语影片;还有一个是农村电影部,专门监管农村电影放映和彝语译制电影放映。目前专门负责彝语译制电影的有两位专职翻译及五位负责前期录音和后期审查的录音技术人员。译制片审核通过后上传给中国电影集团公司(以下简称“中影”),由中影电影数字制作基地制作完高清贴片以后,再放到中央宣传部电影数字节目管理中心,就可以面向全国发行。一些翻译、录音人员和译制导演都懂彝语,他们有时也需要参与配音,所以配音演员大致有15个左右。国家每年要求我们译制40部影片,包括30部故事片和10部科教片,但这几年我们几乎每年都超额完成了任务,进行了50余部电影的译制。国家每年下拨的经费是译制40部影片的额度,一般都用于聘用翻译、配音演员和导演,超额译制的部分一般都靠中心自己节约资金来制作。

金:凉山州民族电影译制中心招聘的翻译人员是不是都是科班出身?是不是都学习过彝语语言?

蒋:对。凉山的义务教育分为双语教育和普通话教育两种模式,我们聘请的翻译从小就接受双语教育。有的人是从小学到高中一直都学习双语,这部分人不一定是科班出身,也不一定是在大学学习彝语言专业,但他们的彝语水平过关,汉语基础也不错,所以也可以从事翻译工作,配音演员同样如此。

金:那录音技术人员呢?他们是大学毕业、专门学习录音技术的人员吗?

蒋:不是,录音技术人员基本都由我们自己培养。因为一些科班出身的、学表演的、学录音的年轻人不愿意来小地方工作,所以我们只能培养一些留得住的本土人才。老一辈的录音技术人员一般都是放映员——放映城市电影和35mm影片的人——后来才转行到录音行业。中影为我们的译制发展做了不少贡献。2009年以来,国家每年都会开展相应的培训,我们也会选送一些人员到中影去学习,那里的老师都是手把手地教。八一电影制片厂的高级录音师张磊老师也曾专门到我们中心来,手把手地教给我们一些录音技术。经过培训,我们的录音技术人员越来越专业了。

二、凉山州农村电影公益放映

金:我国并不是所有的民语译制中心都把译制和发行放在了一起。凉山州民族电影译制中心是否采取了什么特别的方式来将译制和发行相结合?

蒋:在农村电影放映方面,凉山和其他地区可能有所不同。凉山是少数民族聚居区,地处西部欠发达地域,2020年才脱贫,是全国贫困程度最深的地方之一,走内地发行的路线不可行。州委州政府考虑到民族电影译制是公益事业,于是在2008年,将原先的“凉山州电影公司”从企业单位变成了事业单位,改名为“凉山州民族电影译制中心”,并加挂了“凉山州农村电影放映服务中心”。凉山共有17个县市,原来的“县电影公司”也都改名为“县农村电影放映服务中心”,专做农村电影公益放映的工作。

金:凉山州农村电影放映服务中心在进行农村电影放映时,会有翻译人员去兼职做放映员吗?

蒋:没有。凉山每年要放映44844场电影,接近5万场,但我们每年都超额完成了任务,这主要是因为我们有17个县市的农村放映服务中心来统筹协调。我们共有400多支农村电影放映服务队,既放映汉语影片,也放映彝语影片。总而言之,就是由国家和政府出钱,老百姓免费看电影。

王:您刚刚说到,凉山一年要放映44844场电影,这是确定的一个指标吗?

蒋:这是国家规定,我们每年都必须要完成这么多场次的放映。农村电影公益放映要求“一村、一月、一场电影”,即每个村每年至少要放映12场电影。咱们凉山有3737个村,因此每年必须完成的放映场次保底数是44844场。

王:在农村电影公益放映的题材选择上有什么讲究吗?

蒋:之前凉山的木里大火造成了很大的伤亡,芦山“330”大火也让当地居民损失惨重,所以每年的1至6月都是凉山的防火季。在这个时期,凉山农村电影的放映主题就是护林防火。雨季来临时,就放映防汛抗旱的电影;考虑到凉山的社会特点,防艾抗癌的题材也会不时播放。在脱贫攻坚时期,农村电影放映走进了农民夜校,主要放映科教片;党史教育学习期间,我们也为村支部放电影,上“电影党课”。

金:现在的农村电影放映主要是以室内放映为主,还是以室外放映为主?

蒋:凉山现在有固定的室内放映点,比如会在一些学校的礼堂里放映电影。脱贫攻坚后,每个村都建立了会议室,会议室里也可以放电影。目前农村电影的放映正逐步呈现从室外转向室内的趋势,但总的来说露天放映还是更多一些。现在很多群众还是更喜欢看露天电影,尤其是年龄较大的观众,都有一个“坝坝电影”的情结。夏天如果不下雨,晚上的天气就会非常凉爽,这时候我们放一场露天电影,让很难聚在一起的乡亲们坐在一起摆“龙门阵”,聊聊天,也不乏是件美事。放映电影不仅仅是要让观众看电影,更是要发挥“聚集功能”。乡亲们坐在一起,聊聊子女上学、谈谈外出务工,边喝边“吹吹牛”,电影又给乡亲们提供了一个情感交流的机会。大家在看电影的同时,聊聊天,摆摆龙门阵,既交流了情感,也拉近了人际关系,邻里关系也更和睦了。在少数民族和汉族杂居的民族地区,农村电影的放映不仅要发挥教育功能,还要发挥聚集作用,这对打造和谐邻里、建设和谐乡村具有重要作用。

图3 .胶片电影时期,放映员正在放映电影

金:正如您所说,电影不仅仅具有娱乐功能,还承担着各种各样的社会任务。更重要的是,它还发挥着沟通人与人之间感情的作用。

蒋:对。我们通过放映一些积极向上的故事片,去改变凉山当地一些观众的落后观念。和一些短视频平台的短片不同,我们所放映的电影有“龙标”。这些经过了层层审核的影片,更能起到教育作用。农村电影是有舞台的,它能够感染观众,能为他们打开看见外面世界的窗户——看看别人是怎么行动的,是怎么脱贫奔康、乡村振兴、发家致富、培养下一代、改变重男轻女观点的。2022年,四川省人大通过了“移风易俗条例”,州委宣传部要求我们做好配合,借助映前宣传,多在农村放映有文明新风尚的电影。前几天,我们译制了脱贫攻坚主题片《十八洞村》《最后一公里》等,都比较励志。很多人会说:“你们不就是放电影的吗!”其实,我们不仅仅是放映队,也是宣传队、是党和政府政策的宣讲队。

金:刚刚您也提到,农村电影的放映改变了当地群众的一些思想观念。您觉得他们在观念上最显著的改变是什么?

蒋:观念的改变并不完全都是由电影带来的。国家现在的政策好,农村家庭也能接触到电影和电视,人人都有手机,方方面面的媒体都更加发达,观众能看见很多外面世界的事物。比如说,一些错过了上学机会的年轻人,通过电影电视接触到了更宽广的世界,改变了观念,走出了大凉山,到东部沿海地区去务工,赚了更多薪水,观念也得到了进一步改变。他们之后又回到家乡,兴办种植业、养殖业,或是做生意,又反哺了故乡。再以我自己为例,在我上小学的时候,普通人家里没有电视和广播,只有生活条件很好的人家里才会有一个小收音机。当年,山下有一个火车站,我常站在家门口朝山下的火车站眺望,一看见架上了白色的银幕,就飞快地往山下跑。看完电影后,我深受感染,还是下定决心要走出凉山,所以发奋考上了西南民族学院。1984年,在进入大学后,我看到了第一部彝语译制电影;再到后来的1988年,我来到了凉山州电影公司,也就是现在的凉山州民族电影译制中心工作。一晃三四十年过去了,再过两年我就要退休了。我和电影结下了缘分,也做了一辈子和电影相关的工作,现在回想,过去也有一些艰辛,但我永远不后悔。

图4 .彝族群众在雪天看电影

三、彝语译制电影的传播与接受

王:在每次农村电影公益放映之前,中心是如何去进行通知和宣传的?放映的每场电影大概能有多少观众来看?传播和接受情况如何?

蒋:传播和接受的情况会根据放映地区的不同存在一些差别。到学校放映时,观众往往会比较多。去山区放映时,如果提前的宣传做到位了,观众也不少。总的来说,学校一般是传播情况最好的放映场所。学校方面相关的组织活动做好了,观众可能会达到一两千人。传播效果不好的时候大概只有三五十人,甚至只有十几个人。现在每个村都有“村村通”广播,所谓“村村通,户户响”,我们会提前和村干部沟通,然后由村干部在大喇叭中广播电影放映的时间。除此之外,我们也会有一些固定的放映活动。脱贫攻坚之后,很多老乡从山区搬到了县城边或是其他一些交通便利的区域。在这些少数民族聚居的地方,我们制作了固定的广告牌和宣传栏,用以告知观众每个月放映电影的时间。还有一种宣传方式,则需要放映员自己配备一个小喇叭去走村串户,告诉群众什么时候要来放电影,放什么影片,影片是什么类型、什么内容等。所以说,映前宣传十分重要。

金:汉语中有方言,彝语中也有方言。凉山州民族电影译制中心译制的彝语电影在面向全国发行放映时,其他地区的彝族群众能够听得懂吗?

蒋:很难听懂。我们译制的影片“走不出去”,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彝语有六大方言,方言与方言之间差距较大,可能有一些简单的词汇是相通的,但总体来说区别很大,不同彝区之间交流很难。云南、贵州、四川三省的彝学专家曾经就这个问题开会交流过几次,但现在要统一彝语语言和文字的难度很大,这也是我们目前正忧心的问题。凉山州民族电影译制中心现在使用的语言是国务院批准的规范彝语,属于彝语中的北部方言,和其他彝区使用的语言可能有所不同。我们曾经也有过让彝语译制电影“走出去”的想法,但后来并未大范围地实现。目前,我们正探索性地让译制好的影片走向同样有彝族聚居的红河州和楚雄州,与当地的农村电影院线联系,尝试放映我们的彝语译制电影。但遗憾的是,当地的很多彝族群众都反映听不懂。

金:据您的了解,国外有说彝语的人群吗?

蒋:东南亚国家有一些彝族,但目前基本都散居了,可能已经连本民族语言都不存在了。现在国内的彝语语言尚且没有统一,要让我们译制的彝语电影走出国门就更不敢想象了。凉山州民族电影译制中心的发行口号是:“立足凉山,辐射四川,走向全国。”我们译制的电影曾在红河州和楚雄州放映过,但除了这两个地方外,其他地区很少再有涉及了。

金:内蒙等地的一些译制中心正尝试在院线放映民族语译制电影,还有一些译制中心注册了抖音、微信公众号等平台的账户来播放影片。凉山州民族电影译制中心有没有在这些方面做过一些尝试?

蒋:目前还没有抖音平台的账户,今后可以尝试着在平台上播放一些片段、片花等。但涉及版权问题,播放整部影片是不行的。在电视上播放彝语译制影片也是不可能的,因为我们收到的影片素材并非高清画质,且画面中间还有“少数民族语译制专用”的水印。通常来说,译制中心需要先把文本译好、声音配好,发送给中影电影数字制作基地,由他们进行高清贴片,之后再放到相关平台上。所以译制中心自己是无法将译制好的版本提供给电视台的。

金:民族语译制是公益事业,在版权上应该得到更多的支持。

蒋:是的,这也是我们目前比较烦恼的问题。民族语译制和农村电影公益放映的影片版权是一致的。比方说,我们把影片译制好后放在了平台上,但一旦公益版权到期,这部影片就无法下载了,这就相当于“白做”。所以我想,以后能不能向有关单位呼吁一下,对待民族语译制影片和汉语影片应该有所差别。民族语译制本来就是关照和扶持少数民族的一种方式,版权能不能放开一些,让译制好的影片在电视台也可以播放、在短视频平台上也可以播放。我们曾经也反映过,能不能将影片的版权再延后一些。我们有时译好影片,放在平台上还没播放几场,一些老乡还没看到,版权就到期了,就不能下载了。

王:少数民族语译制是意义重大的事业。蒋主任,在您从业多年的经历中,有没有哪一件事,或是哪一个时刻,让您深感这份彝语译制工作的意义与价值?

蒋:当我回到家乡,听到老乡说“你们翻译的电影我看过了,我也看懂了”时,就是我最满意的时候。我们追求的最终目标不是让自己满意,而是要让观众满意,让老乡满意。我们有时会带着配音演员去向彝族老乡请教,问电影中的这句台词该怎么表述,这样的表达方式能不能听得懂,是不是听得习惯。当彝族老乡竖起大拇指,为我们点赞的时候,就是我最高兴的时候。

金:谢谢蒋主任。非常荣幸今天能够采访您,希望今后有机会能去四川凉山当地拜访您。

蒋:欢迎。以后“中国电影翻译通史”这个项目写好了,其中能有我们民族语译制些许几页的内容,就是最好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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