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人类学视域下“八仙”信仰溯源及特征分析

2023-07-27 06:28田源山东工艺美术学院中国民艺研究所讲师
中国民族美术 2023年1期
关键词:钟离吕洞宾八仙

文/图:田源 山东工艺美术学院中国民艺研究所讲师

导语:“八仙”人物群体历史发展略述

八仙是中国古代源于道教信仰的一组仙人群体的总称。其人物历经宋、元等时期的演变,最终形成由汉钟离、吕洞宾、铁拐李、张果老、蓝采和、韩湘子、曹国舅、何仙姑组成的八仙组合,八位神仙成员在排序上无固定之说,亦无尊卑轻重之分,与当今人们普遍理解的八仙成员一致。

关于八仙的传说故事由来已久。据考证,“八仙”这一词语最早出现是在东汉时期牟子所著《理惑论》,文中说:“王乔、赤松、八仙之箓,神书百七十卷。”但对于“八仙”具体包括哪些人并未有明确记载,但是可以确定的是,自汉代始,八仙作为一组群体人物的名称开始出现,多指一组具有某种不凡能力的人,“随时随地可以八人宝之”[1]。晋时葛洪《神仙传》、五代时期杜光庭《录异记》等书中均以“淮南八公”为八仙。淮南八公为西汉淮南王刘安的八个门客,分别为左吴、李尚、苏飞、田由、毛披、雷被、晋昌、五被。哲学著作《淮南子》即为淮南王刘安与其八位门客所作。唐代诗人杜甫在《饮中八仙歌》中,将贺知章、李白、李琎、李适之、苏晋、张旭、焦遂、崔宗之这八位能诗善饮的文人称为八仙,被广誉为“饮中八仙”。唐代进士范传正在《李公新墓碑》中有载:“时人以公(指李白)及贺监、汝阳王、崔宗之、裴周南等八人为酒中八仙, 朝列赋谪仙歌百余首。”此“酒中八仙”成员与杜甫诗中“饮中八仙”略有差异。晋代谯秀《蜀记》中记载有“蜀八仙”,成员是老子、董仲舒、张道陵、容成公、尔朱洞、严君平、李八百、范长生。唐宋时期,有关钟离权、吕洞宾等人物的传说故事已经出现,并被陆续联系在一起,特别是北宋中叶以后,钟离权、吕洞宾等个别八仙人物的传说已经较为流行。但八仙成为一个不可分割的道教神仙群体是在元明时期。

元代,源于道教神仙信仰的八仙群体形成,成员与现代认定的道教神仙群体已非常接近,有关八仙的传说也成为这时期戏曲、小说和民间故事的常见题材。元代马致远所作《邯郸道省悟黄梁梦》《吕洞宾三醉岳阳楼》,被考证为最早明确记载道教八仙人物故事的戏曲作品。在《吕洞宾三醉岳阳楼》中,八仙被确认为是汉钟离、铁拐李、蓝采和、张果老、徐神翁、韩湘子、曹国舅和吕洞宾,八人终有徐神翁而没有何仙姑。元杂剧作者范子安在作品《陈季卿误上竹叶舟》中,用何仙姑代替了徐神翁。明代嘉靖年间,由王世贞所作《题八仙像后》中记载:“八仙者,钟离、李、吕、张、蓝、韩、曹、何也。不知其会所由始,亦不知其画所由始。余所睹仙迹及图史亦详矣,凡元以前无一笔,而我明若冷起敬、吴伟、杜堇稍有名者亦未尝及之。意或妄庸画工合委巷丛俚之谈,以是八公者,老者张,少则蓝、韩,将则钟离,书生则吕,贵则曹,病则李,妇女则何,为各据一端以作滑稽观耶?”[2]自王世贞起,明代文人对于八仙的记述中,其成员均和王世贞所记完全相同。如汤显祖的传奇《邯郸记》第三十出《合仙》中众仙上场,汉钟离云:“汉钟离到老梳丫髻,曹国舅带醉舞朝衣。李孔目拄着拐打瞌睡,何仙姑拈针补笊篱。蓝采和海山充药探,韩湘子风雪弃前妻。兀那张果老五星轮的稳,算定着吕纯阳三醉岳阳回。”这样的阵容,正是王世贞所述的八仙,只是排序略不同。明万历年间吴元泰小说《八仙出处东游记》所写八仙成员也同王世贞说。目前很多著述都认可明代吴元泰小说《八仙出处东游记》一书将八仙群体固定。明嘉靖之后,八仙的组成再没有新的变化,直到当代皆是如此。

一、“八仙”信仰的形成原因

《风俗的起源》一书中写道:几乎每一种风俗都有一个多个起源故事,并且因风俗的盛行而广为流传,风俗也因故事的影响而蒂固根深。有时令人难以分辨到底是先有故事后有风俗,还是先有风俗而后才有故事附会的。即使是附会的故事,也因为它和风俗结下不解之缘,而获得不可低估的价值。通过对这些故事的剖析,不仅可以发现与之相关联的风俗赖以长期存在的社会物质条件,而且还可以进一步探知深藏于这种风俗背后的传统观念和虔诚的信仰。总之,民间关于风俗起源的口碑具有极为宝贵的学术价值和独特的艺术魅力。[3]元明时期流传起的由钟离权、吕洞宾等被列入道教仙班的“八仙”神仙团体,被人们盛誉为能够庇佑吉庆祥和、平安长寿的仙人,受到民众的喜爱与崇拜,有关他们的故事也长期广泛流传,于是就有了“八仙”信仰和各种与八仙有关的民俗活动。

(一)古代神仙文化的影响

有关神仙的传说和信仰在我国的发展历史源远流长。战国时期,神仙观念已经开始流行,“长生不老”已经成为部分人的追求与向往。

神仙信仰是指人们出于对神仙的敬畏与崇敬而衍生出信任、追求和祭祀等思想认知与行为模式。神仙文化为中国所有,蕴含先民对宇宙自然和社会人生的深邃思考和探索。在古代社会,面对从自然界到社会生活中不可理解或无力解决的现象、问题和矛盾,诸如雨风雷电、灾荒疾病、阶级矛盾及生活中的其他问题,人们寄希望于具有异常神秘力量的神仙来帮助自己实现愿望与理想,创造出一个理想的生活环境。

山东潍坊“八仙庆寿”直板风筝

“仙”在古文中写作“仚”,《说文解字》谓“人在山上皃(貌)”,是指进入山中修道的人,具有轻举飞升之意。东汉刘熙在《释名·释长幼》中也对仙字进行了解释,谓“老:朽也,老而不死曰仙;仙:迁也;迁入山中也”。《抱朴子内篇》则说:“仙人,或升天,或住地,要于俱长生,去留各从其所好耳。”又说:“夫神仙之法,所以与人俗不同者,正以不老不死为贵耳。”广义的神仙包括天神、地祇、人鬼与仙真在内的所有神祇,而狭义的神仙是指通过后天的自我修炼得道而长生不死之人,也多称作“仙”“仙真”。仙主要是指后天仙真,是世俗社会中的凡人通过特定的修炼,经历无数“劫难”,摆脱了自然的束缚,部分地拥有道性的人。这样的仙,实在说是乌有,在信仰与传说中却是无处不在。在先秦典籍《山海经》《庄子》《楚辞》中都出现了大量关于神仙、真人的记载,修道成真成仙者可以实现长生不死,位列星宿。道教是我国本土宗教,其形成发展一直扎根于民族文化土壤中,自创教之初就打造出自己的神仙系统,东汉末年,道教在承袭战国以来神仙思想的基础上,形成了系统的神仙理论与信仰,后来也时常根据百姓需要不断扩充神仙队伍里的仙人,最终发展出一个丰富、庞杂而有序的神仙谱系。而道教作为土生土长的宗教,千余年来深谙民众文化心态,打造出诸多为百姓热爱与十分推崇的神仙和神仙群体,如王母娘娘、财神、福禄寿三星、关公、妈祖、张仙等。据《古今图书集成》中《神异典·神仙部》记载:“从上古至明朝,列名且有简要事迹记述的神仙大约有1300 多位,其中相当数量的是道教神仙。”[4]神仙是道教最高信仰“道”在现实世界的形象化、具体化,在道家文化典籍中有很多对于神仙的生活、仙居环境和渡人升仙的记载,道教神仙信仰反映了民众在生活中难以实现的种种愿望和要求。

砖雕上的 “暗八仙”图案

(二)元代全真道教的大力推广

八仙成为道教文化的重要仙人群体,应当说是全真教出于道教宣扬教义需要而有意创建的一组神仙组合。而八仙故事的传播与信仰文化的发展同道教在我国发展的过程是密切关联的。

元代,全真道教的势力迅速发展扩大,而这一时期也是八仙神仙群体初步形成的时期。全真教邱处机于元太祖成吉思汗十五年(1220 年)应召北上相见,因为丘处机和成吉思汗的密切关系,全真教被推崇为道教正宗,其教义学说对元代政治制度、文化与经济发展都产生了重要影响。而道教也懂得借由神仙之口向社会民众更为深入广泛地宣扬这些教义学说,“八仙”就是在这样的机遇下被道教抬出的一个神仙群体。而八仙中的钟离权和吕洞宾本也位列全真教的北五组,而八仙人物中,男女老幼、富贵贫贱,可以说各性别、各阶层人物都有,而八仙所宣扬的清静自守、忠孝仁义、除暴安良、济世度人的理念,也符合全真教“识心见性”的教义。而钟离权的度人成仙,吕洞宾的醉酒行侠,蓝采和的踏歌讽世,曹国舅的悔罪修道,铁拐李的行乞救人,何仙姑的预知休咎,韩湘子的不恋仕途,张果老的甘居山野,这些仙人云游人间,不畏权贵,不先贫贱,不慕名利,不拘礼教,都反映了老百姓长期以来的痛苦和愿望,反映了人民的意识,这样一来,全真教的教义和百姓的追求一拍即合,八仙就这样应教义宣扬需要而生了,既加强了百姓对全真教侠义、救赎功能的信任,推动了全真教的势力发展,又能反映百姓的信仰追求。这说明了八仙这一仙人群体的形成,可能就是全真教为了迎合民众的愿望而抬出的神仙群体偶像,而这也恰好推动了民间八仙信仰的形成与传播。

(三)元明戏曲、小说和传说的传播

如果说八仙这一仙人群体的形成,开始的阶段是由于全真教的提倡与抬举,而后起发展到家喻户晓的程度,却多赖于戏曲(元杂剧)、小说(话本)和民间传说。八仙故事与元明时期民间戏曲、文学和传说的发展关系紧密。唐家路《民间艺术的文化生态论》中说:“民间信仰更多的是以口承的形式流传,同时又假借艺术形象的手段播布与承传……成为民间信仰习俗传播的形式和媒介。”[5]

元代,在蒙古族统治及压迫之下,读书人地位低下,无可作为,悲观厌世,或弃家修道,或修官辞禄,隐居市井道侣作伴。于是将满腹牢骚、不屈服的精神与诗书文采投向民间戏曲创作,为了免祸,不敢言现世生活,就借用深受统治着青睐的全真教思想,尤其八仙除暴安良、济世度人的神仙行径,结合自身生活境遇与感悟,利用民间戏曲间接反映社会黑暗及茅盾现象,借八仙戏曲寄托满腔悲愤和玩世不恭的思想感情。这在元杂剧十二科中,列“神仙道话”为戏首,不无原因。如元代马致远著名的元杂剧仙道戏《邯郸道省悟黄粱梦》《吕洞宾三醉岳阳楼》《马丹阳三度任风子》《汉钟离度脱蓝采和》《吕洞宾度铁拐李》等。元代戏曲在全真教势如风火的兴盛下,中下层文人因其思想和全真教义有吻合之处,大写八仙和与其有关的仙道戏,既反映出文人隐士不满黑暗现实的思想,也表现了他们托迹于神仙行径中的寓意,使得隐士思想与神仙精神合一。这样一来,既丰富了戏曲的内容,也扩大了八仙的影响,从而推动八仙群体的初步定型。明代时期,重建汉族统一政权,社会安宁稳定,与民休养生息,经济趋于繁荣,人民对异族的愤懑已渐平和,故仙道戏的内容向场面宏大热闹、氛围喜庆欢乐、寓意长寿团圆的方向发展。八仙剧中的《八仙庆寿》《八仙上寿》《蟠桃会》《瑶池会》等在民间广泛流传。后来的《八仙过海》《大闹龙宫》,内容不仅有武打情节,更是欢腾热闹,喜庆吉祥的氛围,体现了八仙玩世不恭的战斗精神,这些剧目是用八仙在神仙世界的叛逆行为,来反映民众反抗压迫、获得解放的精神追求。这一时期的八仙故事,不仅包含出世思想,更是具有积极的入世精神。

(四)民众主观精神依托

明清时期,八仙发展成为家喻户晓的神仙人物和影响最为广泛、最受百姓推崇的神仙群体。长期以来我国民众的神仙信仰观念具有功利化、多神化的特征,民众根据生活需要判断与选择愿意信奉的神仙。对于八仙而言,他们的生活自由随心,经常出没于人间寻乐修行,喜与百姓打交道,以除暴安良、济世救人为任,而性格上任诞不羁佯狂显异。这些特点虽说是经由历朝历代的发展衍变主观赋予八仙的文化特征,而这些特征又为百姓打造出了一组符合社会各阶层民众的精神追求和文化心态,深受喜爱与推崇的神仙。仙话传说中关于他们的事迹大都离奇曲折诙谐有趣,营造出颇具人情味、世俗化的仙人形象。而且八仙是一个群体,也符合中国民众追求团圆、热闹、喜庆的心理。人们为渴望追求美好的愿望而祈福八仙来实现他们的梦想,从而得到社会各阶层的普遍敬奉,八仙比起以往任何一种神仙都具有更广泛的社会民众基础。

二、八仙信仰的文化特征和功能

(一)八仙信仰的文化特征

1.盛传于民俗,家喻户晓

八仙信仰源于我国神仙信仰和道教的造神活动,其直接目的是服务于道教思想学说的传播发展,但在八仙文化及信仰活动在社会各阶层的传播发展过程中形成了其独特的文化内涵、文化功能与艺术形象,与百姓生活融为一体,不但没有因为道教的落寞而消失在民间的传颂,反而更加人性化接地气具有真实情感。在民间传说和民俗生活中,以吕洞宾、汉钟离为代表的八位仙人救世度人、扶困济危,解百姓生活之疾苦,达百姓之心愿;他们修行的历程磨难重重、养心修道,最终达炼成仙,像极了社会生活众相。八仙中老有张果老,少如蓝采和、韩湘子,富贵有曹国舅,贫苦残疾如铁拐李,风流数吕洞宾,大将有钟离权,美丽如何仙姑,代表了生活中男、女、老、少、富、贵、贫、贱等各类人群和生活情境,更易贴近人们的生活,平易近人。八仙来往于各地除暴安良、积善除恶,行侠仗义的作派,也符合中国民众向来推崇的侠义精神,满足了社会大众的精神追求,赢得了广泛的群众基础。在长期的传说中,八仙这个群体已经有了自己固有的特殊意义,“耳目聪明,骨节坚强,颜色和泽,老而不衰。延年久视,长在世间,寒温风湿不能伤,鬼神众精莫敢犯,五兵百虫不能近,忧喜毁誉不为累”[6]。八仙作为一个神仙群体,符合中国民众追求团圆热闹的心理,表达了一种甜蜜祥和的人生境界。明清时期,八仙传说中关于“八仙庆寿”“瑶池聚会”的故事广为流传,八仙信仰中又增加了健康长寿、喜庆团圆的吉祥寓意。

山东高密“八仙庆寿”剪纸

2.处于庙堂之外,人情味十足

八仙作为吉神,在日常生活中也几乎是无处不在。他们不像别的神那样,架子很大,只坐在庙宇里和神龛中。在生活的许多场合,都可以看到他们的身影,给人们一种吉祥的感觉。八仙人物个个形象鲜明,个性突出,不管他们的身世境况如何,八仙人物被赋予凡人的社会特征和心态,是带有“人情味”的仙人形象,而围绕着他们的传说,又充满幻想色彩。民众以自己的智慧和艺术创造,赋予八仙独特的神仙气质和文化功能。

山东聊城刻葫芦上的“八仙”(自左至右:何仙姑、铁拐李、钟离权)

古希腊的神,是人世生活的翻版,人间有的,神界都有,只不过更多几分浪漫色彩。中国的神,是旧时官场部分场景的翻版,即皇帝和大老爷升殿和升堂南面与气度的翻版。小民跪在殿堂下(无论原告与被告)仰脸回大老爷话的样子,和跪在庙堂前求泥塑的神的保佑的样子绝无二致。古希腊的神敞开一切生活情景,多方炫耀,令人羡慕不已。中国的神因为是靠板面孔讨生活的,中国人对神的认识大概是摆着一副厉害的面孔和一身比面孔更严肃的脾气。这毕竟太单调,太不合人情,人们便想另寻一个敬神的境界,大神既不可犯,一有机会就另外塑造他们心目中的神灵。通过编故事将八仙改造成亦神亦人的样子,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完成的。经过改造的八仙人物,神的样子越来越淡,人的气味越来越浓,而且使八仙各神有了各自的性格,无怪八仙的庙堂不多,而他们的深入人心远在坐庙的大神之上。八仙的信仰极为普遍,专供八仙的庙堂却不多见。规模较大的只有西安的八仙宫和北京白云观专设的八仙殿。较多的则是供奉吕洞宾的专祠和专殿。其他各仙的庙则更是散见于各地,规模也都不大。如广东增城何仙姑庙,河南淮滨果老庙。而在各类建筑装饰上都常有吉神八仙的形象,在木版年画、剪纸、刺绣、皮影等民间美术吉祥装饰中都常出现八仙形象,他们使用的法器也从八仙人物形象中分离出来,被赋予吉祥寓意广泛用于民间美术作品中。

山东聊城刻葫芦上的“八仙”(自左至右:韩湘子、吕洞宾、张果老)

(二)八仙信仰的民俗文化功能

山东聊城刻葫芦上的“八仙”(自左至右:蓝采和、曹国舅、韩湘子)

传统之所谓吉祥,主要是指长寿、多子、富贵、喜庆等等,所以民间认为可以使人得到吉祥的神仙,如天官、喜神、福神、财神、西王母、麻姑、月下老人、和合二仙、八仙等便是吉神。其中,有些吉神如财神、福神者,尽管人们对之礼拜甚勤,但不知怎的,总觉得有些隔膜,真正亲切而深入人心的,仍属八仙这个组合。作为吉神的八仙,最常出现在祝寿的场合,这大概与《东游记》中八仙为西王母祝寿广为流传。《东游记》中热闹的祝寿场面,世人看得眼热,待到为自家老人庆寿,也希望八仙到场,祝寿使用的中堂画、民间绘画、剪纸、面塑等民间手工艺以及祝寿的唱堂会、祝寿词中常常出现八仙的身影。八仙庆寿成为民间百姓祈福贺寿礼仪的重要题材。如图中的山东潍坊“八仙庆寿”板式风筝,由八小一大共九个八卦形风筝连接而成,上绘八仙过海中的工笔画八仙人物形象,中间为一手捧寿桃腾云驾雾的老寿星。当地民俗会在清明节放风筝,俗称“放郁”,以求祛病消灾,而上绘八仙庆寿图案,更是传达出祈求平安遂意的美好愿望。八仙也广泛出现于民俗礼仪中,如为生子、婚嫁、盖房上梁、店铺开张、新船下水、丧葬等而举行的喜庆仪礼中,常有喜歌喜词相伴随,喜歌喜词中常有八仙形象和八仙的传说故事出现。八仙作为吉神,在日常生活中也几乎是无处不在。他们不像别的神那样,架子很大,只坐在庙宇里和神龛中。在生活中的很多场合,我们都可以看到他们的身影,给人们一种吉祥的感觉。在各类建筑和建筑的附属物上,都常有吉神八仙的形象,用木雕、石雕、砖雕、彩绘八仙故事和暗八仙图案装饰于建筑的各个部分。在许多家具、瓷器、铜器上也都可见八仙的踪迹。再如云肩、童帽、绣衣、帐帘、桌围、枕顶等民间刺绣服饰及用品中,也都常绣制八仙图案,民间印花布上也常见暗八仙图案。如图中的“暗八仙”砖雕,用写实手法雕刻八位仙人各自的法宝:铁拐李的葫芦、钟离权的芭蕉扇、张果老的渔鼓、吕洞宾的宝剑、何仙姑的荷花、曹国舅的玉板、蓝采和的花篮、韩湘子的箫管(笛子),八件法宝代表着八位仙人,寓意吉祥长寿。在日常生活中,常喜结合八仙的名给事物命名,取齐福寿双全之意。本来八九是多数之称,所谓八方、八达、八音、八珍、八骏,都是取其全面美满之意。因此民谚云:“要得发,不离八。”所以各地都称家用的方桌为“八仙桌”,在中原一带,有的人家会在高的八仙桌前,再放置一张矮些的方桌,坐着板凳吃饭,很是舒服。这矮一点的方桌叫做“地八仙”,堂屋所用之八把椅子取名八仙椅。饮酒猜拳,取名八仙拳等。

三、结论

八仙源于民间,根植于中国悠久的发展历史与传统文化,并以自成一派的文化形象与群体特征获得中国百姓的热爱。吕洞宾、张果老、汉钟离、铁拐李、曹国舅、蓝采和、韩湘子、何仙姑这八位神仙以多种形式走入百姓的精神文化生活,并成为我国民间美术和艺术创作重要的装饰题材和主题表达。八仙信仰的发展,一方面是得益于民间道教的宣传,增强了民众对八仙的信仰,但另一方面,是民众的主观选择,人们希望用对八仙的崇仰来改善自己的环境和生活方式,蕴含着人民群众自我创造、自我认识的民间意识。在继承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促进民间文艺发展繁荣的大背景下,对“八仙”人物群体的形成及其民间信仰文化开展研究,具有重要的资源价值与文化意义。

注释

[1]浦清江.八仙考[J].清华学报,1936(01):92.

[2]吕宗力,栾保群.中国民间诸神[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701.

[3]邹学鹏.仙迹神踪[M].天津:天津大学出版社,2004:67-68.

[4] 张应超. 道教神仙信仰与人们的社会追求[J]. 道教论坛,2005(01):43.

[5]唐家路.民间艺术的文化生态论[M].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2020:250.

[6] 顾久, 译注. 抱朴子内篇全译[M]. 贵阳: 贵州人民出版社,1995: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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