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盒

2023-07-22 13:58吕若兮
科幻立方 2023年4期
关键词:静叶铁盒普拉

吕若兮

铁盒般的世界里,你就是钥匙。

2023年初春

仍是寒凉的气候,明明平秃的树上早已冒出可人的嫩芽儿,那翠绿的抖动的小尖儿仿佛预示着一切的开端。春的迹象以来,街上自是喧闹不已。青瓂没来由地,猛地从床上起来,心亦是慌得上下跳动。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她笃定,于是一下翻离那柔软的卧床,裹上自己亲手织起的红围巾,肃然地打开门。

老实说,明双也不知道昨天那通电话的来意。在那个凉风习习、醉人舒爽的夜晚,多年不联系的伙伴给他播了一个长电话,那个不能拒绝的理由,再一次注定他下半生的命运……他决定一早出发,瞒着心爱的独女,处理那气盛时留下的过错。无奈的,却饶是被那机敏的女儿觉察了……“父亲?”青瓂从不叫他爸爸,也许是拘谨于家教的氛围。“父亲要去远行吗?”青瓂动人的大眼浸泡在泪水里,交错的不但是乱飞的泪痕,亦有纠缠在一起的心脏。徐徐垂下的那乌黑动人的发丝更是衬得她苍白又无力。明双无言,他无法解释,深沉的眸里自是暗藏起的不舍,他只得用那还余有年华的手轻抚女儿的软发,细细地,慢慢地,仿佛要把这一刻的感受融进血骨里,永生不忘记。那是他不可逢生的秘密,是他注定要自己背负的。

青琏望着父亲那慈爱的大手,第一次,浅浅地,叫了一声爸爸。她浓密的睫毛顶着泪珠轻轻抖动着,仿佛在挽留那早已确定的残局。“对不起。”明双只道,末了,从那宽长的灰箱子里掏出一只铁盒,递给青瓂, “这是只好铁盒,它有好好承担自己的命运,只可惜没了钥匙,便成了我一生的遗憾。孩子,帮我保管好它。”明明才享用一半的年华,可他好像看到了一生的结局。青瓂不知道怎么留住父亲,只得缓缓取下身上那条夹带体温的围巾,轻轻为他裹上。

青琏在那条毛织围巾里悄悄放上了自己的爱,她只希望父亲一切都好,在寒凉的天气里,她乖乖把铁盒抱在怀里,铁盒的刺骨直射心脏,可青瓂没有撒手,只是抱得更紧,像抱着自己的未来……在梧桐树叶的沙沙声中,父亲还是离开了,拖着那宽长的灰箱子,消失在地平线。

2035年 忆 毁灭的前传

青瓂倒在床上,任自己胡乱想着。从那个注定她交错命运的铁盒开始,到那悲欢的梧桐树,再至呼啸的铁皮卡车、锢人的脖锁、扭曲的栅栏、黑洞的枪口,直至那唯一能散尽阳光的窗口。在脑中呼啸的画面令她烦醉,她也无心调整似的,就这么怏怏睡去,却再一次看到过往的一切,一切惊鸿,一切泥沼。

父亲走的那年,她不过一个七岁的孩童,短暂的宁静过后自是无尽的哭闹。巧是来了个远房亲戚,如商量好般,带走了她。不说富足,起码十七岁前,她不曾挨饿受冻、受人识讽。

2031年,大自然不会为人类的陋习买单,世界的人民,肆无忌惮地消耗了不曾浪费的资源,惡果终临,大自然给予了自己的反击,两败俱伤。各地海啸迭起,咿呀汹涌的海水里夹带的是变异鱼儿的尸体,浑身白脓,内脏溃烂,上翻的眼睑里是对人类的弄嘲。绿植枯萎,无端的大火烧起一座又一座丛林。不说荒无人烟,只到人迹罕至之地就可寻见那一具具糜烂的尸体,那曾经被当作自然宠儿的动物们,早已消亡成尘埃了。青 瓂总是无能为力地看着这一切,她不是怯懦之人,可个人的雄心壮志,真的能抵贪婪的欲望吗?打开铁盒那是她看见一只,也许是世界上最后一只百灵乌倒在地上时产生的想法,宛如一道闪电刺破黑乎乎的天空,宛若为新世拉开帷幕。这会是新的开始吗?不,她打不开,就好像幼年时她无法劝动父亲留下一样,那黑暗的结局似乎再一次注定,无法挽回。

梅普拉不停歇地开了7天议会,作为执政者,他清楚结果无论利己抑或利民,自己定要想出个法子解决眼下那灼人的情境。尽管他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正把人们无端地推入肮脏的泥沼,可那又怎样?商讨定下的结果早已无法改变,人类的命运也被纠缠交错在漆黑的洞口无法挽回。梅普拉头痛得厉害,冷汗悄默挂满他松弛下垂的长脸,像个刚刚洗净的倭瓜。那黑粗的眉毛吓人地扭在一起,如混沌初开。他正欲昏昏睡去,也是巧儿,那青年的小秘书就叩响了门。 “梅普拉先生?涂修先生和谦茂先生经几日议会,最后敲定了一份计划,欲叫我进来递与您瞧”小秘书有些局促了,她怎会看不出梅普拉近日的憔悴呢?她生怕不留神,触及了他的眉头,所以近来总是战战兢兢地低眉顺眼地搀扶一切。

梅普拉有些烦闷,一双鹰眼直勾地看着小秘书,深棕的瞳孔仿佛映有无数双贪婪的泥手。 “放那圆桌上吧,让那些鸡呀狗呀的,7个小时内别来打搅我。”空气沉静了一会儿,连飘扬的浮尘也慢下来。寻不见讨人话题的小秘书,至此也心力交瘁,无奈轰的一声关上那华贵的铁门,放任梅普拉昏睡过去。

梅普拉再次睁眼已是黄昏之际,任由无力的脑袋怏怏倒向硕大的落地窗前,如此的尺寸总是能满足他傲气地俯瞰这座挂满藤蔓的城市。此时他仍是飘在柔软云朵中睡眼迷蒙的天神,却忘了低头看看那水深火热的人界,实是罪过了。一番恼人的呆滞后,便是从未有过的清醒,梅普拉上吊的鹰眼里闪现出晃眼的光芒,充足的休息让他的脸颊泛出孩童才应有的粉红,他看向那静躺在圆桌上的白纸,不久后,自己将赋予它们不同的意义。那白纸宛若一双无形大手,在凌乱的棋盘上肆意布排着,谁都逃不出这遮天蔽日的大手。

“N908生物改造计划”油亮的黑字印在白纸上,一切都是新兴的模样,恼的是,纸搭的城堡能抵几次幻化的天气?

为争创更美好的世界,几大国于2031年10月24日联合推出《N908生物改造计划》,力求打造更完美无瑕的世界。

执行政策一:为保留人口高端纯正,

适当舍弃平民阶层,年轻力壮者赴于国

家实验中心,年老体衰者步入清洁通道,

由机器统一安排。

执行政策二:为全力配合N908计划,

各国将于未来四个月倾尽一切制造生物实

验室,用于辅助人类完成更高的进化

执行政策三:舍弃部分城市并将部

分人口移至地下……

梅普拉抑制不住地呢喃,末了,浑身僵硬地背过去,椭圆的脑袋不住地往丝质睡衣里钻,那一个个冠冕堂皇的辞藻令他无不天花乱坠地思考,他激动,他颤抖,那狭长的鹰眼兴奋得布满血丝,如下跳人间的厉鬼,炸得血肉模糊。下垂的长脸不受控地做出怪诞的模样,他抑制不住地放声大笑,尖锐刺耳的声音划破了天空,仿佛那橙黄的云朵被血染得艳红。

2032年 N908生物实验室 知己

时光交错,迷离生长。自2031年10月25日所谓救世计划推出后,人们狂热地垂涎着这重金打造的挪亚方舟,虚幻迷离,谎言穿插其间,可那沉溺的人类,仿佛寻求到一味长生不老的极品丹药,从不自省。直至执行的那一天,一切的弥天大谎都揭露眼前,好像一艘艘本就残破不堪的挪亚方舟被席卷而来的山洪冲垮,人们怒吼地挣扎着,却早已在泥潭里被爭先恐后的泥手拉住了双脚,贪婪的、争先恐后的手啊,正悄然攀上愚昧者后脊,一不留神,必当混沌。

青瓂孤寂地抱着铁盒,今日的铁盒在她怀里如一个软糯湿润的婴童。她看着那盛大灿烂的巨轮缓缓落下,在地平线炸出绚烂的火光,曾几何时还能寻见这样的景观?她只顾盯着西垂的夕阳,隐约……有人粗暴地拽起她,如同拎起一只可怜的山兔。她知道自己的劫数来了,全人类的劫数都来到了,她一直很准的,也一直如同被提起的山兔一样无力抨击一切。

叫醒她的不再是晨曦的散光,而是刺骨寒冷的空气和呛人肺腑的消毒水。在这铜墙铁壁里,一切生命都只是大手下弱小的玩物罢了。被那徐徐飘入的寒气逼睁了眼,果真是铜墙铁壁,唯有散落四角的生命,拉扯着凋零的花儿不让花瓣下落。青瓂亮白的额角已被细密汗珠排满,落空的脑壳一抽一抽地疼着,仿佛有位不着调的老妇拿着那银针,一下一下,细细密密地扎在她脑仁上。想来这就是N908实验室了,那吹捧得天花乱坠的方舟,竟是块白瓷方糖?青瓂贴在地上颤抖着,空气里一闪而过的寒冷如同夹带锋利的刀具,刮扯她细嫩的肌肤,刺鼻的消毒水大抵是负了本意,饶是为了掩盖消不去的腥臭,青瓂不明白前面等着她的是什么,但想来必定不会太好过,不安的薄膜倾覆跳动的心脏,她下意识地想圈住些什么,却早已缥缈挥散,它们收走了她的东西,收走了她日夜拥怀的铁盒,亦是将她已知的未来牢握掌心。

颈上带了圈东西,寻不见样儿,欲是禁锢的枷锁,锁住乌鸦扑腾的羽翼,锢住山兔蹦跳的双足。顶上的灯朔的闪白,高度刺激着人们的神经。是的,这里另有他人,存在感断续地,却一直都未有离去。不喜不恼,宛若一尊没有生机的塑像,权当被人摆放,是位女子,乌丝错落交惨于肩头,细长的睫毛轻覆眸上,看不清眼里变化莫测的花绿,轻巧的唇早已血色全无,似一朵静弱的白花轻放墙角,惹人怜惜。青瓂想,她要同她说些一二的,便动身过去,女子抬眼,并无举措。青瓂知道这是她的机会,是她予她的机会,要巧逃天日,定要他人相助。

第一句诉了衷肠与否,早已无关大局,她叫她看窗,她便抬眼上望,看那狭小的玻璃,那是她唯一能再见光芒的地方。她唤作静叶,如她的人一般……她与她坐定于墙角,细软的女声余音绕梁,细沙游走过境,宛若找到一辈子的知己……青瓂的手轻抚静叶的脸颊,这秀丽的俏脸,往后便沦为她此生不忘的秘密。如此险境,却能觅知己,这天赐的良缘,何不惜守?她轻揽她额头,两股乌丝勾结交错,是沉沦缠乱的命运,亦是眼前的人儿。

静叶早在两周前就来了,凶神恶煞的傀儡企图强行锁起瑰丽的鹊鸟,却不妨她自顾亮出华美的羽翼,令他人随意捉去罢了。静叶猝不及防地撞入一汪深潭,她要提醒她,叫她处处小心。完毕,自顾地撩起塌软的衣袖,露出瘀黑撩红的臂膀。不多的日子里,它们在嫩白的土地上肆意栽种鄙人的毒药,开得艳红的花儿,繁茂的木灵,无不散去……静叶的眼里再也放不进天下一切,曾前五光十色的新奇也灰蒙凋零,那早已失神的双眸怏怏钉在头上,她的余生已被毁尽,仅是因为注射了那骇人的魔药。她想起第一日,想起她步步陷落……

她是自愿被扣进来的,不挣扎不吵闹,乖软得如同一只玩偶,事实上她也确乎被当成玩偶。顶上的灯亮得扎人眼,一会儿,她眼前出现一个朦胧的男人,她记不清他的样貌了。或许他第一次寻到如此独特的娇花,便不受控地一股脑儿把那宏伟肮脏的计划倾倒于她,见她惊恐地颤抖羽翼,方才发现自己泄尽天机,不惧不惧,他赐予她黑暗的魔法,一根根见血的针管锒铛落地,先前装的是各色无人尝试的秘密,现已统统倒入鹊鸟的口里。

2032年 N908 生物实验室体验

女子们促膝长谈至晨光散进,那片小小的碎玻璃是她们于世间仅剩的连接,窗外流光溢彩的世间如飞上云霄的轻泡,绚烂却脆弱。仅是如此,倒也比那白瓷方糖的陋俗与恶人来得好些。徒然地,刺耳的轰鸣声四散入耳,似长有獠牙的鬼手探入外耳,意图挖取鲜活的大脑。片刻,青瓂被残暴地拖出了白瓷方糖,怪诞的青铜铃发出尖锐的哭声,那是它们深刻心底的标志。无一,如对待一件死物般,没有半分怜悯。她被锁上了。山兔肆意奔跑地过去被锒铛地锁在条框的牢笼之内,目光所及之处只剩得猩红的双眼。刺人的轰鸣弄得青瓂昏沉沉的,怎奈却止不住生命的渴求,不顾地掀开眼皮探寻四周的一切。

廊道里静得出奇,除了它们轻巧的步履,便再无旁声,椭圆宽长的模样一眼望不到头,好似掉入星火绚烂的深渊。廊道里的风,细而尖,一番吹刮,桃粉的皮肤下仿佛暗流涌动,鲜红的血液如活过来般扭曲摇曳,差就印出斑斑鬼脸肆意嘶吼。霎时,浑身变得炽热无比,似坠入岩浆,恍惚间,亦被利刃困住四肢,无法动弹。慢慢地,好似堕入一片虚无,不问世间,四肢已无欲操控,就算想起也麻木一片,一切都像远远飘来的尘埃,伸手也只是接入一片空白,她寻不见自己活着,仿佛孤寂的灵魂终于走出金壳,终是去繁乱的人间荡游一番。

岁年间,无意中湿滑的液体掠过肌肤,好像被温暖舒人的东西包裹,温婉地撬开紧闭的毛孔,送进香气,祛出疲惫。她似乎重临人间,仿佛刚才虚无缥缈的一切不过天花乱坠的梦魇,暖风抚开她的眉眼,一切又都在悄然苏醒中流转千帆。

挣扎抬眸,映出静叶惨白的小脸,乌丝早已纠结,眼下还挂着大大的黑圈。黑眸里的点点星火,无不映出她的脸。“几日了,是……方才醒的吗?”静叶软嗓,如四月下降江南的细雨。 “嗯嗯哼哼。”青瓂迷糊极了,眼前晃荡着肆意交错的五彩混沌,只得随意敷衍过去罢了。怪人,她怎是这般关心我……青瓂不明,任思绪纷飞,恍然扣上了某处灵巧的开关。

想起静叶所言总略带生僻,恰是从小被喜研史学的父亲耳濡目染,自是不觉奇怪,可现在想来,那早是抹不掉的习惯罢了,不仅如此,温婉喜人的风雅举动,破碎凄冷的,一切的一切……尤其是那随意挑出发丝盘绕木簪之时刻意捋出的几挑扎眼的短丝,已不再为现世女子所有之型,倘是个例,那自无话。

青瓂当真探到了虚幻迷离的冰山一角,却无意勘探下去,睡眸已重重耷下,耐不住袭来的困意,她再次入梦。自始至终,靜叶只是轻坐一旁,透过明眸的睫毛,偷偷地望着她,它们有话与物叫她带与她,出于私心,她不愿,可终抵不过滔天权势,那九霄至深渊的教训实在可怕,她怯懦了。无以,迟早是要分离的。片刻,她望向那方长的铁盒并视的还有与铁盒依偎在一起的银色纸袋,铁盒被斑斑铁扣牢牢锁住,明明是肉眼可见的脆弱,较真起来,却拼死也打不开。她试过了,乏得乌丝根根贴在俏脸,白皙的脸绯红一片,怎会如此难堪?她不解。不管闲杂了,她生怕日后狠不下心,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股脑地摇醒青瓂。

青瓂刚蒙咙转醒,正瘫软地下躺,就被静叶白藕般的手牢牢摆正。 “你,可否正坐?它们有话叫我带与你,拖沓到现今,怪人的,抱歉了。”静叶尽力疏离,可倘若贴近便可发现她极力控制自己颤抖的身躯,似水的女子当真不适宜这话,适得其反有些别样的韵味儿。“它们说,收到了你递来的铁盒,万分感谢,可惜钥匙似乎忘递予,望你亲携铁盒来L302,图纸附上。喏,那儿还有一包东西,一并递来的。”青琏此时被怒火迷了眼,竟像只被惹急的猎犬,肆意磨动锋利的爪牙,盘算无声息地接近,白光横闪,鲜血四溅。山兔视若珍宝的物件被蛮横无理地私自取夺,那夺人珍宝的鬼怪却将其扭曲成殷勤恶俗的递予讨好,怎能咽下这口气?这一趟,她必去。

扎开精巧的纸袋,糖片儿似的小钟方正地映着时间“2032.1.17”,方才惊觉,呀!竟过年了!便无端地涌起悲凉的薄情。摊开望望,地图往里放着,是磁青纸轻折后被绑上柔软的棕丝带轻卧藏面,好一个奢侈至极。

这明代宣德年间所产的顶级磁青纸怎会出现在这儿?这定不是后世所产,而是明代所制,青瓂看得出一二,心里发毛得厉害,竟落下冷汗一滴来。杂乱的思绪勾勾缠缠,飘曳不远环绕不进,怪,太怪了。她匆匆起身,不愿耽搁了。“等……一下”静叶巧张红唇想倾吐一二,彼时却只讪讪憋出一句, “你要处处小心。”剩下的,只有眼里流转万千的情思了……

山兔终要离开杂草丛生的黑山,枯枝烂叶怎能锢住它九霄外的壮志?说不出口的话只能腐烂心底,似濒溺的玫瑰,欲浮却堕,它深知鹊鸟的不舍,可外事的花绿与小情小爱怎能媲美?无以,她毅然推开门。那瓷白的门,似烈狱的边界,生命最后的屏障,只是个小口,冷风便推搡涌进,夹带孤魂野鬼尖厉的嘲弄,刺得人心里生疼。进出间,有什么东西迫不及待往外冲撞,想来定是那肆意的鲜血,她不明所以,却也无惧,只是唤起了些熟悉的感觉。

地图画得精妙,在她眼中清晰易懂,如手快的绘者在脑中描摹,灵光一现间,春夏秋冬皆了然。她终有闲情寻一番了。廊道两端珠白的墙体似磁浮的流液片然凝固,反射出妖艳的青光,果真疹人。她凑近瞧瞧,发觉隔不远就呈出个芝麻大的小孔,恰有什么循循往里吹送,靠近这小孔,血液更显鲜活,肆意撑打脆弱的肤壁,如滥涨的潮水,急急涌出。如此大的反应引得她惊觉起来,连连退后,匆忙赶路。

2032年 N908生物实验室三层L302周旋

廊道蜿蜒无尽,早有细珠爬上青瓂额角,可地图的指引仍没有停下的意图,青瓂眼前已是迷蒙一片,只剩脑中微断的丝弦拗提着瘫软的女子,是拆了脊骨的提线木偶,干涩无声。山兔有朝一日终是逃脱黑山,可这一走,竟失去肆意奔跑的能力,讪讪地,只能低垂头颅,不复从前。青瓂近来总是疲乏,明明一切还如此朝气。

思来想去也算不出一二,她只得麻木地前行,恍惚地,她恰似看见不远处有一团昏气,聚散不均,映出那魂牵梦绕的回眸……是静叶。是她走时看她的样子,细细密密,灼进骨里。上挑的眼角染出几分桃色,水盈盈地瞧着,一慌神,媚眼里仿佛长出丝丝情爪,一下一下刺在青瓂心上。她慌了,慌得晕厥过去……

这一次,没有魑魅魍魉在脑中东奔西走,一觉到底,她转醒。后脖颈上是刺入魂魄的灼感,她不适地拧眉,方才发觉已换了境地。张望四周,自己被透明的屏障隔开,山兔沦为共赏的宠物,欲同坠?顶上的灯焦黄焦黄,烤得她有些暖,竟又昏沉起来。地是闪地,璀地不顾万芳,饶是恶狠地照出团缠的前尘往事。她除了那方寸之地无路可去,寻不见门寻不见窗,天地间只剩这方寸桃园不成?

细听,是阵稀疏的开门声,有什么东西要进来了。她拱起身子,手上不自觉已青筋暴起,眸里闪出暗猎的红光,竟觉有些按捺不住地兴奋。

“哎呀,青瓂小姐,怎这般姿态?”来人生得一副鹰眼,狭长尖锐。青瓂被男人玩味地睨着,同观赏一只迷茫不惑的山兔,引入哧嘲。“不恼不恼,这里是L302,我就是那位邀请你光顾的人,梅普拉。”青瓂浑身战栗,梅普拉……是那恶人市长的名字不成?尽管现任市长面容神秘,上任至今面庞都从未显露,可那响当当的名号她不会不知。她极力表现冷静,未明意图,不宜妄动,她父亲先前常如此告诫。可那上下分离的唇瓣不会如此听话,坦然地出卖了她。

梅普拉此时也觉察她的伪装,心里冉冉升起莫大的快感。起手轻敲脆生的屏障,一下一下,如纺锤忉忉砸在心头,无法忽视。他肆意玩弄着,绽放傲人的优越,他就是要怜人的山兔折断双腿,被烈鬼拖下涅檠地狱。他从不是个好人,不巧还是个赏人觳觫粟颤癫笑的疯子。

梅普拉后有要事,不耐与青瓂周旋,草草拉开屏障,放出她。“把铁盒还给我!”青瓂触眉之怒一下释放,尖牙发出骇人的叩声,她没发觉,自己变得易怒,许是幻药大多了的缘故。梅普拉无以应答,粗黑的眉头揉搓成蛆样,末了,只递予一瓶良药。“喝下,随我过来。”不等她回答,自顾地往前迈去。

青瓂所在的房间大得出奇,刚才云雾一片到底是光线昏暗,现今开关全启,好一个富丽堂皇。她随梅普拉走到东南,华雅的天鹅绒地毯如处处盛放的花朵,肆意铺往各个角落。天蓝色的帷幕轻垂窗前,手边是包了钻石的软椅,散出清雅的有馨香,绕梁不去。“坐。”梅普拉抬手。“你该感谢那只铁盒,因为它,你坐到了这万人都心之所向的美地,那日你被抓去,不怯畏不战栗,且后来在‘盒子上的表现也很是精彩,我希望你可以加入我们。”梅普拉说完,只是用手抵着下颌,陷落遭软的华椅。自始至终,他都用烁人的鹰眼勾望着青瓂,仿佛她一个摇头,便会被拆断脊骨,碎尸万段。

事实也正是如此,那硌人的颈圈,无疑是杀人于无形的最好的利器。任你天涯海角四处躲避,那颈上悬着的刀刃,颅上吊着的丝线,何来隐藏一说?只是尊裸露的雕塑,举动被看个精光。这颈圈倒也用心,备着操控利刃的手柄,肆意玩弄,方可取夺鲜活的生命。梅普拉小心地握着它,藏于袖中,还是免不了一番耸动。被青瓂发现了。不慌不慌,他故意的,他厌恶少女的冷静执着,厌恶她迎的万人欢送,一切都是他不曾拥有的勋章。

昏倒、致幻、灼烧,一次次无声发端,却总能加害于她,瞧见那似有似无的暗耸,看来无一不是拜颈圈所致。青瓂不语,只是轻抿薄唇, “‘盒子是什么?”她问。 “测试机,形似盒子,神得出奇。”梅普拉顿了顿,反思起今日自己着实失态,竟和无知的少女叙述良久。“一切,待你加入便可知晓。”时空机器那里来了一批新货,他无意纠缠,只是唤来年轻的小秘书,看着她。得快些了,这实验室里,处处是吸人血的蚊蝇,稍不留神,便被贪食的白蚁啃得尸骨无存。他推开沉重的大门,匆匆离去。这一迈步,青瓂倒舒了口气,起码暂且无忧性命,方可打探良机。

“如果我加入……”青瓂欲望小秘书的眼眸,却被侧身闪开。 “填写完整,我带你去别处待命。”她不知从哪儿变出纸笔,落于桌面。小秘书这话里瞧不出颜色,烟火花绿的世界里,她似缕无欲的亡魂,格格不入。她是个训练有素的机器,不惹人难堪,却鲜有人气,山兔鲜活的烟火气一头晤上机械冰冷的鎧甲,漫山鲜花换不来一丝浅笑。 “倘若我……拒绝呢?”青琏低低垂下头,任由乌丝繁乱遮面。“咔嗒”脆生的上膛音传至耳畔,青瓂黑瞳猛缩,慌色晕染脸颊,她没想到自己会被堵在崖角,无路可退。 “抱歉。”小秘书说。青瓂不答,她明白这是溢漫无边的深海,一头扎进,半梦半醒间,魂魄早已被掳去半边。“嗯。”青琏起笔下填,纸上的题无从说起,只是耗光人耐心的海绵,漏洞百出,任人把玩。

未了,小秘书接上她递来的纸,不投以眼神,只是放在手边,轻垂着。仿佛只是个烫金印记,灿烂的欢迎无知的少女。“欢迎加入。”小秘书退出角落,踏着软垫叫她跟上。青瓂看着那瑰红的地垫,大抵是看见万人尸骨筑起的血路,一脚踏上,必当万劫不复。冰冷的机器不允活脱的山兔肆意漫步,伸手捉拿,只叫它乖软些。出了门,是辉煌的廊道,远远迭入醉人的迷香,恰似被轻纱软覆,无欲挣脱。小秘书也有些昏沉了,背板不再傲气的高挺,而是绵软地游走起来,却并无失态样。青瓂看够纸醉金迷的人间,恶俗的奢靡撩拨不起她心弦分毫。“这是三层,中度保密。”小秘书适宜地插话,是怕青瓂沉沦。“我叫阮苑,以后我们会常碰面。”

青瓂倒不在意她的名姓,只是敏感地注意到层数之分,来了兴趣,索性追问下去。阮苑这次不遮掩,徐徐诉来: “N908实验室有五层之分,一层是实验对象居住的地方,二层是基层实验员住的地方,三层是精英骨干,四层是实验室主体,五层是核心,我也没有权限去往。”柔顺发丝下,暗藏闪烁的光点,似抹不去的污渍,附着于心,轻带阮苑耳上——是个小型通讯仪。内里传出微弱的男声,躲藏帷幕,运筹帷幄……

2033年 N908生物实验室三层 秘密

春花秋月,凋零纷落,回眸一笑间,时年匆匆。出逃辉煌的廊道,青琏成了三层的住客,蜗居金丝装点的套间。扇门之隔,便到达属于她一人的实验室,俨然一副至高无上的伪样。可笑的是,她的工作不似那金灿的套房般烦琐华贵,只是出奇枯燥,只需将传至的药瓶按药单配比,方可送出。实验室的工具精美齐全,设备崭新,显然这样的实验室单独分配给她无疑是大材小用的。同体怪人的,便是出调的浓药,总是五光十色地变化,似魅人的毒蛊,暗藏腥血。山兔向着旷野无边的心田,却只被拗做荒谬的木偶。她渴望疯草间的阳光,不愿一生困在险地。

慢……漫……她不再拘泥枯乏的调配,山兔一心有意挣脱提偶丝线,早开始摩拳。借用实验室崭新的器具,她研究制作汤药,乍看如光烁散向苦不堪言的泥沼,未了却不明大抵是何等物件了。调配出的汤药,稀世隐秘,瞧那紫亮的圆瓶,里头放着的魔汤在显微镜下空白一片,同薄薄空气,照不出所以。她换了件精密的仪器,却仍是像不复存在的虚无。至此,她有些蔫,嫣红的花瓣退去水汽,塑成恶棕的腐花。青瓂是个有骨气的正义者,可偏偏遇见想挫平棱角的大手,强硬地扭转她傲挺的头颅,禁她于碉堡之下,她猜出实验室真容,却无法与人分享,她被囚禁了。似只乖张耀眼的宠物,颈圈早已成为她抹不去的枷锁,成为她,成就她。每日似微醺般浑噩,只求获得解脱。

被囚禁在富丽堂皇的金笼里,无法与人接触,唯一的丝线便是阮苑。她为她送食水,照料她简单的起居,就连魅蛊的汤药也是她送来。不知不觉间,她早已明白她的一切。有一日,阮苑收到她递予的团团红色毛线,那灰青色的微光里,团团似盛开的彼岸花,魅得人心头一颤。她带给她,青瓂无光的双眸片刻崩塌判裂,取而代之的是耀石般清透活力的希望。似乎一切都好转了,灵巧的山兔想送一份礼给自己的好友,却被八月飘雪封住双唇,动了真情的机器无法攀走在颠簸不断的土地,她再也不来了。一切似乎又失去了方向,象征希望的铁盒早已不知去向,事事都绝望得动人心魄。她欲用荆棘划破嫩白的臂膀,任鲜血如盛放的玫瑰铺满角落,不巧,冰冷的机器叩开房门,见嫣然一片,一晃花容,匆匆叫人来……

她被救了。 “青……瓂!”焦急的女声冲破枷锁,时隔良久,再望故人。这一次,青瓂又找寻到那张纷乱的小脸,眼底点点猩红,掩不住满脸苍色,是静叶。青瓂抑制不住扑通的心跳,顾不得手腕上狰狞的疤痕,急急望向静叶,是她,真的是她。她打量她,心却忽然漏了一拍,似被万千双足践踏,唯有身下拼死相护的寸土暗藏秘密。静叶早已不成人形,是白花被折断茎秆,玩偶被砍去双足,而静叶立足行走的双肢也被悄然舍弃,包扎仓促,纯白的纱布往外丝丝渗血,哪还有纱布样,不过是条粉丝巾。“她为了见你一面,把自己的双腿献给了掌权者。”这声音……青瓂顺着水晶制作的华椅向上望,是许久未见的阮苑!阮苑自始都未离去,从发现她自尽,到抢救,到新生,到会面,她一直都在,看着她跌宕的人生,亦似看从前的自己。

“你别说!你别说!”静叶的薄唇血色全无,似一口干涩的枯井,榨不出一丝水分,她小心地撵着自己的呼吸,生怕死在青瓂面前。鹊鸟为傲的羽角被齐刷砍下,身上为豪的羽毛被雨水冲湿,它快撑不住了,可仍想挽住最后的颜面,体面地葬于花海,葬于心爱的人怀中。静叶倒下了,她那句没说出口的诺言,再也无法传达。“抬走。”阮苑轻声。青瓂急急地冲下床来,捧起她易碎的小脸,那是她的知己啊!是她同甘共苦的知己啊!上一秒才对上的眼眸,现如今怎如一汪死水了!她再也,再也寻不见她眼里的光亮了,那印满她身影的斑斑星火,那小窗里散落的阳光,一切的一切,她再也体会不到了……

“松手,你不过是个从未知晓她一切的过客罢了。”阮苑勾勾嘴角,深眸变得虚幻蒙咙,似碧波深潭,无法言说。 “上面命令,让我带你去个地方。”她不再拘泥,收起仅有的人味,仿佛刚才眼底流转的动容只是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转瞬即逝。 “你……告诉我她的一切,我就跟你去。”“咳……“阮苑皱眉,似乎遇到件棘手的大事,做不出决策。指尖轻点耳尖烁点,稀疏声传来,隐约听得句“她迟早会知晓,往后挑选不如捻起今朝,记得放轻些姿态,让她舒些。”

明了,她低低地捻起嗓子,意为要述一件大事,作罢便自顾地牵起青瓂坐往珍珠白的木椅上。那疾风般速变的情态怔得青瓂燕醉弥人,一时止不住脸上风云变幻的神色,那双惹人怜惜的红眼有些无措。阮苑揉了揉她的脑袋,似乎冰冷的机器终于有了情愫,裹着啜泣的山兔,给予无限的关怀。掩人的虚情仍是扰乱人心。 “我说,她当真很爱你,是那种丝丝情愫入骨髓的爱,身处高层的权贵总有糜烂恶趣,那日掌权者观摩方房,一眼便相中了蜷在角落的她,那日她媚得唬人,红唇娇得似能出水,脸颊同块白水豆腐,香软滑嫩。倘若换我,定也止不住倾目光于她,我记得他肥肉堆叠的腻脸上浮出满意的奸笑,仿佛终是寻见渴望已久的珍宝。他止不住滑出两条肥大粗陋的臂膀,轻轻揽住了娇小的她,惊人的是,乌丝下蕴藏的俏脸竟涌现小家碧玉般羞涩之情,那日的我当真以为她想攀权上位,至此发觉,只是想见你一面罢了。”

远看,便是两位娉婷芳华之女心细缠绵的攀谈,其中一位,扎着肆意张扬的马尾,尖刀侧削般的脸庞拧眉温良,低垂着细长锋利的眉眼,晃动着叠层的睫毛,脸颊似酒后的微醺,欲醉迷人。再看那低姿态的美人,玲珑大眼遮不住一闪而过的灵光,只当是被蒙上层粉纱,断续地啜泣着,娇娇捻泪。可谁知觉,阮苑是强硬扣下青瓂的细臂,一双节骨分明的手掌抓得青瓂双臂一片殷红,阮苑侧脸贴近青瓂: “跟我走,守信用点。”青瓂眉眼暗暗,愈靠愈近,炙热的鼻息混着少女的芬芳迷得阮苑唇眼潮红,她找准时机,狠狠叼起阮苑葱嫩的耳垂,似乎得到致命的把柄。

她问她:“她来自从前,对吧?”

她不予回答。

她紧紧扣上白齿,欲要撕裂耳垂。

她双眼泛红,频频摇头。

她击毙了她,留下自己毕生的遗憾。

她被他指责,被他们奖赏,可这泡影般的一切不如她玩笑似的一句“阮苑,今天带了什么来呀?”

那天,庞大的黑色建筑前,出现了一位裹着红围巾的少女,立得笔直,定定地立在三月的风雪里。纯白的大雪弥漫,笼罩着整个扭曲的世界,却怎么也淹没不了那亮丽的红围巾……>> 2009年 棕红小楼 梦

天空翻到鱼肚白,脚下的摊贩活跃起来,一切都在悄然苏醒着。乌翅的鸟儿阮阮飞过棕红的楼顶,无端发出一声声哀叫,似乎是在垂涎冰肌露骨眼眸紧闭的少女。“卖报喽,最新的报纸喽。”挎着釉青色布包的卖报少年紧攥着散发墨香的报纸,依稀瞥见寥寥数字“宝月大饭店头牌歌女静叶失踪三日……”

邮差小普今天收到了有史以来最精致的信函,那是一封藏青色的封函,虽说摸起来是厚纸的质感,可远望就像什么稀兽的皮革,油亮厚实,金丝封边,华贵间不失庄严深沉,暗含文人墨客笔下的千年。顺着小路弯绕许久,他见到了庄严的棕红色的小楼,纤长瘦高的身躯让它完美隐匿在宽大粗框的灰砖瓦间,在这个污水横流兽尸横野的城东,那朵孤立的彼岸花,静静地诉说着她不明所以的思念。小普轻扣大门,见到了往后让自己魂牵梦绕生生世世的女人。

静叶在不久前结束了自己长达三天的梦境,小腹同被揉作一团的涩纸,刺骨的疼痛让她无比清晰地回味那个纷扰交错的故事,让她无法忘记,纠缠的情节充斥着大脑,也许是一个真实发生的故事。她记得自己梦中的疯与狂,记得事情的荒诞无解,却好像忘记了一个人。一个抱着铁盒的,对自己很重要的人,她记不起来了,她记不起来了!迷糊间,似乎有人叩门,她怕得哆嗦,巴掌大的脸泛着苍白,隐约能看见皮肤下涌动的细丝,但她还是要去,万一是它呢?

小普终于敲开了小楼的门,是个穿着丝质睡袍的女人,尽管有些宽大,但光滑柔顺的质地还是巧妙地勾勒出她窈窕的身形,一头秀发似瀑布般挂到腰边,弯细的柳叶眉尽显柔情。她气色有些不好,小巧的嘴唇有些灰扑,大概是浅粉色吧。他把信函交予她便匆匆逃走,想着没关系,反正以后肯定会再见的。嗯,会再见的。

静叶好奇是谁寄予她华贵的信封,轻轻打开,娟秀端庄的字體静躺纸上:

有天晚上,我梦见鲸鱼先生了哦,他

拿着装有我秘密的木盒把它像烟火一样,

刷地一下,投向那璀璨的黑夜里,可炸

出来的,只是点点泪花和无尽的思念,

早已没有那繁华绚烂的烟花了。 “鲸鱼先

生,我想知道这个世界的秘密”我对着

那呆滞的先生真心祈祷,先生没有回答

我,那蔚蓝的深海却泛起了荧光。铁盒

般的世界里,你就是钥匙。

静叶至青瓂

2032年8月5日

那昏沉的梦终是了了.无意忘怀……

猜你喜欢
静叶铁盒普拉
我的“半岛铁盒”
归金还玉
归金还玉
小豆丁漫游体积王国之设计最大正方体铁盒
普拉昌达下周访华
乖乖兔的菜园子
带螺旋静叶诱导轮的气蚀性能
艾普拉唑治疗老年十二指肠溃疡临床疗效分析
汽动引风机控制方案设计
基于Design3D的汽轮机低压静叶三维气动优化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