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向敏 陈向军 陈向东
我们的母亲李屺阳是新中国妇女解放运动的参与者和见证者。中国的妇女解放历程异常艰难,母亲不同历史时期的经历,让我们有这样一种体会:母亲的品格是一种她和她的同志们共有的队伍品格,这是一个有理想、朝气蓬勃、敢于争取胜利,有着坚强意志、又有着深厚群众基础的队伍。
母亲自幼便有自立自强之心,对中国社会特别是底层妇女遭受的种种压迫有强烈的自觉反抗意识。她幼年在陕西榆林上学时曾学习武术,练得双刀飞舞,在学校操场上表演时曾赢得一片喝彩。青少年时期阅读由进步人士沈兹九在上海创办并任主编的《妇女生活》等进步书刊,对书中呼吁解救深受封建社会伤害的中国妇女的文章很有共鸣。她在上海求学期间,据该期刊地址找到沈先生家里,当面求解救国救亡之道。恰逢淞沪会战爆发,她积极参加救护伤兵和救亡活动,在随难民撤退的沿途苦苦追寻抗日救国组织,最终奔赴山西临汾参加共产党组织的八路军学兵队,并在此期间加入中国共产党。她立志要为中国的前途,为中国妇女的解放奋斗,那年她19岁。
20世纪50年代,李屺阳在西北工作时
母親后来在陕西关中农村从事党的地下工作,她以民办学校助教身份作掩护,向农村妇女宣传抗日救国、民族自救。也曾在陕西关中和照金根据地、薛家寨一带参加游击战争,在母亲家乡陕西三原甚至有“麻女子会使双枪”(因母亲幼时出过天花,脸上有痕迹,故家乡人亲切称母亲为“麻女子”)的传说。薛家寨山峰突兀,易守难攻,一直是开展游击战争的理想之地。母亲和几位女同志在此开展游击战。母亲去世后我们还专门尝试去走她当年走过的路,站在薛家寨山顶上,亲眼看到当年母亲和几位女同志住过的有隔间的宽大石缝,想象母亲和她的同志们在那种艰苦环境下生活和战斗,彰显着“革命理想高于天”的乐观主义精神气派。
1941年到陕甘宁边区之后,母亲在中央西北局的四局政策研究组工作,有机会在更大范围调查了解边区妇女的生活和工作状况,写出多篇报告,刊登在《解放日报》和西北局机关报《群众日报》上。抗战时期也曾给远在重庆复刊的《妇女生活》(仍是沈先生主编)期刊投稿,阐述中国妇女解放的观点。其中,有一篇文章中讲到中国妇女解放的宗旨时提到,“边区的妇女今天已经拥有了在经济上、政治上、社会上的地位完全平等的法律,尤其在土改之后,农村妇女也同样获得了土地权,但这只能成为妇女获得平等政治地位和经济地位的条件,有了土地,妇女不耕地,‘土地权还是空的;有了平等的法律,妇女自己不实践,也是不行的。”她引用朱总司令的话说,“如果妇女自己不能奋斗,自己不能取得解放自己的果实,结果仍然只能依靠男人吃饭,妇女解放的理想自然也就很难实现了。妇女同胞们,我们必须牢牢记住和实践这一指示,才能达到完全的自由和解放”。
四局大多是青年学生,是一个生龙活虎的革命大家庭,根据母亲的回忆,工作起来紧张,闲暇时同志们种菜,业余时间唱戏唱歌,还用黑豆煮“咖啡”喝,工作生活都堪称浪漫。母亲一直对延安城南老西北局驻地(也是四局所在地)那个地方感情很深。
1948年9月,时任陕甘宁边区妇联宣传部长的母亲和张子芳(时任陕甘宁边区妇联主任)、白茜(中央妇委委员)、刘蓟(时任西北妇联关中分区家属队教导员)四人一道,作为陕甘宁边区妇女代表,参加解放区妇女工作会议。她们从延安经陕北绥德过黄河,到刚刚解放的汾阳,再经山西太古,经吕梁山过太行山,从太原、井陉到河北石家庄,前后或徒步、或骑骡子,甚至还趁便坐过美式吉普车,长途跋涉49天,最后渡过滹沱河到达开会地点—河北平山县西柏坡,参加了这个有历史意义的会议,参与了新中国婚姻法的讨论,亲身参与和见证了新中国第一部法律《婚姻法》的诞生。
母亲曾写下那一路见闻和参加这次会议时的情景:那时正值深秋,“要经过五十多华里的无人区,在这空阔的原野上,白茜提议,我们唱歌吧。于是我们一边走一边唱陕北民歌、苏联民歌,歌声在白云蓝天下荡漾,庆贺这里残酷的战争终于结束了,解放了!”在解放区,到处是喜气洋洋迎接新政府建立的景象,人民政府为人民的制度设计和建设气氛;刘少奇副主席亲自到会讲解新的婚姻法,周恩来副主席也亲临会议作报告,特别说到,新中国妇女解放事业历经艰难,来之不易,蔡大姐和邓大姐等开拓者居功至伟,引来与会妇女代表的笑声,周副主席严肃地说,你们笑什么,蔡、邓两位大姐是大革命时期参加妇女解放事业的先驱,你们在座的只是二姐、三姐!这一席话,更是让与会者感到那么亲切,那么“解放”,欢笑之间更有感动!
会议期间,正值在根据地的夏娘娘(革命先驱赵世炎的岳母,夏之栩之母)过生日,大家纷纷前去祝寿,母亲她们也做了花篮前去,看到毛主席和刘少奇等中央领导同志,都一双双一对对前去祝福,同志之情感人肺腑!宛如一个同舟共济、温暖如春的大家庭。
1949年5月20日,西安解放,母亲作为军代表接管西安女师和西安女中,并任西安女师的副校长。一年后,母亲进入西北妇联工作,继续以西北妇女解放为中心开展各项政策工作。进城(西安)之后,西北解放战争领导人彭德怀司令员,特别将西安为数不多的几座高级别的楼房之一—地处西安城内的高桂滋公馆,拨给西北妇联作为办公地点。
1948年9月,(自前向后)白茜、刘蓟、张了芳和李屺阳四人作为陕甘宁边区妇女代表赴河北平山县西柏坡参加解放区妇女工作会议到达西柏坡时的合影
母亲在西北妇联负责宣传工作期间,深感农村妇女文化水平低,阅读书刊困难,就在宣传部发起创办《西北妇女画报》,用喜闻乐见的连环画讲故事的形式,宣传党的妇女解放政策,宣传男女平等,破除旧观念。同时也宣传进步和文明的生活方式。画报还邀请多名知名画家参与创作,如著名西北风格画家石鲁就曾为《西北妇女画报》创作连环画,现今已成为重要的收藏品。《西北妇女画报》因此成为在城乡都大受欢迎的民间刊物。为了让农村妇女更方便地购买画报,西北妇联还推出了“一个鸡蛋换一期画报”的购销方式,受到老百姓的欢迎。不少农家都在窑洞或房间里的炕沿上、墙壁上贴上这些引人入胜的连环画故事。1995年版的《中国妇女大百科全书》还专门对此画报作过介绍。
母亲还曾致信全国妇联,认为要更多宣传农民和工人,特别是要面向广大农村中的妇女,应更多面向基层。后来,母亲调到全国妇联任宣教部负责人,在全国妇联领导下开展这方面的工作;不久,她又调任中共中央办公厅群众工作组负责人。
1952年,李屺阳(前排左三)与西北妇联宣传部全体同志(包括西北妇女画报社的同志们)合影
在我们眼中,母亲意志坚强,工作和生活都从没有迈不过去的坎。“文化大革命”初期,母亲曾被造反派拉去游街,同行大多为西北局和陕西省各级干部,只有两位女同志,母亲镇静自若走完从小寨到钟楼,经过东大街、大差市,再到小寨的前后30多里路程,回家后虽然疲惫,但依然面带微笑:“今天游街了,还多亏有战争年代的锻炼。”
1969年,母亲和西北局300多名干部及家属一起被下放陕北金盆湾(距离南泥湾25里路,是当年三五九旅开荒种地的地方)“五七干校”,住在一片业已荒废的窑洞中,劳动强度大,批判学习活动依旧,但母亲仍然不辞辛劳,认真做好每件事,每日清晨五点去食堂砍柴生火,其间还学会了多种做菜方法。
1972年秋天,母亲先是被分配到西安一座高风险的炼钢厂任领导职务,当冶金部号召支农之际,她组织为西安灞桥农村送肥,自己亲自驾辕拉起架子车,带领科室几位女同志,徒步几十里送肥,激励全厂职工超额完成计划;冶金部号召抓革命、促生产、大干快上之际,母亲带领机关科室人员,去厂里食堂包饺子,她一人就擀出七八百张饺子皮,午夜时分,母亲带队亲自将热腾腾的饺子送到炼钢车间一线,慰问换岗上下班的炼钢工人;后来在派性斗争激烈的国防厂任党委书记期间,她针对生产质量问题,深入一线就科研攻关等多个主题集思广益,寻找关键节点解决问题;她以厂为家,经常吃住在工厂,深夜还要到生产第一线看望职工。
1973年,母亲当时刚刚任职省革委会工交办政治部副主任,精神振奋,带领100多干部到陕北农村扶贫蹲点三个月,30个大队她走访了29个,与当地农民同吃同住同劳动,探讨扩大生产改善生活的做法,帮助解决面临的问题;90年代母亲有机会再赴陕北看望当年的老百姓,看到当年栽的树木已是一片郁郁葱葱,果实累累,人民生活也得到极大改善,她十分高兴。
1975年,母亲又被调到中国兵器工业部西安东方机械厂任党委书记,到1978年,共三年多的时间里,她以对党对人民的高度负责感,无畏无惧、激流勇进的精神,带领东方厂从乱到治,为东方厂的稳定和发展开创了新局面,作出了贡献。
“反击右倾翻案风”开始,厂内生产遭到冲击,母亲想尽各种办法,团结厂内各派群众,艰难恢复生产。人民解放军炮兵副司令员孔从洲(开国中将)在那个艰难时刻专门给母亲打来电话送来问候,母亲后来回忆说,“一句短短的问候,在我朝不保夕、生死未卜的此时此刻,犹如大旱中的雨露,感到莫大慰藉,令我一生难忘!”1976年1月,也是母亲在厂里遭遇造反各种批斗之际,《陕西日报》刊载了专门介绍母亲1974年10月带队赴陕北蹲点的报道,名为《当年的老八路又回来了》,无形中也是一种支持!
1970年,李屺陽在金盆湾西北局“五七干校”的窑洞住所前
东方厂的领导在回忆那段岁月的文章中写道:“她作为一位饱经革命风雨的老同志,坚定认为,我们党、我们国家不会就这样下去,会好起来的;东方厂也不会这样下去,也会好起来。面对困境,李屺阳同志团结党委一班人,坚持工作,找群众组织头头谈心,做思想工作,克服困难,排除阻碍,艰难地把东方厂继续推向前进”。母亲坚定依靠工人群众,还留下不少故事,比如,她每每走路上班之前,都会和楼前打扫卫生的一位大婶聊聊天,有时还分个热红薯吃,和那位大婶非常亲近;而当厂内投机造反者四处揪斗母亲,干扰工厂的正常秩序的时候,母亲机智地和那位大婶联系,抽时间到她家里休息,度过了艰难的日子。粉碎“四人帮”之后,东方厂全年组织四次生产战役,母亲组织党委一班人,分工把关,深入基层,及时解决问题:生产技术干部到现场,机关处室干部劳动到班组,后勤干部送饭送药到车间。当年超额完成生产任务,8项经济指标有6项达到或超过历史最好水平。1978年,东方厂再次超额完成任务,比上年增长20%多,受到兵器工业部贺电表彰。同年,全国科学大会上,东方厂五项科研项目获得全国科学大会奖。那个时候,母亲了解厂内来自东北的工人喜好,她还曾亲自带厂队,观摩与其他工厂球队的足球比赛,使厂队球员和观众大受鼓舞,最终踢出了9∶5的超常成绩,也是当时工人群众最为兴奋的话题。
1977年6月,国务院副总理王震视察东方厂,右一为李屺阳
1978年落实政策,父亲得以恢复工作,母亲与父亲一道赴甘肃工作,从西安火车站出发之际,母亲曾任职工厂的工人、干部自发前来送行,有几百人,母亲与当年的老工人老同事热情话别,那真是鱼水情深!
母亲在甘肃工作时,全省87个县她走过85个,足迹遍布陇原大地,每到一处仍然是深入群众,调查研究,想办法帮助群众解决问题。任甘肃省人大常委会职务期间,每年开人大会议,她都要专门召集女代表和基层女干部,开一个专题会,商讨基层妇女群众的利益关切,商讨妇女干部的工作难处和工作方式;1988年母亲离休后还继续扶助临县民族地区几个小学女生上学;在当年甘肃人民代表大会上被选为第七届全国人大代表时,因父亲也被选为七届全国人大代表,母亲得知选举结果后,便立刻站起来,向大会主席团表示,“我家兩口都选上不合适,建议把我的名额让给东乡族(甘肃独有的少数民族)的妇女代表”,主席团成员一致鼓掌表示敬意!母亲的心目中,西北、妇女群众、年轻一代都是她最大的心结。
教育事业,也是母亲关心的主题。80年代在甘肃工作期间,她主管教育和卫生。联系甘肃经济发展相对落后,特别是边远地区教育水平不高的实际,她大力呼吁面向甘肃农村青年强化职业教育。她建议将无一人考上大学的五所普通中学改为职业中学,并一直关心这些学校的转型工作,经过母亲和学校师生共同努力,这些学校成为全国榜上有名的职业技术学校,学生就业率和社会声誉很高。
1982年9月,当她考察甘肃河西地区发展时驻足山丹,了解到20世纪40年代时以路易·艾黎、乔治·何克为代表的一群国际友人,曾在山丹地区办半工半读性质的职业教育学校,她向当年的学生了解到艾黎等人曾在山丹这一片荒原上因地制宜办起了动力、制毯、运输、纺织、针织、缝纫、制扣、玻璃、陶瓷、造纸、印刷、化工、皮革、测绘、制粉、碾米、制糖、冶炼、机械(包含铸造、钳工、模型、车工、刨工、机械工具)等加工小组,还设有农场、畜牧、煤矿、医院等,在一片黑暗的山沟里率先以车用动力发电,点起了电灯,并先后通过捐赠和购买等渠道从当时的先进工业国家引进多种二手设备,开展学习和生产,通过这些活跃的生产小组来培养当地穷苦人家的孩子,生产自救、抵御饥荒、支援抗战。新中国成立初期山丹培黎学校的师生利用其装备和技术还曾热情支持河西和山丹地区的解放大军,受到西北野战军彭德怀司令员的嘉奖和褒扬。
艾黎的这些经历让她深受振奋,母亲认为这类教育在改革开放后在解决中国西部经济落后地区发展问题上仍然具有很大的现实意义,是符合甘肃经济发展实际的典型,因而十分执着和热心地支持路易·艾黎的山丹培黎教育模式再次发展。她设法联系到艾黎,了解到艾黎本人和培黎学校老校友都有再建山丹培黎学校的想法。于是,两位老人联合各个领域的同志们,一步一步,将新的培黎学校在山丹地区逐步建设起来。这一时期,母亲还非常注重总结和应用艾黎“手脑并用、创造分析”的职业教育思想,她曾在山丹、兰州、玉门、庆阳、西安、成都等地采访和召集座谈会采集材料,找当年培黎学校陶瓷厂老师傅、煤矿老矿工等采访,并亲自在山丹等地看当年生产场所遗址,以这些素材先后支持出版了艾黎的著作《探索创造性教育纪实》(中文版,1985)、充实调研内容后再版《农民的希望:探索创造性教育纪实》(1992)和此版本的英文版《Rewi Alley and Shandan Bailie School》(1997),并倡导建立艾黎教育思想研究会,借以研究和宣传其教育思想在新时代的落地生根。
1984年,李屺阳在北京和路易·艾黎亲切见面
20世纪80年代,在市场经济大发展的背景之下,山丹培黎学校的再建是一种社会公益投资,面临很多困难。母亲多方奔走,争取国际国内各种资源支持,国家相关部门及各级政府也都在关键时期给予学校重建以大力支持。1987年4月21日,是艾黎来华工作60周年纪念日,重建的山丹培黎学校也在这一天开学;当年12月,党和国家领导人习仲勋热情接受艾黎的诚挚邀请,担任新的培黎学校名誉校长,培黎学校再次焕发活力。今天,山丹培黎学校已经有了长足发展,得到各级政府的重视,也成为甘肃职业教育国际化的典型。2019年8月,习近平总书记到甘肃视察,并亲自到山丹培黎学校,对学校的建设和发展方针给以热情指导与支持,习总书记说,“西北地区因自然条件限制,发展相对落后。区域之间发展条件有差异,但在机会公平上不能有差别。要解决这个问题,关键是要发展教育,特别是职业教育。我国经济要靠实体经济作支撑,这就需要大量专业技术人才,需要大批大国工匠。因此职业教育大有可为。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希望你们继承优良传统,与时俱进,大有前途。我支持你们!”如今,培黎学校教育模式已经成为中国西部和边远地区扩大教育的一种样本,母亲在天之灵如能看到今天培黎教育模式的发展,必定十分欣慰!
母亲晚年移居西安,笔耕不辍,在她1988年离休后陆续在各种报纸和刊物上发表了十余篇文章,多数为缅怀革命先烈和曾经共事的同志、为甘肃经济和环境发展、为改善和发展经济贫困地区的教育等献言献策。2009年母亲因病卧床不起,在西安医院的病房中,母亲还是念念不忘甘肃和西北的建设发展。她当面嘱托山丹培黎学校的领导,并帮助审阅完成了《培黎之光—艾黎于山丹培黎学校》一书。她在病房中还接待一批批共同工作过的同志和故旧,他们纵论古今,回忆往事,展望未来,都有一个共同的话题:为西北地区人民群众的福祉、为中国妇女安身立命的成与得!
2012年4月9日,母亲在西安安然谢世,党和国家领导人都发来电报悼念和慰问,并亲切慰问我们亲属;老一辈革命家习仲勋同志的夫人齐心阿姨也发来电报悼念和慰问;甘肃省委、省政府、省人大及相关部门和领导人送花圈,表示悼念。
回忆母亲的过往经历和故事,心底里总觉得我们的母亲伟大,她所做的事情,更多是一种自觉,身体力行,意志坚定,其间还能感到一种大江东去的宽阔胸怀,人生中少有母亲迈不过去的坎。看着母亲目光坚定、亲切开朗的笑容,总觉得,母亲的形象,代表了新中国妇女精神风貌,展现了共产党人了不起的队伍形象。
(责任编辑 杨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