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作为一种流行于社交媒体的小众文化,网络饭圈文化由带有相近标签的共同体衍生出,并逐渐发展成一种狭隘身份认同甚至于产生极端行为的网络文化乱象。网络饭圈文化一定程度上表征为粉丝群体低龄化、技术驱动传播、虚拟平台渲染和资本逻辑宰制等形态,实质是本体论上的相对主义、方法论上的形而上学、认识论上的唯心主义和价值论上的虚无主义。因此,响应“清朗”系列专项行动,应坚持主流价值导向、强化技术赋能机制、发挥平台建设性作用、加强文娱法制规约,实现网络饭圈文化生态良性循环,形成良性的群体团结和集体记忆。
关键词:饭圈文化;社会认同;网络生态;意识形态
中图分类号:G206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5-6916(2023)06-0075-04
引言
“饭”,即粉丝“fans”英文音译的另类趣称;“圈”,即一些具有共同兴趣爱好的成员构成的一个具有封闭性的矩阵化黏性组织。网络饭圈文化由传统的粉丝文化走向如今有规模、有组织的圈层文化,以趣缘为始,却未经正确引导而逐渐变成一种带有狭隘社会认同价值观的群体组织,由此引发一些粉丝理念和行为逐渐扭曲甚至走向极端,对青年心理和社会都产生了负面影响和极大热议。由传统的偶像崇拜演变为狂热粉丝文化诸如应援集资、投票打榜、互撕谩骂、侮辱诽谤、拉踩引战、恶意营销等一系列失范行为离不开新媒体技术和网络平台的负面作用以及资本助推。本文意图从网络饭圈文化的外在表征、本质透视两个重要方面进行解读与反思来推导出进一步的诊治路径,客观审视其多样的文化形态,探讨其问题实质,助推“清朗”系列专项行动的持续净化,对于树立正确的网络价值观和合理的社会认同,坚定文化自信,牢牢掌握网络空间意识领导权,进而维护国家网络意识形态安全而言意义重大。
一、外在表征:网络饭圈文化的多元化形态
(一)粉丝群体低龄致使网络饭圈文化行为情绪化、极端化
网络饭圈文化对青少年影响巨大,主要是因为构成饭圈文化的主力军正是青少年。据《2016年中国粉丝追星及生活方式白皮书》可知,流量明星粉丝群体中青少年占比超36%,而这类青少年又正处于身心发展俱不成熟的阶段。埃里克森的社会心理发展理论认为,青年期的主要任务是角色同一对角色混乱,这个时期的个体会对自我概念的问题感到困扰,渴望获得自我同一性[1]。自我是个体的过去经验和超验经验有机整合并利用人的意识和行为对它施以控制的一种心理过程。处于青年期的个体只有顺利地将理想的自我与社会的期待、将内心生活与社会任务、将过去的经验与未来的希冀加以有效地整合,从而对自己的人格、能力、信念和理想建立一种前后一致的连续稳定的意识,才能达到内心综合的准则。
处于发展过程中的青少年个体意识逐渐增强,往往在乎和重视个体在他人心目中的形象,源于他人评价的不稳定性往往会对于自己未来应当成为什么样的人或可能成为什么样的人会感到迷茫和困惑从而产生自我不确定感,而这种自我不确定感会迫使青少年急切地渴望外界的认可和接纳,追寻群体认同中的共同理想来实现内心团结,来提升个体的确定感。而网络饭圈文化的存在使得不被家长和学校认可的青少年在饭圈中满足情感联结的需要,形成牢固的群体认同。但思维尚未成熟、认知尚且偏差的青少年将偶像凌驾于一切上,群体绑架式服从饭圈不合理的规则,打着维护偶像的名义四处引战,行着名为维护自家爱豆实则集体霸凌之举,在群体的偏执价值认同之下反而迷失自我的主体意识,逾越社会底线,打破社会规则,诸如打榜集资、控评谩骂、拉踩“征战”等病态化行为产生了极其恶劣的社会影响。
(二)技术驱动传播引发网络饭圈文化传播封闭化、白热化
各种具有强大功能的社交媒体纷至沓来,是现代信息技术迅猛发展的必然结果。马克思认为“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2],人是处在社会关系中的人,人的存在与发展必然通过社会关系来实现。一方面,现代信息技术颠覆了囿于时间空间的传统社交,极大地便利和促进了智能产品用户群体的通畅交流,深化和加强人与人之间的链接。另一方面,技术驱动传播不仅会加强社会成员的互动,也会导致受众的分化。社交媒体中的受众在与其他受众互动过程中因缘聚會,在共同的话题驱使下形成很强的黏性,逐渐形成为一个具有封闭性的矩阵化信息接收组织,最终形成圈层化特征,技术渲染使得这一形成过程更加复杂和隐晦。
原本传统分散、组织无序的粉丝在技术驱动下组成了一个组织严密、联系紧密、愿景相近的自发性群体性组织——饭圈。在注意力经济时代下的算法推荐技术会从用户爱好出发,对用户的浏览记录、搜索记录、点赞数据、图片、文本、位置等大数据整合分析,绘制每个人的数据图像,匹配给受众相似的内容特征,从而形成一个被精心培育的封闭圈层。在具有明显的群体间对弈性的舆论事件中,处于不同饭圈中的粉丝群体,在算法推送同质化信息的推波助澜下,群体的同质情绪被放大、渲染甚至泛滥,叙事思维与表达方式被群体情绪蒙蔽陷入非理性化,而这种偏执、非理性化的情绪又会增大饭圈对粉丝情绪的掌控话语。《娱乐至死》一书中,波兹曼提出“某个文化中交流的媒介对于这个文化精神重心和物质重心的形成有着决定性的影响”,并指出“我们的文化正处于以文字为中心向以形象为中心转换的过程中”[3]。如今基于各种平台的轰轰烈烈的造星模式,打造视觉奇观,重构了粉丝与偶像的关系,原本遥不可及的明星被打造成满足粉丝需求的人设商品,打榜投票、刷量控评、应援氪金等饭圈隐性准入规则被默认为合理,这种看似心甘情愿的行为实则是被煽动情绪,诱导消费。
(三)资本逻辑宰制引致网络饭圈文化消费冲动化、病态化
法兰克福学派霍克海默曾提出“文化工业”这一概念,指的是借助现代化科技手段大规模复制和生产流水线文化产品的娱乐化工业体系[4]。马克思的商品拜物教理论也揭示了资本主义社会普遍存在的消费现象,物质消费领域的商品交换原则一样适用于文化消费,人们沉浸于消费不是文化产品,而是商品的交换价值所带来的代替性满足。在强大的互联网语境下,资本逻辑操纵的文化工业更加隐蔽和具有迷惑性,利用现代科学技术将商业利益包装成受众的个性化需求,受众由被动接受到主动参与的快感实际是文化工业在互联网时代已悄然升级演变为参与式控制,使得受众甘愿被支配,为其增殖资本买单。马克思认为:“任何一个对象本身所能具有的唯一的有用性,只能是使资本保存和增大。”[5]为满足资本增值的目的,生产娱乐的资本方不再是单纯娱乐,而是致力于刺激受众需求、创造受众需求,大肆鼓吹文化消费,只为剥夺受众的一切注意力,使之成为资本变现必不可少的流量。娱乐不是目的,资本增殖才是唯一的目的。
在资本驱使下的饭圈文化也已转变成逐利的工具,有一套非常成熟的商业模式。首先,通过造星产业链生产出名为偶像的文化商品。其次,利用算法技术无限采集粉丝信息、预判粉丝爱好,实行娱乐信息的精准推送,制造网络舆论,打造人设吸引关注。再次,职业粉头情绪诱导粉丝集体默认遵循饭圈准则,通过投票打榜、点赞控评、集资应援、疯狂购入代言品牌等行为产生冲动盲目的消费行为。在这条完备的商业利益链中,资本方看似将“为哥哥打call”的参与权与决定权交给粉丝群体,实质上是将粉丝群体当成营销战、资源战、流量战中被反复收割的韭菜,在文化符号与情感需求遮蔽下俨然成为“数字劳工”的粉丝群体情绪与消费正在被双重剥夺[6]。最后,在资本驱使下的饭圈文化病态发展,违背了粉丝与偶像良性交流的初心,致使消费主义在饭圈中大行其道,沦为资本增殖中的一环。
二、内在透视:网络饭圈文化的生成逻辑
(一)本体论上:消解主流意识形态,宣扬相对主义
饭圈文化在网络空间的畸形发展与主流意识形态逐渐走向了对立面,甚至试图左右舆论,污染了互联网空间的文化生态,扰乱了网络环境的正常秩序。第一,网络饭圈文化将小众文化或非主流文化凌驾于主流文化之上,以个体情感来消解主流文化认同[7]。有的粉丝疯狂追星甚至跟踪尾随偷拍,有的粉丝机场围堵甚至挤破机场玻璃,有的粉丝浪费资源只为打榜投票,有的粉丝甚至为被警方证实的劣迹艺人洗白喊冤。在观众大为不解的荒诞乱象背后,是一群头脑发热的粉丝被资本裹挟向前,在情感操纵下集体信奉非主流文化,致使主流文化的权威性一定程度上被消解。古斯塔夫·勒庞在《乌合之众》中提出过一条关于心理学的规律:“约束个人的道德和社会机制在狂热的群体中失去了效力”[8]。小众文化可以存在,但是绝不能在法律底线和道德秩序边缘徘徊。第二,泛娱乐主义与文化消费主义在网络饭圈文化中愈演愈烈,以虚假的意识形态解构主流文化。泛娱乐主义的盛行使得网络饭圈粉丝以感官娱乐为准则,沉浸于群体狂欢,逐渐丧失了个体的主体性,磨灭了个体的理性思考,主流价值便渐渐失去了认同的土壤[9]。文化消费主义的诱导致使网络饭圈在资本裹挟下,解构主流文化的正向引导,驱使粉丝意淫于纵欲享乐和氪金崇拜的文化氛围中,被资本传达的理念蒙蔽,无法做出正确的价值判断解读与思考,甚至试图攻讦主流文化,与主流意识形态背道而驰[10]。
(二)认识论上:盲目追寻群体认同,走向唯心主义
网络饭圈文化带有鲜明的唯心主义特征,不仅与唯物主义渐行渐远,更是加剧对主流价值和现实生活的剥离。第一,迫切追寻群体认同,试图探寻人生意义和价值的粉丝群体在资本操纵和职业饭圈人的诱导下,形成了一种盲目的集体同一心理,并以此来主导思想和行动的同一开展。这种同一心理倾向会使处于封闭圈子中的粉丝个体慢慢丧失自身独立性和自我意识,由内而外化为集体行动的工具,诉诸于外在的绝对精神。一些拥有各自独特性的粉丝个体在群体精神的规训下,换上带有偶像和集体的头像、昵称、签名和动态等,并且以“每个粉丝的发言都是代表偶像在发言”的话语来洗脑自己,丢失自我和抛弃现实生活,去个性化来寻求情感归属和群体认同。第二,资本与媒体助推造神运动,打造偶像的完美人设。带有偶像崇拜症结的粉丝群体将全部精神与一切情感投射和寄托在偶像身上,虚假人设一旦被戳穿破碎,就是粉丝群体精神世界的崩塌。从致思方式上看,这种唯偶像主义的绝对精神崇拜的典型特征就是逃离无助的现实生活、脱离坚实的认识论基础、避开总体政治眼光和跳出历史宏大叙事,对自我现实中获得不了认可与成就产生了对于偶像的神化般寄望。
(三)方法论上:离散文化共性与个性,踏入形而上学
网络饭圈文化在新媒体技术的借力下得以在网络空间肆意发酵,歪曲历史事实、抛弃文化传统、突破道德底线、混淆价值观念,并且经常以兴师动众地侵占网民视野和浪费资源的方式来博取流量和关注,企图用部分取代整体、片面彰以全面、静止代替发展,使粉丝群體认知和行为陷入形而上学的藩篱之中。第一,试图以单一狭窄文化代替多元健康文化,剥离主流文化,切断文化关联,丧失文化生命力。网络饭圈文化已被资本细微运作下的文化产业渗透到各个层面,借助网络传播体系的新媒体技术“黑箱”遮蔽文化传统,拼接历史故事,混淆价值认知,并以“博眼球”的方式吸引人们进行文化消费,企图以局部替代整体,以静止替代发展,让人们陷入形而上学的窠臼,是当下网络文化消费主义传播的重要方式。第二,离散文化的共性和个性的逻辑关系问题。网络饭圈文化擅长创造专属饭圈词汇,肢解语言文化来达到热度的迅速上升,甚至会生成一些网络黑话,文化的多样性被消解,文化共性与个性之间的逻辑关系也被消解。从行动路径看,网络饭圈文化是资方培植和形塑粉丝群体文化观念同时有目的、有计划推动形成的饭圈组织所表征出的一种圈层文化,将对作为商品的偶像的依赖,也是物的依赖推煽为人的精神依赖,使得粉丝群体趋之若鹜。
(四)价值论上:价值理性群体式微,导致虚无主义
活跃在各大社交媒体上的粉丝群体,以喜爱的偶像为纽带,被资本无形的手操纵,为了彰显自己是“真爱粉”,获取群体认同,甚至放弃理性价值判断和科学头脑思考来换取饭圈所谓的安全感和归属感。原本通过追寻自我喜爱的明星来彰显自我的独特属性和意识的粉丝们,却在资本预设的价值观下逐渐形成模式化的集体价值观,抹杀了自我的个性,淹没在重复盲目的群体活动中。第一,网络饭圈文化背离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引领方向。饭圈粉丝在群体簇拥下参与网络霸凌、氪金打投、反动发言等逾越道德或法律底线的非理性化活动,偏离了中国特色主义文化的主流价值方向。第二,鼓动错误倾向的价值观和历史观,陷入文化虚无主义和历史虚无主义。在流量为王的市场环境下,历史记忆和文化认同不够成熟的青少年极易被偶像的影视音乐作品、言行举止误导,去膜拜一些违背历史、粗制滥造、毫无文化内涵的低劣作品,而忽视了从群众中来到中去的优秀文艺作品。某女星对抗日战争一无所知,某男星参拜靖国神社等种种事件展现出了深受粉丝喜爱和流量打造的个别明星缺乏基本的历史常识和文化修养。而受此影响的青少年粉丝群体也会沉湎于流量裹挟下的群体价值认同中,扰乱网络空间文化的价值评价体系,对他们的价值观塑造和成长成才产生很大的消极影响。
結语
2021年国家“清朗”系列专项行动开展了对网络饭圈乱象的针对治理,取得一定成效。要持续治理乱象,让网络饭圈文化走上正轨,助推清朗行动的持续净化需要多方共同努力坚持主流价值导向、强化技术赋能机制、发挥平台建设性作用、加强文娱法制规约,实现网络饭圈文化生态良性循环,引导形成良性的群体团结和集体记忆。首先,要牢牢把握网络空间的意识领导权,占领网络饭圈意识形态高地。尤其是发挥主流文化和先进文化对于青少年的价值导向和引领作用,从青少年心理特点出发,引导青少年主动参与到精神文明建设中来。其次,强化网络环境专项整治行动,强化技术赋能机制,发挥平台监管内容的建设性作用,重点打击文娱领域内违背公序良俗、违法失德的乱象。最后,以法律手段来纠偏文化市场,以行政手段来引导资本实现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相统一,使文化市场进一步提高网络文化产品的优质供给,以实现良性健康发展。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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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杨岚(1998—),女,汉族,陕西汉中人,单位为西安科技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研究方向为思想政治教育与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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