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精神谱系的基本内涵、演进历程和价值意蕴

栗孟杰, 张淑芳

(同济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 上海 200092)

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弘扬以伟大建党精神为源头的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1], 时代精神谱系作为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重要组成部分, 是党和人民在不同历史背景和时代方位下具有中国特色的精神产物。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 实现中国梦必须走中国道路, 必须弘扬中国精神, 必须凝聚中国力量。 “三个必须” 是我们研究时代精神谱系的理论支撑。 时代精神的历史悠久性、内容丰富性、形态多样性和关系复杂性与谱系的提纲挈领、追根溯源和化繁为简不谋而合, 本文将时代精神置于广阔的历史背景中, 用谱系串联一个个时代精神个体,对其脉络进行梳理, 以探究时代精神谱系在历史长河中如何生成与变迁, 经历了怎样的演进历程, 有着怎样的价值意蕴, 使之既具系统性、严肃性, 又有生动性和趣味性。

一、时代精神谱系的基本内涵

(一) 时代精神与谱系

时代代表时间和年代, 是一个具有时间性质的词。 时代是客观的, 它代表实实在在存在的事物,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时代也是主观的, 它的划分标准是人为界定的。 《说文解字》 对“时” 和“代” 有详细的解释： 时是会意兼形声字, 会日月运行成四时之意。 “时” 的原义是节令、季节, 延伸指时辰, 即一昼夜的十二分之一。 又指时代、时尚。[2]“代, 更也。 原义指更迭、替换, 也延伸指历史上划分的时期。”[2]时代就是人们根据一定的标准对时间进行划分的时期。 对于精神, 中国传统国学很早对其就有论述。 古人认为精神是由上天授予的, 而形体是由大地给予的。 “夫精神者, 所受于天也; 而形体者, 所禀于地也。”[3]人的精神和形体有各自的来源, 而精神对形体的生命活动起主宰作用。 这里的精神是一定政治、经济和文化条件下社会全体成员整体的理念和愿景等内在价值和目标信念的外在表达和显现。 在时代和精神的基础上看时代精神： 精对应物质; 神对应意识, 时代是时间限定。 任何时代都有精神特质, 时代精神指的是对特定时间阶段——时代中,“精” 反映的“神”。时代精神是时代与精神的有机统一体： 时代是时代精神的核心、本质; 精神是时代的主观表现。 这里的时代精神指中国共产党带领中国人民在改革开放以来的历史时期中形成的精神品格。

谱系本义是指记述宗族衍脉或者同类事物的历代系统的书, 也指家谱系统或事物变迁的系统。 中国传统的谱系研究, 主要集中在家族血缘、门派学缘、思想观念的起源、流布和发展等方面。 对于“谱” 和“系” 的阐述, 较为繁多且翔实, 较为强调“系统性” 和“历史性”。 对系统性的强调更多体现在其完整全面且清晰明了地对某一事物的呈现; 而对历史性的强调则表现于“谱系” 在历史维度上对事物更迭演变的记录。 因此, 我们说谱系是历史的、科学的、有逻辑的和周全的。 《文心雕龙》 中说“谱者, 普也,注序世统, 事资周普”[4]。 所谓周普, 便是对“周全性” 的追求。 西方传统意义上的Genealogy 同中国的谱系研究有着相似的追求。 此外, 谱系学, 还是尼采和承继尼采的福柯找寻的一种理解历史的全新视角,是一种新的历史方法。 西方谱系学从尼采的“道德的谱系” 到福柯的谱系学再到后现代主义的谱系学经历了漫长的历程。 尼采早就研究过“道德谱系”, 后现代主义者继承了尼采, 德勒兹、福柯等致力于研究各种各样的谱系, 如文化的谱系、权力的谱系、疯人院和精神病学的谱系等。

(二) 时代精神谱系

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历程中, 以改革开放为界, 时代精神的演化和成长、发展和丰富经历了不同阶段, 展示出一条既有内在关联性和继承性,又有阶段性差异和特点的发展轨迹。 因此, 时代精神谱系是运用谱系的方法, 对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共产党带领中国人民在社会实践中形成的, 包括改革创新精神、奥运精神、特区精神等在内的众多时代精神进行梳理, 形成的整体框架和基本脉络。

我们之所以能建构时代精神谱系, 主要是因为时代精神的历史悠久性、内容丰富性、形态多样性和关系复杂性与谱系的提纲挈领、追根溯源和化繁为简相契合。 从形态主体的角度来看, 时代精神有地域类、人物类和事件类; 从历史发展的角度来看, 每几年甚至每一年都会有一种时代精神形成;从涉及内容来看, 时代精神涵盖环境保护、灾难应对、国际交往、体育事业等。 谱系具有独特的功能： 首先, 谱系具有提纲挈领的功能。 在着眼于整体的同时, 也审视并挖掘整体中各要素的内涵、功能与价值。 其次, 谱系具有追根溯源的功能, 在一个相对清晰的结构之中展现事物发展源流与脉络,便于对事物进行认识与评价。 最后, 谱系提供了筛选与简化的可能。 在事物庞杂的结构与发展中, 各要素一定存在着重点与非重点、共同与差异, 谱系则便于我们更加深入和透彻地把握事物。 谱系描述了由同一源头衍生出来的不同事物之间先与后、主与次、同与异的辩证关系, 用以厘定它们的源头、脉络、分类及事物消长状态。

我们之所以要建构时代精神谱系, 主要是为了从纷繁复杂的精神中寻找共性、理出头绪, 变繁为简。 谱系于时代精神而言是提纲挈领, 这样更有利于我们认识时代精神、研究时代精神、引领时代精神。 借助谱系学的研究思路和方法审视时代精神,可以从宏观的角度梳理其发展演进的脉络和整体框架, 剖析诸多个体精神蕴含的共同或相似精神基因,厘清精神与精神之间错综复杂、盘根错节的关系。

二、时代精神谱系的演进历程

时代精神谱系的生成与发展受不同时代方位下政治、经济和文化影响, 也有成长发展的规律。 改革开放不断推进、社会发展程度不断提升, 时代精神谱系经历了“摸索中生长” “曲折中发展” “扎实中推进” 和“创新中成熟” 的发展阶段。

(一) 1978—1992 年： 摸索中生长

1978 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作出的实行改革开放的决策成为决定当代中国命运的关键抉择。 薄弱的经济基础和现实, 需要我们抱着一股艰苦奋斗的创业精神, 善于学习、勇于开拓的创新精神, 团结一致搞经济、埋头苦干谋发展的集体主义和爱国主义精神。 时代精神谱系在1978—1992 年的摸索成长期奠定“勇于创新、重视科技、敢于改革”的基调, 主要体现在物质生产、制度建设和精神文明建设等方面。 首先, “掌握新技术、善于学习、善于创新” 成为经济建设和社会生产的重要准则和主导思想。 小岗村18 个手印催生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 农村改革成为改革开放的初始动力; 从深圳、珠海、厦门经济特区的建设到长三角、珠三角以及闽三角经济开放区的建立, “解放思想、实事求是” 贯穿对内搞活经济、对外实行开放的经济建设。 其次, 在制度建设中, 大到宏观的政治经济制度建设, 小到教育与文化生活政策制度, “勇于创新、重视科技、敢于改革” 的基调贯穿全局,《高技术研究发展计划》 等重视人才和科技的文件政策逐渐制定颁发, 对人才和科技日益重视。 最后, 在精神文明建设方面, 以邓小平为核心的党中央领导集体在《关于关心人民群众文化生活的指示》 《中共中央关于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指导方针的决议》 等文件中多次提及要进行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 1978—1992 年是时代精神谱系在摸索中生长的14 年, 民族精神和革命精神在新的时代格局中焕发生机, 为时代精神谱系的生长提供土壤, 并孕育诞生出“小岗精神” 和“特区精神”等, 为时代精神谱系注入活力。

(二) 1992—2002 年： 曲折中发展

党的十四大对精神文明建设提出新要求, 发出全党要精神文明建设和物质文明建设协调发展的号召[5]。 1992—2002 年是改革开放的新阶段, 经济建设飞速发展、物质文明水平显著提升, 一方面促进了对精神文明的关注, 另一方面拜金浮躁风气, 对物质生产和社会发展带来不良影响。 这一时期时代精神谱系在曲折中发展, 虽受不良社会风气的影响,但总体是发展进步的。 科学精神和创新精神引领潮流, “抗洪精神” “两弹一星精神” 等时代精神的加入, 不断丰富和壮大时代精神谱系。 改革开放使人们意识到, 国际竞争的关键是科学技术。 因此, 这一时期创新精神和科学精神不断被强调, 成为时代精神谱系在此阶段的主基调。 科教兴国, 可持续发展以及人才强国等战略先后被提出, 科学和创新的精神贯穿政策制定和发展规划。 一系列关于科学技术、鼓励创新的政策制定颁布, 如1999 年设立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并发布《国家科学技术奖励条例》。党和国家多次召开会议, 大力宣扬科学创新精神。江泽民强调, 要根据新的实践要求不断创新, 与时俱进。 1995 年江泽民在全国科学技术大会上指出,创新是一个民族进步的灵魂, 是一个国家兴旺发达的不竭动力。 1998 年江泽民在会见出席中国科学院第九次院士大会、中国工程院第四次院士大会的部分院士和外籍院士时强调, 创新的关键在人才, 要坚持创新, 勇于创新。 1999 年江泽民在表彰为研制“两弹一星” 做出突出贡献的科技专家大会上提出“两弹一星精神”, 即“热爱祖国、无私奉献, 自力更生、艰苦奋斗, 大力协同、勇于攀登”。

(三) 2002—2012 年： 扎实中推进

随着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互联网的崛起和普及, 中国与世界的联系日益紧密, 中国经济飞速发展, 经济总量成功跃居全球第二。 物质文明水平极大提高的同时, 社会主义事业全面发展、民主法治持续进步。 在国内各项事业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的同时, 中国与世界的关系发生重大变化, 从单方面的自我开放到相互开放、从担心“狼来了”到“与狼共舞”, 中国在世界格局中的地位、吸引力和国际影响力都有了极大的提升。 时代精神谱系在2002—2012 年的十年间, 发展更加迅速、意蕴更加丰富、规模也更加壮大。 此阶段时代精神谱系孕育出面对恶劣自然条件, 敢于挑战一流、永创一流的“青藏铁路精神”,“为国争光、全心为民、团结协作、严谨科学、追求卓越、爱岗敬业” 的“上海世博会精神”, “抗击非典精神” “载人航天精神” “抗震救灾精神” “奥运精神” “世博会精神” 也相继出现。 这一时期时代精神谱系不仅涉及层面和领域逐渐增多, 意蕴也更加丰富。 精神在传递和承续中得到拓展, 如“抗击非典精神” 与“抗震救灾精神” 就是对20 世纪80 年代形成的“抗洪精神” 的丰富。 无论时代如何变迁, 面对自然灾害时都需要万众一心、团结互助, 以人为本、尊重科学; 而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特别能攻关、特别能奉献的载人航天精神[6]则是新时期对“两弹一星” 精神的发扬光大。

(四) 2012 年至今： 创新中成熟

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更加注重生态文明建设, 将生态文明建设与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和社会建设融为一体, 使生态文明建设的战略地位更加明确。 中国梦是历史的、现实的、未来的, 时代精神谱系也是历史的、现实的、未来的; 中国梦是国家的、民族的、个人的, 时代精神谱系也是国家的、民族的、个人的。 党的十八大以来, 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更加注重精神文明建设, 擅长总结、归纳和创新, 促使时代精神谱系更加系统化。 中国精神、时代精神、劳模精神和工匠精神等在政府工作报告或会议讲话和文件中被提及, 其作用、意义和地位也被反复强调。 这里被多次提及和强调的“精神” 主要包括以下三种类型： 第一种是对早先存在的精神再次进行梳理回顾, 如五四精神、长征精神、上海精神、红船精神等。 第二种是对此前已存在, 但并没有被总结概括为某一名称的精神进行命名与阐释, 如塞罕坝精神、钉钉子精神、企业家精神、丝路精神等。 第三种是新的时代背景、时代格局中形成的精神, 如伙伴精神、金砖精神等。 时代精神谱系更加系统化表现在其不仅在纵向的历史时间轴上密度增加, 也在横向的精神主体类型及涉及行业、领域的增多。

三、时代精神谱系的价值意蕴

时代精神谱系不断发展、日益壮大。 它团结和动员全体中华儿女在一次次磨难中奋起, 激发和鼓舞中国人民在一次次挑战中前行, 敦促和激励党和人民在一次次摸索中成长, 在华夏大地乃至世界范围内都发挥着巨大的辐射力、感召力和影响力。

(一) 引领时代新人： 带有文化印记的精神符号

时代精神谱系的生成伴随党和国家的发展, 它是具有历史渊源, 蕴涵时代理念, 并带有文化印记的精神符号。 时代精神谱系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在本质上一致, 具有强大的凝聚和教化功能, 引领青年在“大历史观” 宏阔视野中砥砺青春, 弘扬永久奋斗的精神, 让青年在精神自觉中增强历史主动和责任担当[7]。 女排精神、特区精神、奥运精神、丝路精神……每个精神都有特定的历史印记和文化内涵, 它们是中国文化的重要部分。[8]时代精神谱系作为带有文化印记的精神符号, 是社会主义先进精神文化, 也是塑造和培育时代新人的重要精神资源。 时代精神谱系诞生和成长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土壤, 携带中华优秀文化基因, 展现中华文化特质和发展轨迹, 具有凝神聚魂的重要作用。 精神的引领, 信念的培育必须以具体的内容和载体为依托, 否则就是纸上谈兵、空中建楼。 时代精神谱系作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的重要内容和依托, 为时代新人的培育提供丰富素材和史料内容, 使教育活动生动、鲜活且有历史厚重感。 此外, 时代精神谱系也生动展现精神和情感在历史轴线上的传承与回馈, 在青年群体的成长中发挥巨大的感召力与影响力。 时代精神谱系串联了改革开放以来众多时代精神, 不断发展、充实和完善, 经过实践的检验、理论的洗礼, 愈加具有生机活力, 穿过历史长河日益熠熠生辉。

(二) 提供精神力量： 具有历史厚度的精神养料

时代精神谱系的生成不是一蹴而就的, 它历经时间的洗礼、实践的积淀和理论的浸染, 从无到有, 从小到大, 从弱小到成熟, 是几代中国人的交接创造和接续奋斗, 在一定程度上是中国改革开放史在精神层面和意识形态领域的缩影与展现。 时代精神谱系是一条贯穿40 多年历史, 连接众多时代精神的历史轴线, 不仅是具有历史厚度的精神养料, 也是开展精神文明教育的鲜活素材和重要抓手。 时代精神谱系在党的建设和成长中提供源源不断的精神营养和力量, 不断地增强中国共产党的号召力和影响力。 聚焦党的政治建设、思想建设、组织建设、作风建设、纪律建设和制度建设, 时代精神谱系的精神影响和价值引领是全方位、多层次的。 时代精神谱系能为党的建设提供精神营养, 体现在其本身承载的丰富精神内涵和文化底蕴。 时代精神谱系中包含党在不同历史时期形成和传承的精神, 如对共产党人提出的担当精神和钉钉子精神,为党内思想建设、组织建设以及作风建设都做出历史表率和价值引领。 此外, 时代精神谱系背后的每一个实践活动、历史事件都是中国共产党为进行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建设进行的重大实践和斗争。 其本身具有的历史深度、理论厚度和实践温度为党在新阶段、新征程的建设, 提供经验、借鉴和指导。时代精神谱系作为衔接众多符合时代潮流、凝人心、聚人气的精神集合体, 为中国人民追求伟大复兴中国梦提供价值引领和精神支撑, 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添砖加瓦。

(三) 展现中国形象： 彰显实践路径的精神名片

时代精神谱系体现中华民族的智慧, 在增强党的感召力、人民的凝聚力和民族的影响力等方面具有重要价值。 当今中国和世界的联系前所未有紧密,在这个开放的时代和世界, 网络信息化和电子科学技术把七大洲、四大洋汇聚成一个地球村。 一个国家和民族的精神力量是衡量和考察其综合实力、展示其整体形象的重要因素和标准[9], 时代精神谱系不仅鼓舞、凝聚和感召全体中华儿女, 也在国际舞台展现中国精气神和良好形象。在人类命运共同体建设的进程中,向世界人民展现中国人民热爱和平、勤劳勇敢、艰苦奋斗等优秀精神特质是新时代开展精神文明建设的重大课题。 时代精神谱系向世界人民传递我国的爱国主义、集体主义和社会主义精神, 充分展现中华民族的凝聚力、向心力和生命力, 是向全世界各个国家、各个民族传播中国价值和中国观念、展示中国面貌和中国形象, 打造良好国际声誉和提高国际话语权的重要方式。 借力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全球传播, 以加强中国共产党的形象塑造, 进一步让世界了解“中国共产党是什么、要干什么”这一重要问题, 将为中国共产党在全球治理中发挥更大效能提供助力。[10]时代精神谱系串联的是历经时代和实践洗礼的优秀精神品格, 承载的是中华儿女坚定不移的理想信念, 展现的是中国人民的道德素质, 纪律水平和科学文化素质, 弘扬“中国精神”、阐释“中国理念”、解码“中国奇迹”、彰显“中国担当”[11], 是新时代国际交往中向世界展现自我的重要精神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