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与冲击

2023-06-05 00:01刘玉莹
美与时代·下 2023年2期
关键词:西洋画

摘  要:《小山画谱》产生之际,面临着“摹古”还是“创新”的时代争论,时人对这两种思潮的认识产生了偏差,出现了“一味摹古”和“率性为之”的两种极端。邹一桂提出的花卉写生思想,是对当时画坛的回应与冲击。一方面,通过重视写生来增强绘画的“生机”,另一方面,强调绘画的基本要领来改善骄躁之风。此外,邹一桂对西洋画的认识,在一定程度上与其写生思想有着密切的联系。《小山画谱》中的写生思想观,不仅在一定程度上矫正时人的认识偏差,同时也是对清代两股思潮的冲击。

关键词:小山画谱;写生思想;西洋画;清代花鸟画

一、对时代争论的回应

《小山画谱》多处都体现出邹一桂重视写生、强调观察自然的思想,传达“以万物为师,以生机为运”[1]3的观点。对写生问题的讨论和关注,在过去的绘画史上并不罕见。但为何邹一桂在《小山画谱》中,用大量的篇幅来讨论写生的问题呢?这或许和他所处的时代有很大关系。清代,是中国绘画和理论相继进入成熟的时期,受明代董其昌“南北宗论”的影响,以推崇南宗为代表的“四王”,成为清初“正统派”的发言人。随着“拟古”思想的泛滥,许多人对“师法古人”的认识走向极端,把追求古人的笔墨形式作为唯一的审美标准。在这种审美观念的影响下,他们的绘画逐渐脱离了客观现实,变得僵化教条,更多的是“内容屈从于形式,而不是形式服务于内容”[2]。因此,出现了“家家大痴,人人一峰”的局面。

重视艺术创造的“四僧”,则成为清初“个性派”的代表。他们的作品具有强烈的个人意识,与“四王”等人的艺术追求有着明显的不同。“四僧”等人则是借助传统形式来抒发真实情感,创作出更加符合时代气息的作品。“四王”和“四僧”分别代表了清初两种不同的艺术主张,复古和创新的理论之争便由此开始,并一直延续到清代中期。

在这种大环境的作用下,邹一桂必然会受到一定的影响。首先,他不可能跳出这个体系另辟蹊径;其次,他也不可能对“复古派”和“创新派”的理论之争不予关注。因此,在《小山画谱》中,邹一桂对“古今之争”给出了自己的看法和选择:通过古人和今人的对比来表达自己对今人绘画不足之处的批评;又通过提倡写生来强调绘画创作要有生机,而不是一味模仿古人。

二、写生思想观的具体表现

(一)核心思想:万物为师,生机为运

邹一桂在“总论”中提出了自己作画的观点,即“以万物为师,以生机为运”[1]8。这是邹一桂以写生思想为核心的花鸟画创作观。张庚《国朝画征录》记载:“少司寇钱香树尝偕小山游盘山,时杏花盛放,香树出藏纸索写《盘山杏花图》,小山即于画下点染,屋宇垣墉,山岚花气,一一入妙。”[3]12从这段记载可以看出,邹一桂不仅重视写生,而且写生能力也非常强,几乎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这也从侧面印证了邹一桂格物致知、知行合一的观点。用邹一桂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今以万物为师,以生机为运,见一花一萼,谛视而熟察之,以得其所以然,则韵致丰采,自然生动,而造物在我矣。”[1]8

邹一桂对写生的重视,是有一定的原因的。首先,邹一桂受家学传统的影响较深。邹一桂的父亲和伯父都擅长绘画,家族成員也经常举行诗画雅集。邹一桂的伯父邹显吉擅长写生,据《无锡县志》记载:“情寄深远,尤善写生,兼绘山水人物,落墨尽妙。”①邹显吉在写生方面的追求,对日后邹一桂的花鸟写生思想具有重要的启蒙意义。其次,除了家学启蒙的原因外,邹一桂重视写生也具有一定的社会原因。清初“四王”推崇的摹古之风,一直延续到清代中期,然而时人对摹古的认识,越来越走向极端。许多画家只一昧临摹粉本,导致绘画出现僵硬呆板,缺乏生机的问题。面对这样的社会风气和绘画问题,邹一桂希望通过写生来扭转社会风气,并解决一些绘画问题。在邹一桂看来,绘画只临摹粉本,不懂得学习自然万物,则生机索然。邹一桂批评时人在花卉创作上的问题,认为他们作画存在花瓣数量不清、苞蒂不分、萌芽时间不清等一系列植物生理的基本问题。这都是画家不懂得观察自然生物、不懂得研究花卉生长规律造成的。

把视线进一步聚焦到邹一桂的宫廷生涯上,不难发现,邹一桂的写生思想与清代的宫廷审美有着重要的联系。从康熙开始,清代宫廷对画谱这种艺术表现形式便十分推崇。皇室一方面收藏职业画家和宫廷画家的画谱,同时也命令这些画家进行画谱创作。其中具有代表性的花鸟画谱主要有,康熙朝的《海错画谱》《鹑鸽谱》和乾隆朝《仿蒋廷锡鸟谱》《兽谱》等。这些宫廷画谱不仅具有观赏性,而且也非常重视科学性。如聂璜《海错画谱》中说:“考群书核其名实,仍质诸蜑户渔叟,以辨订其是非。”②作者通过翻阅书籍资料,并且向渔民询问核实后,进行辨别认定,体现出画家求实的科学精神。与之相对应的是,画谱中的生物,在画家的精勾细染下呈现出逼真的形态,具有强烈的标本写生特征。这种画谱风格也与当时清廷受“西学”的影响有关。因此,邹一桂在《小山画谱》中强调的写生思想,和重视科学的观察,无疑与这时的宫廷风尚有着密切联系。

至此,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邹一桂会提出“以生理为尚,运笔次之”[1]3的观点了,因为熟知各类花草植物的生理之后,便能够掌握它们的造型特点,然后才能进一步用画笔传达物象的精神气质。由此可见,邹一桂的写生思想与观察自然密不可分,这样细致入微的观察是师法自然的基础,更是画家进行创作的重要前提。邹一桂的写生思想,对清代初期以来的临摹风气,起到了一定的警醒作用。面对崇古和革新的两股社会思潮,邹一桂进行了有选择地融合吸收,提出了以写生思想为基础的花卉创作理念,具有一定的进步意义。

(二)继承传统:知物思想观

邹一桂所提出的“四知”观点,正是写生思想的具体体现,也是写生过程中的实践观察方法。邹一桂的“四知”之说,虽是前人写生思想中没有明确提出的观点,但是“四知”所强调的知物思想,却有着一定的传统渊源。宋代院体画的审物精神,以及理学思想的“格物致知”,对花鸟画重视观察,提倡知物的精神具有重要影响。元代李衎在《竹谱》中强调知物对于画竹子的重要性:

凡欲画竹者,先须知其名目,识其态度,然后方论下笔之法。如散生之竹,竿下谓之蚕头,蚕头下谓之正根,旁引者谓之边或谓之鞭,节间乳赘而生者谓之须,旁根生时谓之形边,边根出笋谓之伪笋,又名二笋。[4]26

李衎认为画竹子,首先要对竹子的名称、属性、类别等生理特征一一辨之,然后才可以谈论画竹的方法。李衎先根据竹子生长的数量不同,区分了散生竹和丛生竹。然后,进一步对每一种竹子的特点、称谓、形态进行了说明记录。

《小山画谱》中对于花卉的介绍和描写,不仅详细且重视生理构造,对各种花卉的生长时节、习性特点、生长规律、地理环境等都一一作了叙述。例如对芍药的描述:

草本,四月开,花千叶,各色俱备,早晚种类不一。梗方条直,花蕊多种,植者只留顶枝一二,则花朵大,叶九出,尖长弯垂卷起中陷,边超如桂叶。花形较牡丹更为绰约,染花与牡丹同,钩叶筋则顺其卷势,方梗须勒出。此花京师为最,南方瘦弱不及也。[1]43

邹一桂一方面對芍药的生长时节、植被属性、种类差异、生理特征作了描述,同时也进一步说明,芍药在作画时需要注意的事项,从花形、染色、钩叶、方梗等各个方面进行讲解。

邹一桂与李衎在画谱中,都以实地考察为基础,对生物习性、特征做了具体详细的记载,具有一定的朴素植物学思想。但两者有所不同的是,李衎在《竹谱》中,将各类形态不一的竹子,与人的品质道德相联系,具有“比德”的观念,一定程度上是竹子被拟人化思想的体现。比如在《竹品谱》中对“全德品”的描述,就是竹子精神形象的重要代表:

竹之为物,非草非木,不乱不离,虽出处不同,盖皆一致。散生者有长幼之序,丛生者有父子之亲,密而不繁,疏而不陋,冲虚简静,妙粹是通,其可比于全德君子矣。画为图轴,如瞻古贤哲仪像,自令人起敬慕,是以古之作者于此亦尽心焉。[4]34

根据形态的不同,李衎将竹子,分为“散生竹”和“丛生竹”,前者具有“长幼之序”的礼仪,后者具有“父子之亲”的关系。将竹子与人的品德相联系,赋予竹子精神内涵,因而绘成图像,竹子所具有的的精神内涵便展现出来,如同瞻仰古人圣象,令人肃然起敬。李衎这样的“比德”思想,显然是受中国传统儒家文化的影响,体现出重视人文的儒家思想。

而邹一桂对于各种花卉的观察,并没有像李衎一样赋予人文思想,只是强调观察细致、入细通灵的思想。笔者认为,这种自然观察法,很大程度上是受到清代考据学的影响。考据学虽产生于明代中期,却在清代发展成为重要的一门学科。清代考据具有重要的影响和价值,不仅贡献了大量的学术成果,而且提供了一种实事求是、科学严谨的治学态度。这种相对科学的考据方法和学术研究,开启了近代中国科学的大门。尽管清代考据学的工作,大多是通过对文献整理论证来的方法完成,但也有一部分学者重视调查观察,通过观察的方式完成某一课题的研究。观察法,在清代也被称作“目验”,尤其是在研究花草竹木鸟兽时,特别强调“目验”的方法。郝懿行撰写《尔雅义疏》时,就认为自己的版本优于邵晋涵的《尔雅正义》的地方,正是由于自己能够做到“目验”观察,因此更为可信。郝懿行提到:

余田居多载,遇草木虫鱼有弗知者,必询其名,详察其形,考之古书,以征其然否。今兹疏中,其异于旧说者,皆经目验,非凭胸臆。此书余所以别乎邵氏也。[5]

在清代考据学者的观察中,有不少是以植物为观察对象的。比如程瑶田《释草小记》中就有很多观察记录,包括植物的各种别名,形状、颜色、生长规律、生长周期以及用途等。其中一则关于藜的记载如下:

藜有数种,一种最小,叶无定形,或备圆或岐或缺,四五月生,出土数寸,便作穗成秀,至七八月,犹有生者。山西农人告余,此落藜嫩叶可吃。[6]

邹一桂在《小山画谱》中,对花卉记载的方式与《释草小记》十分相似,说明邹一桂细致而微,且具有科学性的自然观察法,在一定程度上,是受到了清代考据学运动的影响。

(三)借鉴融合:对西洋画的关注

明清之际是中外艺术交流的重要阶段,从明代中后期开始,西方传教士对中国绘画逐渐产生影响。邹一桂所处的时代正是西学东渐、中西技法融合的时期,西方传教士在宫廷为皇室作画。当时的许多画家也都受到西方绘画的影响,清朝帝王也非常重视西方绘画,并且命令一部分画家学习西方的绘画技法,为皇室创作。其中以焦秉贞、冷枚等人为代表的画家,将西洋技法中的明暗、造型、几何、透视等与中国绘画结合,形成了一批具有中西融合特点的绘画作品。这对同样是服务于皇帝的词臣画家邹一桂,必然会有一些影响。在邹一桂的部分作品中,可以明显的看到他受西方透视、明暗等技巧的影响。

现藏于中国国家博物馆的《百花图卷》(如图1、图2),画面设色鲜艳,笔法工整。虽花卉种类繁多,但按照春夏秋冬时序依次排列,亦有主次轻重之分,疏密得当、构图均衡,画面整体呈现出繁而不乱的视觉效果。作品中既有中国古代花鸟画的表现精髓,又体现出对西洋绘画的吸收融合。画面整体上采用中国传统的散点构图方式,水墨的运用和渲染,仍是传统的表现技法,与恽寿平的百花图(如图3)相比,邹一桂更加注重色彩之间的关系,在固有色的基础上,加强了补色的对比效果。例如,在表现叶子(如图2)的时候,同一片叶子,由于受光面不同,叶面会加入更多的花青去表现,叶背则加入较多的赭石或者藤黄去表现。冷暖色调的对比增强了物像的体积感,同时,枝叶转折处的透视,花卉的明暗、虚实都表现得十分清楚,与恽寿平的百花图有明显的不同。

同时代的许多画家都对西洋画发表过自己的看法。张庚在《国朝画征录》中对焦秉贞学习西洋画做了评价:“焦氏得其意而变通之,然非雅赏也,好古者所不取。”[7]338松年则认为西洋画:“不知底蕴,则喜其功妙,其实板板无奇,但能明乎阴阳起伏,则洋画无余蕴矣。”[7]338而郑绩则在其画论中直接指出:“夷画则笔不成笔,墨不见墨,徒取物之形影,像生而已。”[3]20这几位画论家对西洋画的评价和看法,皆是站在中国传统绘画的审美上去判断的,将意境、气韵、笔墨作为衡量和评价的标准,因此对西洋画的评判带有一定的局限性和主观性。

与邹一桂同时代的《视学》的作者年希尧,客观地分析了中西绘画各自形式表现上的优势,指出:“尝谓中土工绘事者,或千岩万壑,或深林密箐,意匠经营,得心应手,固可纵横自如,淋漓尽致而相赏于尺度风裁之外。……至于楼阁器物之类,欲其出入规矩,毫发无差,非取则于泰西之法,万不能穷其理而造其极。”[8]年希尧将绘画表现题材与技巧相对应,对西洋画技巧进行取舍,肯定了西洋画的价值。

邹一桂在《小山画谱》中也对西洋画的技法做了肯定:“西洋人善勾股法,故其绘画于阴阳、远近不差锱铢,所画人物、屋树皆有日影,其所用颜色与笔与中华绝异,布影由阔而狭,以三角量之,画宫室于墙壁,几欲走进。学者能参用一一,亦具醒法,但笔法全无,虽工亦匠,故不入画品。”[1]144邹一桂看到了西洋画和中国畫的差异,无论是颜色还是用笔上,两者皆有很大不同。同时还对西洋画的特点做了描述,西洋画工对阴影、明暗以及空间纵深的刻画非常细致且擅长,因此绘画具有更加真实性的效果。并且认为中国画家,如果能够从中借鉴一点的话,也会有所收获。笔者认为,邹一桂对西洋画的肯定态度,是因为西洋画的写实技巧,与其写生思想不谋而合,对时人借鉴西洋画的提倡,正是其写生思想融合中外艺术的可贵之处,具有强烈的时代进步意义。

三、写生思想的时代价值

清初画坛以“四王”为代表的正统派和以“四僧”为代表的个性派形成的两股绘画思潮,一直延续到清代中期。摹古风气之重,使清代画坛逐渐失去生机,过分崇尚笔墨形式为美的艺术风格,使艺术发展愈加程式化。再加上,时人对临摹的认识出现了偏差,从而导致艺术的发展停滞不前。邹一桂对时人的临摹风气进行批评:“一摹再摹,瘦者渐肥,曲者已直,摹至数十遍,全非本来面目,此皆不求生理,于画法未明之故也。”[1]188邹一桂对当时临摹的不正风气进行了批判,认为他们不求生理,没有领会绘画的要领,只是一昧地临摹,使得绘画原貌全失,毫无生机。面对这样的情况,邹一桂提倡“万物为师,生机为运”的写生思想,是具有现实意义的。对于写生和临摹,邹一桂给出了自己的看法:“画以象形,取之造物,不假师传,自临摹家专事粉本,而生气索然矣。”绘画造型,要取自于世间万物,而不是仅凭借师传,自从那些临摹家,将临摹粉本作为唯一的学习方法后,绘画便失去了生机。自然万物充满了勃勃的生机,画家应当不断地从自然中吸取经验,才能达到画面生动的效果。由此可见,在临摹粉本和师法自然上,邹一桂认可向自然学习,重视写生的创作观点。

《小山画谱》产生之际,面临着“摹古”还是“创新”的时代争论,时人对这两种思潮的认识产生了偏差,出现了“一味摹古”和“率性为之”这两种极端。邹一桂的写生思想,正是对这两种时代争论的回应。花鸟写生思想的传统由来已久,从五代时期“黄家富贵”画风,对珍禽异兽的细致观察描绘,到宋代理学思想盛行下的“格物致知”精神,强调花鸟造型的逼真再现,都是花鸟画写生思想的重要体现和发展。明清时期,传教士入华带来的西方写实绘画,对中国绘画的发展产生了重要影响。在花鸟画方面,邹一桂强调写生的创作观,显然是会受到西洋画的一定影响。因此,在考据学的兴盛和西洋绘画的影响下,《小山画谱》的写生思想,透露出非常多的自然科学色彩。

在历史坐标系的语境中去观望邹一桂的写生思想,同时结合其作品进行分析可以看出,邹一桂的写生思想,一方面继承了中国传统的写生观,另一方面,又受到西洋绘画写实技法的影响。在借鉴传统的基础上,融合吸收外来艺术思想,呈现出一定的时代进步性。邹一桂的写生观,是在特定的历史环境下产生的理论思想,同时,也对当时的画坛风气产生了一定的冲击作用。

注释:

①《无锡金匮县志》(光绪年间),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第366页。

②《海错图谱》,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参考文献:

[1]邹一桂.小山画谱[M].济南:山东画报出版社,2009:43.

[2]葛路.中国画论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182.

[3]匡玉琴.邹一桂绘画美学思想与花鸟画创作之间的研究[D].福州:福建师范大学,2016.

[4]李衎.竹谱[M].济南:山东画报出版社,2006.

[5]郭松康.清代考据学研究[M].武汉:湖北辞书出版社,2001:194-195.

[6]程瑶田.释草小记[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52.

[7]李来源,林木.中国古代画论发展史实[M].上海: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97.

[8]赵力,余丁.中国油画五百年[M].长沙:湖南美术出版社,2014:391.

作者简介:刘玉莹,西安美术学院美术史论系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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