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驱动逻辑、研究框架与推进策略

2023-05-30 07:33杨成明周潜韩锡斌
电化教育研究 2023年2期
关键词:数字化转型高质量发展职业教育

杨成明 周潜 韩锡斌

[摘   要] 数字化转型不仅是职业教育基于数字技术赋能提升适应性的发展使然,更是以时代性的系统改革实现自身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战略。职业教育的跨界属性决定了其自身数字化转型是技术进化、工作世界数字化、教育数字化和组织能动性发挥协同驱动的结果。理性、深刻地把握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理论要点与实践逻辑是促进职业教育数字化轉型实践合乎规律性、合目标性的基本前提。为此,以高质量发展为出发点,以国家、学校和课程三个层面的多维内容为着力点,以新规律、新体系、新模式、新机制的探寻与构建为落脚点,形成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研究框架。同时,在深化职业教育现代化进程背景下,未来还需通过提高战略认识与明确站位、树立理性发展观以及采取多主体协同与重点关注等推进策略,促进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发展。

[关键词] 职业教育; 数字化转型; 职业教育适应性; 高质量发展; 现代化

[中图分类号] G434            [文献标志码] A

[作者简介] 杨成明(1989—),男,内蒙古阿拉善人。博士,主要从事职业教育信息化、职业教育理论研究。E-mail:yangcm@tsinghua.edu.cn。周潜为通讯作者,E-mail:zhouqian@tsinghua.edu.cn。

一、引   言

信息技术与产业的深度融合,尤其是5G、大数据、人工智能、云计算、区块链等新一代数字技术引起的产业数字化和数字产业化加速发展,正在重塑劳动力市场人才需求的结构与规模。对职业教育而言[1],通过数字化转型来提升产业发展支撑力、社会经济多元需求的适应性,成为世界范围内职业教育面向数字时代的共识性发展战略。2021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发布的《UNESCO职业教育发展战略:2022—2029》(UNESCO Strategy for TVET 2022—2029)明确提出:职业教育应通过主动变革来保证青年一代和成年人具备数字化背景下优质就业和体面生活所需的技能[2]。2022年3月,教育部实施“国家教育数字化战略行动”,推进数字化转型已成为职业教育现代化的关键内容[3]。当前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正处于政策规划、理论构建和实践探索阶段,亟须立足类型特征与产教跨界融合的发展规律,在学理层面对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为何转、转什么以及如何转等问题进行系统、全面的梳理与分析,从而指导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实践理性、有效的开展。

二、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驱动逻辑

职业教育处于教育与产业交叉叠加场域的特点,不仅赋予其“跨界”属性,更使得自身不同历史阶段的改革创新均是产业领域变革和教育领域变革协同驱动的结果[4]。因此,需要基于产业领域数字化转型和教育领域数字化转型跨界整合的思维对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驱动逻辑进行分析,以获得全面性认识。

产业数字化转型的驱动作用,一方面,需要从产业数字化转型的根源,即技术发展的角度来表征技术进化对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深层次驱动作用;另一方面,在促进高质量充分就业理念的指导下,向工作世界供给优质技术技能人才是职业教育价值诉求的主要表达,这也决定了工作世界数字化转型必然诱发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此外,在教育整体层面探讨教育数字化转型对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驱动与引领,不仅需要明确教育现代化背景下教育数字化转型的整体性布局和一般性要求,更需要体现职业教育的类型特征,遵循“产教融合、校企合作、工学结合、理实一体”的实践规律,发挥职业院校的主体能动性与积累的实践智慧,彰显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个性化理念、路径、任务与策略。由此,也形成了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驱动逻辑的“双元四维”框架。

(一)技术进化诱发职业教育形态演进

职业教育从诞生便已显现出与技术发展关联的紧密性。有学者认为,职业教育的职业性是技术性的派生属性[5],在很大程度上技术的发展决定了发展什么样的职业教育、如何发展职业教育[6]。18世纪60年代以来,蒸汽技术到数字技术的迭代发展,人类生产方式也经历了由机械化生产到自动化与精益化生产的变革[7]。在此背景下,职业教育的发展形态[8]和人才培养理念目标、教育环境、工具设备和方法策略也不断进化(如图1所示)。近年来,人工智能、大数据、虚拟现实等数字技术的融合发展,促使生产方式迈向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的同时,产教融合发展逻辑也催生了职业教育的数字化转型。基于数字技术与职业教育深度融合的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旨在通过数字时代实体性技术、规范性技术和过程性技术的职业教育化[9],获取有助于自身理念更新、结构优化、功能升级、生态重构的先进性能量,以发展范式的系统性重构,实现技术链、产业链与教育链、人才链的有机衔接。

(二)工作世界数字化转型促使职业教育内涵更新

以技术技能人才为连接点,促成了职业教育与工作世界天然的亲近关系[10],并表现为职业教育专业与产业、职业岗位对接,专业课程内容与职业标准对接,教学过程与生产过程对接,学历证书与职业资格证书对接,职业教育与终身学习对接[11]。数字技术驱动下工作替代、工作升级与工作创生协同发生的同时,工作组织结构扁平化、工作方式人机协作化、工作环境混合化、技能需求极化等特征愈发显现(如图2所示)[12]。此外,工作世界的数字化转型导致技能需求的新变化,尤其是对数字素养、社会和情感沟通技能以及问题解决能力等的要求会大大提升[13]。面对工作世界数字化转型以及技术技能人才需求变化,职业教育亟须通过专业体系、培养目标、课程内容、教学方法、评价方式、外部关系生态等的更新来提升技术技能人才供给匹配度。

(三)教育数字化转型之于职业教育现代化的一般性要求

培育能在不同时代优质生活与胜任工作的“人”是教育恒定的诉求[14],内嵌于社会经济发展大系统之中,使得教育数字化转型成为社会经济数字化转型整体推进的应有内涵。因此,教育亟须站在新的时代情境中去回答应该培养什么样的人、如何培养人等问题。数字时代教育价值诉求可从三方面把握:面向社会生活,需培育具备数字社会生活能力的数字公民;面向职业生活,需帮助个体成为具备数字化工作世界所需知识、技能和能力的数字劳动者;面向可持续发展,需营造个性化、灵活性、包容性、终身性的教育与培训生态,形成个体克服数字时代易变性和不确定性的关键支撑[15]。2022年全国教育工作会议明确提出,实施教育数字化战略行动,且党的二十大报告中更是对推进教育数字化予以强调。因此,数字化战略为教育高质量发展注入新活力,并促使新时代教育现代化的认识论和方法论得以革新。教育数字化战略具有在基础教育、职业教育、高等教育领域实施的全面性与协同性,由此也使得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成为教育数字化战略整体推进的一般性要求。

(四)组织能动性驱使下职业教育适应性提升的必然要求

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推进根植于职业院校的数字化转型实践。对于职业院校而言,数字化转型不仅是数字技术发展和技术技能人才需求变化“倒逼”形成的被动性适应,更是其能动性发挥下的主动性适应,且组织内部人员有关组织革新决策和行为的主观能动性是组织能动性的来源[16]。党的十八大以来,职业院校信息化在相关政策、改革措施与建设项目促进下取得显著成就的同时,也为具备主动关注与研究社会经济环境变化、积极制订组织革新的规划方案与实践策略、把握技术与产业发展趋势与技能需求趋势的能动性奠定了扎实基础。据《职业教育信息化发展报告》(2021版)显示:伴随信息技术与教育教学融合逐步深化,职业院校领导的信息化领导力、职业院校教师的信息技术工具应用能力和信息化教学研究与创新能力以及数字校园建设水平等显著提高[17]。职业院校持续提升主动推进数字化转型的思想自觉和行动自觉,成为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核心内驱力。

三、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研究框架

职业教育的跨界属性,决定了对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内涵需基于产业数字化转型内涵与教育数字化转型内涵进行整合性思考。在产业领域,数字化转型是指以数字化技术、数字化产品和数字化平台的基础设施为支撑起点,通过个人、组织、产业等多层面的变革[18],如个人技能特征,企业组织生产、运营和管理方式,产业发展模式与样态等,实现生产效率与效益提升以及企业组织应变能力和竞争力的提升。在教育领域,数字化转型是指技术与教育的深度融合,优化和转变教育机构的战略方向、价值主张和运营方式,形成与数字时代社会经济和个体可持续发展需求相适应的教育体系。同时,这种转型也意味着教育机构办学空间、运营方式、战略方向和价值主张从工业时代转向数字时代[19]。

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需遵从我国职业教育管理体制和改革逻辑。这不仅是保证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可行与可持续的前提,更是中国特色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理论与模式得以生成的关键。新修订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职业教育法》规定:“职业教育实行政府统筹、分级管理、地方为主、行业指导、校企合作、社会参与。”[20]由此反映出,职业教育改革的规划设计、统筹协调、系统推进的主体是政府,改革规划方案承接、校本化设计、具体性执行的主体是各级各类职业院校。由此,这便蕴含着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两种实践逻辑:一方面,国家和政府通过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战略规划与实践路径的系统性设计与可行性论证,以自上而下的推进逻辑,引领、指导職业院校数字化转型实践的开展;另一方面,职业院校凭借信息化建设经验和能动性发挥,通过“校—企—政—行—研”共探、共建、共享的实践模式,以自下而上的推进逻辑,促使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相关战略规划得以贯彻落实,并培育具有可示范、可推广的实践案例。同时,“三教改革”(即教师、教材、教法)作为职业院校实现高质量发展的核心抓手[21],自然成为职业院校系统推进数字化转型过程中的首要着眼点。

总体而言,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是在产业领域数字化转型和教育领域数字化转型的双源驱动下,以需求引领、问题导向、应用至上、系统设计、循序渐进为原则,立足职业教育现代化在国家、学校、课程层面的多重需求,通过数字技术与职业教育发展全方位、全要素、全过程的深度融合,生成数字时代职业教育发展的新规律、新体系、新模式与新机制,实现职业教育变革力和适应性的提升。因此,基于内涵的辨析与澄清,以出发点、着力点与落脚点为支点,形成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研究的理论分析框架(如图3所示)。

(一)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出发点

党的二十大报告明确指出:高质量发展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首要任务,且教育、科技、人才是完成这一历史任务的基础性、战略性支撑[22]。对于作为一种教育类型的职业教育而言,身处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和高质量教育体系建设的新征程中,以高质量发展切实提升适应性,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提供有力人才和技能支撑已成为新时代职业教育改革的核心目标。因此,在我国职业教育进入提质培优、增值赋能机遇期和改革攻坚、爬坡过坎关键期“双期叠加”的新阶段[23],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诉求在于通过数字技术的融合应用与全面赋能,促使职业教育形成面向现代产业体系建设与人民满意教育打造的新发展观、新方法论与新生态,从而实现高质量发展。

“提质培优”“增值赋能”“强化适应性”是数字化转型赋能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的核心体现。其中,“提质培优”在于体现数字化转型在助力职业教育有效化解新挑战与新问题的可能与可行,并在实践探索中培育、内生出基于数字化转型实现高质量发展的品牌院校、典型经验;“增值赋能”重点在于通过数字化转型促使职业教育发展理念、结构、功能与生态的优化与重构,赋能职业教育形成较以往历史阶段理念更先进、功能更强大的发展形态与实践模式[24];“强化适应性”,即通过以上两方面来强化职业教育的主动适应性,进而积极关注、研究数字技术发展和工作世界的数字化特征,主动探究数字技术的应用规律、数字技术与职业教育的融合规律、数字技能人才的培养规律,实现数字时代职业教育技术技能人才的个性化培养能力提升。

(二)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着力点

1. 国家层面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维度

我国职业教育改革创新具有显著的政府宏观指导下制度规划引领与项目制驱动的特点[25]。国家层面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维度的分析,实质上是分析以数字化转型推进职业教育现代化进程中政府的角色扮演与责任承担。政府角色扮演与责任承担,不仅是当前我国职业教育法律法规与管理体制所决定的,更是在分析、总结职业教育信息化成就取得过程中政府发挥功能而获得的历史性认知。因此,国家层面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着力点是在以数字化转型提升职业教育现代化水平的总目标指导下,党和政府延续、优化已有职业教育信息化政策,并针对新时期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新背景、新需求与新特征,在国家层面完善支撑、保障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战略规划、制度政策及相关平台资源等,并以此引领、统筹、赋权全国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实践有序、有效的开展。

2. 学校层面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维度

职业院校的数字化转型是立足国家层面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总体部署与具体要求,立足自身信息化建设基础而开展的系统性变革。从组织变革的视角来看,职业院校的数字化转型应重点把握理念与愿景、管理与服务、体制与机制、技术与设施四大方面。首先,职业院校需要促使全体人员在认知层面正确认识数字化转型的内涵特征、国家规划及学校已有基础,在数字化转型的价值主张、战略方向及远景目标方面达成共识。其次,基于规划、领导、组织、协调、监控与评价等职能与活动来系统性、规范性地推进数字化转型实践,并达成数字化转型的预期目标[26]。再次,以组织机构及领导、校本规划与政策、标准与规范、人员数字化能力培训、经费保障、研究与合作等为焦点,形成与职业院校数字化转型整体需求相一致的“软环境”。最后,技术与设施是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实践起点。因此,未来更应关注新网络、新平台、新资源、新校园、新应用等新基建的建设,为职业院校数字化转型和高质量发展提供数字基座[27]。

3. 课程层面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维度

课程教学是职业教育质量生成的核心环节,更是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在实践层面的主要抓手。镶嵌于职业院校整体数字化转型之中的课程教学数字化转型,更是在培养个体胜任数字时代生活与工作所需综合素质与职业行动能力这一目标指引下多方面的协同转型。课程教学本质上是一个实践系统,包括目标、教师、学生、内容、方法、环境、反馈等内容[28]。因此,这些内容要素的内涵、关系和形态成为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在课程教学层面的主要维度。

(三)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落脚点

落脚点是分析职业教育迈向高质量发展的进程中,通过国家、学校和课程等多个层面协同发力,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回应面临的问题和达成应然的结果,并可从新规律、新体系、新模式和新机制四个方面来呈现(如图4所示)。

1. 职业教育新规律的探寻

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与职业教育信息化的显著区别在于数字技术全方位、全流程的融合应用于职业教育,推动其发展理念、内容结构、功能机制、支持环境等系统性革新[24]。这一目标的实现,至少有三方面的规律仍需继续探寻:第一,面向数字化工作世界的技术技能人才培养规律是什么?尤其是职业教育校企合作、工学结合、理实一体的人才培养模式,在虚实融合性、工作情境性、沉浸交互性、多场域协作性的混合环境中会呈现何种新变化与新特征?第二,新技术、新工艺、新规范向职业教育课程内容有效转化的规律是什么?第三,數字技术与职业教育教学有机融合的规律是什么?数字技术与职业教育教学的深度融合,并非职业教育在寻求创新路径上沉迷于技术的价值想象,并形成技术万能论与非理性应用的异化思维,而是二者在需求导向与优势融合促成下的互构。由此,如何树立理性的技术应用观,形成可行的融合路径,仍需进一步探索。

2. 职业教育发展新体系的明确

2022年2月,教育部“关于2022年职业教育重点工作介绍”中,重点围绕职业教育治理方式、教学模式、资源形态、培养环境变革与优化以及数字化转型示范打造,呈现了数字化转型驱动下职业教育发展新体系的主要维度[29]。具体包括:(1)通过推进职业教育专业与课程的数字化转型,构建对接产业、动态优化的新专业与课程体系;(2)建设涵盖专业教学资源中心、精品在线开放课程中心、在线开放课程、数字化与融媒体教材,以及虚拟仿真实习实训中心、虚拟仿真实训基地等的数字资源与新型基础设施体系;(3)打造职业教育数字大脑和决策支持中心以及职业院校治理能力提升中心,在促使职业教育数据的跨层级、跨地域、跨部门有序流动的同时,构建基于大数据的职业教育治理新体系;(4)启动职业院校信息化标杆校建设试点,通过培育与选拔,甄选出信息化建设有经验、数字化转型有潜力、建设模式与策略可推广的示范学校,形成推进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专门性行动体系;(5)基于大数据、区块链等技术的支撑,推进职业教育“1+X”证书制度、职教高考制度、学分银行制度的完善,以及评价范式的优化,形成新型职业教育质量评价与保障体系。

3. 职业教育发展新模式的生成

职业教育适应性的核心在于职业教育对产业发展衍生出的技术技能人才需求,以及人民群众多样化教育需求与高质量充分就业需求的满足能力[30]。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的调研报告显示:在数字经济发展过程中,我国面临着数字化新职业的专业人才供给不足、数字化导致技能人才结构性短缺与过剩并存、数字优势群体和缺乏数字化生存技能的弱势群体之间的鸿沟拉大以及面向数字化的技能人才培养体系有待完善“四大软肋”[31]。

因此,破解这“四大软肋”的关键在于职业教育办学模式、人才培养模式、教学模式等方面的创新。同时,职业教育作为服务全民终身学习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工作世界要求变化不断加速的背景下,更需要运用“互联网+”的思维[32]。一方面,利用大数据、区块链等技术,以“国家—省—市—县—校”五级贯通的学分银行建设,实现个体不同阶段、不同类型学历教育与职业培训结果的伴随式记录、持续性认证和等价性转化,形成具有可移植、用户控制、客户操作以及社会认可的终身学习数字凭证[33];另一方面,主动与普通教育、继续教育有机衔接,通过“人人皆学、处处能学、时时可学”的泛在学习环境建设,助力学习型社会得以构建。

4. 职业教育发展新机制的建设

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相较信息化建设的进阶之处是更加凸显需求导向、问题导向和应用导向,也更加凸显“人”在数字化转型过程中的角色[34]。依此而言,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核心在于激发和提升“人”对于数字化转型的洞察力、变革力和创造力,也更需要建设相应的“软环境”予以支撑。具体而言:

其一,校企合作机制的重塑,即基于互联网支撑的发展共同体思维,破解以往校企合作发展中存在的灵活性不足、信息互动不畅不及时、区位因素限制、资源整合力度弱等困境[35],走向教学中校企双场景的实时互动、岗位实习过程中校企双主体全过程与全方位参与、校企之间供需信息和真实生产案例资源等的及时共享、校企人员虚拟专业发展共同体建设的积极境遇[36]。

其二,人员数字化能力提升机制的完善,一方面,基于覆盖“国家—省—市—县—校”五个层面的职业院校数字化转型领导力提升项目,形成职业院校数字化转型的牵引力;另一方面,基于职业院校教师来源多样的情况,以分层、分类的教师数字化教学胜任力提升机制,激发教师教学创新主动性与能动性,并由改革的被动执行者转向数字化转型的主导者[37],形成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能力基础。

其三,数字教育资源与平台共建、共享机制重塑,即通过强化整体设计与职业情境性、支持学生体验不同工作场景特点与要求、提升学生基于数字化环境的职业行动能力、按照项目—任务—角色等多种形式呈现学习内容、提高数字教育平台与资源的易用性和重构性[38],破解当前数字教育资源与平台对师生多样化需求适应性不足、新技术与新实践案例匮乏、资源的个性化与重组性不足、缺乏交互性与社会参与、校企共建共享水平低等问题[39],形成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内容支撑。

其四,全流程与结果导向的监测、评价机制建立,即立足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系统性、复杂性、渐进性和长期性特点,恪守第三方独立评价与学校自评相结合、过程性评价与增值性评价相结合、一般性评价与重点内容评价相结合、标准性与适应性相结合、效率与效益相结合的原则[40],确保数字化转型实践的合目标性、合规范性,保障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可持续发展。

四、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推进策略

(一)提高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战略认识与站位

在推进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过程中,首先需要立足宏观背景来认识数字化转型在职业教育支撑国家实现第二个百年目标以及推进自身现代化进程中的战略角色与价值诉求。一是数字化转型赋能职业教育支撑高质量经济发展与充分就业。我国每年新增劳动力中有70%来自职业院校[41],91%的高等职业院校毕业生是其家庭的第一代大学生[42],很大一部分中职学校学生是来自农村家庭和城市经济困难家庭,职业教育在供给经济发展所需技术技能人才、增进人民福祉等方面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因此,数字化转型肩负着助力职业教育支撑建设教育强国、人力资源强国和技能型社会,推进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重大使命。二是基于数字化转型形成职业教育现代化新的方法论和驱动力。作为数字时代职业教育现代化的基本内涵与应然内容,数字化转型须在职业教育现代化背景下系统、整体、分步骤地推进。一方面,要依据新修订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职业教育法》及相关的规划政策中对职业教育现代化的总体部署与工作要求,明确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任务;另一方面,要在类型观指导下,促使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融通互认、不同层次职业教育有效贯通、职业学校教育与职业培训并重发展、与终身教育体系融合发展的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得以构建。

(二)树立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系统观和理性发展观

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需要以理性发展观为引领。具体而言,一是明晰现状、需求导向、前瞻规划。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目标的明确,不仅需要立足当前职业教育信息化发展成就与挑战的全方位总结与审视,而且应满足适应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和社会发展需要的要求,在国家和职业院校层面分别制定数字化转型的总体规划和行动方案。二是立足差异、因地制宜、避免跟风。不同地区产业结构、经济水平和职业教育信息化基础的差异性决定了产教融合、校企合作支持下不同地区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目标与路径的差异性。各地区教育主管部门及职业院校在推进数字化转型过程中应深刻认识其复杂性、系统性与区域性,避免盲目跟风、贪大求全与简单复制,确保数字化转型落到实处、产生实效。三是整体设计、应用至上、协同推进。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覆盖课程、专业、学校、地区和国家多个层面、多个主体,这决定了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需从国家、地区和职业学校不同层面的需求出发进行整体设计,坚持应用至上、效果导向的基本原则[32],从大处着想、小处着手,将职业教育现代化进程中其他方面的改革与数字化转型嵌套式协同推进,避免数字化转型实践的点状思维与孤立思维。

(三)采取多主体协同与重点关注的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思路

对于各级教育主管部门,需要依据相关法律法规与政策文件制定更加全面、更为具体的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战略与规划,并通过加强部际协同、部省联动和区域协调,提高系统谋划、整体推进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能力。同时,有效激发市场活力,引导行业、企业等主体积极参与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行动,营造多主体协同推进的积极格局。此外,倾斜性支持中西部地区职业院校及中等职业学校的教育数字化转型工作,提供教育新型基础设施建设的兜底性保障。

对于各级各类职业院校,首先,要推进教学数字化转型,创新教学模式。具体包括:(1)教师教學能力的数字化转型,即持续提升教师数字化教学能力,包括数字技术融入日常教学的意识与态度、素养与能力、研究与持续发展等方面[43];(2)教学内容的数字化转型,即促使新技术、新工艺、新规范及时转化为有助于数字素养、人机协作智能、“软技能”培养的教学内容[44];(3)教学关系的数字化转型,即促使以往教学过程中的知识、技能与能力传授和接受的单向教学关系走向双向互动和共同建构的师生互促共生关系;(4)教学模式的数字化转型,即通过数字技术的全方位赋能,促使面向技术技能人才培养的教学模式走向混合空间支持下,校企双场域实时切换与互动、数字孪生技术支持下真实工作情境营造与完整工作流程体验的工学交替、多模式协同应用的新样态。

其次,推进管理与服务数字化转型,促进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现代化。职业院校应加强数据治理能力,持续提升数据规划与管理、数据标准框架、数据安全、数据应用水平,推动职业院校决策由经验驱动向数据驱动转变、管理模式由单向管理向协同治理转变。同时,促使校本数据中心逐步与“中国职教大脑”对接,实现各类数据的动态交换,为全面建设全国职业教育数据治理体系奠定数据基础。此外,通过服务流程重组与业务再造,促使职业院校的教育服务从单一服务向系统服务转变,物理空间向融合空间转变,单点服务向全过程服务转变,由被动响应向主动服务转变[28]。

最后,完善基础设施支撑条件,夯实职业院校数字化转型的“数字基座”。职业院校应将新一代信息技术全方位融入数字校园建设,贯彻安全、绿色理念,借助社会各方力量,通过升级校园信息化网络、云化部署数字校园建设、建设覆盖人才培养全方面和全过程的大数据系统、创建智能化学习工厂、重构高质量数字教育资源以及物理环境与数字环境互动响应的混合式环境等[45],实现基础设施环境的数字化转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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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gital Transformation of Vocational Education: Driving Logic,

Research Framework and Promotion Strategies

YANG Chengming1,  ZHOU Qian2,  HAN Xibin2

(1.Graduate School of Education, Beijing Foreign Studies University, Beijing 100089; 2.Institute of Education Vocational Education Informatization Research Center, Tsinghua University, Beijing 100084)

[Abstract] Digital transformation is not only a necessity for vocational education to improve its adaptability based on digital technology empowerment, but also an important strategy to achieve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with a systemic reform of the times. The cross-boundary nature of vocational education determines that its digital transformation is the result of technological evolution, the digitalization of the working world, the digitalization of education, and the development of organizational dynamics. A rational and profound understanding of the theoretical points and practical logic of digital transformation of vocational education is the basic premise to promote the practice of digital transformation of vocational education in accordance with the regularity and goal. To this end, a research framework for the digital transformation of vocational education is formed with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as the starting point,multi-dimensional content from three levels of state, school, and curriculum as the focus, and the exploration and construction of new rules, systems, models, and mechanisms as the anchor point. At the same time, it is also necessary to promote the development of digital transformation in the future by raising strategic awareness, clarifying the status, establishing a rational outlook, and adopting such promotional strategies as multi-body collaboration in the context of vocational education's modernization.

[Keywords] Vocational Education; Digital Transformation; Adaptability of Vocational Education;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Moderniza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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