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永中
忽如一夜,整个村子和山野就被雪盖住了。山、田、路和草木都换装似的变了样。白的雪柔弱而顽强,无处不在。树丫上附着,瓦背上盖着,地坪上铺着,石坎上搭着,树桩上顶着。用茅草或杉树皮盖的牛棚猪圈更是厚重得快撑不住了。一蓬竹子被压弯了,把去水井的路挡着。屋后边的芭蕉,早已被风吹破了叶子,瑟瑟的,枯蔫在那里。
有早起的狗儿,在积雪上窜出的一行足迹,是追逐那只刚从猪圈里窜出的向竹林飞去的鹊鸲鸟吗?鹊鸲鸟,是学名,我们又叫它猪屎雀,是因它时常出没于猪圈里,捡食掉落下来的猪潲食。
叫鹊鸲的猪屎雀,平时难得见它的尊容。它的出现,往往与一场雪有关。下了几天的雪,山野封盖,鸟儿们已难以找到可以充饥裹腹的东西了,侵入人间领地,便是它们无奈的冒险。那时的猪没有现成的饲料,吃的是草拌糠,也是一个缺粮户口。大雪天,猪大多蜷缩在圈角的一堆干稻草里,饥寒交迫般地整日价哼哼唧唧唱,睡不踏实,一年也长不了几斤肉膘来,不如现代的猪们吃着营养搭配的饲料,在温室里出生,育肥,半年就出圈了。猪粮不够,常常食不饱腹,猪口里掉落下来的粮食也就没有几粒儿。这时,胆大一点的鹊鸲就会跳跳跃跃着试着接近猪的食槽,与猪抢食。鹊鸲不怕猪,怕人,人一来,它就噗一声窜飞到猪圈外的竹林子去了。有时飞得慌张,还会碰落一枝压在竹叶上的雪。动静一大便引起了狗们的注意。鵲鸲鸟,身似小鹊雀,头冠一抹白色,身翅为深蓝色,腰尾及腹部为栗红色。除了雪天里时常光顾猪圈得个猪屎雀的诨名外,平时是生活在山沟清溪边的,姿和色都是山雀中可爱的那款。儿时,总有捉将一只来的冲动,但无奈此物太敏捷灵性,没有成功过。
哈,好大的雪啊。有早起的人在外面喊。我睁开眼,木窗外的天色比平时暗多了。
雪花飞着舞着,天旋地转的毫无秩序。
往东,去枞树溶,野竹坪的路在雪雾中看不清了。
南边,去竹山寨,赵家湾的路在雪雾中看不清了。
西头,去大塘坡,背笼村的路也在雪雾中看不清了。
北边呢?北边是我们亮坨寨子的大后山,那里的大枞树,青树,早变成了一座一座的雪塔,有的已被雪压得拦腰折断。
这时,我的村寨已被雪挤到了天涯地角,漂成了人间的孤岛。这场雪实属罕见,它搅起了天地间的一场混战,一幅构天造地、鸿蒙混沌的样子。
雨或雪是可以把人隔出另外一个世界的。
平时,下雨了,又一时半会停不下,连续几天地下着。雨在屋檐口挂着珠帘,远山和近树都浸在奇妙朦胧的烟雨里,梦幻般的感觉里。太久了,就有点让人发愁。
雨,把男人们屏在屋里了。雨,把女人们屏在屋里了。同样也把孩童的我们屏出了另一番世界。湿淋淋的一切事物,都黏稠地留在乡愁里。学校里学来的一些古文诗词的意象也都在脑海里贮备得了。雨,对我来说,只是给我的一种时常的感觉,而赋予我另一种境界的却是雪。相对于下雨,我更喜欢下雪,雪给我的飞舞灵动,特别是那种天地迷蒙,山河换装、人生别样的清新奇幻感,是无限净妙的。这种净妙,只偶尔可以在铺天的月光里悟到。感谢生灵自然。
一场雪,又一场雪,年就这么慢慢来了。
姐姐把炕上的两块排方腊肉,一只碗口猪前脚,一挂肠子和半边猪脑壳,翻来覆去地已数了好多遍了。她发现腊肠子吊出的那一截又短了一截,截口的那刀印是明显抹了锅烟灰的。弟弟又在偷着烧腊肠子吃了。尚未散尽的那点肉香味,骗不了她。她是早已知道弟弟这个秘密的,她不会把这些告诉娘。娘,又何尝不知呢?挂着的肉,等到过年才能吃,这对一个小孩子是多么残忍的诱惑啊。
其实,这场雪下了,离过年还有大半个月。只是腊月刚进,人们就等不及把这年猪杀了。一是赶时间炕腊肉,二则也在考虑再没有更多的粮食去喂它了。
今年的年肉是向阿华家借的。明年,如果自家杀年猪再去还上,或者来年再还钱给他。
雪下过了好几天,却没有消融的意思。又刮了风,雪面开始发硬,脚踩过的地方已结成了半透明的冰糖泠。道路湿滑处更是结成了冰。去水井的小路,已跌坏了几副木水桶了。
人们嗔着这鬼天气,却并不怎么恨它。
不能出活了。女人们就猫在家里火塘边,三五结伴地烤火做女工。有的纳鞋底,有的在数花帕。数花是当地一种在白棉布上绣青花的工艺。纳鞋底做新鞋的,是待嫁姑娘给未来新郎备的。数花帕,则是刚从沅陵池田坳明家村嫁到古丈这边来的新婶娘自用的。两县只隔一条界河,但风俗不同,沅陵那边的娘家是佤乡,嫁到古丈这边来的婆家是苗家。苗家这边的成年女是穿蓝布满襟衣,裹青纱白头帕的。这犹如,苗家女嫁到佤乡那边去要学绣抱兜,包青头帕一样。她们要赶在年前把这些女工赶出来,好待未来新郎拜年来做打发,或自己穿新衣裹花帕同男人去娘家回门拜年。数花帕,新婶娘们或是新手,要老嫂子们教一教。工艺学会了,花样则是她们自己选的,蝴蝶花华丽,燕子花寓情,鹊雀花吉庆,豌豆花纤巧……她们各取所喜,把它们绣在新织的,浆洗漂白了的棉质家织帕布上。花绣在哪儿,有讲究,得确保裹头帕搭人字时花的正面要显露出来。
男人们在家是待不住的,就你村我寨地邀集起来,去到山上打野肉,即狩猎。狩猎是这里原始古老的生活方式。出行要有点仪式感。临行时,得把平时供在屋梁上的梅山神请下来。梅山神,是当地信奉的猎神,木雕的,不大,小的几寸高,大的也只尺把左右。梅山神,呈双手撑地倒立状,姓张,名五郎。梅山文化据说是从雪峰山那边传来的。燃香烧纸一番后,再把平时已积了火烟灰的木偶神拂拭干净,往地上一抛。是倒是立观其行状,而卜算此次出猎的成败收获。仅仅是一种仪式,大家在乎,也不在乎。接着就是腰挂药角、肩扛火铳的领头人,把出猎的羊角号呜呜一吹,人和狗都一起兴奋起来,嗷嗷叫着就往山里进发了。
狩猎,说是一种劳动,不如说是一场仪式,更不如说是男人们的一场游戏。社会发展,人们的生产方式,食物结构,加之生态环境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狩猎已不问收获多少,只是一种拟古怀旧的成人游戏罢了。
往往是狩猎到手,哪怕只是一只野兔,也都遵循见者有份的原则,除了枪手,皆是人人均等的一份。哪怕是哪家去了一只狗,或跟了一个小屁孩,在猎物到手,数点人头时,也都少不了一份的。时常是,我们几个小孩跟着队伍出猎,在山里掉了队,雪地里迷了路,回到家时,照例可看到早已挂在火炕上的一份野肉。
不知什么时候,这种见者有份平分野味的规矩没有了,狩猎的游戏也渐渐式微,或者干脆被淡忘终结了。猎铳已不再有,平时供在梁柱高处的梅山神也被小孩套着脖绳当玩具在地上拖着玩了。
怎么还不过年啊。弟弟的眼盯着炕上已熏得蜡黄蜡黄的腊肉,问姐姐。
姐姐哄着弟弟。快了,再下一场雪就过年了。
弟弟望着外面有点阴沉的天,脖子一收,仿佛一片雪花飘进去了。
“蚕豆花儿香啊,麦苗儿鲜。”
写出这句歌词的人是懂农村生活的。蚕豆,麦子,都是无论南方北方农村里常见的冬种作物。蚕豆花开时,田里的麦子也开始抽穗扬花,着浆了。作物的香,往往是在花期时盛放的,平时,不经过着意的碾压挤揉,通株能散发香味的品种不多。蚕豆花的清香,麦子穗花的鲜香,都不是浓烈的那种,它们很低调,在阳春暖风里的色香百味中,绝对充当不了主角。
后山上,有祖坟守着的那块坡地,是一个聚宝盆。山地里,乡亲们会因应节候种点蚕豆、麦子、芝麻、荞子、豌豆、玉米、高粱、红薯、花生、油菜等等。地是小塊小块划给各家各户的。加之坡地本身就不规整,成形成块的不多,各家都因着自己喜好,需要,随便种着什么。有的开花了,有的才长苗。有的结实了,有的才发芽。匍匐于地的,拔节成林的。高的,矮的。红的,绿的,黄的,紫的。整个坡上像一个调色板。有了好吃的,有了好看的,也会引来一些小兽物和鸟雀儿光临。它们就这样,一起热热闹闹地打扮着山野里的四季节气。
蚕豆、麦子都是亮坨后山山地里常种的。母亲说,这里的地起蚕豆,不起麦子。起,当地话,适生,旺长的意思。印象中,蚕豆是每家每户都种一点。种麦子的,要比种蚕豆的少些。我们那里,种麦子、蚕豆是在秋末寒露时节。麦子下种比较讲究一点,先得把火堂灰、尿肥与麦种拌和好,再用一个背篓或粪箕,斜挎着,一人在精耕过的地上排行挖窝穴,一人即用手一小撮一小撮地抓着往窝穴里点撒,然后再覆上一层薄土。蚕豆种子,粒儿大,且干硬,种它要简单一点,不需什么拌和就可直接裸种下地。地,只需要稍事整作,然后就一个小坑一两粒、两三粒地点上。之所以要下两三粒,是为了保证齐苗,待到长出时,多的,再行间苗。种子都播下去了,不久就有芽苗出土,经由一个冬天的雨雪浸润,待到春阳初升,春风上场,它们就会爆发性地长起来,由伏生贴地的小癞苗,噌噌地窜长分孽,拔节,出落成茂密的孽枝,颀长的秆茎,直到开花,抽穗,结籽。
对蚕豆,清人吴其濬在他撰著的《植物名实图考》中有这样的记述,“其植根冬雪,落实春风……与麦争场,高豈藏雉,同葚并熟,候恰登蚕……”蚕豆长起来快,不几个暖阳天,从仅可藏雉,就可到半米,再到一米多高,然后就绿叶肥厚、孽秆密匝地把整块地严严地铺盖了。这时,小孩们,狗儿们窜进去是看不到身影的,当然如山雉这样的鸟儿藏身其间,就更不在话下了。
蚕豆先开花,再结荚。蚕豆花儿,大体是蓝紫色的,如豌豆儿花一样。也有浅灰的,淡粉色的各种花色品种,但不管什么颜色、品种,都始终有白底黑斑的两瓣,如半合着翅翼的小蝴蝶,着在花芯边。这时节,蜜蜂儿会来。蜜蜂,从左边油菜花地里过来,从右边紫云英花田里过来。蜜蜂们在一朵一朵的花间窜进窜出,发着嘤嘤嗡嗡的声音,在这种天籁的旋律和氛围里,青青的豆荚就长出来了,慢慢地变大,长成碧绿色的成人手指般的荚棒儿。再经几个晴日,浆汁饱满的豆荚儿就可以摘下食用了。
其实,蚕豆,人们并不把它当粮食种,更不当它做主粮。古籍《农书》是这样记蚕豆的,“蚕时熟,故名。……贫者食以代谷”。又说,蚕豆可以“接新充饥”。儿时,遇到过饥荒,但还没有到“食以代谷”的地步。蚕豆,于我记忆中的味儿,多是鲜食。所谓鲜食,就是把蚕豆的青荚摘来,用盐水煮熟当零嘴吃。偶尔也伴饭煮吃,却略带苦涩,味道不佳,聊可裹腹而已。不谙事的小孩,盛饭时会专拣米饭,把难吃的豆儿拨到一边,留给大人们。后来上学,读了鲁迅《孔乙己》里的“茴香豆”,才知道那粒茴香豆,就是蚕豆浸渍了小茴香、八角等香料,然后烹煮而成的一款地方美味。周氏兄弟的家乡绍兴盛产蚕豆,他们都在作品中记述过青蚕豆和“茴香豆”这几款小食品。周知堂在他的一则日记里写有“罗汉豆上市,杭呼为青肠豆,又呼青然豆”。此下,编者注说,绍兴人叫蚕豆为罗汉豆,这里所记青肠豆,青然豆,都是杭州人对青蚕豆的叫法。古籍《益部方物记》有载,“佛豆,粒甚大而坚……以盐渍煮食之,小儿所嗜。”佛豆,即蚕豆。佛豆,胡豆,是云南人的称法。因此豆与蚕同熟,《云南通志》“谓(佛豆)即蚕豆……滇为佛国,名曰胡豆……滇无蚕,以佛纪,若江湖蚕乡……”以上,蚕豆的称名由来,食用之功,都被前人简约地讲到了。如果,要专门挖掘一下蚕豆的文化历史,前世今生,那恐怕得要一部专著才拿得下。
在我的记忆里,蚕豆只偶尔代过主粮,属杂粮副食,通常只当零食吃。记忆深刻的还是吃青荚蚕豆。约莫在阳春三四月间,蚕豆开始枯花,谢顶,指头粗的青荚由棒状开始胀出鼓节来,这时就可以摘了,吃青荚豆。青荚摘下来,除了前面说的,直接用水煮,还可以放到文火热灰里煨,然后剥食里面的青豆。这烧烤出来的味道,就不只是临时充饥,更是一道绝好的美食。当然,摘下来,作青荚吃的,只是它的一部分,其大部分仍留在茎秆上,待豆荚渐渐变黄,发黑,直到蚕豆的茎秆也已干瘦枯萎,再连杆拔起,晾晒干。少的就用手剥,多了就堆在场坪上,用木连枷打,木棒棰捶,然后把枯秆、荚壳剔筛掉,收下豆籽。这蚕豆籽,粗大,淡绿色,或褐黄色,扁形,像迷你的小鞋板,顶部一道豆脐,如一线眯着的佛眼。
豆籽收了,自己不作主粮吃,却可以兑换其他粮食,比如一斤干蚕豆可以兑换一斤稻谷。那么,收蚕豆的人,用它做什么呢?去做酱,做辣子豆瓣酱。四川人善做这个,他们做的郫县豆瓣酱很有名,就是用蚕豆做的主料。我们那里,不知怎么,是产量太少或工艺什么的,用蚕豆做酱的不多,或者不会。但我们那时,常常能吃到另一种可口的酱,麦子酱。麦子酱,我奶奶和母亲都会做。
麦子收了除了磨粉,做面,做酱,制作各种食点,也是可以鲜食的。麦子吃鲜,是要在麦穗出齐,开始由青转黄,芒茅穗头尚润软时。采下这半青不黄的麦穗来,直接放入文火里烧烤,待麦皮开始有点焦煳,再捡起,趁热揉搓,吹去焦皮,一粒一粒浆汁饱满,绿如小宝石的麦粒儿就盈盈于手了。这时,豪性的就一把一口地嚼着吃,斯文的则一粒一粒拣着吃。这烧熟的麦粒儿,入口脆而带筋,弥散着火烤的那带点焦煳的清香。烧青蚕豆,烤麦穗,儿时,在田头地角,常如此操作,且乐此不疲。
三宝小姑婆,是二甲阿普(阿普,当地对爷辈的称呼)的独女,与我们同龄,却大我们两个辈分。她家也有一块地在后山里。她母亲在时,会种一点蚕豆,麦子。还种一种甜秆子高粱,当水果。秋季则种点荞麦。荞麦,有苦荞,甜荞。苦荞,绿叶青杆开白花。甜荞,紫叶红秆开粉红花。它们长在地里,装点在山坡上,远望像挂在那里的红白花衣,看起来就舒服。三宝平时喜欢在荞麦花丛里玩,躲迷藏,逗母亲。后来,母亲去世了。二甲阿普就没了心思。许多作物都不种了,每年就顺便丢一点麦种,多少收得一点点。她家的麦子、蚕豆还有荞子收了干什么呢?麦子除了做面点,还可以去换李子吃的。邻边寨子马草坪、背笼村,出产上好的李子。南风薰日里,李子正好在收麦子,剥蚕豆时成熟,这时的李子又叫麦子李。一升麦子可以换三到五升麦李子。蚕豆兑换时要少一点。李子也是用木升子量的,兑换比例、市价行情要看丰歉定夺。麦子李酸酸甜甜的,三宝和她娘都喜欢用麦子、蚕豆换李子吃。荞呢?荞可以磨成粉,做成荞麦窝窝,用油桐叶包着蒸,荒时当饭,平时吃它,味道也很好。后来荞不种了,麦子、蚕豆地也不怎么管了,收成一年不如一年。再后来,三宝被人说了媒,穿着红花衣,嫁到山那边的沅陵乡下去了。二甲阿普老了,成了孤老,去了乡里的敬老院。三宝家的地也就被人分着种去了。
后来,时代开放,村里壮劳力都出去打工了,女孩一个一个长大嫁出去了,读书的小孩子也跟着进镇里或县城上学去了。留在村里守着老树、老屋场的多是老人。背山后的祖坟守着的地没人种了。后来,说是,坡度超过了二十五度,被政府退了耕,种树还林了。山地里生了树,长了草。以前种的出产也都没有了。蚕豆、麦子也消失了。就整个地退还给了野猪、野兔和各类鸟儿们。
我们的那个儿时,已经过去,树生,草长的村寨依然还在。
现在,城里人为了养生保健,又以吃杂粮粗食为时尚,各种杂粮做成的食品,琳琅满目于超市的货架上,仅蚕豆制品就有好多款。小孩们的吃食更是丰富,品类齐全,包装精美且经过各种指标检测,营养,安全。
蠶豆,麦子,本属杂粮,而现今也竟变成人们佐食的一道道菜点。宴客会友的餐桌上就常常能吃到蚕豆仁。一盘去了皮,只留下两瓣叶芽样的碧翠的裸仁,摆着就舒坦,吃起来酥香爽脆。也有上青麦粒儿饭的。这些,味道都不错,只是过去的,带着露水的那股野味鲜香回不来了。
责任编辑:易清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