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药辨治不宁腿综合征的研究进展

曹 俊，方亚祥

（泰州市第四人民医院，江苏 泰州 225300）

不宁腿综合征[1-3]（restless legs syndrome,RLS），又称不安腿综合征，Willis-Ekbom 病（Willis-Ekbom disease,WED），是一种神经系统感觉运动障碍性疾病，常见于神经精神类疾病、妊娠、慢性肾脏病、代谢性疾病等。本病主要临床表现为强烈的活动下肢的欲望，活动下肢后症状可缓解。RLS 可明显影响患者生活质量，严重者可导致焦虑、抑郁、失眠等。

不宁腿综合征[2]的具体致病机制目前尚未明确，且无特效药物。病因方面，RLS 是一种多因素交互引起的疾病[3]，如环境因素、健康状况、遗传因素、基础疾病、性别、年龄等。病理生理学方面[4]，本病的发生与中枢神经系统的多巴胺功能障碍相关，并与铁缺乏及慢性肾功能不全相关。流行病学研究显示[5]，欧美人群本病发病率为5%～10%，较亚洲人0.1%～3%的发病率偏高。儿童及青少年中的发病率[4]约在1%～4%。女性较男性更易发病，且女性在孕期间的患病风险也在升高。此外，约1/4 以上的肾病患者，尤其是透析患者更易发生不宁腿综合征[6]。治疗上[7]，现代医学多以铁剂、多巴胺受体激动剂、多巴胺能制剂、加巴喷丁类似物及阿片类药物进行处理。但西药的副作用明显，长期疗效不明确，且不同年龄患者、肾功能不全的患者用药均存在一定限制。

近些年来，中医师对不宁腿综合征的辨证治疗进行了多样化的探索，临床实践证明，中医药[8]治疗不宁腿综合征具有一定优势，且副作用小。本文将对近些年来，中医药辨治不宁腿综合征的研究进行综述，期望能为将来的临床决策提供思路。

1 病名

传统中医学并无 “不宁腿综合征” 一词，但相关病名、症状、病机等描述散见于各类经典著作之中。《素问·刺热》曰: “肾热病者，先腰痛䯒酸，苦渴数饮，身热。热争则项痛而强，䯒寒且酸，足下热，不欲言。”[9]。《内科摘要》记载 “夜间少寐，足内酸热。若再良久不寐，腿内亦然，且腿内似有抽缩意，致两腿左右频移，辗转不安，必至倦极方寐” ，详细记载了不宁腿综合征的临床表现[2]。

2 病因病机

王媛[10]等人从本病每至厥阴时刻发作，考虑为阴阳失交，阴阳气不相承接之厥阴病。因寒邪侵入筋脉，筋脉失于温养而发病。赵继[11]等人认为，本病分虚实，虚者多气血亏虚、肝郁阴虚、营卫虚弱、肝肾阴虚，实者多寒湿凝滞、湿热痹阻、瘀血阻滞。结合自身临床经验，认为以瘀血阻络为多。朱燕[12]等人则从 “肝肾同源” 的角度切入，认为肾失藏精，筋脉失于濡养，可发为本病；肝阴不足，肝阳上亢，阴不制阳，阳不入阴，则为本病。王毓婷[13]等人认为，跷脉主关节运动，入脑调节阴阳，且其循行于下肢，若筋脉循行不畅，机体阴阳失调，则发为本病。刘慧玲[14]等人认为，在糖尿病病人之中，不宁腿的发生则与糖毒损络，痰湿、瘀血内生，经络阻滞，气血不通则痛。于成[15]等人认为，本病与年老、久病、情志失调、饮食不节、外感风寒湿邪等因素相关。以卫气郁滞，营阴亏虚，心神不宁，为基本病机特征。

由此可见，大多数医家均认为本病的发生，与气血阴阳的失调相关，致病因素多考虑湿、瘀，并与寒、热之邪相关。

3 辨证施治

3.1 汤剂治疗 岳仁宋[14]教授基于 “糖毒损络，心神不安” 的病机特点，提出 “身心同治” 的方法。具体治法有：理糖泄毒，通络脉、开玄府。理糖泄毒包括：中医药控制血糖的基础上，食郁加用半夏泻心汤；气郁加用越鞠丸；火毒偏盛，加用黄连解毒汤。此外，岳教授还强调，本病易产生病变，多因糖毒之郁火耗伤津液，炼液为痰，痰阻血瘀，痰瘀互结。故常加用当归、桃仁、牛膝、僵蚕、蝉蜕、乌梢蛇等活血化瘀，祛风通络。

孙伟[16]教授认为，本病宜治以滋补肝肾、益气健脾；清热化湿、解毒泄浊；舒筋止痛，活血通络。滋补肝肾、益气健脾，常用药物有黄芪、太子参、炒白术、山药、生地黄、枸杞子、何首乌、杜仲、牛膝、续断、白芍、陈皮等。清热化湿、解毒泄浊，常用药物有粉萆薢、土茯苓、车前子等淡渗利湿；黄柏、焦栀子、野菊花、牡丹皮、连翘、槐花、蒲公英、六月雪、蛇舌草、瞿麦、车前子、石韦、川芎、当归、郁金、桃仁、黑豆衣、僵蚕等解毒利湿化浊；大黄、槟榔等。舒筋止痛，活血通络，本法常用的药物有牛膝、川芎、当归、丹参等，尤其需要说明的此法是孙教授强调的核心疗法。

盛梅笑[17]教授认为本病常表现为肝肾阴虚证、肝风内动证和瘀毒阻络证。肝肾阴虚证，患者病至后期常出现气血阴阳失调，肝肾阴虚，夜间阳不入阴，出现肢体酸胀的情况。肝风内动证，《素问·天元纪大论》曰：厥阴之上，风气主之。肾阴亏虚，水不涵木，阴虚风动，发为肝风内动证；且若脾虚血弱，后天生化不足，肝血亏虚，也可血虚生风。瘀毒阻络证，肾阴虚火旺，煎熬营阴为瘀，或命门火衰，寒凝则血瘀。治疗上，选用乌梅丸加减，既补肝肾之阴，熄风通络，又可活血化瘀。此外，现代药理学研究，乌梅丸具有抗过敏、镇静、抑菌、抗氧化的效果，为本方的临床应用进一步提供了理论依据[18]。

郝万山[19]教授认为本病多因肝体阴不足，用阳失调入手，提倡补肝体，调肝阳，同时强调顾护脾胃的治法。滋补肝肾，郝教授多选用一贯煎和芍药甘草汤加减，以养血柔筋，柔肝缓急；补脾益胃，谨防传变，此法多用四君子汤加黄芪、龙眼肉、当归；疏肝理气，郝教授常用四逆散加香橼、绿萼梅、酸枣仁、合欢皮等；清热利湿，舒筋壮骨，常用四妙丸加减。最后，针对不同人群，常有不同治法，如妊娠期女性，常加用熟地黄、山茱萸、丹参等调气血；若是青少年，则常常加用枸杞子、山茱萸、巴戟天、鹿茸粉阴阳双调，补肾填精，促进发育。

综上所述，可以发现，多数医家均从肝肾入手调节气血阴阳，并重视活血通络、祛湿化痰之法。当然，处方用药还需 “随证治之” ，从而做到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3.2 针灸治疗 王顺教授[20]结合自身经验提出 “调神畅情三六九针法” ：三经畅情为心经神门穴、心包经大陵穴、膀胱经申脉穴，宁心安神； “腹六针” 为巨阙、中脘、太乙（双）、滑肉门（双）理气通腑； “头九针” 为百会、印堂、上星、脑空（双）、络却（双）、安眠（双），诸穴共奏调神、止颤之功。

路建饶[21]教授则认为本病针刺取穴需要从阴维、阳维、阴跷、阳跷脉入手，当取金门、筑宾、照海、申脉、三阴交、足三里、内关等调节阴阳、理气行血、宁心安神。

程为平[22]则认为根据脏腑经络理论，采用头部 “丰” 字取穴法治疗效果更佳，纵向线为顺督脉刺法，可补脑髓、益气血；三条横向线为太阳经与胆经络属范围，主要起促进太阳、少阳经气血运行，补益脑髓，养神止动的作用。

孙远征教授[23]认为本病本在于神志不安，标在于肝肾失调、筋脉失养。治本需调神，选穴针刺之要，调节脑神，选用百会、神庭、双侧本神穴安神定智；调节心神，则选用神门、内关二穴宁心安神。此外，孙教授提出，治疗的关键除了配穴，还应包括手法操作。孙教授常采用 “经颅重复刺激手法” 治疗本病。治标则可以选取第2～5腰椎(L2-5)的夹脊穴并通以电子脉冲治疗仪，配足三里、阳陵泉、悬钟、三阴交、太冲，治疗下肢感觉异常。

周婷主任[24]认为肝肾虚衰、气血不足为RLS之本，痰、瘀、风、寒、湿等邪阻滞血脉为其标。周主任常选穴为三阴交、太冲、太溪、足三里、内关、申脉、照海、阳陵泉、承山、委中等，其中需要承山透刺委中、阳陵泉透刺三阴交加强针感，配合中药汤剂治疗本病。

由此可见，足三里、三阴交等穴位出现概率很高。相关文献研究表明[25]，运用针灸治疗RLS频次较多的穴位是足三里、三阴交、承山、阴陵泉、委中等。相关取穴遍布十二正经和任督二脉，其中足太阳膀胱经穴最多，足少阳胆经、足太阴脾经、足厥阴肝经的腧穴选用频率紧随其后。《素问·阴阳离合论》记载： “太阳为开，阳明为合，少阳为枢。” 针灸取穴，扶正与祛邪相结合，从而阴平阳秘，精神乃治。

4 临床试验

韩宁[26]等人对72 名患者随机分为治疗组及对照组，对照组应用西药治疗，治疗组在西药基础上加用加味黄芪桂枝五物汤，治疗2 周。根据患者症状改善情况及睡眠质量，运用匹兹堡睡眠量表、国际不宁腿综合征评定量表、中医症候评分量表等测评。结果显示：两组在三种量表评分中的对比具有统计学意义，两组均对患者治疗有效，但治疗组的疗效明显优于对照组。由此可见，中西医结合的治疗方式明显优于单用西医治疗。

郭佳莹[27]等人将阴虚血瘀型患者76 人，随机平均分配为对照组（使用多巴丝肼治疗）、治疗组（多巴丝肼及加味芍药汤治疗），共计治疗28 天。疗程结束后使用中医疗效指标、国际不宁腿综合征评分标准进行疗效评价。实验数据显示：相对于单纯使用西药治疗，联合中药治疗，可更有效改善患者症状，提高生活质量。

侯小静[28]将80 例尿毒症患者平均随机分为对照组及观察组。对照组采用血液透析及西医疗法，观察组在对照组基础上加用通经柔筋缓急汤，持续治疗2 月。采用不宁腿综合征(RLS)评分、睡眠质量（PSQI）评分及生活质量（GQOL-74）评分进行疗效评价。实验结果显示：联合通经柔筋缓急汤治疗的患者在心理功能、躯体功能、物质生活状态、社会功能中的评分均较对照组高，本方剂可明显缓解尿毒症患者不宁腿症状，提高生活质量。

王贤雅[29]等人将48 例患者随机分组，常规予以血液透析每周2次及血液灌流每周1次。对照组使用氯硝西泮口服，治疗组使用针刺、艾灸，观察 3 个月。结果显示：治疗后两组匹兹堡睡眠质量指数量表及不宁腿综合征评定量表评分、临床疗效较治疗前均有明显改善，具有统计学意义。可以得出结论，针灸联合血液灌流可明显改善患者不宁腿临床症状及睡眠质量。

江欣[30]等人将60 名尿毒症不宁腿综合征患者随机分配，进行2 周的治疗。对照组予西药吡贝地尔50mg 睡前口服，治疗组在西药基础上，加用中药足浴治疗。结果显示：治疗组有效率86.67%，对照组仅为60%，有统计学意义。可见，中西医结合的疗效，不仅体现在汤剂、针灸上，在中药外用的治法上，也同样如此。

众多的临床实验研究表明，中西医结合治疗不宁腿综合征正在成为一种行之有效的方法，其中汤药配合西药治疗在临床上更为多见。

5 小结

传统医学通过汤剂、针灸、外用药等内外治法，缓解不宁腿综合征症状，已得到临床验证，具有经济简便，适宜临床推广等优点，但也存在临床研究样本量偏小，试验周期短等缺点[2,3]。所以，中医人还需要继续努力，在不宁腿综合征的治法探索上仍然任重而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