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是天空中的火焰

2023-04-29 06:18高维生
万松浦 2023年3期
关键词:戴胜山雀木屋

光棍好苦

清晨的阳光映在木屋的玻璃上,如果不是四声杜鹃的呜叫,我可能还在酣睡中,做一个好梦。每隔一段时间,四声杜鹃就开始呜叫,声音透过玻璃窗子,在木屋中游荡。

木屋外面是屯子的街道,从木屋右侧的玻璃窗子,能看到所有的事情。木屋正面的门边上,也是一扇窗子,能望到远处的群山。我住进来以后,从未拉过窗帘,每天清晨醒来,就能瞧见外面的风景。

清晨四点零三分,天色大亮,燕子栖在院子里的电线上,夫妻俩梳理羽毛,互问早安。四声杜鹃的叫声响起,恍若一颗情感炸弹,在木屋中爆炸。我耳朵里溅满声音的碎片,被塞得不留空隙。我把食指伸进耳中,想掏出一块碎片,看一眼是什么模样。四声杜鹃真能叫唤,把我从梦中拉扯出来。我的睡意完全消失,无残存的痕迹。四声杜鹃的叫声时远时近,好像在屯子头的树林中,又好似从山野中传来。我向窗外望去,起伏的山脉环绕村庄,雾气在山间缭绕。

清晨,鸟儿醒来,出窝寻找食物。在这个时间段,林子中容易遇上想见的鸟儿,不需要费力气。

我听一个朋友讲,有一天,他去桦树林,在草丛里发现了一只受伤的四声杜鹃。它的左腿蜷曲,明显是腿折断了。现在有野生动物保护法,没有人敢打野生鸟,这只鸟的腿是怎么断的?为了偷情,侵入别人的领地遭受攻击,或不小心失衡,摔下来后受伤?不知是什么情况,也无法判断,唯一的办法就是捡回家养几天。

四声杜鹃看见我朋友过来,拍动一侧的羽翼。它不知对方的善意,几次想飞起来重返天空,逃离面临的“危险”。由于伤势严重,它不可能自由飞翔,多次努力都没有成效。它心里明白,这样的尝试不可能成功。后来,它不动弹了,眼中充满惊恐。

四声杜鹃无力反抗,只能听凭朋友抓住,发出不满的声音。它淡灰色的眼睛,不带杂质地与人对视。那眼神无助,却无恶意流露出来。

朋友发来图片,四声杜鹃惊恐的眼神令人看上去很不舒服。朋友说,他开始找它喜爱的虫子,这是件麻烦事。后来因杂事太多,我没有再过问四声杜鹃伤势恢复的情况。有一天,朋友在微信上发图片,我看到了重新站立的四声杜鹃,这说明它的腿伤痊愈了。我为四声杜鹃祝福,希望它早日回到自己生活的地方。在那里它才能快乐,并且有自己的伴侣和温暖的窝。

四声杜鹃不会造窝,而是将卵产在灰喜鹊的窝中,由其代为养育儿女,这就是所谓的“巢寄生”。我在富尔河畔的几天里,总能昕到四声杜鹃的叫声。它的声音不用辨识,一听就知道它来了。我早就读过“鸠占鹊巢”的故事,很想在树林中亲眼看见这样的情景。

清晨,我带上相机、望远镜还有遮阳帽,走出木屋。进山时人要讲究,头不能光着,一定要戴帽子。我买了军绿色的帽子,颜色和林中的调子相配,不惹鸟儿的注意。如果是别的颜色的帽子,在林子里就很显眼。

接连两个清晨,我在通往红石砬子的树林中追踪四声杜鹃的声音,都没有找到它们的踪迹。四声杜鹃通常在树木的梢头活动,它们躲在枝叶密实的树冠中,只叫不动,人很难看见其身影。第三天,我本打算放弃寻找的行动,因为明天就要离开木屋,回到城市中去,但我又想做一下最后的尝试。

这天清晨,我踏着露珠,又一次来到树林中。我举起望远镜,在每棵树上搜索。突然,树上发出一阵响动,树枝有些晃动。一只灰喜鹊飞来了,两只鸟嘴对嘴喂食。这就是人们所说的灰喜鹊做养母,喂养四声杜鹃的孩子。

四声杜鹃是流浪歌手,没有自己的领地。它们个性机警,受惊后能陕速起飞,还可以长距离飞行。长白山区的四声杜鹃是夏候鸟,六月里每天都能听见它们的叫声。它们躲在树林深处,是林中孤寂的鸟儿。它们受晨露的滋养,带着清纯的气质,超凡脱俗。

有烟嗓的歌手

六月的一天,清晨四点多钟,我起来之后,来不及洗漱就走出木屋。晨雾缠绕山间,舞姿委婉飘逸,长袖流动起伏。空气湿漉漉的,走出去不过百米,脸上已经湿润,脸颊残存的夜气被清洗得干干净净,根本不需要洗脸。

今天去看红石砬子。腰间的晨雾,仙气一般环绕。走过珍珠门桥,一路呼吸清新的空气,听着透过雾气传来的鸟鸣声。四声杜鹃是中音,声音浑厚,穿透力极强,在雾中高速滑行。在家的时候,每天晨起打开窗子,就能听见从远处传来的熟悉的声音。

我走了一里多地,来到苞米地前。这是次生林中的空地,我看到野鸡扑棱着翅膀飞去。戴胜倒没有慌张,它立在苞米地边缘的杨树上,向我瞅了一眼,发出几声咕咕声,从树上飞起;飞了几步又落在地上,逗引我走过去。它是在友好地邀请,还是在故意逗弄我不管怎样,人总不能让它戏耍。为了避免误会,我礼貌地放轻脚步,迈着友好的步子凑近,道了一声“早安”。我是生态主义者,只是想拍张照片,没有伤害它的恶意。戴胜讲究礼节,分寸把握合适。我向前走一步,它往前走幾步,也迈着自信的步子。它的表现令我激动。动物学家说过,动物和人一样有道德标准,有丰富的情感。戴胜的表现,证明了动物学家言论的正确性。

我和戴胜相距不过五六米,它头上的冠无法用语言来赞美。这么近的距离,我并未闻到它身上的臭味。在大自然中,每种鸟儿都有自己的生存法则,这是其家族遗传下来的密码。

为了保护后代不受天敌的攻击,戴胜将粪便涂在身上、鸟蛋和鸟窝上。很多动物无法忍受这种味道,便不再接近戴胜,这样它们就安全了。在哺育幼鸟期间,戴胜从不清理雏鸟的粪便,还将其涂抹在小鸟身上。母戴胜尾部的腺体能排出黑棕色的油,会把窝弄得又脏又臭,戴胜便落下“臭姑鸪”的名声,也就是人们所说的既美丽又恶心,所以很少有人把它们当宠物养。

我随着戴胜走。它走几步停下,然后又向前走。我掌握着节奏,它走我走,它停我停。我绝不做出过激的行为。就在我心中高兴,以为和戴胜交上了朋友的时候,它的行为让我原来的希望完全落空了。戴胜以一个滑跃式的起飞,向空中奔去。我来不及举起相机,它就躲进了树林中。

戴胜是普通的鸟儿,能适应多种生活环境,在山区、平原、林中、草地、农田和村边都能生存。它们的叫声很有风格,三声一节拍,音速很快,高低起伏。戴胜嘴长,能吃各种昆虫,是消灭害虫的益鸟。

戴胜背着不好听的绰号,民间称其为“棺材鸟”。以前农村都是土葬,棺材在土中埋的时间久了就会腐烂,生出虫子。这些虫子成为戴胜的食物,它们便被扣上棺材鸟的名声。

野鸡飞走了,戴胜也飞走了,我的心情跌落到谷底。我只好离开苞米地,沿原先行走的路线,去看红石砬子。这里是人们踩出的路,为方便往来,也为秋天运送地里的庄稼。去年为了旅游开发,修建了—条水泥路,直通红石砬子脚下。路修好了,附近的鸟儿却少了,可能是水泥路面在阳光下反光,鸟儿的眼睛怕光刺激。附近林中传出各种鸟鸣,四声杜鹃的浑厚中音,苏鸟的浪漫抒情,戴胜的咕咕自语,麻雀的絮叨声声。这些悦耳的声音,仿佛一场音乐盛宴,令耳朵享受不尽。

林子边长着榆树、白车轴草、玉竹、牛蒡、野艾蒿、风铃草、山刺玫、大籽蒿和茵陈,草的清香羼杂在一起,被晨露染湿,弥漫在空气中,令人呼吸起来很舒服。

戴胜一般独来独往。如果发现它们成对活动,可能是在热恋中。两只鸟儿在地上漫步,一边走一边觅食。受到惊吓时,它们会逃到树枝上,飞行时翅膀起伏,水波浪式行进。戴胜在地上寻找食物时,一般是羽冠张开,受惊后收起贴于头上。戴胜性情较为温和,呜叫时羽冠起伏,喉颈部伸长而鼓起,头向前伸。

在生育时期,戴胜的性格有些变化,会为保护领地而与别的鸟儿争斗。打斗时,戴胜常高耸羽冠,嘴向下伸,运足力气,以高昂的斗志赢得胜利。鸟儿在争斗时,双方全凭着英勇的精神战斗,“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失败者只能夹着尾巴麻溜地逃走。双方不可能有谈判的机会,不可能各退一步,保持和平,互不侵犯。

六月,是长白山区最好的季节。冬天过去了,迎来了花开时节,这时也是鸟儿高兴的时期。鸟儿搭建新窝,开始恋爱。恋爱的鸟儿漫游于林间,在快乐的生活中感情越来越深厚。新窝搭建完成后,便可入洞房度蜜月,生儿育女,繁衍后代。有的鸟儿会把窝盖在林缘或路边的树洞中,这是啄木鸟的弃洞。有的鸟儿则将窝安置在农田地区、废弃房屋的墙洞或岩壁缝隙间,甚至在干树枝堆下产卵。

我在去看红石砬子的路上遇到了戴胜,并不是特意拜访。在天空的背景下,我昕到戴胜在枝头唱起歌,歌声令人心动。它唱得意了,不断发出咕咕声。

水泥路离树林有一段距离,我这次绝不能贸然行动。我停下脚步,借助镜头望去:它只是很小的一团。

讲述大地上的事情

我在山边走了一个多小时,消耗了太多体力,有些疲惫不堪。我把相机挂在桦树上,找了块石头坐在上面,伸直双腿放松一下。我身边是一片野草,有野艾、鸭跖草、鬼针草、小黄花、小蓬草、广布野豌豆、千屈菜。

我脚的左边,有一片荨麻。荨麻是多年生草本植物,茎叶上长有小刺毛,且有轻微的毒性。人的皮肤被荨麻的刺毛“蜇”了,能引起过敏反应,叉痛又痒,甚至红肿,所以当地人称其为“蜇麻子”。我怕被蜇麻子“蜇”了以后难受,尽可能躲开它。胡枝子开红紫色的花,长在我眼前一米多远处。我起身向前走几步,就可以摘一朵。

我拿出矿泉水瓶,拧开瓶盖,喝下第一口水。

鸟儿从北部飞来,落在我对面的桦树上,还没有站稳就开始歌唱。“啾啾啾”的声音,传达着愉快的心情。看起来,这只鸟儿刚才遇到了好事。

我不敢再喝水了,也不敢随意走动,怕惊到鸟儿。这只鸟儿前额、头顶和后颈的黑色,以及羽缘的灰白色都不明显。它的背与两肩是黑褐色的,羽缘有着不明显的棕栗色。从它身上羽色的花纹,我认出这是只斑鸠。我坐在石头上才不过几分钟,腿还没有缓过劲来,斑鸫就高兴地飞来了。它太粗心大意了,落地时竟不观察周围的情况。

斑鸫性格活泼,“叽叽叽”的尖细叫声在很远处都能听见。它们在地上活动和找食,成群时不是抱团在一起,而是队形松散,个体之间有距离,却朝一个方向前行。

这个季节是斑鸫的生活平稳期,它们大多是两口子一起出来,在其他季节则多成群结队,特别是在迁徙季节,多是数十只、上百只的大群。斑鸫恋爱、动情的时候,胃口特别好,整日忙着捕获各种昆虫。

有研究发现,动物体内血糖较高的时候,情绪更加稳定和愉悦;血糖水平低时,则会烦躁易怒,情绪低落。看来,这只斑鸫处于高血糖时期,它用呜叫声表达出来。

我不能做任何动作,只能瞅着桦树上的斑鸫纵隋放歌。它淡褐色的脚爪,踏着节拍在树枝上移动,像在跳一支圆舞曲。

我在欣赏斑鸫表演时,职业病又犯了,想起身去取挂着的相机,拍下它唱歌的表情,因为这样的画面不是想拍就能拍到的。我听着斑鸫的呜叫,心中打着小算盘,但拿不定主意,下不了决心。在这样的山野中,如果我贸然起身,斑鸫会受到强烈的惊吓。

我最后决定冒险。既然斑鸫胆子大,平时不怎么怕人,我这次正好测试一下,看它们到底是真不怕还是人们想象的不怕。

我把矿泉水瓶放在地上,慢慢站起身来,目的是让斑鸫一点点适应,不会感到太突然。我迈出了第一步,准备再往前走几步,伸手拿到桦树上的相机。这个过程用不了几秒钟,我也不必返回石头边上,站在原地拍照就行。

我曾多次看到过斑鸫,有时是在天空中,有时是在近处。但这么近的相遇,看得这么清楚,应该是第一次,不留下几个镜头有些遗憾。

在我要迈出第二步时,斑鸫发现有个人离它那么近,马上变得紧张不安起来。它停止呜叫,扭动头观望。我还没弄明白它的意图,它就张开翅膀,脚爪蹬住树枝,斜跃而起,向天空中飞去。

斑鸫有灵活的翅膀、飞翔的速度,能去山野中的任何地方。我只有两条腿,往哪儿去都要一步步行走,遇上障碍物必须想办法过去。和鸟儿相比,人在山野中显得毫无能力。我站在那里,离相机只有几步远,却来不及取下。斑鸫的尾巴在我眼前一晃,一眨眼的工夫,它就消失在林子中了。

不管怎样,我还是取下相机,回到石头旁边。经过广布野豌豆时,我有了踹它一脚的恶意。我想看它在我粗暴的脚下,花瓣四处飞溅。但我看了广布野豌豆一眼,没有做出这个动作。热爱大自然不是只喊口号,任何毁坏草木的动作,都是违背“热爱大自然”的行为。

我拧开矿泉水瓶,喝了几口水。在山野中,鸟儿挫磨人,附近又响起居居勾的叫声——四声一度的“布谷布谷”,声音非常洪亮。我这次没有冲动。我知道它隐在树上,它不可能和斑鸫一样,敢在我面前鸣叫。

经过斑鸫的折腾,我在石头旁尚未待多大会儿就离开了。我想在周围转一下,寻找刚才的斑鸫。我一定要拍几个镜头,才对得起自己。

我从林边往前走,眼睛四处搜寻。我渴望找到斑鸫。红隼朝我这里飞来。它飞得很高,突然一个降低滑翔,飘荡在空中,叉悬停在空中。红隼的翅膀向后收拢,然后又张开向前伸展。林子里的各种鸟儿,看到天敌来了,叫的声音都急促起来。我听见了斑鸫的惊叫,看见它在林子里乱飞,一会儿又不见了。红隼锁定目标,要大开杀戒了。山野中发生的事情,有时无法预料。

每只鸟儿都有性格

几只麻雀从天空中飞过,我不知它们要去往何处。从其飞行的速度、随意的飞行方式看,它们好像笨头笨脑的。它们直线飞行,没有拐弯,最终还是飞到了杂树林里。

居居勾的呜叫声,带着欢乐的情感,使山野中有了让人愉悦的气氛。我在山边走了一个小时,遇到许多鸟儿,摘了几朵野花,手上染满了野性的清香,分不出是哪一种花的味道。走得有些累了,我想找块石头坐一会儿。我需要恢复体力,好继续往前走。我听到一阵细弱的“zi-zi-zi”的叫声,这是煤山雀的声音。我四处观察,好像从几米远处传来。我只顾看麻雀在天空中飞,煤山雀什么时候来的,我没有注意到。

煤山雀属于性格活泼的鸟儿,胆子大得不怕人。它们行动敏捷,在树枝间穿梭跳跃,没有消停的时候。煤山雀飞行速度缓慢,飞行距离也不会太长。在繁殖期间,它们多是两口子一起活动,其他季节则随小群出来,偶尔和别的山雀混群。

十一厘米长的煤山雀,具有尖状的黑色冠羽,颈背部有大白斑。它们与大山雀及绿背山雀的区别,在于胸部无黑色纵纹。我遇上煤山雀后,写过一首诗:

煤山雀注视远方

薄薄的双翼

流动的激情

装满一份渴望

峭壁陡立

割断远眺的目光

渗出岩石的冰冷

凝固翅膀的温暖

煤山雀在长白山

留下它的影子

我的目光扫描

它走过的地方

我制作精美的相框

把这幅画挂在书房里

使这儿有了灵性

产生巨大的力量

大自然的雄壮

煤山雀的鸣叫

在山谷间

荡出生命的回声

我端详煤山雀

一种向往和渴望

驮伏翅膀上

一起飞越

绿叶和黑冠羽的反差大,在树枝上搜寻时,只要发现黑点,必定是煤山雀。

煤山雀鸣唱时多在高树的顶尖处。我在树的梢头寻找,最后锁定了大青杨的枝头。椭圆形的绿叶,并没有将它隐藏起来。

煤山雀身材娇美,头顶黑冠羽,脸上如同贴了两张白面膜。借助相机的镜头,我看到它每次鸣唱,嘴都张得夸张,已经达到极限,再张一点似乎就要撕裂了。我曾多次看到煤山雀在树上鸣唱,每次都是偶然看到的,但不等我走近,它们就匆忙离开了。在大地上行走时,我常常听到它们的呜叫,但不知它们身在何处。在富尔河边的珍珠屯借住的几天里,我昕到了这种鸟儿的叫声,但没琢磨透是什么鸟儿。有一天早上,老代陪我去看珍珠门,我又听到这种鸟鸣,就问老代是什么鸟儿在叫。他脱口而出:“头顶有黑冠羽,站在树尖上,咧开大嘴叫唤,基本上是煤山雀,不是稀奇的东西。”老代的回答朴实,让我认识了新的鸟儿。在一些资料中,我看到过对煤山雀的记载。记得有一张图,煤山雀站在大青杨暗灰色的树枝上,脸上的白斑块很醒目,紧闭着嘴唇,头向前探出,好像在思考什么。

从那以后,我对煤山雀开始关注。每次去山野中,我都注意听它们的叫声,寻找它们所在的位置。让我感兴趣的是它们名字里的“煤”字,只因身上黑色多一些,就用“煤”字表现其特点吗?如果红色多一些,就是红山雀吗?这个问题很有意思,但不是我应该考虑的,它应该归鸟类学家来研究。每只鸟儿都有个性,不仅是羽毛,其生活的环境、当地的民俗文化等,都影响鸟儿的生存。

我的胳膊有些发酸。我放下相机,切断了和煤山雀的视觉联系。我想把煤山雀和我之间的距离拉近了,用自己的眼睛看清它。我估摸着那棵大青杨离我有十几米远,但如果我走过去,就会暴露无遗。可我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向前进,凭运气接近它。今天的这只煤山雀心顺气和,没有不高兴的事情,它不会见了我就跑。我坚定信心,迈出第一步,小心地不弄出大动静。

我把相机挎在胸前,右手不离开,随时准备举起拍摄。每次摁动快门都是情感的表达,在指尖留下当时的感受。我的裤腿被拉拉秧拉住了,我往前挣脱,看着前方的大青杨。走出不远,我又听到煤山雀的叫声。它鼓动人的情绪,让人有一股按捺不住的冲动。

这时,红尾伯劳粗粝的叫声在近处响起,居居勾也大声呜叫,它们想令我转移目标。我按着自己的节奏,不受外界的影响。我排除杂念,坚定地朝前走。鞋子在草丛中被叶子上的露珠打湿了,我也顾不上。我马上就要到大青杨跟前,和煤山雀面对面了。

乌鸦从北方飞来,一边飞一边粗粝地叫嚷。我向天空中望去,它似一枚黑树叶,让人有些扫兴。大青杨上的煤山雀,听到乌鸦的声音不太喜欢。看到我走近,煤山雀不愿意和我近距离接触,虽然它不怕人、胆子忒大。我觉得是乌鸦搅了局,它的叫声阴冷,制造了不好的气氛。

煤山雀听到乌鸦的叫声后,匆忙从树上飞起。它朝我迎面飞来,从我头顶上空飞过。它羽翼上的两道白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腹部的棕白色十分抢跟。

(高维生,作家,现居滨州)

责任编辑:夏海涛 吕月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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