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长大，成为海洋

江萍

在我的世界里，语文之于我是不断生长的。

年少时，我眼中的语文，是一册小小的语文课本，里面住着总也写不对的词语和生涩难懂的小古文；是每天放学后那些恼人的语文作业，是课堂上努力想跟上节奏却怎么也记不完整的中心思想，是每次绞尽脑汁也写不出令自己感到满意的作文……那时候，我的世界很小，只有家和学校；语文也很小，跟它相关的只有语文课本和语文老师。

那个时候，语文是多么无趣又让人倍感无奈的存在啊！所以，我不喜欢语文。它离我那么近，然而它又那么远，远到我不愿在我年少的天地里给语文留下一个角落，心理的抗拒让我觉得语文实在让人亲近不起来。

上高中了，我眼中的语文似乎有了温度，我感受到了焦仲卿和刘兰芝凄美的爱情，看到了秦罗敷采桑陌上、顾盼生辉的绝美容颜，体验到了唐诗宋词里那些生命的吟唱和飞扬的激情……高中的语文课再也不用记诵文章的段落大意和中心思想，语文老师用他的才情为我打开了语文世界的另一扇窗。语文再也不是试卷上冷冰冰的试题，开始有了丰富的情意。我开始领略到文字里的诗情画意，开始明白满地黄叶堆积出的闲适和浪漫，开始领悟语文是生活的别名。

在语文老师的影响下，我开始痴迷于一件事——积累。无论何时，无论何地，但凡美句、美文，我必定加以摘录、珍藏。几本厚厚的积累本成了我语文的田地里最丰实的收獲，这里有我阅读的痕迹，也见证了语文在我世界里的成长。可是，我依然没有真正地喜欢语文。它就像一支戴着镣铐的舞蹈，舞得生涩，舞得艰难；它依然那么深奥，我走不进去，也无暇走进去。

语文在我的世界里真正变得缤纷多彩起来，是在我的大学时代。那个时候，没有了考试的桎梏，没有了背诵的枯燥，没有了课堂上的昏昏欲睡，有的只是真性情的挥洒和兴趣的指引，我才渐渐地意识到：原来，语文的天空竟然那么广袤。我流连、驻足、惊叹、沉迷。懵懵懂懂的，我以为这应该就是语文该有的样子：散文有散文的细腻，诗歌有诗歌的韵味，古文有古文的奥妙，小说有小说的精彩……我开始慢慢接纳，接纳语文带给我的精彩，感受文学带给我的愉悦，探索文字里无穷的奥秘。于是，我开始自觉地用笔去记录、去抒发。语文，开始变得灵动起来，活泼起来。

成为语文老师之后，我才发现：语文是一种艺术，涂画着现实与理想；是一座桥梁，架设起一个灵魂对另一个灵魂的唤醒；是一种情怀，驱赶着狭隘与冷漠；它已经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

我眼中逐渐长大的语文，让我渐渐明白“在学生眼中，语文老师是什么样的，语文就是什么样的”——语文老师是贫瘠的，语文就是干枯的；语文老师是生动的，语文就是精彩的；语文老师是丰富的，语文就是深刻的。

虽然语文老师究竟该是什么样的，语文老师究竟该给学生留下什么，如今我也无法准确地知道，但我知道自己的职业选择以及众多习惯都和曾经的语文老师息息相关。

要说对我影响最大的第一位老师，还是我中学时的班主任。他才华横溢、爱好文学、酷爱写作。教我5年，说实话，他上的那些课文的内容我大多已经不记得了，但是他在课堂上给我们读自己写的文章时的样子依然历历在目。他声音里的每一处颤动似乎都饱含了深情，他眯起的双眼里似乎蓄满了才气。他用文字告诉我们那些年他翻山越岭去求学时的艰难与坚持；他用不断的写作实践告诉我们，人间万物皆可入文，生活万状都是语文。他爱写古体诗，爱写现代诗，爱写散文，应该说，那些才是我最初的文学启蒙。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才真正地领略到文学的天空竟然可以那么璀璨，那么广袤。我后来所选择的人生道路和现在从事的语文教学工作，其实很大程度上是受他的影响。

还有一位是我大学时的文艺理论老师。他年轻帅气，比我们大不了几岁，却才气逼人。他也酷爱写作，在教授我们时他在散文和小说领域已经小有名气，经常将他发表的作品拿到课堂上跟我们分享。在他的影响与鼓励下，我的写作热情达到了一个高潮，爱写现代诗和散文，曾经写了一本属于自己的诗集。很遗憾，因为惰性，后来我的热情渐渐退却，终至荒芜。

现在回想，那些时候的我，绝不会想到两位老师会对我产生这么大的影响，有些影响是在无形中产生的，老师的有些习惯和风格会悄悄地植入一些学生的血液中，继而投射到遥远的未来。

我是幸运的，在漫长的求学路上，我遇到了他们。这两位老师对我的影响，给了我这样的思考：身为人师，当学生走出校园，褪去一身稚气，除了课本上的那一点知识，我还能为他们的生命留下些什么？我特别希望在许多年后的某一天，会有学生说，江老师是一位带给我深远影响的老师，因为她，我的人生没有偏离正轨。

一个语文老师该给学生留下什么，我还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我想给学生一滴水，我就必须是一片海洋。

（作者系安徽省广德市励志学校初中部语文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