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毅
(上海工程技术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上海 201620)
碳达峰碳中和(简称“双碳”)是一项事关中华民族永续发展与人类命运共同体构建的全局性、战略性选择。2020年9月22日,习近平总书记在第75届联合国大会上向世界作出“3060双碳”目标的庄严承诺,为积极稳妥推进“双碳”工作,他在主持中共中央政治局全体学习时提出要把“双碳”纳入生态文明建设整体布局和经济社会发展全局。既有研究指出在绿色工业文明路径依赖影响下,“减碳”工作存在“运动式”“休克式”等认知片面性、行动盲目性现象,此类“为减碳而减碳”的单一减碳思维不一定能促进经济社会永续发展,甚至可能会加剧生态环境破坏和资源消耗。[1]因此,能否将“双碳”有序纳入生态文明建设整体布局,直接关系到“双碳”工作能否稳妥推进和“3060双碳”目标能否如期实现。其中,厘清“为何要纳入”与“如何纳入”是实现“双碳”纳入生态文明建设整体布局的关键问题,本文将从“双碳”目标面临的挑战,以及其与生态文明建设、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的内生关系出发分析将其纳入生态文明建设整体布局的必要性和意义,并从战略、制度和实践三重逻辑剖析将其纳入生态文明建设整体布局的具体路径。
以化石能源为动力机制和物质财富为生产目的的工业文明,诱发了不可持续的生态危机,实现“双碳”目标是工业文明范式不断消亡和生态文明不断勃兴的过程,从而诱发经济社会系统性变革。为有效应对这场变革,需要在观念上明确“双碳”战略的价值意蕴,认清“双碳”目标的艰巨挑战,以及建构一套行之有效的保障机制。生态文明建设与“双碳”目标具有高度协同效应,为“双碳”纳入生态文明建设提供前提性条件。另外,我国在生态文明建设方面取得的瞩目成就足以证明现行的生态文明制度体系是值得信任且行之有效的。因此,可将“双碳”纳入生态文明建设整体布局,在生态文明建设制度轨道上有序推进“双碳”工作。
“双碳”作为国家经济社会转型发展重要战略部署面临巨大风险挑战。实现“双碳”目标是一场极具变革性的艰巨任务,体现在对现有产业结构、生产方式、生活方式、空间格局的调整和修正上,甚至是摧毁和重塑上。“双碳”目标引发的经济社会系统性变革重点体现在对人类文明形态动力机制(能源)的重塑上。人类对能源的认识、开发和使用是社会文明进步的动力源泉,从对“火”的使用开始,人类对能源的开发利用历经薪柴时代、煤炭时代、油气时代和电力时代。[2]工业文明是以化石燃料为基石建立起来的化石能源文明,随着温室气体排放的重点领域和重点行业与化石燃料脱钩,社会将不可避免地面临“化石能源文明的崩溃”[3]。换言之,碳达峰碳中和的过程,本质上是以化石能源为动力机制的工业文明逐渐消亡,以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生态文明不断兴起的过程。
单一的减碳思维不利于“双碳”目标的实现。气候变化带来的全球性风险以及由此引发的新一轮科技革命影响极其深远,有人将其定义为一场继“一战”“二战”和“冷战”之后,涉及经济社会系统性变革的“暖战”[4],在这场新的产业革命中,生态理念和绿色革命是新一轮大国崛起的关键。我国目前在实现“双碳”目标中面临巨大挑战,主要原因在于我国目前工业化、城镇化还未完成,碳排放仍处于上升趋势,有学者将其概括为“三最”,即作为最大的发展中国家,要在最短时间内达到最强降幅,进而实现“双碳”目标。[5]当下关于对“双碳”的战略价值认识还存在偏差,能够意识到新能源和新技术在减碳中的重要地位,但容易将“双碳”简化成能源替代问题或新技术问题,呈现出单一化的减碳思维。[6]若脱离生态文明理念的指导,单一的减碳思维不仅可能影响“双碳”目标的实现,甚至可能会加剧不可持续危机。因此,“双碳”目标面临的挑战,主要体现为面对经济、金融、社会等一系列风险和挑战,既要加强技术研发弱化经济增长与碳排放之间的关联,又要避免因“运动式”节能降碳诱发的相关风险。[7]综上,“双碳”过程必将面临巨大阻力与挑战,需要一套科学有效的制度体系才能有序推进“双碳”工作。
我国生态文明制度体系已经过实践证实科学有效。《中共中央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总结到,我国生态环境保护发生历史性、转折性、全局性变化[8],关键在于坚持以生态文明思想为指导,用最严格的制度和最严密的法制,促进生态环境治理能力和治理体系现代化。回顾我国生态文明建设历程,改革开放以来,我国虽然创造了长期快速发展的经济奇迹,但也诱发了严重的生态危机,环境资源生态问题成为我国高质量发展的重要约束。在党的十八大之后,我们通过健全体制、优化制度、严密法制、严格法治等一系列举措,从根本上扭转了生态环境不断恶化的趋势。从制度体系层面来看,逐渐形成了包括自然资源优化利用、生态环境保护与修复以及生态文明责任考核与追责等一系列制度机制,构成了我国生态文明建设制度体系的“四梁八柱”。可以说,科学有效的生态文明制度体系是我国生态环境保护取得历史性成就的重要原因,同时也证明了我国的生态文明制度体系是一套行之有效且日趋成熟的保障机制。
生态文明建设制度体系对“双碳”战略制度需求的有效回应。我国生态文明建设取得包含坚持党的领导、以人民为中心、制度创新、全民参与、狠抓落实等多方面丰富经验[9],从目标分解落实角度来看,这一经验可以简单归结为明确的责任落实机制和高效的社会动员机制两大秘诀。这两大秘诀对于“双碳”战略的实施同样不可或缺,因为与西方国家自然达峰的情形不同,我国目前的发展阶段和“双碳”面临的挑战,决定了我国的减碳模式必将是政策主导型模式。因此,“双碳”战略必将是一场自上而下的国家行动,需要坚持“全国一盘棋”的统筹机制。要将降碳的目标任务分配落实到地方和具体行业领域,同样离不开目标责任落实与社会动员机制。生态文明建设体制机制是经过实践检验的行之有效的工作机制,能够有效调动起全社会形成绿色低碳共识,并通过明确的目标任务加以实施,确保“双碳”目标如期实现。“双碳”目标与生态文明建设不仅在目标和内涵上具有深度关联性,而且在实施路径上也极具相似度,故现有的生态文明制度体系能够满足“双碳”目标实施过程中的制度需求。
生态文明是人类文明新形态的重要方向,“双碳”作为生态文明建设的重要方面、重要阶段和重要手段,需要将其纳入到生态文明建设整体布局中,以“双碳”目标驱动经济社会绿色转型,实现生态文明建设提质升级。
1.“双碳”是生态文明建设的重要方面
生态文明是“五位一体”总体布局的重要内容,人类文明演进的重要方向。生态文明通常具备两个维度的含义:一是纵向的人类文明形态,二是横向的文明构成要素。从纵向视角来看,生态文明是继农耕文明和工业文明之后,指引人类不断向前发展的文明新形态。作为文明新形态,生态文明以绿色、低碳、环保和可持续发展为典型特征,以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为美好愿景;从横向视角来看,生态文明作为人类文明成果的重要构成要素,与物质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和社会文明一同构成人类文明成果的全景样态,此时,生态文明主要指向生态环保领域健全的生态系统功能与良好的环境质量。无论是从人类文明形态还是从文明构成要素的视角来看,绿色低碳都是生态文明建设的价值追求。以应对气候变化为内容的“双碳”战略,以兼顾经济效益与生态效益的高质量发展为目的,与生态文明具有一致的价值旨归,是生态文明建设的题中之义。[10]
2.“双碳”是生态文明建设的关键阶段
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通过优化生态文明管理体制、严密生态文明制度体系等方式缓解了资源环境约束趋势,扭转了我国生态环境不断恶化的趋势,取得举世瞩目的成就。同时,也要意识到生态文明建设已进入深水区和攻坚期,局部与浅层的调整已难见成效,生态文明建设进入以“双碳”为契机的关键时期。对此,2021年4月30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二十九次集体学习时明确了“双碳”在生态文明建设中的地位,并强调我国生态文明建设已进入全新的历史发展阶段,即对生态环境的保护,从以往以污染防治为主的量变阶段,跃升为改善生态系统的质变阶段,体现了从“减污”进入以“降碳”为重点的战略方向。随着生态文明建设战略方向的变化,我们需要科学把握“双碳”与生态文明建设的内在联系,现阶段的重点任务在于不断推动“减污”与“降碳”协同共进,促进经济社会发展全面绿色转型。[11]由此可见,从生态文明建设的目标任务与历史进程来看,实现“双碳”目标是生态文明建设高质量发展的必然要求,是生态文明建设进程中的重要阶段。
3.“双碳”是生态文明建设的重要手段
碳达峰碳中和不仅是生态文明建设的重要方面和重要阶段,还是推进生态文明建设纵深发展的重要手段。“碳达峰、碳中和目标任务与生态文明理念高度契合,是践行生态文明理念的重要抓手。”[12]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要站在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高度谋划发展,对生态文明建设提出更加明确和高标准的要求。从生态文明建设的内容来看,主要涵盖促进绿色发展、改善环境质量和保护生态系统三大重点领域。(1)绿色发展领域是实现新能源替代和新技术减碳的主要阵地,以推动资源高效循环利用为核心任务,通过推动能源消耗“双控”(总量和强度调控)转向碳排放“双控”,促进经济社会发展绿色转型。(2)改善环境质量领域是将“双碳”纳入生态文明建设的重要领域,通过减污降碳协同增效机制,降低环境污染、严防环境风险,应对气候变化,提升人民对美好生活的期待感和满足感。(3)保护生态系统领域是践行生态文明理念,改善生态环境的关键领域,也是在实现碳达峰阶段后,迈向碳中和目标(碳中和的手段主要在于人工技术固碳和生态系统自然减碳)的重要储备力量,该领域通过建设自然保护地、完善生态安全屏障等方式不断夯实生态系统功能,目的在于提高生态系统的稳定性,保存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的潜力,提升生态系统碳汇能力。因此,碳达峰碳中和是促进绿色发展、改善环境质量和保护生态系统功能的重要路径。
将生态文明建设纳入“五位一体”总体布局,有效改善了生态环境质量、扭转了经济发展资源约束困局,促进了经济社会发展的绿色转型,形成了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中国式现代化道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中国式现代化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内涵均蕴含生态文明建设相关内容,而碳达峰碳中和是生态文明建设的重要方面、重要阶段和重要手段,故应当坚定不移地将“双碳”纳入生态文明建设整体布局。
1.“美丽中国”的民族复兴目标呼吁将“双碳”纳入生态文明建设
将“双碳”纳入生态文明建设整体布局的战略动因根植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全过程。“美丽中国”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建设目标,也是生态文明建设的理想愿景。目前将“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与中国梦、“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联系起来已成为党内和全社会的共识。[13]根据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战略安排,生态文明建设贯穿于中华民族复兴的全过程,旨在不断满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实现民族永续发展。其中,“美丽中国”目标对生态文明建设的力度和成效有着更高的要求。目前生态文明建设已从以污染防治为主要任务迈向以减污降碳为重点的战略方向,“双碳”战略的实施效果将直接影响生态文明建设的成效和“美丽中国”目标的实现情况。因此,基于“美丽中国”强国目标对生态文明建设的指引,以及新时期生态文明建设对“双碳”战略的依赖,决定了要将“双碳”纳入生态文明建设整体布局,充分发挥碳达峰碳中和在生态文明建设方面的驱动效应,有力推动“美丽中国”奋斗目标的实现。
2.“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中国式现代化要求将“双碳”纳入生态文明建设
人与自然和谐共生是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特征和生态文明建设的基本原则。作为中国式现代化重要特征的人与自然和谐共生是对新时代生态文明建设目标及其任务的概念化表达。[14]党的二十大报告明确提出要坚定不移走生产发展、生活富裕、生态良好的文明发展道路,并将促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创造人类文明新形态作为中国式现代化的本质要求。为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中国式现代化目标,必须牢固树立和践行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生态文明理念,并通过生态文明制度体系促进发展方式绿色转型、推进环境质量改善和提升生态系统功能。作为生态文明建设重要抓手的“双碳”战略,是统筹经济发展与生态保护的重要战略路径。党的二十大报告明确提出要积极稳妥推进碳达峰碳中和,将其作为推动绿色发展,促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重要举措。在实现“双碳”目标的过程中,要应对能源安全、产业链安全等方面的风险挑战,须坚持生态文明建设的系统观念,统筹产业结构调整,污染治理,生态保护和应对气候变化协同治理、综合治理。简言之,碳达峰碳中和是生态文明建设的重要手段,生态文明建设是促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重要抓手,人与自然和谐共生是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路径,故要将“双碳”纳入生态文明建设整体布局。
“双碳”目标不仅仅是应对气候变化的生态环境问题,其深层次内涵是以“减碳”为切入点,实现生产生活方式重构的末端规制手段。因此,对“双碳”战略的把握应该将其放到生态文明建设,乃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五位一体”总体布局的高度予以考量。从总体上来看,生态文明建设与“双碳”目标呈现整体推进与重点突破的逻辑关系,而生态文明又是“五位一体”总体布局,故需从“五位一体”总体布局、生态文明建设整体布局和“双碳”具体工作等不同维度系统把握“双碳”战略。
“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和生态文明建设整体布局是系统推进“双碳”工作必须遵循的“两个大局”和战略前提。作为人类文明成果构成要素的生态文明是“五位一体”的重要组成部分,需要服从经济社会发展的总体布局,“双碳”是生态文明建设整体布局的重要方面、重要手段和关键阶段,基于三者的逻辑关系,将“双碳”置于“五位一体”总体布局框架之内予以推进,实现“双碳”战略与政治、经济、社会、文化协同发展是将其纳入生态文明建设的题中之义。具体而言,“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和生态文明建设为“双碳”战略提供基本架构、制度支持和长效保障,而“双碳”目标的攻坚突破能有效推进“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和生态文明建设纵深发展,促进生产生活方式深刻变革。
1.“五位一体”总体布局下的生态文明建设
“双碳”战略的重要功能在于,以目标为导向再度促进生态文明建设,在更深层次、更宽领域实现与经济、政治、文化、社会建设深度融合。[15]我国生态文明建设取得历史性成就,并成功探索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和创造人类文明新形态的成功经验,主要在于将生态文明建设纳入“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各方面和全过程,并将其摆在更加突出的位置上,追求绿色发展、生态保护与民生改善相统一。[16]为凸显生态文明建设的重要性,实现经济社会协同发展,党和国家将“生态文明建设”纳入“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将“绿色”纳入五大新发展理念、将“污染防治”纳入“三大攻坚战”、将“美丽中国”纳入现代化强国目标,并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将“促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纳入中国式现代化的本质要求。[17]经过多年的努力,生态文明和绿色发展理念已经成为基本共识。因此,在新时代推进生态文明建设进程中,仍然要继续坚持从发展布局、理念、目标、路径、行动方案等方面将生态文明建设立体式地纳入到经济社会发展和治国理政的各方面与全过程中,而具备生产生活系统性变革属性的“双碳”战略,恰是实现生态与经济、政治、社会、文化总体布局之间齿轮啮合的重要纽带和驱动发展的重要牵引。
2.“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和生态文明建设整体布局下的“双碳”战略
从推动经济社会全面协同可持续发展来看,“五位一体”总体布局、生态文明建设整体布局和“双碳”战略之间存在包含和互促关系,需要将“双碳”战略嵌套于“两个布局”之中。党的二十大报告明确指出要站在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高度谋划发展,并强调要积极稳妥推进“双碳”工作,不仅表达了落实“双碳”战略的决心,而且将“双碳”的战略意义与中华民族永续发展进行深度关联。为发挥“双碳”战略在促进生态文明建设和“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协同发展方面的积极作用,以及推动“双碳”战略纳入生态文明建设整体布局和经济社会发展全局,中共中央、国务院出台《关于完整准确全面贯彻新发展理念做好碳达峰碳中和工作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国务院印发《2030年前碳达峰行动方案》(以下简称《行动方案》),且各省市和重点行业相继出台相关的行动方案,逐渐形成我国“双碳”工作的“1+N”政策体系。
从有效保障“双碳”目标实现来看,需要将“双碳”纳入生态文明建设与“五位一体”的“两个布局”,以整体观念和系统方法有序保障“双碳”工作的实施。经济社会发展全局(“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和生态文明建设整体布局是“双碳”战略的根本性前提,也是有序实现“双碳”目标的重要保障。因此,需要站在“两个布局”的高度全面系统把握“双碳”战略,具体而言:(1)从总体布局上,明确将“双碳”目标作为新的历史发展阶段中生态文明建设的新要求和新目标,继续融入“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并将”双碳”目标摆在突出位置,即要将生态文明建设的工作重心从污染防治转向减污降碳协同增效,并最终迈向减碳和净零排放的目标任务。(2)在发展目标上,党和国家第二个一百年奋斗目标与“双碳”目标时间节点基本吻合,根据党的十九大对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的战略安排,即2035年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本世纪中叶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其中第一阶段与2030年碳达峰目标时间节点基本契合,第二阶段与2060年实现碳中和的时间节点基本一致,因此,需要将“双碳”目标实现与否纳入到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进程的战略安排之中,将其作为检验是否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的重要标尺。(3)在发展理念上,全面准确贯彻五大新发展理念和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处理发展和减排、整体和局部、长期和短期的关系,探索一条生产发展、生态友好、绿色低碳的可持续发展之路。(4)在发展路径上,在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中国式现代化发展道路之上,坚持“四个统筹”(统筹产业结构调整、污染治理、生态保护、应对气候变化)与“四个协同”(推进降碳、减污、扩绿、增长),继承弘扬“三大攻坚战”的胜利经验和精神品质,积极落实各地区、各领域、各行业的碳达峰碳中和行动,促进生产、生活方式绿色化变革,确保实现”双碳”目标,推动发展范式从工业文明向生态文明转向,实现中华民族永续发展。
建机立制是生态文明建设取得历史性变革和成就的重要保证,也是巩固和拓展生态文明建设成果的长效机制。将“双碳”纳入生态文明建设整体布局,需要找寻二者制度体系的交集,并探索二者衔接融合的路径机制。鉴于生态文明建设与“双碳”之间的整体推进与重点突破逻辑关系,在制度层面,应当以生态文明建设的“四梁八柱”为二者衔接融合的基础框架,将“双碳”的目标任务、路径方法、机制保障等纳入到生态文明建设的制度体系之中,实现生态文明建设对“双碳”目标的系统性和长效性保障。
1.以资源、环境和生态为主题整合生态文明建设与“双碳”战略的制度共性
生态文明建设与“双碳”战略均有其制度体系。在生态文明建设方面,党的十八以来,在全面推进生态文明建设中形成了全面化、结构化、科学化和规范化的制度体系[18],尤其是以《关于加快推进生态文明建设的意见》(2015年)和《生态文明体制改革总体方案》(2015年)为根基构建起了基础框架。在“双碳”战略方面,2021年颁布的《意见》和《行动方案》,以及各省市和能源、工业、交通运输、城乡建设等重点领域、重点行业出台的“1+N”政策体系,成为”双碳”战略的制度基础。为实现二者制度融合,需提炼二者的制度共性,就双方内容来看,主要围绕资源(资源高效利用)、环境(环境污染防治)和生态(生态修复和保护)等重要主题和方向展开[19],简言之,资源、环境和生态是生态文明建设与“双碳”目标制度衔接融合的三大主题或场域,并辅之一系列行之有效的实施保障机制确保目标实现。
从生态文明制度建设来看,《生态文明体制改革总体方案》(2015年)中构建的八大基础制度,大体可以划分为三大类:(1)以“资源高效利用”为主题展开的重要制度,包括资源总量管理和全面节约制度、资源有偿使用制度和生态补偿制度等;(2)以“环境污染防治”和“生态修复和保护”为主题展开的重要制度,如国土空间开发保护制度、环境治理体系等;(3)围绕“实施保障机制”主题而展开的重要制度,包含以自然资源资产产权制度、空间规划体系为代表的基础支撑机制,以排污权交易、碳排放权交易等为代表的生态环境市场机制,以及以绩效评价考核和责任追究机制为主要内容的组织实施机制。
从碳达峰碳中和“1+N”政策体系来看,主要涉及产业结构、能源体系、重点行业和领域(工业、城乡建设、交通运输等)、科技赋能、碳汇能力、管理制度、政策保障、组织实施等方面。其中,产业结构、能源体系、科技赋能、管理制度等方面可归结为资源高效利用机制;巩固和提升碳汇能力可视为生态环境保护和修复机制;以标准计量体系、统计监测能力为代表的基础支撑机制,以投资政策、绿色金融、财税价格为代表的政策机制,以绿色贸易、对外交流合作为代表的市场化机制,以生态文明宣传教育、企业社会责任、领导干部培训为代表的社会化机制,以组织领导、统筹协调、主体责任、监督考核为代表的实施机制共同归属于“双碳”目标的保障实施机制。
2.以降碳、增汇为逻辑主线审视生态文明建设与“双碳”目标的制度体系
将“双碳”纳入生态文明建设整体布局,需要从“双碳”的视角对二者的制度体系进行梳理审视。“双碳”目标的实现路径无外乎降碳和增汇两个维度,可基于此对生态建设与“双碳”战略的制度体系进行分流重组。
从降碳的角度来看,一方面是降低化石能源的使用量,另一方面是提高能源使用效率。(1)在降低化石能源使用量方面,一是要以寻求传统产业转型升级、发展绿色产业为方向调整产业结构,二是优化以控制化石能源消费、发展非化石能源为代表的能源体系。(2)在提升能源使用效率方面,一是要强化技术赋能,加强基础研究、技术研发和推广应用;二是要优化能源管理,以节能管理、能源体制机制改革提高能源使用效率。由降碳的维度可知,“双碳”战略与生态文明建设的制度共性主要聚焦于“资源高效利用”,重点在于不断构建和完善包括资源循环利用、资源高效利用、绿色低碳经济等在内的绿色发展体系。
从增汇的角度来看,一方面是巩固碳汇能力,另一方面是提升碳汇增量。“在推进‘双碳’的进程中,增汇和减排具有同等重要的作用。”[20](1)巩固碳汇能力体现底线思维,防止生态环境质量倒退和恶化,是“禁止生态倒退原则”在“双碳”领域的体现,也是国家环境保护义务在“双碳”领域的实践,国家要用最严格的制度、最严密的法制保护生态环境。生态环境分区管控“三线一单”制度、自然保护地体系等国土空间规划和用途管控以及污染防治各项制度均主要是为了防治生态退化,巩固现有碳汇能力。(2)提升碳汇增量体现发展思维,不断改善生态环境质量,提升碳汇夯实发展潜力,同时不断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态环境的需求。生态修复工程、国土绿化行动、提升农业碳汇能力等制度举措重点在于提升生态系统的碳汇增量,为高质量发展争取更大的潜力空间。前文提到的生态环境保护和修复机制基本属于增汇的相关机制。
作为经济社会系统性变革的“双碳”战略,其本旨在于在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的基础上实现经济社会发展方式的转型。应对在转型过程中可能暴露出来的影响经济发展和民生保障等相关方面的问题,关键在于科学把握党的二十大报告中“四个统筹”和“四个协同”的深刻内涵,将其作为推进“双碳”工作的行动指南。
1.以“四个统筹”系统推进生态文明建设与经济社会发展绿色转型
“四个统筹”(统筹产业结构调整、污染治理、生态保护和应对气候变化)是实施“双碳”战略,推动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的内在要求。[21]其一,温室气体主要来源于化石能源的燃烧、水泥等行业生产过程中排放的二氧化碳[22],故以化石能源为根基的传统产业结构是造成二氧化碳等温室气体过度排放以及生态环境遭受污染和损害的主要原因,产业结构优化调整和绿色科技创新是实现减污降碳的必由之路。其二,污染治理是生态文明建设的重要领域,通过污染防治能有效缓解生态危机。因污染物与温室气体排放的同根同源属性,污染治理也是提升碳汇能力的重要途径,故要注重减污降碳互相协同。其三,保护生态与发展生产力之间存在密切联系,保护和改善生态环境,就是保护和发展生产力,双碳追求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与经济社会永续发展,因此,“双碳”战略是连接保护与发展的桥梁。其四,作为温室气体的碳元素,是人类生产生活方式与大自然物质转换的重要媒介和途径,所以应对气候变化是调整产业结构、污染治理和生态保护的重要领域和主战场,应以碳达峰碳中和为目标导向与价值牵引,科学把握“四个统筹”,促进新时代生态文明建设和经济高质量发展。
2.以“四个协同”准确处理应对气候变化和高质量发展的辩证关系
“四个协同”(协同推进降碳、减污、扩绿、增长)体现发展与保护的辩证统一关系。碳达峰碳中和不仅是一个环境问题或者能源问题,还是一个系统性、全局性发展问题,需要全社会协同应对。推进“双碳”工作是系统工程,不能忽视空间维度的区域协同问题[23],也要重视效能向度的路径协同问题:其一,降碳是“双碳”战略的首要目标,也是碳达峰阶段的最大挑战,其挑战来自能源结构、产业结构等发展方式转型升级的压力,能否在既定时间节点实现降碳幅度,直接决定“双碳”目标能否如期实现,所以降碳是现阶段双碳工作的首要任务;其二,科学研究证明二氧化碳的产生与大气污染物同根同源,都主要源于化石燃料的燃烧[24],降碳与减污具有显著协同效应,减污行动能够产生降碳效果,反之亦然,故要提高系统思维,重视协同效能;其三,扩绿是改善生态环境质量、恢复生态系统功能的重要途径,减污降碳是防治生态环境恶化,而扩绿是追求生态环境质量的改善,生态环境质量的改善必然能提升碳汇能力,有助于实现“双碳”目标,特别是在减污降碳面临瓶颈问题之后,扩绿有望成为碳中和阶段的关键手段,所以要及时开展生态修复和国土绿化等扩绿行动;其四,经济增长是经济社会发展的底线,作为人口规模巨大的发展中国家,需要保持经济增长来推动中国式现代化和民族伟大复兴进程,降碳、减污和扩绿并非忽视经济增长,而是要在“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核心理念指引下,遵循“四个统筹”的绿色低碳可持续发展。总之,碳达峰碳中和需要坚持底线思维和系统思维,在保证经济持续发展的基础之上,实现以防治生态恶化的减污、降碳和提升生态系统碳汇功能的扩绿有机结合。
“双碳”战略既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中国式现代化的战略选择,也是新时代生态文明建设的重点方向。鉴于“双碳”战略与生态文明建设存在重点突破与整体推进的内生关系,需要将其纳入到生态文明建设的整体布局之中。纳入的具体思路包括战略、制度和实践三大维度:一是把经济社会发展的“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和生态文明建设整体布局作为战略基点,明确“双碳”目标在“两个大局”中的战略地位,合理有序推进“双碳”工作,助推经济社会系统性变革和中华民族永续发展;二是以生态文明建设的基本制度框架为制度基础,以资源、环境和生态为主题,以降碳、增汇为主线,梳理“双碳”与生态文明建设的价值目标,整合二者制度共性,促进制度层面的衔接与融合;三是科学把握“双碳”与生态文明建设的实践内涵,坚持系统论的整体主义视角,以党的二十大报告中的“四个统筹”和“四个协同”为实践遵循,系统推进“双碳”与生态文明建设相关工作。将“双碳”纳入生态文明建设整体布局,是有效避免因路径依赖所造成的“运动式”盲目性减碳的重要制度保障,更是促进生态文明建设朝着更深层次推进的重要路径,未来应当在“双碳”工作的重点领域和重点行业实现从理论到实践的机制融合,以更具针对性的对策促进二者协同共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