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历史伟人、思想巨人——“战略与战略思想史话”专栏结语

文>何辉

“战略与战略思想史话”这个专栏，我从2019年5月开始写，至今已经三年多了。现在要为这个专栏写个结语，颇有些恋恋不舍。我想借此机会，对这个专栏的创意以及各期所写的内容做一个简单的回顾，或许能使读者有更多的收获。

我曾为《国际公关》开过“西方世界中国观念的思想渊源”专栏，CIPRA常务副会长兼秘书长、《国际公关》杂志总编赵大力先生和副总编徐润东先生跟我说，不少读者喜欢这一系列专栏文章。于是，经过商量，《国际公关》杂志于2019上半年邀请我开写“战略与战略思想史话”专栏。这个新专栏能够开设，必须要感谢赵大力先生、徐润东先生和诸位编辑的肯定与支持。

长期以来，我对战略思想史非常感兴趣，在这方面下了些功夫，有了一定的积累。2015年6月我受邀从中国传媒大学调到北京外国语大学任教。到北外后，我立即创设了“战略传播”博士培养方向。要研究“战略传播”，离不开对战略和战略思想的研究，我便开始给该方向的学生开设战略思想史方面的课程。从那时起，我便想写一部《中外战略思想探源》或《中外战略思想史》，可是因为各种原因，迟迟没有动笔。不过，既然要讲一门课，必须阅读大量的文献，并准备了相应的教案；所以我想，既然有这样的积累，或可就此开设一个专栏，专门介绍战略和战略思想史，以轻松的史话形式，把丰富的战略和战略思想史的内容，分享给更多公共关系实务界的朋友。这些内容，虽然和实务界朋友们的日常工作有些距离，但是作为思想史，包含了人类智慧的结晶，必然可以为实务工作带来一定的启发。可以说，当代公共关系、广告及营销领域内被普遍使用的“战略”及相关的一系列概念与方法，皆能在历史中找到思想渊源。如果我们从思想渊源角度来理解“战略”及相关概念与方法，毫无疑问会产生更加深刻的理解，从而可进一步反哺实务的工作，并创造出更大的价值。这便是这个专栏的创意来源。

既然是专栏文章，便需要面向广大的杂志读者，文章一定要有可读性。于是，我瞄准《国际公关》杂志的读者群，以公共关系实务界、公共关系学界、更大范围的商界及政界人士为主要的目标读者，设定了文章的标准——既要有学术的“干货”，也要语言简洁，表达通俗。因此，这个专栏的全部文章，是要在每一篇专栏文章与读者分享一个特定的话题。

按照杂志的要求，我每两个月为该专栏写一篇文章，期间只有一期停笔未写。这三年多来的专栏文章，不仅探析了马其顿国王亚历山大、古罗马凯撒大帝、宋朝的宋太祖赵匡胤、法兰西的拿破仑、英国首相丘吉尔等叱咤风云的历史人物的战略思想，也对蕴藏在《尚书》《历史》《伯罗奔尼撒战争史》和《长征记》等中西历史典籍中的战略思想进行了挖掘与揭示，还对孙子、孙膑、雷纳图斯、马基雅维里、若米尼、克劳塞维茨、马汉、李德·哈特等人的战略思想进行了剖析与研究。

通过研究，我认为《尚书》中记载的古代帝王的战略思想，被后世追随、重复，不断强化了中国传统中“王道”的内涵，不断丰富了关于正义战争论的思想。我们发现希罗多德的著作《历史》显示，在古希腊世界真实的斗争中，战略家运用计策赢得战略目标，被认为是实现战略的可选之法。我们发现修昔底德的名著《伯罗奔尼撒战争史》显示古希腊时期的战略思想至少有以下几个重要方面：强调战争发生的环境、背景因素；注重为战争做好资源准备；注重为避免战争或赢得战争而进行战略传播（制造舆论、游说等）；在战略传播中（具体表现为游说、演讲、辩论等），修辞术是体现、实现战略意图的重要手段；若想获得战争的胜利，必须精密分析参战方投入战争的具体兵力、装备等具体因素。《伯罗奔尼撒战争史》对战争双方多场游说、演讲和辩论的详述，继承了希罗多德在《历史》中重视辩论的叙事风格，早于亚里士多德《修辞学》的问世，奠定了西方人重视辩论和修辞的传统，亦成为现代西方公共关系学中修辞流派的源头之一。

通过《长征记》这部著作，我们发现，色诺芬非常注重人的精神力量与道义的力量，有非常强的全局观、大局观，在军人的精神力量与道义的力量，有非常强的全局观、大局观，在军队政治与战役指挥方面，都表现出非常明显的战略思维。他在指挥战斗时，善于运用迂回路线（或间接路线），具有战略家的重要思想特征与行为特征。后世英国战略思想家李德 ·哈特提出的“间接路线”这一战略思想，色诺芬早在他那个时代便已经运用于实践了。

通过《孙膑兵法》，我们发现，孙膑也强调要有全局观，要从全局出发寻找赢得胜利的机会。对于战争，孙膑继承了孙子的慎战思想，认为战争可以保存国家保护社稷，但兵不可常用，不可好兵，不能穷兵黩武。孙膑认为战要想获胜，应重天时地利人和，其中最重要的是“人和”。《孙膑兵法· 月战篇》的内容，突出反映了孙膑的战略思想既受到阴阳学说的影响，但同时更重人事的作用。

《高卢战记》一书，实际上是凯撒为实现其政治战略目标的一次战略传播活动。作为战略家的凯撒，不轻易言战，总是力争先用政治、外交手段解决争端与冲突，总是不懈地追求大战略的目标。他在战略思想方面，与中国古代的孙子、孙膑有相通之处。他还善于利用事实，借助事实与理智，与谣言做斗争，巧妙地打破敌人的谣言。从这一点说，凯撒简直就是当代危机公关的鼻祖之一。

我们可以发现亚历山大在远征过程中，曾借战斗方式的公开性，来创造战略目的的正义性。用现代公共关系学的话语来说，亚历山大实际上进行了成功的内部公共关系活动。亚历山大认为自己的军队在陆地上有优势，而在海上没有优势。现代市场营销学的SWOT分析，亦看重对优势、劣势的分析。从思想史的角度来说，这一分析工具所包含的思想，在亚历山大的战略思想中也可看到，作为一种方法论，它只是在现代被加以模式化罢了。

我们可以发现雷纳图斯在《兵法简述》中，将罗马军队重新崛起的期望寄托在从基本的选兵、基本的训练开始。这些文字的背后，藏着他对罗马帝国昔日荣光的向往和对罗马帝国重新崛起的热望。《兵法简述》第五卷论述海上战争时，还包含了战略威慑的思想。这一思想的内在逻辑，是与孙子的“不战而屈人之兵”以及20世纪查尔斯· 富勒、李德·哈特等人的“间接路线”思想相一致的，对于当代国家外交和战略制衡依然具有启发性。

我们可以发现宋太祖赵匡胤是一个深思熟虑的战略家，他开国立朝时采取现实主义战略和开明政治对中国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马基雅维里的所有著作，皆带有强烈的政治目的。其名著《君主论》非常明显是为其建设国民军的理想服务的，《佛罗伦萨史》简直就是一部献给佛罗伦萨当权者的《资治通鉴》，而他在《用兵之道》一书中所包藏的战略思想，既有“大战略”范畴的，也有狭义范畴的内容。我们可以从拿破仑身上，看到战略与想象力相结合产生的惊人威力。我们发现，若米尼的著作中竟然已经提出了人民战争不可战胜的战略思想。我们看到，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论》及其战略思想精髓——“战争是政治的延续”这一论断具有超越时代的影响力。马汉的海权论和海军战略思想——集中是致胜的关键，深刻地影响了美国的海军战略。《第二次世界大战回忆录》中丰富的史料足以证明，丘吉尔毋庸置疑是战略传播方面的大师。

三年多来，每次在经典中“探秘”，每次与历史的伟人、思想的巨人们对话，都是神奇、美妙的体验。那些历史的伟人、思想的巨人，他们的战略思想，有的犹如闪电，光芒炫目，刺破夜空中矗立千仞万仞之高的滚滚乌云；有的犹如灯塔，在海面的浓浓迷雾中冷静而持久地闪亮；还有的犹如太阳，在历史的天空中熊熊燃烧，热浪滚滚，不断熔毁困惑、疑虑和恐惧构筑的迷墙。我何其有幸，能够与这些思想对话，能够沉醉、徜徉在这些思想之中，让自己的思想随它们一起流动、跳跃，感受它们充满勃勃生机的不朽生命。

探秘历史的经典，“对话”历史伟人、思想巨人，在跨时代的“对话”中让思想碰撞，在跨时空的交流中将思想锤炼，让自己的思考与历史伟人、思想巨人的思想融为一体，便促成了这个专栏的一篇篇文章。我希望，我写的这些专栏文章，也将我获得的思想启发和心灵感动带给了读者。

不久的将来，我打算将这一系列专栏文章按照原创思想产生的时间顺序集结成册，或许可以叫《那些影响人类历史进程的战略思想》。我希望读者们一册在手，就能够速览古今中外战略思想之精髓；同时，我也希望这些思想永远在正义与良知的指引下，贡献给增进人类福祉的事业，为捍卫人类尊严与世界和平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