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翼”视野下的福建高考历史卷第17题的命制特点及启示

颜志文 李文巍

（1.福建省三明第一中学；2.福建省长汀县第一中学）

“四翼”是高考评价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由基础性、综合性、应用性、创新性四方面构成，是对高考“怎么考”这一关键问题的热点回应。作为福建自主命题试卷创设的新题型，福建高考历史卷第17 题（下文简称17 题）体现“素养专项”的考查要求，直指历史学科“关键能力”。笔者认为17 题在“四翼”指导下，命制呈现如下特点：

维持“基础性”与“创新性”的均衡，解决试题难度问题；利用“创新性”与“应用性”的水乳交融，创设复杂试题情境；运用“创新性”与“综合性”的辩证统一，实现必备知识与新异史识。

图1 17 题的四翼关系图

一、调节试题难度，保持结构均衡

历史试题的创新性是测量学生在探究性任务中，发现新问题、找到新规律、得出新结论的水平，而基础性考查学生的史学理论素养和对主干知识的掌握程度。一份合格试卷必须在基础性与创新性之间保持均衡。首先，试卷内部结构要追求和谐。2020 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深化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总体方案》提出“改变相对固化的试题形式，增强试题开放性……使用新题型，扩大试题的开放性与灵活度”的原则性要求，因此增加高考历史试卷开放性充分体现了国家意志。虽然福建卷是自主命题，但对全国卷多有取法。在考试时间增加的情况下，试卷势必要有所扩容。此时，若一味追求历史试卷创新性，同时命制两道开放性试题，则会破坏试卷的内部结构均衡。其次，教学与考试趋于均衡的要求。高考是“高难度”考试，要面向全省高三学生，在复杂的学情中找到平衡点。17 题的命制既不能过于偏重创新性，导致高考历史均分偏低，无法有效实现“选拔人才”之目标，也不能一味追求基础性，防止学生通过死记硬背和“机械刷题”获得分数收益，从而影响“引导教学”任务的达成。

“结构不良”是命题者实现基础性与创新性均衡的利器。“结构不良”问题情境可以分为三种。试题材料、设问要求均模糊的是传统开放性试题。其他两种“结构不良”的情境分别是：试题的设问明确，而题干提供的材料是自相矛盾或模糊的；题干提供的材料明确，而试题设问表述模糊。这两种“结构不良”问题情境被用于命制17 题，以实现基础性与创新性均衡。

例题1 17.阅读材料，完成下列要求。（8 分）

材料有学者将19 世纪前期英国没有出现法国式革命的原因归纳如下：

参照（1）（2），结合所学知识完成（3）（4）的陈述。（8 分）

例题1 的“结构不良”问题情境在于试题材料明确，而试题设问表述模糊。试题设问表述模糊，并非真的不清楚，而是命题者创设探究性任务，让学生自主创设试题问题。本题设问是“参照（1）（2），结合所学知识完成（3）（4）的陈述”。仅凭设问，我们无从得知（3）（4）的陈述是什么。由此产生探究性任务——结合材料，弄懂（1）（2）原因、陈述之间的逻辑关系，进而自主发现试题问题。此即例题1 设问的创新性之所在。

序号（1）（2）的原因、陈述之间的逻辑关系是什么？

首先据材料“19 世纪前期英国没有出现法国式革命的原因”，通过知识迁移，可知命题者以学生所学知识——“19 世纪英国议会改革”创设问题情境，考查学生对因果关系的解释能力。换言之，命题者提出“19 世纪前期英国进行议会改革，没有出现法国式革命的原因”有四个，分别是（1）对法国大革命的反思；（2）宗教改革树立了国家权威；（3）光荣革命后议会主权的传统；（4）社会结构的变化。

其次序号（1）原因是“对法国大革命的反思”，陈述是“改革派领导人吸取法国大革命滑向暴力、恐怖和军事独裁的政治教训，力图将改革限制在议会选举制度方面”。由此我们可知序号（1）陈述与原因的逻辑关系是：序号（1）陈述是对序号（1）原因进行的历史解释，即19 世纪前期改革派领导人通过吸取法国大革命的教训，确立英国走议会改革道路的决心。而序号（2）陈述对序号（2）原因也进行历史解释，说明宗教改革为什么会树立英国国家权威。而英国国家权威是19 世纪前期英国走议会改革道路的保障。由此可知，例题1 中，命题者以历史解释等核心素养立意，考查获取和解读信息等关键能力。

根据上述推断，按照（1）（2）问题模式，序号（3）的原因是“光荣革命后议会主权的传统”，学生据此自主产生问题——光荣革命后议会主权的传统如何导致19 世纪前期“英国走议会改革道路”？学生根据所学知识，得出序号（3）的陈述：英国确立“议会权力高于王权”的原则，国王“统而不治”等议会主权传统，而英国人保守的国民性，造成英国人尊重传统的习惯；议会主权的传统成为19 世纪前期“英国走议会改革道路”的历史基础。学生解决自主问题所需知识、概念均源于教材。此为例题1 的基础性之所在。序号（4）学生产生问题、解决问题的模式与序号（3）相同，就不再多说。

例题1 利用“结构不良”问题情境，考查历史解释等核心素养。通过设置探究性任务，使学生自主发现试题问题，是本题创新性之所在。而本题的基础性在于，学生解决问题所需知识、概念均源于教材。例题1 深入浅出，实现在基础性与创新性之间的均衡，从而有效控制了试题的难度，进而实现试卷结构的均衡。从这个角度来看，例题1 是一道好题。

但例题1 的不足之处在于刻意追求基础性与创新性之间的均衡。过犹不及，导致命题者脱离基本史料，全题仅有一份表格，学生不得不凭空构建，寻求答案。如此一来，又造成新的失衡。因此在失衡与均衡中，如何寻找恰当史料、如何设置问题呈现方式是值得所有命题者深思的。

二、甄选试题情境，指向问题解决

“无情境，不试题”已成学界共识。17 题建构问题情境的特点是推动试题创新性与应用性水乳交融，建构复杂情境。创新性是指通过学生自主创设问题，建构复杂情境；应用性是指以生活、探索为载体，测量学生学以致用的水平。

17 题以创新性、应用性水乳交融的形式，建构复杂情境的原因，主要体现在以下方面：首先是建构复杂试题情境需要。试题情境素材分为学习、生活、社会、学术四大情境。创新性试题情境以学习、学术情境为主要素材，应用性试题情境则是以生活、社会情境为主要素材。当创新性与应用性的试题情境水乳交融，两种不同情境素材构成问题情境一体两面，复杂情境自然形成。其次，就情境素材内涵而言，试题材料由浅层信息构成是简单情境，试题材料由多层次信息构成则是复杂情境。深层、隐藏信息或是通过自主设问进行发掘——创新性体现；或是与现实相联系，对试题材料进行分析，获取深层信息——应用性体现。总之17 题的复杂情境，决定其试题情境创新性、应用性水乳交融的必要性。

例题2 17.阅读材料，完成下列要求。（8 分）

材料1961 年，国务院公布了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名单，其中革命遗址及革命纪念建筑物共33 处，包括古田会议会址（左图）和中共七大会址（右图，属于延安革命遗址的一部分）。

古田会议会址

中共七大会址

有学者阐述古田会议会址的入选理由：

古田会议总结了红四军成立以来军队建设方面的经验教训，确立了新型人民军队建设的原则，重申了党对红军的绝对领导，强调了党的思想建设和组织建设的重要性，从而确立了“思想建党，政治建军”的建党建军原则。古田会议在我党我军建设史上具有里程碑式的重要意义。

根据材料并结合所学知识，说明中共七大会址的入选理由，并简述革命遗址列为文物保护单位的意义。（8 分）

首先例题2 是如何实现试题情境创新性、应用性水乳交融的？例题2 第一小问“说明中共七大会址的入选理由”，命题者创设一个结构不良问题情境。即学生要想顺利回答第一小问，则需要弄懂“入选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标准”，这对高中生来说是知识盲区。由此学生自主创设问题——“入选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标准”是什么？

在例题2 材料中，命题者提供古田会议会址入选“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理由，通过对材料的分析，学生得出古田会议会址的入选理由是古田会议的历史价值。此处命题者要求学生逆向推导三段论——从结论中推导大前提。至此学生得出革命遗址入选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标准是革命遗址及革命纪念建筑物所涉及历史事件、人物的历史价值，从而指向“中共七大的历史价值”这一核心问题。命题者利用“结构不良”问题，要求学生在探索性任务中，自主创设试题、寻找试题答案，使得试题情境创新性有机融入例题2 中。

本题第二小问“简述革命遗址列为文物保护单位的意义”，指向“革命遗址列为文物保护单位”的生活情境。福建省是土地革命发源地之一，革命遗址是学生现实生活的组成部分。命题者引导学生应该从现实生活出发，寻找切入点，从革命遗址本身、学术价值、社会教育、经济层面等现实生活中，寻找问题答案，体现试题情境的运用性。

例题2 是如何建构复杂问题情境的？第一小问，命题者利用中共七大、古田会议等革命遗址，建构学习情境；第二小问，进一步升华，探究革命遗址在现实生活中的价值，建构生活、社会情境，从而形成以革命遗址为核心的复杂情境。此外，例题2 以“革命遗址及革命纪念建筑物”为命题素材创建问题情境，即以红色文化为素材创设问题情境，天然带有“立德树人”属性。学生自主推导“中共七大的历史价值”的过程，是创新性在试题情境中的体现，“革命遗址列为文物保护单位”对现实生活有何意义，则是应用性试题情境的体现。二者直接指向引导学生增强革命文化认同——“立德树人”。

总之，例题2 依托结构不良问题情境，逐层设问，推动试题情境创新性、应用性交融，建构复杂情境，是一道不可多得的创新试题，它一定程度上吸取了例题1 脱离史料等教训，但也存在呈现史料必要性不足的问题，即“古田会议会址”“中共七大会址”两幅图片是例题2 中的重要图片史料，但这些图像史料所包含的信息对解题没有太多帮助，有“为赋新词强说愁”之感。

三、立足必备知识，促成见识生长

处理试题“知识”是命题者必须掌握的技巧。就知识层面而言，17 题的第三个特点是创新性与综合性辩证统一。就知识层面而言，综合性是指命题者设置开放性或探究性任务，测量学生综合运用必备知识﹝即《普通高中历史课程标准（2017 年版2020 年修订）》要求掌握的历史知识﹞，从多角度、多层次发现问题、分析问题和解决问题。其重点是必备知识。创新性是指命题者运用新知识，为学生创设新情境，测量学生在开放性或探究性任务中，发现新问题、得出新结论的水平。

在17 题中，“新知识”是盾，是命题者用于制造陷阱、进行防御的工具；必备知识是矛，是学生突破障碍，勇于进攻的利器，两者之间是辩证统一的关系。17 题以创新性与综合性辩证统一的形式，建构试题知识体系的原因如下：第一，17 题考试目标直指核心素养和关键能力。关键能力是指获取和解读信息、调动和运用知识、描述和阐述事物、论证和探讨问题的能力，需要学生“综合运用必备知识，从多角度、多层次观察、思考历史事物”，因而关键能力与综合性是密不可分的。第二，17 题的高考试题属性就决定利用新知识、创设新情境、建构新问题是其宿命。命题者是如何实现17 题在知识层面上，创新性与综合性辩证统一的？为此，笔者依托史料实证，命制原创题例题3。

图2 17 题创新性与综合性关系图

例题3

材料核心史料是当事人、当时人对相关问题的一般性看法，是对相关问题起主要支撑的史料。掌握和利用核心史料是进行史料实证的关键。对于“开漳（福建漳州）圣王”陈元光的籍贯，学界争议颇多。以下是两种颇具代表性的历史认识。

陈元光籍贯一览表

——摘编自《〈龙湖集〉真伪与陈元光祖籍》等

根据材料并结合所学，任选一种观点，编制对该观点进行史料实证的研究方案。（研究方案要求观点明确，逻辑严密，语言简略，具有可操作性）（8 分）

首先，例题3“创新性”是多维度的：第一，知识层面创新，例题3 以关于“开漳圣王”陈元光的籍贯的学术争议为知识依据创设学术情境。虽然陈元光是唐代福建漳州的地方名人，但是历史教材从未涉及该部分史实。对学生而言，陈元光籍贯史料是新知识。第二，设问层面创新，例题3 设问方式“任选一种观点”，即学生在限度范围内，自主创设问题；而利用开放性任务测量学生史料实证的水平，属于问题层面创新。第三，结论层面创新，新结论是指学生通过演绎、归纳等方式，寻找到无法从教材中直接得到的答案。关于陈元光籍贯这一学术问题，高中生是无法在规定考试时间内取得定论的。虽然学生并没有能力论证“陈元光光州固始说”或是“陈元光河东人说”，但是本题设问是“编制陈元光籍贯问题的史料实证的研究方案”，而编制研究方案则是侧重学生利用所学历史知识、历史理论、方法，撰写陈元光籍贯问题的史料实证研究方案，即研究这一问题所需要的初步研究方向、步骤以及需要掌握和利用的相关史料。这些都是无法从教材中直接得到答案的。新知识、新问题、新结论共同构成以新知识为主体的例题3 的创新性。

其次，例题3 的“综合性”却是单向性，即学生调动必备知识，解决新知识为主体的创新问题，得出新结论。例题3 必备知识是选修课程《史学入门·论文写作》。就本题而言，第一步要选择观点：或是陈元光河东人说，或是陈元光光州固始说。

第二步，根据材料，收集学生所选择观点的核心史料。本步骤考查的是学生是否掌握史料实证的必备知识——掌握收集史料途径与方法，即选择陈元光光州固始说，学生到图书馆等地收集该观点的核心史料——嘉庆陈茂编纂《诏安二都白叶陈氏族谱》等陈氏族谱与万历元年《漳州府志》等相关方志。反之，学生到图书馆等地收集陈元光河东人说的核心史料——笔记小说《朝野佥载》、谱牒姓氏专著《元和姓纂》以及地方志《清漳志》等资料。

第三步，史料研习。此处学生自主设问——所收集史料是否可以作为证明该观点的核心史料。如选择“陈元光光州固始说”，则必须说明陈氏谱牒与相关方志的史学价值，即家谱、方志作为核心史料可信吗？本处必备知识是选修课程《史料研读·文献史料研读·族谱方志》。即族谱是地方民间文献，族谱记载族裔基本信息，亦非常重视那些有突出表现的族裔，具有补充正史记载不足、佐证正史研究的重要价值。换言之，清代时期的族谱记载足以成为支撑“陈元光光州固始说”的核心史料。再如，选择“陈元光河东人说”，其立论则需要探究《朝野佥载》《元和姓纂》等资料作为核心史料的可行性。

第四步，史料解释环节。此处学生通过调动不同层面的必备知识对陈元光籍贯展开论述。例如选择“陈元光河东人说”，则结合新旧唐书等正史，从时间、空间、制度等角度对《颍川陈氏族谱集成》进行质疑，论证《颍川陈氏族谱集成》由于光宗耀祖的需要，可能存在任意取舍、不符合史实的问题，因此得出“陈元光光州固始说”不可信。选择“陈元光光州固始说”则一方面质疑《朝野佥载》是小说，史料可信度不高。另一方面将其放在唐代江南地区开发这个大背景下去思考，将《颍川陈氏族谱集成》与隋唐正史中府兵制度、职官制度互相印证，得出陈元光为光州固始人的结论。

总之命题者创设复杂学术情境，在知识、问题、结论多维度进行创新，要求学生调动必备知识解决新问题，得出新观点，实现创新性与综合性辩证统一。

四、小结

综上所述，17 题是以创新性为核心，又与基础性、综合性、应用性相互影响而形成的新题型。试题“创新性”是17 题的灵魂，而试题“创新性”与“基础性”，犹如阴阳电子交汇，两者只有距离均衡，才能完美把握试题难度。试题“创新性”与“应用性”，犹如多年恩爱夫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共同构成复杂的问题情境。试题“创新性”与“综合性”，是矛盾两面，在知识层面形成辩证统一。17 题测量学生在开放性或探究性任务中，自主创设问题、找到新规律、得出新结论的水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17 题测量的是学生深度学习的能力。这对高三历史教学的启示为：第一，试题保持“创新性”与“基础性”均衡，则在高三一轮复习中，授课难度必须适中，侧重学生自主创设问题训练。第二，试题“创新性”“应用性”水乳交融，则告诉我们在上历史课时必须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运用历史思维解决现实问题。第三，试题“创新性”“综合性”辩证统一，告诉我们在高三的二轮复习时，教师控制讲授欲望；不要摊大饼，不断地向学生灌输新知识，而是要侧重于如何运用必备知识解决学生自主创设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