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传统造物的美学特质与价值分析*——以靖西绣球为例

吴玲 汤洁（.桂林电子科技大学；2.广西经贸职业技术学院）

一、绣球的概述及调研数据分析

（一）绣球的溯源

绣球的历史可以追溯到2000 多年前，它的原型是冷兵器时代的一种青铜铸制的兵器——“飞砣”，它用于甩投，正所谓“飞砣”过处，寸草不留。随着历史的发展，“飞砣”的材质逐渐从铁、铜、镍为主的金属逐渐向石器、木器转变，“飞砣”在战争与狩猎中的实用功能亦逐渐消退。从唐朝至宋朝，绣球从“绣花布囊”渐渐演变为了“五色球”，壮族一年当中重要的节日，壮族先民都会敲起铜鼓，扔五色球。经过历朝历代的更迭，冷兵器时代的用于杀敌的武器演变为了具有美好婚嫁寓意的抛绣球活动。

（二）国内研究现状

目前，关于靖西绣球的文献研究集中在国内较多，表现在古代文献记载和现代学术研究两个方面。

以20 世纪80 年代改革开放为发展契机，绣球经历了传承断裂之后，重新进入世人的视野。

在论文方面的文献研究现状分析：通过以“靖西绣球” “绣球文化” “绣球图案” “绣球文创” “绣球家居文创”为关键词，在知网、维普等多方数据库上进行查询，搜索到的相关论文，大部分是关于绣球图案的研究、绣球文化的传承与保护，针对绣球文化在现代文创产品上的应用研究没有任何数据。截至2023 年2 月，在知网搜索到的论文中，关于“靖西绣球”的论文有59 篇，“绣球文化”的论文有117 篇，关于“绣球图案”的论文有18 篇，关于“绣球文创”的论文为4 篇。在有关绣球文化及图案的论文中，王丹撰写的《以靖西为例:绣球的图案样式与审美分析》从靖西绣球的装饰纹样类型与制作工艺、造型、图案、色彩、构图等方面进行梳理，深入分析了绣球的造型结构与设色。另，熊晓庆撰写的硕士论文《民族文化的再生与认同——作为文化符号的绣球》通过对绣球历史渊源的分析、对绣球多重文化内涵分析等，将传统绣球符号化提炼应用于现代生活设计中，一方面提高了现代生活设计理念层次，另一方面延续了传统绣球的生命力。

根据本人所收集到的关于靖西绣球形制的文献研究成果显示，国内对其研究虽已做出不少贡献，但主要都是从大范围、整体上研究绣球图案及文化内涵，对绣球形制在插画及图案设计上的符号化研究数据较少，其在文创产品设计上的应用数据非常少。

（三）靖西绣球调研数据分析

通过问卷星问卷对靖西绣球产品进行全方位调研，本次有效答卷为85 份，本次问卷总共设置了12 个选项，参与问卷调查人群年龄段为0 到50 岁区间，其中18-28 岁年龄段人群比重为69.41%达到最高，女性参与度为70.59%，针对靖西绣球的宣传力度、文化内涵、产品创新方向、发展前景等方面进行摸底调查。通过问卷星调研数据分析，得到了以下两个方面的调研结果：

1.靖西绣球宣传推广的分析

了解绣球文化方式当中，选择亲身体验制作有75.29%；选择对绣球象征意义、种类以及用途方向都希望能有全方位的认知有67%；在文化传承方面，绣球工艺品展览和学习制作绣球技术这两个选项的占比率旗鼓相当;为了让绣球工艺更受欢迎，五个选项占比率基本持平。

2.对靖西绣球创新发展的分析

92.94 %调研对象对于靖西绣球向年轻化文创产品方向发展前景持赞成态度；绣球元素系列文创产品创新方向比重显示，比重最高的是绣球元素的室内陈设品（43.53%），比重排名第二的为绣球元素实用型伴手礼（22.35%），比重排名第三的是绣球元素衣服饰品（15.29%）。

二、绣球的设计美学分析

（一）材料天然质朴

绣球是壮族人民在生产劳动、社会活动中创造出来的对于民族文化的一种表达，都蕴藏着壮族人民乐观向上的精神以及对幸福生活的追求，是壮族人民对于美的充分阐释。靖西绣球的制作采用的是较为经济天然的材料，外部材料制作主要为米浆、棉布、彩色绸缎布、彩色丝线，内部材料主要为硬纸壳、碎木屑、天然草药等。在绣球的材料选择环节中，主要来源于三个主要因素：品质、技术、成本。

（1）品质。古代造物工匠对于材料的选择有着较为严苛的标准，《考工记》中对制造器物材料的要求有三：“一者，以为 也；二者，以为久也；三者，以为利也。”这些标准在靖西绣球材料上都有一定体现：原始材料之一布壳的制作工序严苛，手工匠人亲力亲为，按一定比例熬制好米浆糊然后一层层地把棉布黏贴上去，一般黏贴2-3 层，晒干待用。彩色丝线尽可能选择精细线，净色绸布料要保证其细腻有光泽，利用材质的视觉美来体现器物的使用品质；绣球里面的填充物从最初的谷物转变为木屑以及经过防霉处理的草药，绣球选材的转变从一定程度上增强它的耐用性和持久性；材料之间的结合要无违和感，便于很好地融合进行制作。绣球在使用过程中需要和其他材料和事物进行互动才能发挥其功效，材质选择一定要从适人性的角度去考虑，保证绣球美观的前提下也要斟酌使用者的感受，根据绣球不同的使用功能，为它外接悬挂绳，链子等。（2）技术。靖西绣球的制作技术属于非物质文化遗产，它的核心技术需要以师傅带徒弟的方式手口相传。当地绣球的制作工艺一般分为八个环节。第一步，制作布壳。按照一定比例熬制米浆，使用米浆把棉布一层层黏贴在光滑的木板上，以2 至3 层为宜，在阳光下晾晒至干透。第二步，在制好的布壳上画瓣片形状，再剪下来；第三步，在瓣片上黏贴彩色的绸布，用剪刀沿着形状裁剪下来；第四步，在瓣片上绘制精美花鸟虫鱼等刺绣图案。第五步、刺绣。第六步，贴底色布，装填充物，瓣片边上镶绣金丝，然后缝合；第七步，组合瓣片。最后，在制作好的球体上添加流苏，小珠子等装饰物。其中刺绣分为平绣和堆绣两种，一般的绣球在绣功上采用的是平绣，大都是采用单线刺绣的方式在瓣面上绣出各色图案，花瓣面料上的图案为平面式，线条、色彩如画一般美，同时刺绣方法与过程较为简便，而采用复线刺绣的“堆绣绣球”图形则更为精美、复杂，所勾勒之物更鲜活，栩栩如生，极富立体感，所以堪称球中的极品。笔者曾到靖西旧州拜访黄肖琴老人，她于1995 年参加全国妇女手工艺比赛，被全国妇联评为“中华巧女”荣誉称号。在黄肖琴老人的家里，她向我们展示了堆绣的技艺（如图1所示），她用八根单线重新编织好，在一顶帽子上刺绣僧侣图案，通过堆绣手法缝制的图案非常有立体感，呈现出浮雕一样栩栩如生的效果。用堆绣绣成的绣球或者其他的绣品，往往比普通要多平绣手法多花三倍的时间，价格也比普通的绣球贵很多。绣花的内容，有文字、动物、植物等，绣球的图案分布通常中间是题材文字，上面是飞禽，下面是走兽。随着时代的发展，目前堆绣的技艺已经不再局限于绣球这种绣品，在很多个性定制的民族服饰上都有体现。（3）成本。目前靖西绣球的售价根据不同大小定价在10 元至30 元不等，成本廉价的原因有以下几点：对于材料的价格角度来说，靖西绣球的材料选择主要以布、线、纸壳、碎木屑为主，仅在原始材料的基础上进行加工，并无添加其他贵重物质，故成本低廉；从操作性的角度来说，师傅手口相传，绣娘们操作时无须他人帮助，一人便可独自完成制作的各大工序，无须其他能源的消耗。

图1 黄肖琴刺绣帽子纹样 图片来源：笔者拍摄

（二）灵巧的形态与功能

（1）形态。“师法自然”的法则在绣球图案上体现得非常清晰。绣球结构一般都由12 瓣组合而成一个圆球，象征着一年当中的12 个月份。它的每一个瓣片上画上花、鸟、鱼、凤凰、仙鹤等传统吉祥的图案，除了中间四瓣图案不受限制外，上面四瓣图案为“飞禽”，下面四瓣图案为“走兽”。随着社会的发展，靖西当地绣球作坊开始接受图案定制，绣上了客人定制的吉祥文字图案，也别有一番风味。（2）功能。目前在靖西当地的部分绣球的填充物进行了新一轮的变革，以艾叶、樟脑等天然香料注入绣球内部，起到了提神醒脑、驱蚊虫的作用，赋予了绣球的实用功能。从精神功能的角度分析；除了上述的实用性功能外，绣球还被赋予了精神功能，象征着壮族人们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它所包含的寓意与文化都远远超出了其实用功能，体现着鲜明的民族美学特征和美学内涵，壮锦与绣球都是壮族人民对美的直观表达与感受，都深深烙进了壮族最鲜明的民族色彩之中，血肉相连，不可分离。

（三）绣球造物的美学特点

1.见素抱朴

元代《齐民要术》载“凡伐木，四月、七月，则不虫而坚韧。凡木有子实者，候其子实将熟，皆其时也”，这告诉我们材料的选取必须遵循其固有的自然规律。靖西绣球朴素的材料美，彰显了中国传统造物所蕴含的见素抱朴的思想，从中可以体会到穿越时空的最纯粹的最质朴的造物设计思想。在选材上不仅做到简单易得，绣球图案的选择也遵循了“道法自然”的原则。

2.大道至简

绣球的外观以多个花瓣的形状组合而成一个圆球，造型经典耐看，经久不衰。在如今社会中，“极简”的设计特点，正是当下设计审美的重要特征之一。简约的设计产品更能突出功能的第一性，我们提倡简洁的设计观念来获取产品在使用时最大的功能需求，以期达到简朴实用的产品设计。

（四）绣球的价值分析

1.绣球的商业价值

从上述靖西绣球问卷调研三个方面的调研数据综合分析得知，目前靖西绣球没有形成商品包装意识，因此对周边的经济辐射作用也还有很大的发挥空间。

在认知度方面，靖西绣球在广西区内甚至国内外都有较高的知名度，但大多数年轻人对绣球文化内涵的了解不深，但在广西传统的工艺品当中，绣球的知名度相对较高；目前市面上绣球品牌包装意识较为薄弱，市场影响力不够，靖西当地缺乏传播度高的绣球品牌。

在绣球宣传手段上，为了激发认同感，应该增强趣味性、展示性以及体验性，在宣传方向上应该更加全方位地对绣球进行解析。从宣传方式上，结合时政，从改造绣球工艺技术、挖掘绣球文化底蕴、推广制作工艺、举办民俗活动以及利用旅游业带动绣球发展这五个方面着手。在绣球元素文创产品的创新研发方面，我们应该走年轻化路线，开发出更多符合现代审美标准的实用型绣球文化创意产品，以室内陈设品、实用型伴手礼品以及衣服饰品这三个方面为主要研发方向，开发出更多符合年轻人的绣球元素系列产品，以此传承弘扬绣球文化。

2.绣球的非遗传承价值

随着中国经济建设水平的全面提升与精神文明建设的持续推进，国家和地方政府均对体育非物质遗产的保护保持了高度重视。绣球作为靖西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从之前村落家庭式的传承，随着社会的发展，手工业的兴起，有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加入了绣球制作的行列。绣球的制作工艺不断在传承与创新，绣球担当起了多重角色，成为体育竞技媒介、送礼佳品、地方非物质文化遗产特色代表等，从而进一步加强了壮族文化的传承内涵和民族的团结交流。

（五）绣球的造物美学与价值提升途径

1.打造专属特色

本次调研对象之一靖西绣球代言人、靖西绣蕴坊有限责任公司创始人王秀芬女士谈道：“目前市面上的流传的绣球，纹饰图案多以花、鸟、蝴蝶、凤凰、仙鹤等这些中国传统象征吉祥图形元素为主打，由于缺乏广西当地民族元素符号的加入，因此在当下绣球产品研发上难以形成鲜明的地方特色和独一无二的产品卖点，为什么我们不能把广西当地特色图形符号融入进去呢？”那么在打造绣球元素文创产品特色方面，我们可以融入广西民族文化当中最具抽象符号特点的花山文化、羽人文化图形元素，对图形元素进行抽象、重构，并且结合绣球的结构特点，从年轻人的喜好出发，以室内陈设品、实用型伴手礼品以及衣服饰品这三个方面为主要研发方向，由此形成具有广西民族符号特色的绣球元素的文创产品。

2.结合实用功能

什么是好设计？著名设计师Dieter Rams 认为好设计是实用的，产品首要任务是供人使用，此外还应履行心理和审美的功能，这不仅是设计理念的表达，更是人本思想的体现。文创产品设计亦是如此。笔者走访靖西市绣球产业基地，在靖西绣球“代言人”王秀芬女士的带领下，基地研发出了很多符合时代潮流的创新型绣球工艺品，如绣球耳环，绣球手机挂件，绣球吊坠等（如图2 所示），这些文创产品将绣球传统形制与实用性功能相结合，与此同时，绣球产品刺绣的图案可以进行个性化定制，深受国内外年轻人的喜爱。当代绣球文创产品需要具备实用性、创新性、多样性，不拘泥于传统的绣球样式，开发更多的应用价值，如将绣球元素用于室内陈设品设计中。当前越来越多室内设计中要求“新”意，除了室内格局设计的多样化，室内陈设品也需要与室内设计整体风格相适应，室内设计风格多样化代表着室内陈设品应用的多样化，在具有强烈古风元素的室内设计中，绣球元素完全可以直接使用，作为摆设品、悬挂品，皆能够突出整体格调，而在清净淡雅的室内设计风格中，为避免强烈视觉冲击，绣球元素可与灯饰、屏风、盆景等摆件相结合，以室内陈设品中绣球纹饰的融合，突出室内设计的整体格调。

图2 考察靖西市绣球产业基地 图片来源：笔者拍摄

3.重塑品牌观念

根据靖西市人民政府官方网站资料显示，当地生产者也有注册过有关绣球的商标，如“旧州”“山情”和“锦绚”等，但是因为靖西当地的生产者缺乏品牌意识，疏于对设计产品本身权益的保护以及宣传，以至于到目前为止，只有少数的一两个品牌传唱度较高，绝大多数绣球产品还是持续以原创手做的“三无”产品进行低价推广。从本次调研中，只有41.18%调研对象选择了“靖西绣球有品牌。”

由此可见，靖西绣球文创产品品牌的塑造，构建消费者心理印象，对增强产品辨识度与提升竞争力尤为重要。对于新研发成功的绣球元素文创产品，更应该申请国家专利加以保护。

在绣球元素文创产品品牌塑造上，由于在绣球纹饰中加入了花山元素、羽人元素，那么应该深挖花山文化、羽人文化“背后”的故事，同时结合绣球美好的寓意，提炼出品牌的故事，与此同时应该以消费者为中心，竭力于定制性的产品打造，以此获得更多消费者的认可，从而重塑品牌形象。

三、结语

本文基于传统造物美学与价值分析的角度对靖西绣球进行了剖析，结合绣球在文创产品上的创新与应用调研结果，融入“守界”与“跨界”的设计理念与趋势，总结性地提出了靖西绣球文创产品设计开发新思路以及设计开发要点。旨在为绣球传统造物文化的现代化应用提供具体可行的方法策略，为打造特色绣球文化品牌、提高创新意识以及整合相关资源，加快产业化发展方面，给出了相应的指导性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