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文科时代音乐口述史学科的自觉与定位

2023-03-30 10:49:04熊晓辉
齐鲁艺苑 2023年5期
关键词:场域文科范式

熊晓辉

(湖南科技大学艺术人类学研究所,湖南 湘潭 411201)

新文科建设是对传统文科进行的革新与发展,对于构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哲学社会科学发展新格局、提升国家文化软实力具有重大意义。 2020 年11 月,教育部组织召开了新文科建设工作会议,并发布了《新文科建设宣言》,提出:“提升综合国力需要新文科。 一个国家的发展水平,既取决于自然科学发展水平,也取决于哲学社会科学发展水平。 哲学社会科学发展水平反映着一个民族的思维能力、精神品格和文明素质,关系到社会的繁荣与和谐。新时代,把握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战略全局,提升国家文化软实力,促进文化大繁荣,增强国家综合国力,新文科建设责无旁贷。”[1]实际上,新文科即是文科教育的创新发展,它要求将建设重点置于新专业、新方向、新模式、新课程和新理论的探索与实践中。 新时代和新文科建设不仅是音乐口述史学科发展的背景,同时也是音乐口述史学科发展的基本遵循和坚实依据。 音乐口述史学是在20 世纪80年代至90 年代逐渐走向专业化的,正如美国学者A·汤姆森所指出,“口述研究的最大贡献是‘向历史研究者提供了一种全新的研究方法’”[2]。 半个世纪以前,西方音乐学界常将音乐口述史料当作音乐研究的主要依据。 20 世纪初,德国兰克学派已经成为西方音乐发展历史研究的主流,该学派重视音乐原始材料的搜集和利用,而且认为音乐历史文献的作用在于恢复音乐事件的原貌。 20 世纪以来,音乐口述史研究不仅注重采集口述资料,更重要的是研究者能以音乐口述资料为基础,对它们加以科学的整理、加工,从一种机械的记忆演化为对音乐事件过程和音乐理念的深层探索。 在新文科时代,我们不应一成不变地遵循“读”音乐历史和“写”音乐历史的传统研究范式,而应该去“听”音乐历史,尤其是“听”到“活生生的音乐历史”,从而促进音乐学科建设的完善和对音乐艺术新观念的拓展。 在音乐艺术发展的历史进程中,音乐口述史学值得夸耀的价值就是强化人类的审美情感,是一种人本的需求,因此我们对音乐口述史学科进行分析与研究,来提升和完善音乐学科建设的独特性。

一、新文科建设与音乐口述史学科的发展

新文科建设“是顺应新时代、新形势、新科技发展而提出的一项系统的教育战略,其要求知识生产、人才培养和社会服务三者相辅相成、不可或缺”[3]。 其内涵是推动各类学科的创新发展,使其适应新时代社会的变革,以跨学科的整体视野,达成文科之间、文理工之间以及人文与新科技之间的跨界融合,充分体现交叉学科的优势特色。 综观《新文科建设宣言》,其有如下4 个特点:一是强调文科教育的创新发展;二是构建世界一流水平、中国特色的文科人才培养体系;三是服务于“人的现代化”建设目标的实现;四是坚持走中国特色的文科教育发展之路。 新文科建设为音乐口述史学科发展带来的学术场域和背景,主要是观念的拓展,也就是注重于现有学科在理论观念上进行创新。在知识学视域中,音乐口述史学科属于人文科学,“既具有科学知识崇尚‘价值中立’与实证精神的客观确定性,也具有人文知识恪守‘价值介入’与评判精神的主观不确定性”[4]。 面对这种特殊的学科属性,有必要对音乐口述史学科如何结合人才培养、应对时代变化、丰富学科内涵、创建学科新的增长点等问题,展开认真、深刻的思辨。

(一)新文科建设的使命与创新

在音乐口述史学科迅猛发展的今天,如何在新文科语境下培养创新型音乐人才,提高音乐口述史学教育质量,成为音乐学界的研究热点和重点。 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下发的《加快推进教育现代化实施方案(2018—2022 年)》明确指出,要“将思想政治工作体系贯穿于学科体系、教学体系、教材体系、管理体系当中,深入构建一体化育人体系。 大力加强体育美育劳动教育。 加强劳动和实践育人,构建学科教学和校园文化相融合、家庭和社会相衔接的综合劳动、实践育人机制”[5]。 从学科建设的内涵式发展角度来看,新文科建设呈现着学科思维发展与研究范式的革新,其目的是“走中国特色的文科教育发展道路,构建世界一流水平、中国特色的文科人才培养体系”[6],新文科建设“为艺术学理论学科带来了新的生机,因为新文科建设是教育部所提倡的与新工科、新农科、新医科相互比衬的整个人文社会科学的新学科扩展”[7]。 可见,新文科建设的使命不仅是文科单方面的变革,而且还与新时代、新形势、新科技提出的一系列发展战略相契合。 从国家层面来看,新文科概念的提出,积极推动了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主张,促进探寻新时代哲学社会科学变革中涌现的新形势、新特点、新问题,营造具有自身特点的话语体系,创造出具有全球意义的哲学社会科学理论研究方法和学科范式。 从学科发展趋势来看,新文科建设通过优化调整各自专业建设,将学科发展与创新型人才培养结合起来,要求知识谱系、社会服务和人才培养相互融合,把握创新型人才核心素养即科学精神、人文素养、学习方法、健康生活、责任担当等之间的相互作用,由此建立新文科各类学科建设发展之间的内涵式合作。

建设新文科的基本内涵就是要深刻理解新文科的概念,适应社会变革,弘扬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促进文科专业融合发展的创新性实践与探索。 这亦是新文科建设背景下对新型音乐创新型人才培养的现实要求,要准确把握人才培养的现实基础、教学质量和发展模式,围绕“立德树人”的目标,将音乐创新型人才核心素养的培养落实到专业教学中,实现人才培养质量的提高。 无论是文科还是其他学科的发展,都应该受到社会需求的影响,而且存在着学科定位和范式规定等各种困境。 在西方的学科知识体系中,系统科学已经被学者们划分为古代科学、现代科学和新型科学3 个不同的阶段,每个阶段存在着不同的知识体系范式。 伴随着人类科学技术进步与知识谱系的演进,我们目前正处于现代科学向新型科学的转型时期。 部分研究者认为:“新型科学有着和现代科学截然不同的走向,现代科学是一种简单性科学,而新型科学则是一种复杂性科学,两者在自然观、认识论、方法论、科学观、结构特征和地域性方面都有着质性的区别。”[8]从各类学科的发展历史上看,“学科的诞生则是现代知识不断分化的产物。 伴随形而上的宗教价值观的解体和世界的祛魅,知识生产不断地专业化、理性化、客观化”[9],大大提升了知识谱系的创新能力。 瑞士著名学者让·皮亚杰指出:“人文历史科学是以重现和理解在时间的长河中展开的社会生活的全部画卷为己任的科学”,“它涉及其所作所为曾对社会生活发生过影响的个人,这一类人的著作,那些产生过某种长远影响的思想,技术与科学,文学与艺术,哲学与宗教,各种制度,经济及其他交流,以及整个文明。”[10](P4)但是,不同的学科具有不同的知识谱系立场和话语规则。 美国著名学者伊曼纽尔·华勒斯坦认为学科发展是呈扇形展开:“一端首先是数学,其次是以实验为基础的自然科学;另一端则是人文学科(或文学艺术),其中哲学的地位最高(它作为一种非经验的活动依附于数学),然后是对形式艺术实践(包括文学、绘画、雕塑、音乐)的研究,这种研究时常接近史学,如艺术史。 介乎人文科学和自然科学之间的则是对社会现实的研究,其中历史(研究个别事件的)接近文学艺术,而社会科学(研究普遍规律的)则接近自然科学。”[11](P11)从文科概念的狭义而言,它是华勒斯坦所指的人文学科;但从广义而言,文科主要是围绕人的观念、行为及其文化表征展开研究,又称为“人文社会科学”或“哲学社会科学”。 通过专业化分工和知识谱系分类,文科研究范式中的“狭义”与“广义”等概念应该指的是文科自身本质属性和适应范围。 在知识经济时代,传统文科已经陷入了知识生产的困境和危机之中,“对于国内的传统文科来说,因它对人的观念、语言、行为及其文化的深描,形成了强大的人文主义传统”[12]。 1985 年1 月,著名学者恩斯特·贡布里希在英国北方教育会议上以《严阵以待的人文学科——大学处于危机中》为专题进行了演说,其诸多观点受到与会者的高度重视,并激起了强烈地讨论。 2009 年11 月13 日的英国《泰晤士报》发表了斯蒂芬·科里尼的署名文章《对人文学科的冲击》,再次引发专家学者们对“文科”及“人文学科”的讨论。 2017 年,美国希拉姆学院在人文研究及人文育人方面首次提出了“新文科”概念,积极主张把新科技融入文学、哲学、语言学等课程,提倡“文理交叉”研究。 作为一种新理念的提出,“新文科”建设无论是丰富学科内涵、扩充学科领域,还是创建学科增长点,都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当前,新文科建设的使命与创新要求为音乐口述史研究及音乐创新型人才培养带来了机遇和挑战,新文科视域下的音乐口述史学科专业建设与创新迫在眉睫。 2021 年4 月19 日,习近平总书记在清华大学师生座谈会上强调:“要用好学科交叉融合的‘催化剂’,加强基础学科培养能力,打破学科专业壁垒,对现有学科专业体系进行调整升级,瞄准科技前沿和关键领域,推进新工科、新医科、新农科、新文科建设,加快培养紧缺人才。 要提升原始创新能力。”[13]我国新文科建设的提出,及时回应了世界范围内人文学科的危机问题,同时也是中国哲学社会科学建设和高等教育持续发展的关键步骤。2018 年以来,人们在总结新文科建设经验的同时,也着重分析了新文科建设的成就和存在的问题,指出目前新文科建设在人文语境下的实践意义,创造出具有中国特色的新文科。 新文科建设的使命与任务是“培养知中国、爱中国、堪当民族复兴大任的新时代文科人才;培养优秀的新时代社会科学家;构建哲学社会科学中国学派;创造光耀时代、光耀世界的中华文化。”[14]新文科建设的核心要点就在一个“变”字上,也就是新文科建设要“超前识变、积极应变、主动求变”。 在新时代语境中,新文科建设的创新点应主要是“优化创新课程体系”,“培养创新型、复合型人才”等方面。 新文科建设是一个系统性的创新工程,它不是与传统文科简单的新旧之比,也不是教学模式上的简易变革。 新文科建设的“创新”应突出在专业教育、研究范式、学科融合上求新图变,推进多元化的学习体验,建立一个类似著名学者托马斯·库恩提倡的“科学共同体成员所共有的东西”[15](P291)的集价值观、世界观、方法论、本体论的学科发展范式。

(二)音乐口述史学科研究的新视角

音乐口述史学科具有人文学科的典型特征,它是以田野访谈方式收集音乐口传记忆及具体音乐事件材料的个人观点,是“通过传统的笔录或者录音和录影等现代技术手段的使用,记录历史事件的当事人或目击者的回忆而保存的口述证词”[16],属于新文科家族的同一类新成员。 音乐口述史作为音乐史学的一个重要分支,对音乐研究工作产生了巨大影响。 综观音乐口述史学研究现状,其研究范式的确立则是近10 年的事情,研究内容非常靠近现代技术上的一种音乐历史编撰。 当然,口述音乐历史的访谈方式原本就是音乐史学家、音乐田野工作者的当家本领,他们把口述音乐历史资料看得与历史学、社会学等文献资料一样重要。 在文献资料比较缺乏的当今,口述音乐资料无疑成为了一种带有艺术象征意义的历史书写,显得十分直接与珍贵。

21 世纪初,音乐口述史学科逐渐进入了国人的研究视野,经过近20 年的探索,音乐口述史已成显学。 《口述史视野下的贵州省音乐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及其音乐研究》《隐藏的历史——岭南民间音乐传承人口述史》《浙江婺剧口述史》《川剧老艺术家口述史》《漳州布袋木偶戏传承人口述史》《望:一位老农在28 年间守护一个民间乐社的口述史》《六盘水三线建设音乐口述史》《四川格萨尔说唱口述史》等口述文本,带给习惯于文献资料作证的音乐学家们一种新鲜的历史探索责任。 就口述史学自身而论,这一时期的音乐研究者们十分注重音乐事件发生的本质,从个人记忆、集体记忆、实践叙事性等特点,对音乐口述历史中一些非主观性、非逻辑性、非连续性的书写表现的更加宽容。 在做了大量的口述史研究之后,音乐学家们才开始对口述音乐材料和口承传统价值展开重新认识,并在研究中“一再深刻体验到此种叙史模式与中国传统音乐近现代历史书写之间一种近乎天生的契合”[17]。 近20 年来,音乐口述史学科越来越受到众多专家学者的关注,在研究方法和理论构建上生产了一批有影响的成果,如熊晓辉的《口述史在民族音乐发展中的历史与逻辑》①参见:熊晓辉.口述史在民族音乐发展中的历史与逻辑[J].西北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4,(4),P87—96。,文章在对口述史与民族音乐关系进行论述的基础上,运用口述史的方法记述土家族土司音乐发展“群体记忆”的特点,阐明了口述史研究在民族音乐发展中的价值与意义;还有臧艺兵的《口述史与音乐史:中国音乐史写作的一个新视角》、赵书峰的《音乐口述史研究问题的新思考》、单建鑫的《论音乐口述史的概念、性质与方法》、薛艺兵的《通过田野走进历史——论中国音乐人类学历史研究的途径与方法》、杨晓的《口述历史书写的琴学实践——以〈蜀中琴人口述史〉制作为例》、齐琨的《颠覆抑或延续——关于徽州乐人阶层变迁的口述与文献研究》、黄李娜的《一位老人的木偶戏人生——沙地木偶戏传承人向承福口述史》、杨和平的《口述史视野中的桑植民歌研究》、南丁的《致力于民族艺术回归蒙古语语境的公众文艺人物——蒙古族作曲家莫尔吉胡的音乐生涯口述史》、韩诗悦的《口述与记忆——内蒙古知青及草原恋合唱团的口述史研究》、高彩荣的《“口述史”地方戏曲研究的新视角》、王建朝的《口述史:一个研究维吾尔木卡姆的有效维度》、狄佳的《吐鲁番木卡姆口述史研究》、石磊的《论赣剧口述史在江西高职院校传统音乐教育中的价值》、乔馨的《一个“钢琴成功者”的教育历程口述史及其反思》、周新国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视野下的口述史研究》、孔军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口述史的效度与限度研究》、熊晓辉的《“文革音乐”口述史资料整理与研究》等,这些研究都具有非常宝贵的学术价值。 从以上成果的创新角度来看,有如下特点:其一,研究者的兴趣日益增强,研究队伍不断扩大。 从研究人员身份来看,不仅有历史学家、高校教师,还有作家、新闻工作者,以及民族学、民俗学、文化学等诸多学科的学者。 20世纪80 年代以后,口述史学逐渐引起大陆学者和出版界的关注,各类出版机构都适时地推出了一些介绍口述史的书籍,以及翻译国外口述史经典著作,经历了“史料学”到“口述学”的发展历程。 21 世纪初,国内音乐研究者们才开始意识到“口承”与“书写”的问题,并结合音乐民族志的书写特点,进行了大量的音乐口述史研究。 其二,当前音乐口述史学研究都是以考察音乐史料和音乐发生史象为目的,把对艺人的访谈口述笔记及录音、录像资料等作为研究材料,从而形成书面文本。 古今中外的众多音乐学家都曾利用口头访谈及口述方法来寻求音乐史料,但现代意义上的口述史观念直到20 世纪50年代才开始出现。 美国民族音乐学家登斯莫尔(Frances Densmore)大规模运用录音技术对苏必利尔湖北岸的印第安人进行口述史调查,她涉足整个北美印第安人地区,其方法在哥伦比亚大学及美国其他高校得到推广。 后来,在音乐口述史学发展过程中,登斯莫尔荣获“美国音乐口述史学学派之母”的称号。 现代音乐口述史学的主要观念,是基于人们对音乐传统知识等诸多问题上的自我反思及探索,是人们对记录音乐文化历史痕迹的既有文献资料不满或产生疑惑的表现。 音乐口述史能够更广泛、更彻底地阐释音乐文化现象,因为无论是集体记忆还是个人回忆,都有助于理解音乐文化传承历史的内在脉络。 其三,音乐口述史学既是“有声的”历史,又是有别于其他文本资料的传统记忆模式,具有“立体”的史料特征。 研究者在研究地方戏曲音乐时,提出了访谈资料的“立体性”价值,认为:“地方戏曲音乐搜集整理工作的失误之一就是文本资料的随意性,这种随意性体现在研究者访谈者对采访内容的主观臆测,以及资料内容中访谈者与被访谈者观点有意或无意的相互混淆,进而误导后继的研究工作。 而录音录像的存在则避免了这一点。它如同原始文字稿,文字资料的准确与否可以和录音录像相对证,不给研究者讹传或误读的机会。”[18]可见,音乐口述史学科为音乐研究的本身带来了活力,同时也拓宽了音乐研究的范围。 其实,口述史学在音乐研究上的应用,已经为富有创造性的音乐学家们提供了丰富资源,研究者们认为它的价值就在于其材料的原始性,因为这些口述史材料可以在更大程度上再造原有的各种立场。 其四,音乐口述史学科之所以在新文科建设中获得自己的地位,是因为音乐口述史综合了历史学派“论证”和“叙述”的双重学科理论支点。 在音乐口述史研究者的眼里,口述资源作为一种“音乐材料”,能够解读、阐释、涉及到当时音乐活动的认知范式,形成不同形式的叙述。 有音乐学家认为:“在音乐记谱法出现之前,音乐的传承和传播主要是依靠口头的、面对面地进行,早期音乐历史的演进主要是口头的产物。”[19]通过口述史实践,音乐学家直接可以体验到真实的历史声音;或者采用原生的录音记录,使得访谈者更加接近历史的真实。 音乐口述史学科并不是把音乐研究限定在一定的时间与空间范围之内,而是将音乐与社会生活联系起来。 如若从口述史学视角去研究音乐,那么就意味着将在材料、观念、方法等方面产生重大变化。

二、新文科时代音乐口述史学科的定位与自觉

新文科时代,口述史学在音乐领域有着重要的地位,尤其是跨学科的自身定位,研究者们经常将口述史学引向音乐学科的多样化,让丰富的口述资料来充实音乐研究的内容。 在音乐口述史学科的建设中,学科内涵需要不断地延伸,以及扩大学科视野,通过民众的叙述,探索与展示音乐研究的崭新维度。

(一)新文科时代音乐口述史学科的核心定位

音乐口述史学科与其他人文社会科学口述史一样,在研究范式上得到了广泛的拓展,主要用于音乐史、民族民间音乐及传统音乐的研究,其研究特点在于充分利用活着的目击者的访谈证词,因此音乐口述史被称为“活”的音乐史。 在新文科视域下,音乐口述史的学科发展以及与音乐新科技之间的相互融合,首要任务就是创新人才培养模式,同时提升音乐口述史学服务社会发展水平和培养音乐复合型人才的能力。 目前,学术界对音乐口述史学的认识尚未统一,甚至对其学科性质与定义还未达成共识。 实际上,音乐口述史学科是包含音乐口述历史以及音乐口述资料的研究方法和音乐口述史研究在内的一整套体系。 音乐口述史资料是从文献史料学的视域,研究音乐史料留存信息,其研究方法不仅包括了搜集、整理、甄别音乐口述资料的方法,也包括了撰写、录音录像、发表音乐口述史研究成果的方法。 所以,口述史访谈只是音乐口述史研究方法中的一种,而不是其研究的唯一方法。音乐口述史资料与传统的音乐资料是有区别的,“口头资料与传统史料的主要区别不在于它的口头形式、它的主体意识或它的可追溯性,而主要在于这种口述史料的产生能直接用于对历史编纂学史料的评价,而且历史学家和采访者自己就是这种史料的作者之一”[20]。 可见,真正的音乐历史并不仅仅存在于音乐文化的传统文本当中,而且还存在于更具体、更生动、更真实的音乐历史场域中,存在于每个当事人或经历者的心中。 音乐口述史能够创造新的音乐史料,因为它能摆脱传统史学的政治借鉴和训诫功能,去搜集、采集、创造新音乐史料;并能赋予音乐研究以崭新的维度,使得人民的日常生活体验都能作为特定的音乐历史材料被加以利用。音乐史料被“创造”,听起来似乎异常,但“这就是做口述历史的理由,问一些从来没有人问过的问题,搜集一些如果再不进行采访便会消失了的记忆”[21](P32)。 音乐口述史学固然在传统的音乐研究上探索梳理了音乐概念、音乐起源、音乐发展历史、音乐形态、音乐特征、音乐演绎等,但音乐口述史学科还涉及到音乐史学史、音乐基础理论、音乐评论、音乐教育等重要内容,其学科核心概念并非是音乐理论与音乐技术的简单区分,而是一种审美趋向的体现,关键在于如何阐释口述史在音乐领域的构建,形成自己解释学科原理的理论基础。

从新文科视野出发,音乐口述史学科需要更多的纵深发展,打破传统的认识模式,利用或吸纳其他学科的研究成果,在综合性的基础上建立自身学科体系。 音乐是一种特殊的社会活动,将口述史方法引入到音乐研究中,可以让我们用一个全新的视角来看待音乐口述史学中“科学”与“人才培养”的相互关系,同时也表现为音乐活动的书写者与被书写者关系的改变。 与其他人文学科建设一样,音乐口述史学科建设的首要问题就是培养复合型音乐人才和完善学科体系建设。 在新文科建设的视野中,音乐口述史是研究者、见证人、群众等共同书写和表述音乐活动历史的一种特色方式,音乐活动的落脚点是广大人民群众的民俗生活与历史,要了解民众音乐生活的真实情况,就必须依靠口述的音乐发生事件和历史。 很显然,音乐口述历史的最大特点就在于“共时性”叙事结构上。 因此,音乐口述史学科建设必须根据学科特点,创新人才培养模式,以跨专业、跨学科的理性思维,培养具有较高人文素养、崇高人格的复合型音乐人才。 对音乐口述史学科进行定位,主要还是在教学目标、教学方法、教学内容、课程设置上进行定位。 其目标应该是在音乐口述史研究与教学中强化音乐审美教育,在音乐作品的欣赏与音乐理论的重构中,注重培养学生的人文情怀和独立思考能力。 这不仅仅是搜集音乐资料,探讨研究音乐历史的方法,而且还是一种新的教育教学手段,它改变了原来静态的课堂教学现状,把教学变成一种充满活力的动态活动。 所以,在加强与提高学生音乐知识素养的同时,通过跨学科对话,实现理论与实践的高度融合。 音乐口述史学科构建离不开口述史研究者的长期实践活动,离不开参与者对音乐活动的实证,“口述历史研究的意义在于证明人们对以往历史的认识是怎样形成的,口述研究者通过导向性的或是针对性的提问和对事件的评价展开与当事人的互动,完全可以启发当事人从内心深处审视过去”[22](P392)。

(二)新文科时代音乐口述史学科的场域规划

新文科时代,本质就是文科教育的创新发展,其对音乐口述史学科建设、人才培养、课程设置等方面提出了更高要求。 基于学科建设考虑,在音乐口述史学科建设中提出了一个全新的“场域规划”概念,这个概念是在结合音乐口述史学科特点及学科建设内容的基础上提出的,而且充分体现和顾及了学科融合、交叉、拓展的思路与理念。 在此,音乐口述史学科的场域规划针对的是新文科背景下的主要内容和学科建设框架,提出以“融合学科”“协同发展”“共享成果”为导向原则,选择并集合一批关联学科。 在学科场域的规定中,音乐口述史学科处于非常重要的“制约”位置。 从学科发展上说,音乐口述史学科的研究视角逐渐开始发生转变,并由上层转向下层,也就是将音乐研究的视角从精英转向民众,去探寻广大民众的音乐活动事件,寻访那些被人们遗忘的音乐历史,保存即将消失的过去的“声音”。 从当今音乐口述史学科发展的理念场面上观察,它基本突出了经世致用、理论联系实际的原则,符合新文科建设的基本要求。

法国著名社会学家皮埃尔·布迪厄(Pierre Bourdieu)指出:“一个社会被分割成许多不同的场域,在这些不同的场域进行一些为了特定目标的竞争。 场域不是一个实体存在,而是一个在各个个人之间,群体之间想象上的领域。”[23](P98)借鉴该理论,构建当代音乐口述史学科场域,从音乐研究和口述史两个层面出发,可以窥视到音乐文化发展演变的轨迹,在场域内能够探索出音乐历史记忆与音乐史学知识生产中的意义和价值。 作为皮埃尔社会实践理论的一个重要工具概念,场域是与传统音乐的“社会活动结构”相区别的,之于音乐口述史学科,它需要研究者去采访和记录音乐活动现象,用口述的资料来弥补传统文本档案史料的空白与不足。 这种口述史场域规划由各种音乐活动构成的一系列客观关系所形成的社会空间或网络构成。场域规划内访谈者与被访谈人的惯习以及场域内的表演是场域规划的两大构造要素。 音乐口述史学科的场域规划都是一个个各自为主的社会缩影,它们拥有区别于其他场域的逻辑和运作规则,能够提供具体的社会历史信息。 皮埃尔认为,处在场域规划内不同位置的见证人,在其所处场域的运作逻辑与规则安排下,会在场域空间内展开激烈的抗争,以获取优势地位或者改变自身劣势地位。 相应地,场域内行动者之间围绕信息资源产生的斗争,保持或者改造着特定场域规划的结构。 因此,音乐口述史资料能够在自身的场域内自然地把主体和客体联系起来,改变传统的文字书写音乐历史的方式,丰富了音乐历史活动与音乐现象表述的方法。

前文所引瑞士社会学家让·皮亚杰对“人文历史科学”的论断(引文[10])对口述史场域规划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其尊重人文社会科学建设的规律性,促使针对“学科场域”在新文科建设背景下的意义生成,进而提出了一种新的场域规划模式。 那么,音乐研究者对口述史学的研究实际是有发言权的,其中场域规划就是强调亲自去看,去“体会没有文字的人们的音乐活动”,从“参与观察”中总结出相关音乐社会活动的看法。 “场域规划”是一种跨学科的方法论,与音乐口述史学科建设所提出的学科融合不谋而合。 诸多研究者“把‘场域’看作是一个关系网,它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地理环境概念,而是融入在特定‘场域’内,由所有文化元素所构建的网络关系系统。 网络内的所有构成元素可以是有形的也可以是无形的,可以是静态也可以是动态的,它具有相对独立性特征,以区别于其他‘场域’的文化特点,同时,构成‘场域规划’内所有文化元素之间都有内在的联系”[24]。 根据新文科建设的目标要求,音乐口述史学科的“场域规划”并不是孤立的,多学科融合对其建设具有重要的基础意义。 在音乐教学活动与音乐社会活动场域中,课程建设是核心要点,在创新学科方法论的同时,建立新的评价体系,特别注意学科内涵、学科设置、学科评价等方面的相互作用。 因此,音乐口述史学科所涉及的“场域规划”,是以实现社会需求为主体,加强学科融合与知识创新,涉及音乐人才培养、学科布局调整、理论研究等各个方面。 “场域规划”则是联系音乐口述史学科创新的一种关系力量,并通过学科整合和学科场域集约效应,尊重学科建设的规律,推动音乐人才培养从“专业化”向“复合型”人才的转变。

(三)新文科时代音乐口述史学科的范式自觉

新文科时代,将面临新科技和产业革命引发的教育模式变革。 音乐口述史学科建设的研究范式也应遵循发展规律,以音乐研究和音乐教学为基础,推动各种音乐类型之间、音乐与人文之间的知识融合,优化自身学科结构,改变学术研究范式和知识生产的范式。 在音乐口述史学的内部,研究范式既是一种有别于其他学科的显著特征,又是音乐口述史学科的基本属性之一。 从范式本身来看,它打破了音乐历史研究已经习惯于一成不变地遵循“读历史”与“写历史”的传统研究范式,通过音乐活动的经历者和见证者用口述的形式来叙述或还愿音乐发生的事件。 美国当代哲学家托马斯·库恩认为:“科学研究实际就是一种受到范式规约的常规科学以及突破旧范式的科学革命的交替过程。”[25](P102)可见,音乐口述史学科研究新范式的确立,使得“听”历史的传统研究模式,尤其是听到“活生生的历史”最终成为了现实。 音乐口述史学是研究整个人类音乐文化发生、变迁、发展、演化过程的学科,具有很强的文化包容性,它将音乐研究中的音乐发生、音乐活动、音乐审美、音乐传播及音乐功能等各个文化因素纳入研究思考的范畴,并在研究中运用跨学科的研究方法,形成了一种具有音乐艺术特质的研究范式。

音乐口述史学科研究范式的确立,必须符合社会性和人文性特征,因为社会性和人文性是音乐口述史学科内部最为活跃的促进因素,也是一种跨学科的方法论,同时也包括了以下几方面内容:第一,现代意义上的音乐口述史学基本范式,是通过有计划的访谈和录音录像,对某一音乐现象口头描述,取得第一手资料,然后经过研究者的对比、甄别、分析、筛选,具有典型的社会性特征。 音乐口述史方法成为人们认识音乐历史发展的重要途径。 第二,音乐口述史学科的兴起,其实就是音乐口述史学科研究方法的一场变革,这场变革的显著特点就是音乐口述史研究打破了既有的研究范式,把研究目光聚焦在广大民众的音乐活动和音乐行为方式上,为音乐历史书写提供了已有文献无法提供的史实记忆,还可以弥补文献无法提供的许多历史细节,或直接成为音乐史学材料。 第三,音乐口述史非常注重个体的感受,并经常以个体经验为出发点,为音乐历史及音乐文化发展研究提供了另一种参照。音乐口述史研究中,需要个体的声音,而且应该以此为主线来进行理论预设。 第四,与文字方法相比,音乐口述史方法更有优势,具有生动、直观、真实、系统等特点。 如学者所言:“口述给我们提供的更多的,是那些直接或间接参与者面对‘历史’的一个态度,同时,亦呈现出个人对历史参与的能动视角——从另一个意义上说更是一种对历史的‘真实’。”[26]在新文科视域下,音乐口述史学科的研究范式有很多,倾向多元化,人们开始关注音乐口述史与音乐人才培养的联系,开始注意音乐资料搜集的口述史方法,研究音乐口述史学科与人文社会学科的相互影响等。 “随着人类科学技术的进步,许多学科的研究范式和学术话语发生了转向,研究者们依据社会科学、人文科学、自然科学的研究成果,力求撤除社会科学与人文学科以及不同学科之间的堡垒,使得一种学科理论形态能出现交织状。 就音乐口述史学科自身而言,人们应该去突破演绎理性的束缚,直接把握社会文化生活及其音乐活动实践,保持着开放的姿态来接受新的问题。”[27]可见,音乐口述史学科范式的多元化取向是比较适宜音乐学科发展要求的,它也成为音乐研究和音乐口述史学科方法论的重要观点。 综观音乐口述史学科研究成果,由于音乐学界对口述史理论的认识不足,主要表现在研究范式方面的欠缺。 随着音乐口述史学科研究视角的不断更新,新的问题就会孕育而生,比如研究取向不仅涉及从现代知识体系分科的学问走向跨学科学问,而且还关注新文科背景下的音乐学科思维与范式革新。 因此,新文科时代对音乐口述史学科进行研究,不仅要遵循口述史学科理论与方法的基本要求,而且应展开更为全面的探索与思考。

三、结语

在新文科建设背景下,将口述史理论与方法引入音乐研究是一个全新课题,有助于我们探索音乐口述史学科的独具特征,以及强调音乐的引领性和审美价值。 音乐口述史学科有理由将自己的定位点和学科界限作出应有的解释,相对传统音乐史而言,它更多地反映了社会大众的音乐生活。 音乐口述史学科作为一门独立的学科,不仅需要将许多个体的音乐活动记忆及其叙述汇集起来,建立信息数据库;而且需要从多学科的路径提炼与开发,加强跨学科研究和音乐复合型人才的培养。 在大力提倡发展“新文科”的今天,各高校都在探索、优化专业结构,推进课程建设,创新复合型人才培养机制。总之,学科建设一定要着力于“经世致用”的理念和原则,以自身学科建设为核心,将音乐口述史学科的基础意义作为着力点,体现新文科建设的使命自觉。 对于音乐口述史学科来说,若能真正引起史学的全新变革,使得口述史资料能够成为重要的文献资料来源,继而引起研究范式的创新,不仅需要加大学科内涵式发展研究,尤其是必须明确音乐口述史学科具有跨学科性质的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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