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共产党百年“大局意识”的形成和发展

祝 彦，白晋博，唐仁焕

［中共中央党校（国家行政学院），北京 100091］

坚持“大局意识”是中国共产党百年奋斗形成的光荣传统和优良作风。无论是在革命年代，还是和平执政时期，全党同志形成了自觉顾全大局、维护大局、服从大局的品质；依靠大局意识达到统一全党思想、激发人民斗志，夺取一个又一个胜利。总结回顾中国共产党百年“大局意识”的形成和发展的历程，对于今天毫无疑问具有重大现实意义。

一、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大局意识”的树立与作风养成

中国共产党从一成立就特别强调党员要树立“大局意识”，这突出体现在纪律的制定与要求方面。党的一大《决议》在第二部分“宣传”中就强调：“一切出版物，不论中央的或地方的，均应在党的领导下出版。”“任何出版物，无论是中央的或地方的，都不得刊登违背党的原则、政策和决议的文章。”［1］为了保证中共党员不与旧政府旧官僚“同流合污”，党的一大通过的《中国共产党纲领》中还有不准党员做官的纪律规定：“党员除非迫于法律，不经党的特许，不得担任政府官员或国会议员。士兵、警察和职员不受此限。”［2］以上纪律要求是很严苛的，因为建党初期的党员大都接受了良好的教育，这在当时国民文化素质普遍不高的情况下，以他们的学历，要找一份体面的工作来养家糊口是没有问题的，但根据这个纪律，他们就不能去。即使是这样，绝大部分党员干部也能将党的纪律牢记于心，遵守并维护它。这就是中国共产党人“大局意识”的最初体现，即自觉遵守党的纪律。由此形成了中国共产党的政治优势和光荣传统。

“大局意识”还体现为对党的决议的坚决服从，自觉维护党中央的集中统一领导。1922 年7月，党的二大党章规定：“全国大会及中央执行委员会之议决，本党党员皆须绝对服从之。”地方党员对组织的命令有抗议时可以提出，“但在未判决期间均仍需执行上级机关之命令”［3］8。初步体现了党员服从组织，下级服从上级，全党服从中央的“大局意识”。

在党的文献中最早使用“顾全大局”这个表述，并体现强调“大局意识”的，见于1923年8月20日。当时为纪念安源路矿罢工胜利一周年，刘少奇同志在一篇文章中写道：“俱乐部的决议案，总是顾全大局，顾全万余工友的，或者有少数工友有不得利益的地方，也应为大局的关系而服从。”［4］在刘少奇看来，“顾全大局”“顾全万余工友”就是一条很宝贵的经验。由此也可以看出，这里的“顾全大局”就是“大局意识”的具体体现。

经过梳理，我们虽然没有发现党的早期文献中使用过“大局意识”这个概念，但是针对不同情况，强调“全局”观即“大局意识”，是经常有的。比如1926 年12 月，中共中央在给加仑的信中写道：“我们希望你站在中国革命全局上打算，勿专为蒋打算。”［5］1927年4月，周恩来在致中共中央关于出兵讨伐蒋介石的意见中呼吁“故为全局计，政治不宜再缓和妥协”［6］。均强调了革命斗争中要有“大局意识”。

“大局意识”在实践层面的体现，则生动丰富得多。许许多多优秀的共产党人以对党的无限忠诚，自觉体现出来“大局意识”，比如在王明“左”倾教条主义统治党中央时期，周恩来的相忍为党，以及在中央苏区毛泽东的忍辱负重。1931年赣南会议后，毛泽东及毛泽东所提出的一些建议意见在党内都不是很受重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也是尽自己所能为党工作、替党分忧。正如李维汉后来回忆说：“他坚持三条：一是少数服从多数；二是不消极；三是争取在党许可的条件下做些工作。”［7］这充分体现了一位马克思主义者、一名共产党人高度自觉的“大局意识”和博大胸襟！

1935 年1 月召开的遵义会议“号召全党同志像一个人一样团结在中央的周围，为党中央的总路线奋斗到底”［8］。尽管这里没有用“大局意识”这个概念，但就其内容而言，它所要强调的是在政治上要有“大局意识”和全局观念。这是在革命事业处于十分艰难的时候，对党和红军指战员提出的要求。此后正是依靠“大局意识”，自觉维护党中央的权威，在红一、红四方面军会师后，广大党员干部和红军指战员坚决抵制张国焘的分裂行径，维护了党和红军的团结局面。

在抗日战争时期，“顾全大局”“识大体，顾全局”“舍小我，顾大局”等表述频繁地出现在党的文件和党的领导人讲话中。1942 年开始的全党整风，特别强调党员干部树立“大局意识”。毛泽东在《整顿党的作风》中指出：“要提倡顾全大局。每一个党员，每一种局部工作，每一项言论或行动，都必须以全党利益为出发点，绝对不许可违反这个原则。”对于“不顾大局，对别部、别地、别人漠不关心”的人必须加重教育［9］。

在1945年党的七大上，刘少奇在《关于修改党章的报告》中指出：“只有当他处在少数地位时，仍然是无条件地服从了党的组织原则……才能表示他是顾大局的，是懂得局部服从全体、小道理服从大道理的。”［3］118在这里，他具体解释了“大局意识”的主要内容，那就是个人无条件地服从组织，党的利益高于一切！党的七大首次将“四个服从”写进党章，从此“四个服从”就成为全党同志必须遵守的一条重要党纪，时刻提醒广大党员干部要树立“大局意识”。

二、在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一如既往坚持“大局意识”

新中国成立以后，中国共产党开始领导全国人民进行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中国共产党人结合新的任务要求，一如既往地将坚持“大局意识”贯彻到实际工作中。

这一时期在党的文献中出现“大局意识”的相关论述，最早见于新中国成立后的第一次全国组织工作会议，在这次会议上，刘少奇代表中央作报告，他在报告指出：“在各种工作中，我们大多数的党员都是奋不顾身的，聪明而沉着的，最能照顾大局与遵守人民的纪律的。”［10］报告中的照顾大局，就是“大局意识”的具体体现。此后，“顾全大局”“照顾大局”等表述频繁出现在党的文件中。1953年10月，中共中央在《为实现党的政治任务和组织任务而斗争》中指出，党员干部“都应当照顾大局，关心整体，密切配合，共同努力”，“骄傲自大是错误的，狭隘本位、不顾大局也是错误的”［11］539。在这里党中央强调的大局就是服从社会主义建设大局；1953 年12 月，彭德怀在全国军事系统党的高级干部会议上提出，要严令禁止“在工作中各自为政，各行其是，只顾小局，不顾大局”［11］615的行为，这是就“大局意识”对具体工作提出的要求。

针对党内发生的“高饶反党联盟”等事件，为了增强党的团结，提升全党同志“大局意识”，中共中央从党和国家事业的长远出发，制定出台了《关于增强党的团结的决议》（以下简称《决议》），《决议》出台的根本目的在于，以一种党内制度规定的方式，强调党内团结的重要性，以此来号召全党必须将党的利益和党的团结看得高于一切。而维护党的利益和党的团结，最首要的是必须树立“大局意识”，因为只有当全党同志树立了“大局意识”，才能在党内形成和睦团结的氛围和局面。正如毛泽东在《论十大关系》中所指出的：“我们历来的原则，就是提倡顾全大局，互助互让。”［12］33毛泽东所指出的顾全大局的原则，就是要提醒全党，要树立“大局意识”，从大局出发处理好“十大关系”。

三大改造完成后，进入全面建设社会主义时期。而党所面临的新任务新形势，更加要求党员领导干部必须树立“大局意识”。这一时期党的主要工作是带领人民群众进行社会生产，发展社会生产力，改变一穷二白的面貌。正因此，党中央反复强调要有大局观，树立“大局意识”。毛泽东、陈云等领导同志更是在多个场合强调“大局意识”、大局观的重要性。例如，1958年，毛泽东在亲自指导的《工作方法六十条（草案）》中指出，要使干部学会区别九个手指和一个手指的区别，“这是大局和小局、一般和个别、主流和支流的区别。我们要注意抓住主流，抓错了一定翻筋斗”［12］357。1959年，陈云谈到全国和地方建设之间存在矛盾，也提出：“解决这个矛盾的原则。应该是小局服从大局，局部服从整体。”［13］1959年，中共中央针对一些地方存在不顾大局的问题作出指示：“全国经济应当是一盘棋，应当局部服从整体，小局服从大局。”［14］1961年11月，党中央在对农村社会主义教育的指示中指出：“教育干部要有全局观点，越是在困难的时候，越要照顾大局。”［15］1964 年2 月1 日，中共中央在发布的《全国都要学习解放军》中也指出，发扬共产主义风格，“就要树立全局观点，顾大局、识大体，反对本位主义和分散主义”［16］。这些都表明中国共产党人在社会主义建设的各条战线上都将“大局意识”作为做好工作的重要遵循。

在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中国共产党人一如既往地坚持“大局意识”。这种意识不仅体现在党和国家内部的各项工作中，而且还表现在维护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和社会主义阵营的团结上。毛泽东说：“如果把毛泽东思想同马列并提，有人会以为是两个东西，为了不使发生误会，就不提毛泽东思想。”［17］于是在党的八大文件中，便没有出现“毛泽东思想”这个名词，这反映出中国共产党处理国际共运关系中的大局意识。

三、在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大局意识”的优良传统得到继承和发扬

在改革开放新时期，党的文献中关于“大局意识”的表述最早见于1978年12月邓小平在中央工作会议上的讲话，他指出：“我们相信，我们的人民是顾大局、识大体、守纪律的。我们各级领导干部，特别是高级干部，也要注意严格遵守党的纪律，保守党的秘密。”［18］为了使“大局意识”有规可循，1980年2月中共中央制定和颁布了《关于党内政治生活的若干准则》（以下简称《准则》），《准则》明确指出：“共产党员无论何时何事，必须顾全全党的、国家的和人民的大局，并且用这种顾全大局的精神教育群众。”［19］党中央通过出台《准则》，以一种制度的方式对中国共产党人坚持“大局意识”作出规定。

为了协调改革开放以来中央和地方以及各方面关系，党中央要求各级党员干部必须树立大局观。1984年11月，邓小平在中央军委会议上就发出了这样的号召，那就是各级党员干部要从大局出发，要把握社会主义经济建设这个发展大局，想方设法搞好搞活我们的经济。针对一些地方“各自为政”的状态，1985 年，万里在谈到经济工作时也强调：“不只中央要顾大局，大家都要顾大局，不能认为顾大局只是中央控制的事，与我地方没关系。每一个地方的同志，每一级负责的同志，都要考虑顾大局的问题，团结一致向前看，才能把改革搞好。”［20］总言之，改革开放以来，党中央从党和国家发展大局出发，号召各级党员干部树立“大局意识”，要求全党同志始终站在党和国家大局上想问题、办事情。

“大局意识”第一次完整系统提出是在1995年中央转发的《中央宣传部、国家经贸委关于加强和改进企业思想政治工作的若干意见》（以下简称《意见》）中。《意见》出台的目的，既是为了加强企业的思想政治工作，也是明确要求，即企业要在加强思想政治工作中牢固“大局意识”，具体说来就是：“要围绕党和国家的中心工作……进行国内外形势的宣传教育，不断增强职工的全局观念和大局意识。”［21］2002 年4 月，江泽民在主持西部大开发座谈会上更全面地阐释了“大局意识”，就其内容概括起来就是：树立“大局意识”是我们抓好经济工作的重要前提，只有基于这样一个前提，我们才能在复杂经济形势中把握好主要矛盾。必须指出的是，这里的“大局意识”更突出方法论的要求，那就是从全局、大局思考问题和谋划工作。这也就为“西部大开发”战略的推进明确了要求，那就是树立“大局意识”。

进入新世纪以后，胡锦涛在不同场合提出，要树立“大局意识”。并且，他在强调“大局意识”的同时，还将其与政治意识、责任意识联系起来，不再单一孤立地谈“大局意识”。在谈到领导干部党性党风党纪的问题时，胡锦涛要求领导干部：“切实增强机遇意识、发展意识、大局意识、责任意识、忧患意识。”［22］在这里，他已经将“大局意识”上升到了党的建设的高度，并赋予“大局意识”新的内涵。

在党的十六届四中全会上，党中央对大局意识进行了更全面系统的阐释，这次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加强党的执政能力建设的决定》明确要求：“各级领导班子要坚持不懈地加强思想政治建设，讲学习、讲政治、讲正气，顾全大局，增强团结。”［23］而其中，顾全大局，讲的就“大局意识”，与之相关的还有学习意识、政治意识、团结意识等等，它们都与“大局意识”密切相关。这些意识都是各级党组织加强执政能力建设所必须把握好的重要着力点。

四、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更加强调“大局意识”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我们前所未有地接近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而越接近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目标，所面临的风险挑战也前所未有。正因此，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在治国理政中更加强调“大局意识”，将“大局意识”上升到了新的高度。

进入新时代，党中央对“大局意识”的阐述，最早见于2013 年1 月22 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中纪委全会上指出：“各级党组织和领导干部要牢固树立大局观念和全局意识。”［24］这里的大局观念和全局意识，就是“大局意识”。此后，党中央更是在总结党的历史经验教训的基础上，立足新时代党的建设面临的新形势新特点，提出要增强“四个意识”。“四个意识”提出于2016年1月29日的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在这次会议上明确将增强“四个意识”作为与党中央保持同向同行的重要内容，要求党员干部在增强“四个意识”上做到政治自觉、思想自觉与行动自觉，以此来使党变得更加坚强有力。由此可知，党中央对“大局意识”的认识上升到了新的理论高度，不再孤立地强调“大局意识”，而是将“大局意识”纳入“四个意识”的统一体中，全面地、综合地理解和树立“大局意识”。需要说明的是，“四个意识”的提出，也更加系统地丰富了“大局意识”的内涵。

新时代“大局意识”内涵更加丰富，主要包括四个方面内容：第一，维护党中央权威和集中统一领导是新时代“大局意识”的基本内容。对此，党的十八届六中全会提出了明确要求，即通过牢固树立“四个意识”，以此来维护党中央权威和集中统一领导。党的十九大报告和十九大修订的党章，更进一步强调了增强“四个意识”要贯彻落实在维护党中央权威和集中统一领导上。第二，克服组织涣散、纪律松弛问题是树立“大局意识”的重要前提。因为强调“大局意识”是有现实针对性的，在处理现实问题上，“大局意识”所突出的就是一种大局观，即党员干部在处理现实问题中，要从大局考虑，不能受一些条条框框束缚，在大局观下做到各项工作的协调和配合。正如习近平总书记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95 周年大会上强调的：“全党同志要增强政治意识、大局意识、核心意识、看齐意识，切实做到对党忠诚、为党分忧、为党担责、为党尽责。”［25］此外，习近平总书记还多次强调：“无论做什么决定、办什么事情都必须符合大局需要”，“要严格执行重大问题请示报告制度，处理好全局和局部关系、中央和地方关系”［26］。因为坚守“大局意识”是做好一切工作的基础。第三，“大局意识”要求全面准确把握“两个大局”战略思维。面对经济社会发展面临的新形势新问题，习近平总书记反复强调要胸怀“两个大局”，这就从国际国内视野赋予“大局意识”新的内涵，也提出了新要求。一方面，从国内看，党的各级领导干部，尤其党的高级干部，要有树立“大局意识”的思想自觉，在履职尽责的过程中率先垂范，在把握大局的前提下开展工作；另一方面，从国际看，要求各级党员在做好自身工作的同时，还要树立世界眼光，以更宽广的视野和格局做到胸怀天下，从而推动新型国际关系的构建。第四，“大局意识”要讲究立场和方法论。习近平总书记对此作出深刻阐述，将其概括起来就是两点：一是在大局观下，既要抓细节，又要透过细节看到本质；二是要在大局观下透过迷离乱象抓住主要矛盾，不在纷纭多变的国内国际形势中迷失方向。总而言之，习近平总书记高度重视“大局意识”，并对其进行了系统阐述，这些阐述使“大局意识”的内涵在新时代不断丰富和扩展。

党的十八大以来，从思想教育入手，以加强思想教育的方式来帮助党员干部树立“大局意识”，是党中央的新举措。在党中央的统一领导下，全党先后六次开展党内主题教育，通过主题教育的方式，在党员干部中形成树立“大局意识”的思想自觉。与此同时，在开展主题教育的过程中，用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武装广大党员干部，以党的理论创新提升党员干部“大局意识”；通过开展党史学习教育，从党的百年奋斗史中汲取营养，自觉站在党和国家大局上想问题、看问题、解决问题。正如《中共中央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所指出的：“总结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是增强政治意识、大局意识、核心意识、看齐意识。”［27］在党中央的领导和引领下，讲大局、顾大局的优良作风已经在全党同志中入脑入心。

为了确保“大局意识”的贯彻落实，党的十八大以来，党中央更加注重从制度层面来加强党内“大局意识”的树立。坚持以思想建党和制度治党同向发力，通过党内法规的方式在党员干部中强化“大局意识”。例如，2016 年党中央出台颁布的《关于新形势下党内政治生活的若干准则》，就对牢固树立“大局意识”明确了要求。2017年新修订的《中国共产党巡视工作条例》更是将树立“四个意识”，作为做到“两个维护”的重要内容。与此同时，党中央还将牢固树立“四个意识”作为一条党的重要纪律，如2018年出台的《中国共产党纪律处分条例》从党纪层面提出，树立“四个意识”还表现为严格执行和维护党的纪律，自觉接受党的纪律约束，模范遵守国家法律法规。此外，2021年中共中央发布的《中国共产党组织工作条例》（以下简称《条例》）强调，要发挥党中央在把方向、谋大局、定政策、促改革中的决定作用，以及地方委员会把方向、管大局、作决策、保落实的重要职责［28］。《条例》的出台，为推动全党同志树立“大局意识”，并在具体工作中将树立“大局意识”的思想自觉转化为行动自觉提供了制度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