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安全视野下的政治认知力研究

2023-03-07 07:17江天雨
党政研究 2023年6期

〔摘要〕 随着国家安全特别是政治安全的重要性日益凸显,国家能力研究需要超越中观的、功能性的“治术”层面,提升到宏观的、战略性的“治道”层面即研究政治能力,找回国家理论中具有能动性的政治家集团角色,还原国家能力的政治属性。根据比较政治发展研究,政治认知力作为前提性国家能力的“元能力”,作用于制度变迁的关键时刻,表现为政治家集团对政权(即领导权问题)、政治制度(即道路问题)、意识形态(即信仰问题)的认知、选择与规律性把握,从而根本性地影响了政治安全,这为解释国家兴衰存亡和政治变迁提供了新的分析概念。

〔关键词〕 政治认知力;国家能力;政治安全;政治家集团

〔中图分类号〕 D60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2095-8048-(2023)06-0061-11

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之际,政治安全这一传统议题已成为统筹发展与安全的基本前提,甚至起到决定性作用。如何保障政治安全,国家能力至关重要。然而,在学术传统上,国家能力主要在“治术”层面加以论述,诸如财政汲取能力、资源调配能力、动员能力等中观层面的功能性国家能力。这些能力基本都是常规治理中的行政上的制度性、程序性问题。当今世界所有国家普遍处于“风险社会”之中,如何进行防范、化解各种风险的超常规治理,已经引起政治上和理论上的关注。政治安全因在各种安全问题中居于根本地位而首当其冲,政治安全不保,很多国家在转型发展中将迷失方向乃至陷入绝境。行政性国家能力无力面对政治安全问题,政治安全只能依靠政治能力去保障。这要求一个国家或者更具体地说是这个国家的政治家集团,必须对政治安全问题保持高度清醒,对“政治”具有正确的认知能力和政治判断力,而且政治认知力是政治判断力的前提,即政治判断力是基于政治认知力而产生,继而有了政治领悟力和政治执行力。

基于此,我们认为政治认知力是决定国家发展与安全的一种“元能力”,也是衡量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前提性指标,堪称“治道”层面的政治性国家能力。那么,到底什么是政治认知力,政治认知力与政治安全之间是什么关系,比较政治发展对此又有哪些经验教训,这些追问促使我们对这一“元能力”进行深入讨论。

一、政治认知力的内涵与生成逻辑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把党和人民事业长长久久推进下去,必须增强政治意识,善于从政治上看问题,善于把握政治大局,不断提高政治判断力、政治领悟力、政治执行力。”〔1〕在“政治三力”中,政治判断力居于首要位置,是政治领悟力、政治执行力的前提。对于政治判断力的内涵,习近平总书记进一步指出:“增强政治判断力,就要以国家政治安全为大、以人民为重、以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为本,增强科学把握形势变化、精准识别现象本质、清醒明辨行为是非、有效抵御风险挑战的能力。”〔2〕

上述论述事实上包含着作为政治判断力前提的政治认知力。无论是“科学把握”“精准识别”,还是“清醒明辨”,都是政治认知范畴。对政治判断力的学理性研究应聚焦在政治认知力。一方面,认知是决断的基础和前提,认知的范畴更具有学术研究价值。谁来认知、认知什么、如何认知,这都是理论研究的空间;另一方面,决断是政治家下定决心的行动,带有强烈的隐秘性和个人色彩,往往只能事后通过档案解密和传记、回忆录等史料研究才能祛魅,而政治认知是公共性知识,可以依据充分的资料而研究。因此,本文主张从政治判断力中提取“政治认知力”作为学术研究的概念,并据此提出“基于有效政治认知的政治判断力”这一实践命题。

(一)作为政治性国家能力的一种“元能力”

就学术角度而言,政治判断力实际就是基于理论知识和实践智慧而形成的、能够据此做出政治决断的政治认知力。而所谓政治认知力,是指一国政治家集团对于“政治对象”的认知能力和水平,包括对政治发展方向的把握能力、对政治权力关系的认识程度、对政治制度及其地位作用的理解程度、对重大风险隐患的识别能力等,这些都直接决定了一个国家的发展以及国家能力建设。简言之,一个国家对于政治道路的认知,决定了其对政治制度的选择,然后才有相应的国家治理能力。〔3〕

政治是一种自觉行动,在任何国家,执掌政权的决策主体作为“行动者”,其主观能动性会在国家制度塑造和结构性改革过程中发挥重要作用,并通过掌握和运用国家制度工具调配各种国家权力关系。这一群体并非以个人身份而是作为嵌入国家的必要组成部分,以集团化的、持续性的而非分散的、间歇性的方式,在创建国家发展所需的稳定秩序和治理能力中,或是在面临重大危机必须推动政治变迁时承担着重大的决策责任。决策的前提是认知,一国政治家集团的集体智慧,也就是政治认知力,构成国家重大方向抉择和事项决策的核心能力,成为其他制度化的国家能力的前提和基础,是决定国家能力的基础性要件,即“元能力”。

对于发展中国家而言,国家能力建设是现代化进程中的紧要问题,而对国家能力的理论研究也是国家学研究领域的一项重要议题。自20世纪80年代有学者开始呼吁“找回国家”起,回归国家学派恢复了国家在政治过程研究中的主体性地位和能动性作用,国家能力与国家自主性一道成为解释国家发展绩效的关键概念,并将行政、立法、征收以及强制机构视为一切国家的核心所在。〔4〕此后的国家能力研究大都受此影响,强调国家能力是运用制度安排实现国家自主性目标的各种中观层次的功能性能力,停留在“治理术”的层面。在传统的国家能力理论中,作为一种政治性“元能力”的政治认知力被忽视了。

尽管中国政治实践已经强调了政治判断力—政治认知力的重要性,但学术研究还十分有限。本文采纳了杨光斌教授对政治认知力的解释,即从宏观维度上将政治认知力视为“前提性国家治理能力”〔5〕。國家权力是由经济权力、军事权力、意识形态权力等交织形成的制度化网络,其产生和运转的过程并非自动的、随机性的,而是有赖于政治家集团的政治认识而创设根本制度并在制度框架内调整权力关系。因此,需要将政治认知力作为“治道”的能力进行研究,将国家能力研究从行政层面提升到政治层面,并完善衡量国家能力的一般性分析框架。至此,国家能力可以划分为“治术”和“治道”两个层次。

(二)引入“政治家集团”这一关键角色

传统的国家能力理论剥离了国家能力的政治属性,既有研究大多停留在功能性的中观维度上,对国家能力的分析也更多关注于等级化、官僚化特征的国家制度的建构与完善,更多关注于国家机器的运转效能与政策目标的执行效果,忽视了国家领导者这一重要能动者的作用。作为国家的领导者,其对政治的认知、决断呈现出对重大问题的“价值的权威性分配”,必然进入“政治的”属地。因此,国家能力理论不应局限于解释国家实现专业化技术化职能的执行能力,而应溯源到政治决断直至政治认知这一体现政治价值和方向选择的“前置环节”,探索政治认知领域的差异所产生的影响,为此需要超越行政官僚的行动领域、引入“政治家”作为关键角色。

正如伍德罗·威尔逊(Thomas Woodrow Wilson)提出的,“政治是‘所涉事情重大而普遍的国家活动;行政则是‘个人和细琐事情的国家活动。因此,政治是政治活动家(statesman)的特殊领域,行政则是技术官员(technical official)的领域。虽然政策若无行政的支撑便无所作为,但是行政并不因此而就是政治”〔6〕。这一点对于经历诸多岔路口的后发国家,以及进入风险时代的现代国家而言,都需要正视——变化与不确定性带来的风险可能构成对国家治理与政治秩序的挑战,而防范应对重大风险的“国之大事”应是“政治之事”,绝非行政官僚所能完成。

相对于视等级化、官僚化制度为先决条件的公共政策层面的国家能力研究,政治认知力是突破性地引入了“前制度”要素和政治性的国家能力,而“政治家”则是区别于传统国家能力理论所依赖的行政官僚的关键。在既有的国家能力理论中,国家能力是实现国家自主性的基础,这种国家自主性期望以行政体系与理性化官僚的“行政中立”“理性地就事论事”达到相对于强势社会利益集团的决策独立,寄希望于官僚群体的“超脱”和理性选择。在韦伯看来,这种行政官僚体系及其伦理是现代国家常态化管理所必需的,甚至因其完美的形式理性手段而具有明显的技术优越性,能够保证国家这一庞大系统像机器一样按规则和指令运转。这决定了建立在其行政伦理之上的国家自主性是去政治化的,具有职业官僚“在政治上毫无责任心”〔7〕的特征,遵循唯上的、纪律性的、服从的官僚制道德。

马克斯·韦伯(Max Weber)在肯定官僚制优势的同时,也指出其问题,认为需要政治家的决断力去弥补或者扭转官僚制的技术化问题。相对其他主体,国家领导者具有最高决策权力和更大决策空间,这使其成为政治认知力的拥有者和来源,也就是韦伯所说的“(国家)机器追随的那个人”“具有信念、同时又能够按照责任伦理行事的成熟的领袖”〔8〕。这意味着政治家具有不被制度局限的权威和超越制度利益的洞见。而这恰好弥补了制度不能自觉识别、防范和化解风险的短板,用“制度框架下的人治”之长去补齐制度难以应对之短。特别是在深层次矛盾爆发或受到外部冲击、制度失灵乃至政治失序、须对国家权力关系进行重大调整的历史时刻,更有赖于“成熟的领袖”把握政治发展方向、创设新的制度整合方案并推动政策执行,为可能停转或崩溃的国家机器注入新的权威和秩序。这要求国家领导者不仅要在国家权力中占据最高决策之位,而且要成为拥有热情、责任感、判断力三种素质的政治领袖群体,尤其“需要判断力,这是政治家十分重要的心理素质”〔9〕。韦伯所说的“判断力”就是一种政治认知力,是具有“政治人格”的政治家赋予国家的能力。

可见,历史上的智者并不止步于行政层面的“治术”能力,而是对政治家集团的“治道”能力也同时给予关照。在这个意义上,本文是“找回”国家理论中的“政治家集团”角色。如果说“治术”能力体现在常规性制度变迁中,那么“治道”能力则彰显于制度变迁的关键时刻。

(三)强调制度创设的“关键时刻”

对于从殖民地独立而来的后发国家而言,政治领导人需要在一国成为主权国家并以这一身份纳入世界体系、面临多种决断之时,选择政治发展道路并在此基础上创设政府,这是最重要的“立法时刻”。政治道路一旦选定,对一国的政治发展就会产生极强的路径依赖,这意味着即便在政治运转过程中发现了重大政治问题,也因宪制结构而无法改变或难以彻底修正这些问题,比如本意是让权力主体之间相互分权制衡而设置的政治制度,却因社会分化和政党竞争而逐渐演变为“否决型政体”,这是无论哪一党执政都无法改变的底层制度逻辑。

历史证明,正是政治共同体的“立法时刻”决定了政治共同体的根本价值追求和约定伦理。〔10〕比如,美国联邦党人创建及维护的是一个贵族式共和制的“自由国家”,这样一个精英主义政体的核心是保护少数人的财产权,这正是美国大多数民众要求控枪但始终难以实现的宪政根源。反观中国,以“为人民服务”为宗旨的中国共产党领导建立了人民民主国家,致力于维护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这就不难理解其在应对新冠肺炎疫情时坚持人民至上、生命至上、不惜一切代价保证人民生命健康的“无限责任式”的执政理念。由此可见,在道路选择、制度奠基的关键时刻,做出何种政治选择,将对后续的国家能力建设起到决定性作用。

可以说,行政性国家能力理论失去了分析国家命运的效用——它无法分析不同国家面对相似的重大挑战境遇时,因政治认知的差异而导致不同的结局。因此,要分析和理解国家能力,不应脱离设定底层制度逻辑的政治认知力,这将帮助解释许多后发国家的国家能力与治理绩效差异的根源:为何在经历了外部经济援助、内部执政者更替和多中心社会治理等种种尝试后,很多国家依然沦为“失败国家”?根本原因在于,在這些国家的“立法时刻”,政治领导者缺乏足够的政治认知而选择了不适合本国发展的政治道路与政治制度。

简而言之,在制度变迁的关键时刻,政治家集团基于政治认知力的政治判断力不仅决定了一个国家的政治方向,也直接影响了一个国家的政治安全和政治命运。那么,政治认知力与政治安全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接下来主要在马克思主义国家理论体系中寻找答案。

二、政治认知力如何作用于政治安全

如果从“安全”的角度看待政治,“底线思维”将成为衡量国家能力的重要视角:一个国家的兴衰存亡取决于它能否经受住各种风险挑战、不犯颠覆性错误,不断化险为夷、转危为机,从而为经济社会持续发展提供长期稳定的政治秩序。而这正凸显了政治认知力的核心作用。在比较政治发展脉络上,我们看到,在应对重大风险时,一国执政者对关乎国家前途命运的根本性问题的判断将直接塑造和影响政治安全,具体而言,就是政治家集团对政权(即领导权问题)、政治制度(即道路问题)、意识形态(即信仰问题)的认知、选择与规律性把握。

(一)对政权即领导权问题的认知及掌握

在现代政治中,执掌国家权力的大多是政党组织,因此政党对“政治”的认识,尤其是对政权即领导权的认识,是政治认知力的关键。以中国共产党为例,它在国家创建中发明了“国体”概念,即国家的阶级本质,强调政权应该由哪个阶级掌握,实际就是领导权问题。这种政治上的领导权①,是一种由现代政党所拥有的独特而重要的政治权力形态,也就是由现代政党所构建、掌握和行使,旨在引领人民(局部或全体)和国家(在不同程度上)按其纲领实施集体行动的政治性权力〔11〕。

马克思和恩格斯在总结德国1848年革命教训时,就提到了无产阶级领导权问题,认为只有工人阶级“代表整个民族的真正的和被正确理解的利益”〔12〕,工人阶级是革命最彻底的真正战斗力量,“历史的领导权已经转到无产阶级手中”〔13〕,而革命的失败正是因为当时工人阶级无法担纲领导作用。

列宁继承并发展了无产阶级革命领导权思想。他認为:“革命的结局将取决于无产阶级是成为在攻击专制制度方面强大有力但在政治上软弱无力的资产阶级助手,还是成为人民革命的领导者。”〔14〕他同时认为,“把作为工人阶级先进部队的党同整个阶级混淆起来,显然是绝对不行的”〔15〕,领导权务必掌握在“先锋性政党”手中。正是以布尔什维克强大的领导权为枢纽,苏联建立了无产阶级专政的国家制度,并组织起所有社会力量服务国家管理和工业化进程。

列宁对领导权的阐发深刻影响了中国革命者对领导权的认识,并在革命实践中逐步升华到“国体”的高度。“这个国体问题,从前清末年起,闹了几十年还没有闹清楚。其实它只是指的一个问题,就是社会各阶级在国家中的地位。资产阶级总是隐瞒这种阶级地位,而用‘国民的名词达到其一阶级专政的实际。”〔16〕毛泽东在《中国革命和中国共产党》中就一针见血地指出,新旧民主革命的最大区别不在革命性质上,而在革命领导权掌握在哪个阶级手里。〔17〕用阶级统治来分析国家的根本性权力结构正是毛泽东的洞见。

说到底,领导权问题是领导者通过运用军事权力、经济权力和意识形态权力来获得相对于被领导者的政治权力的问题。但要想长期掌握和行使领导权,则必须把权力转化为具有正当性的权威,为此必须解决好领导权由谁掌握、维护谁的根本利益的问题。近代中国所面临的内忧外患的全面危机决定了,中国必须要有一个强有力的政党领导,才能克服“一盘散沙”、重建统一权威,并在此基础上推进国家现代化建设。沿着政党中心主义的现代国家建构路径〔18〕,党对革命的领导权全方位嵌入国家制度、转化为国家领导权。正如亨廷顿所说,“有一件事共产党政府确实能做得到,那就是,它们能统治得住,它们的确提供了有效的权威”〔19〕,而这正是实现有效治理的基础性要件。

(二)对政治制度即道路问题的认知及选择

由谁掌握领导权并把分散的社会群体整合成为具有统一权威的政治共同体,这是建政立国的首要问题。在这一基础上,用什么制度去组织政治共同体则是另一个关键问题。现代国家建构的不同路径蕴含着各国如何根据本国的历史、现实和文化选择适合自身的政治道路并定型为政治制度的问题。道路决定命运,一国选择了何种政治道路,也就相应划定了其根本性、基础性制度的发展方向。从比较政治来看,正确的即适合的政治道路为国家发展提供了根本保证和制度优势,而错误的政治道路和政治制度往往导向无效治理。然而,道路一经选择、制度一经建立,改变就极为困难,这凸显了“选择大于努力”之于国运的重要性。

政治制度即道路问题其实就是政治学原理中的“政体”概念。政体是政权的组织和运作形式,是“一定的社会阶级采取何种形式去组织那反对敌人保护自己的政权机关”〔20〕。作为国体的制度化安排,一国采用何种政体需要与统治阶级用以“如何统治”的权力关系相匹配,但与国体相比,政体更具形式意义,不同的国体也可以采用相同的政体。因此,在建构制度化的国家权力的关键时刻,政治家集团还要面对采用何种政体的重大抉择,这对巩固和发展新生政权具有决定性作用。

虽然民族解放运动瓦解了帝国主义殖民体系,但殖民文化根深蒂固地影响着许多新兴国家的政治精英,使得他们“下意识地”选择在本土“嫁接”西方政治制度。与此同时,以美国为代表的先发国家自认为负有“为新国家发展过程提供知识上指引的任务”〔21〕,给出了带有浓厚西方中心主义色彩的“现代化”(或者更直白地说是西方化)目标,将政治发展方向限定为竞争性政党政治和熊彼特式民主。然而,随着一波又一波民主化浪潮,转型后的许多国家并未因选择这样的政治发展道路而走向良治,相反,很多国家因此陷入了治理无能、政治失序、国家崩溃的境地。事实证明,在制度塑造的“立法时刻”,国家并不能够当然地选择适合自身发展的正确的政治道路。

应该认识到,尽管所有的现代政体都宣称自身的权力正当性来自人民,但对“人民”这一特定政治语言内涵的理解却不尽相同。马克思主义继承了卢梭的人民主权思想,认为作为单一的整体的公共人格(人民意志)的“人民”是客观存在的,主张将整体性概念的人民或者是作为最大多数群体的存在视为政治的主体和政治合法性的唯一来源及归宿〔22〕。就中国的政治实践来看,中国的政治家集团对“人民主权”的认知具有高度的政治自主性。

早在1940年,毛泽东就提出把民主集中制作为新民主主义共和国的政体,即新民主主义的政权组织,应该采取民主集中制〔23〕。在新中国建立时,民主集中制原则在新政权中得以确立。具有临时宪法性质的《共同纲领》以及1954年通过的第一部《宪法》和1982年通过的《宪法》都明确规定,我国的各级政权机关、国家机关、国家机构“一律实行民主集中制”。作为中国模式的核心制度,民主集中制是把党和国家领导体制有效组织起来的制度逻辑〔24〕,其逻辑主语是掌握领导权的中国共产党。中国的现代化历程是与英美式社会中心主义和法德式国家中心主义所不同的政党中心主义路径〔25〕,党在国家权力结构中居于领导核心地位,是国家与社会关系的轴心,因此,民主集中制作为党的根本组织原则,也顺理成章地成为党建构国家制度、领导国家运转的基本原则。

综上所述,掌握制度创设权的政治领导者的政治认知力,在选择政治道路及推动政治发展中起到关键作用。中国之所以仅用几十年时间就走完发达国家几百年走过的工业化历程,创造了经济快速发展和社会长期稳定两大奇迹,根本在于中国的政治家集团具有高超的政治认知力,始终坚持自立自强,坚定不移走中国式现代化道路,既不改旗易帜、也不封闭僵化,不仅探索定型了适合自身发展的政治制度,也拓展了发展中国家走向现代化的途径,给世界上那些既希望加快发展又希望保持自身独立性的国家提供了全新选择。

(三)对意识形态即信仰问题的认知及规律性把握

作为价值观念的体系构成,意识形态塑造了人们的思维模式和行为方式,决定了人们如何认识世界、改造世界,从而在根本上决定一个国家的政治发展道路。“历史和现实反复证明,搞乱一个社会、颠覆一个政权,往往先从意识形态领域打开缺口,先从搞乱人们思想入手。思想防線被攻破了,其他防线就很难守住。”〔26〕因此说,意识形态领域是政治安全的前沿阵地。

掌握意识形态权力是政党建立政权的基础条件。按照国家权力原理,意识形态权力作为国家权力的结构性要素,具有弥散性(diffused)的特点〔27〕,可以穿越政治、经济、军事权力的边界,对其他权力特别是政治权力进行渗透、转化。作为苏共和苏联的缔造者,列宁十分重视革命理论的指导作用,认为革命斗争一定要加强无产阶级思想建设,培养无产阶级的集体意志并促其成为职业革命家。〔28〕受列宁影响,葛兰西在其文化领导权(hegemony)理论中提出,每一种领导权的关系必然是教育的关系,即领导者把其他人培养到文化上更高的“智力”水平〔29〕,通过教育的、精神力量的作用,把其他社会集团成员纳入自己的队伍。

作为从新文化运动中诞生的马克思主义政党,中国共产党对意识形态权力有着与生俱来的认知力。毛泽东指出,“掌握思想领导是掌握一切领导的第一位”〔30〕,而“掌握思想教育,是团结全党进行伟大政治斗争的中心环节。如果这个任务不解决,党的一切政治任务是不可能完成的。”〔31〕正是基于这样的认识,中国共产党始终强调从思想上建党,即通过思想教育确立起共同的理想信念和价值追求。面对以党建政的革命任务,毛泽东进一步提出,劳动者夺取政权后的首要任务是革命政党的“理论化”和广大民众的“知识化”〔32〕,进行普遍化、社会化和制度化的文化贯彻来建构文化领导权,而不能仅仅依靠武装斗争。

思想建党和争夺文化领导权使在革命初期处于相对弱势地位的中国共产党占据了道义制高点并获得了广泛支持,整合社会各阶层力量建立新中国并开展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而在印度、埃及等发展中国家,尤其是尼日利亚等社会高度分化的国家,因种族观念、宗教信仰、地方习俗等高度碎片化的意识形态,国家意志缺乏统一权威而难以渗透社会结构,呈现出“强社会—弱国家”状态。

在世界政治中,意识形态权力表现为一个国家的思想话语权,是一种通过建构概念体系、理论体系直至完整的话语体系来影响人心的观念性力量,“这些实践是自然的、道德的或是从不言而喻的共同利益中产生的”〔33〕,并为一种生活方式和政治模式提供辩护、支持和保障。它既可以强化现有的权力组织和社会秩序,也会因价值观对立而导致巨大的社会撕裂和政治冲突,而这种意识形态冲突涉及对世界资源的重新分配和对世界秩序的重新建构。因此,能否建构一套适合本国发展模式和政治道路的价值观念和话语体系,成为判断一个国家意识形态权力和安全的重要标准〔34〕,其关键是对意识形态的社会科学化。

美国在二战后充分意识到世界两大阵营的所有问题本质是两种制度、两条道路、两种价值体系的较量和斗争,认为“敌对的、颠覆性的外来意识形态”是最严重的威胁。对此,美国政府要求社会科学界,“拿出对实际政治有用的知识——关于世界的知识,关于如何使美国直接促进和控制世界上发生的社会变迁的知识”〔35〕。受联邦基金资助的美国社会科学界在二战后的二十年内完成了对自由主义的社会科学化,“冷战知识分子”将现代化理论作为推动社会主义国家“和平演变”的武器,为长期掌握“文化霸权”、推广“普世价值”提供了话语支撑,直至导向“历史的终结”。

社会科学理论为人们提供了认识分析世界的“眼镜”,透过它所看到的“观念的世界”,可能与“真实的世界”南辕北辙。因此,如果我们用以西方为中心的社会科学理论为标准来评判中国的发展模式,则会得出“做错了”的谬论,不仅不能有效解释“中国之治”,反而还会造成思想混乱。

意识形态权力有赖于作为国家智力储备的知识精英进行理论生产,为政治合法性提供社会科学理论支撑。由于知识精英与政治精英在身份和社会角色上具有高度重合性,因此以理论形态呈现的意识形态权力在政治认知力中占据重要位置。例如,中国的政治家集团承担着葛兰西所说的“领导人”的角色:既是政治家,又是提供世界观的“思想家”。我们党的历代领导集体都在政治实践的基础上提出了具有强大解释力和前瞻性的政治理论,构成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的思想理论体系。由此不难理解“理论自信”的重要性,因为唯有理论自信才能真正阐释中国式现代化道路与制度的合理性、优越性,而要想真正树立理论自信则离不开构建中国自主的知识体系以及更高层次的信仰体系。可以说,建构与自身实力和国际地位相匹配的强大话语权已成为中国国家能力建设的“时代工程”,这正是坚定文化自信、建设文化强国的原因所在。

三、经验与教训:基于政治认知力的比较研究

政治安全命题虽然是马克思主义政党在治国理政中产生的国家理论问题,但政治认知与政权安全的关系,却是古今中外国家的一般性问题。王莽改制和戊戌变法的失败,是古代中国政治认知错误导致政治失败的典型;一些发展中国家的政治集团习惯性地按照“流行”理论去制定公共政策而无效治理,也是非自主性政治认知导致政治失败的典型。因此,本文的政治认知力—政治安全的因果机制,为比较政治研究提供了一个新的分析框架。各国的政治家集团对于“政治”的认知能力和水平,尤其是在制度创设或变迁的关键时刻做出的历史性、方向性的重大判断,对政治安全及國家能力建设具有重大影响,乃至起到决定性作用,从而给出了解释国家兴衰存亡和政治变迁的前制度性原因。

政治认知之于政治安全的关系,对任何一个国家而言都是切中要害的根本性问题。对这些领域的判断与把握,构成了政治家集团治国理政的基础。正是在关乎政治安全问题上的认知差异,导致了国家间不一样的政治走向和结果,对于大国而言尤甚。

最近,美国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沙利文在布鲁金斯学会演讲中直言,多年来美国人一直在谈论错误的问题,需要一个“新华盛顿共识”,即1990年的“华盛顿共识”所主张的自由市场并非有效,需要政府引导的再工业化,需要关注贫富差距问题,需要关注国家安全。〔36〕这看上去有些借鉴中国经验的味道,事实上也是在讨论美国精英阶层的政治认知与国家安全的关系问题。当然,比较中苏改革的不同政治认知导致的不同政治命运,中国经验更值得大书特书。前苏联和中国同在20世纪80年代启动改革进程,却最终走向了截然不同的命运,相同体制的两个国家在同一历史时期的“同途殊归”,可以作为我们对政治认知力如何影响政治安全进行比较分析的经典案例。

首要是对领导权的认知。受“新思维”影响,波兰实行了“政治多元化和工会多元化”,主动放弃了共产党的领导地位,实行多党制;匈牙利社会主义工人党从反对多党制转为“全力推行多党制”。对于发生在东欧地区的这些丧失领导权的危险挑战,作为苏共最高领导人的戈尔巴乔夫却放任自流甚至表示支持,苏共中央也对领导权问题做出了一系列错误判断——仿照代议制民主,通过“自由选举”产生人民代表,这导致大批“激进派”代表人物进入了国家最高权力机关;苏共中央对党和国家的领导权发生动摇,实行多党制的声音逐渐起来,直到1990年苏共二月全会决定修改宪法取消苏共对国家政权的法定领导地位。

苏共在削弱、放弃领导权的过程中,也逐步偏离、放弃了社会主义道路。面对当时积重难返的经济困难和民众对特权腐败的强烈不满,苏联领导人认定这是社会主义模式的弊端造成的,产生了对社会主义道路和整体性制度的质疑。在1987年苏共中央一月全会上,戈尔巴乔夫提出社会主义公有制是“人与生产资料及自己劳动成果相异化的根源”,他以否定社会主义公有制为出发点,宣扬“国家所有制是有罪的”,“不打破这种体制,国家根本不能复兴和革新”,“向市场前进首先要依靠牺牲国家利益”,应当“全面改革所有制关系,实现所有制私有化”;在1988年苏共第十九次党代表会议上,戈尔巴乔夫进一步将苏联改革的重心从经济体制转为政治体制,提出要“从经济基础到上层建筑”改革整个社会大厦,并对苏共中央和地方组织、国家最高权力机构进行了多次改组。①这些动作与其说是“改革”,毋宁说是“转向”,彻底动摇了社会主义制度根基。

对领导权问题的误判、对政治道路的偏离以及对政治制度的否定,这些都是以政治领导者的认知错误为先导,根源在于政治家集团接受了错误的价值观念并据此做出错误的政治判断和行动,也就是意识形态出了问题。通过进一步追溯可以发现,戈尔巴乔夫上台后苏联内部发生的第一个重大变化恰恰就在文化和思想领域,而非经济领域。〔37〕戈尔巴乔夫以“人道的民主的社会主义”为口号,通过倡导“公开性”“多元化”取消了马克思列宁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指导地位,鼓励“无禁区的批评”,导致“社会自由化”风起云涌,苏共逐渐失去了对舆论和文化领域的控制权,否定苏共和苏联的历史虚无主义思潮日益泛滥,主流意识形态分化崩溃并彻底转向了资本主义,这就使得苏共垮台、苏联解体成为一种历史的必然结果。

相比而言,同样是在20世纪80年代启动重大改革的中国却走上了一条康庄大道,迎来了从富起来到强起来的伟大飞跃。总的来讲,中国的改革思路与其他转型国家大体相似,也是沿着国家向社会放权、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的大方向,但改革结果之所以取得巨大成功,关键在于中国的政治家集团拥有高超的政治认知力,在坚决推动改革开放的同时,能够时刻警惕和防范化解重大风险,统筹好经济社会发展和政治安全。事实上,任何深层次的改革都会触动既有体制和既得利益群体,特别是对权力关系进行调整的重大体制改革,在一定程度上甚至可以视为国家制度的“立法时刻”,此时各种矛盾积聚转化,最容易产生政治安全风险,因而格外需要政治家集团在关键时刻做出化险为夷的正确判断和选择、不犯颠覆性错误,确保政治秩序长期稳定。

当时以邓小平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以“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团结一致向前看”为先手棋,重新凝聚起了党内政治共识。一方面在十一届三中全会将党和国家工作重心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做出了实行改革开放的历史性决策,另一方面通过制定《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对过去的经验教训做出了历史总结和正确评价,特别是提出“四项基本原则”,防范和应对历史虚无主义和资产阶级自由化思潮。邓小平在1979年3月全国理论工作务虚会议上指出:中国要实现四个现代化,必须在思想政治上坚持“四项基本原则”,即坚持社会主义道路、坚持无产阶级专政、坚持共产党的领导、坚持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38〕“四项基本原则”提出后,先后被写入《中国共产党章程》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成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和改革开放必须遵循的基本原则。

作为中国政治基石的“四项基本原则”集中回答了领导权、政治道路和意识形态这几个根本性问题,在改革初期就及时划定了政治禁区和底线,避免了改革在“摸着石头过河”式的探索中误入歧途,保证了基本的政治安全,为改革提供了长期稳定的社会环境。今天看来,邓小平在改革之初就同步提出四项基本原则,构成了以“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为主要内容的基本路线,可谓是一种高超的政治智慧和远见卓识。

四、结语:政治家集团及其“治道”能力的重要性

国家治理的好坏与国家兴衰成败是不同层次的问题,前者源自策略性的国家治理能力,即“回归国家学派”所研究的制度层面的、侧重于政策制定与执行的国家能力,后者则是源自战略性的、基于有效政治认知的政治判断力。一个是制度层面的程序性策略性问题,一个是观念层面的政治性战略性问题。长期以来,学术界聚焦于作为“治术”的功能性的国家能力,忽视了作为世界观的政治认知力。而我们看到的比较政治发展历史,不仅有因国家能力的缺失所导致的无效治理,更有因缺乏政治认知力而迷失方向所导致的国家失败,同时还有以政治判断力引导强国家能力所推动的“中国之治”。

从理论逻辑和历史逻辑看,一个国家只有保障了政治安全,才可能发展出制度层面的程序性的国家能力,也就是说政治稳定是经济社会发展的前提。如何保障政治安全?主权能力即强制力固然很重要,但主权能力也受制于作为政治认知力的思想观念,比如苏联军队虽然强大但却在苏联解体时无所作为。

事关国家发展方向和政治安全的政治认知力如何获得?在某种意义上,这不是一个科学知识范畴,而是实践智慧问题,历史文明基因和政治家集团的“政治成熟”至关重要。尽管如此,社会科学研究对于政治认知力仍具有重要作用。社会科学尤其是政治学是形成政治认知力的基础学科,从历史文明传承而来的或基于比较政治发展研究而来的政治知识,基本上都是关于国家兴衰成败的学问,对政治认知力的形成不可或缺。中国新近发展出来的历史政治学给我们的启发是,基于历史连续性的传统文明基因,比如大一统国家、民本思想、致治传统,等等,都会直接影响我们对“政治”的认知。

上述“技术知识”能否转化为政治家集团的实践智慧、进而形成基于有效政治认知的政治判断力,体现了一个政治家集团的“政治成熟”。政治认知是政治成熟的重要基础。一个政治家集团从形成到成熟,不仅需要通过长期的思想教育和实践历练,制度性地培养产出一代又一代政治领袖和接班人,而且必须要在关乎国家兴衰成败的方向性根本性问题上保持高度的历史自信和政治认知,能够在关键时刻做出正确判断与一致行动。

成熟的政治家集团基于历史文明、社会科学和实践智慧而形成的政治判断力,是保障国家发展与安全的根本之道,是一种相对于“治术”的“治道”。比较而言,“治道”是方向性決断性政治,而“治术”是制度性程序性行政。现代的民主实践证明,程序的形式化已成为导致政治衰败的一种负担,程序主义可能成为政治上浪漫的花言巧语。这就是说不作任何的政治决策,不承担任何的责任,不对政治现实作任何的变革。从这一点来说,一个历经百年奋斗的成熟的中国共产党及其具有强大政治判断力的稳定的领导集体,正是推动当代中国一切发展进步的最大优势和根本保证。

〔参考文献〕

〔1〕 〔2〕中共中央政治局召开民主生活会强调加强政治建设提高政治能力坚守人民情怀 不断提高政治判断力政治领悟力政治执行力 中共中央总书记习近平主持会议并发表重要讲话〔N〕.人民日报,2020-12-26.

〔3〕 杨光斌.实现国家治理现代化的关键是什么〔J〕.人民论坛,2017,(25).

〔4〕 〔美〕西达·斯考克波.找回国家——当前研究的战略分析〔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9:8.

〔5〕杨光斌.政治认知力:实现国家治理现代化的关键〔J〕.领导科学,2017,(30).

〔6〕 〔美〕Woodrow Wilson.“The Study of Administration”〔A〕.竺乾威,马国泉.公共行政学经典文选(英文版)〔C〕.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0:19.

〔7〕 〔8〕〔9〕〔德〕马克斯·韦伯.天降之任:学术与政治〔M〕.王容芬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18:50,57,69.

〔10〕程亚文.重申“道统”:反思民族国家的限度〔J〕.学术界,2019,(3).

〔11〕姚中秋.领导权:基于中国实践的权力类型学研究〔J〕.政治学研究,2022,(1).

〔1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569.

〔13〕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460.

〔14〕〔15〕列宁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529,473.

〔16〕 〔17〕〔20〕〔23〕毛泽东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676,648-649,677,677.

〔18〕 〔25〕杨光斌.制度变迁中的政党中心主义〔J〕.西华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0,(2).

〔19〕 〔美〕塞缪尔·P·亨廷顿.变化社会中的政治秩序〔M〕.王冠华,刘为,等译.上海: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8:7.

〔21〕 〔美〕鲁恂·W.派伊.政治发展面面观〔M〕.任晓,王元译.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9:12.

〔22〕  陈明明,陈远星.代议制政府与代表制政府:一个理论和历史的比较〔J〕.学术月刊,2021,(7).

〔24〕 杨光斌,乔哲青.论作为“中国模式”的民主集中制政体〔J〕.政治学研究,2015,(6).

〔26〕 中共中央宣传部、中央国家安全委员会办公室.总体国家安全观学习纲要〔M〕.北京:学习出版社、人民出版社,2022:61.

〔27〕 〔33〕〔英〕迈克尔·曼.社会权力的来源:第1卷(上)〔M〕.刘北成,李少军,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5:10-11,10.

〔28〕 孙璐杨,伍志燕.无产阶级文化领导权的内生逻辑——葛兰西“文化领导权”研究〔J〕.中共云南省委党校学报,2021,(5).

〔29〕〔意〕安东尼奥·葛兰西.狱中札记〔M〕.葆煦,译.北京:人民出版社,1983:33.

〔30〕毛泽东文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435.

〔31〕毛泽东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1094.

〔32〕杨恩泽.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文化领导权建设研究〔M〕.北京:人民出版社,2020:78.

〔34〕胡惠林.意识形态工作是为国家立心为民族立魂的工作〔J〕.中国党政干部论坛,2022,(7).

〔35〕 〔美〕雷迅馬.作为意识形态的现代化:社会科学与美国对第三世界政策〔M〕.牛可,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3:11.

〔36〕 Remarks by National Security Advisor Jake Sullivan on Renewing American Economic Leadership at the Brookings Institution, https://www. whitehouse.gov/briefing-room/speeches-remarks/2023/04/27/.

〔37〕 〔美〕大卫·科兹、弗雷德·威尔.来自上层的革命:苏联体制的终结〔M〕.曹荣湘,孟鸣歧,等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2:85.

〔38〕邓小平文选: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173.

【责任编辑:董史烈】

〔基金项目〕

国家社科基金项目“中国式现代化进程中的国家能力建设研究”(23CZZ001)

〔作者简介〕  江天雨,北京航空航天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讲师,博士,北京 1001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