榫卯结构在中式木家具设计中的创新

过莉欣 薛文静 卓 凡

中央美术学院

一、传统榫卯工艺在现代中式家具中的发展

榫卯结构是中国传统家具的精华。随着时代的变化，榫卯结构的应用与发展也影响着现代中式家具的设计与制作。传统的榫卯工艺与现代的设计理念结合，有利于更好地传承和发扬传统工艺，衍生出顺应时代发展的现代中式家具。经过数千年的积淀，榫卯结构蕴含着中国美学和中国智慧，对现代中式家具的设计具有非常重要的指导意义。

传统的榫卯工艺具有重要的文化价值，赋予现代中式家具新的内涵。同时，其实用价值更是在现代家具设计中有着重要的体现，榫卯构件的衔接方式巧妙且多种多样，结构牢固，使用时间长久，这些特点为现代中式家具提供了设计思路。

二、榫卯结构在现代中式木家具设计中的创新应用

（一）榫卯结构简述

1.榫卯结构的起源

中国的榫卯结构起源于新石器时代。距今约7 000年前，河姆渡人建造的干栏式建筑上就使用了榫卯结构。河姆渡干栏式建筑是中国最早的木结构建筑，而榫卯并非中华文明独创的技术，世界上其他的古老文明几乎在同时期发明了榫卯结构。当原始人类开始有能力制作锐利的石斧伐木，使用尖锐的石凿打卯口时，榫卯技术就取代了相对原始的绑扎技术。可见，新石器时代的制作技术发展到一定程度后，榫卯结构为人类提供了另一种选择。

2.榫卯结构的特点

榫卯结构采用的是凹凸连接方式，凸的部分叫作榫，凹的部分叫作卯。榫头插入卯眼中，两块木头就会紧紧地连接在一起，使独立的、松散的构件结合成具有各种载荷能力的结构体，是中国古代建筑、家具及其他木制器械的主要结构。榫卯结构是榫和卯的结合，是木件之间多与少、高与低、长与短的巧妙组合，可以有效地限制单个的木质构件向各个方向扭动。榫卯结构与现代的黏合、焊接等衔接方式不同，它是几个部件的完美结合，但会存在一定的空隙，这是榫卯结构不同于其他连接方式最显著的特点。

论文框架

（二）榫卯与家具设计

1.传统家具中的榫卯

榫卯结构作为中国传统家具的精髓，是我国古代能工巧匠智慧的结晶，具有精湛的制作工艺和极强的科学性、耐久性，同时还有着千变万化的形态和接合方式。在中国传统家具中，榫卯结构按照构造形式分为面与面的接合、线与面的接合、线与线的接合、线与点的接合。每种接合方式所呈现出的形态各不相同，服务着不同的家具类型。但是这些传统的接合方式不能完全适用于现代家具设计，设计师应正确认识其在现代家具中所具有的优势与不足，选用合适的榫卯结构，最大限度地展现其文化内涵和结构美学。

传统家具所用的材料一般是材质较好的硬木，用钉子或者胶水都很难将其连接在一起，即便连接在一起，使用寿命也较短。而榫卯接合解决了木材胀缩性与家具牢固程度的矛盾，这是金属连接所无法达成的。榫卯结构使家具更加稳固、坚实，在部件连接方面起到了重要作用。传统家具中的木质构件会以上下、左右、倾斜、弯曲等多种方式进行连接。根据不同的连接部位，选择不同的榫卯连接形式，各部位的连接方式都体现了不同的功能特征。榫卯结构工艺精湛，需要工匠具有高超的制作技术，使得榫头和卯眼完全契合。

2.榫卯结构对现代家具设计的影响

榫卯结构对现代家具设计的材质、结构、制造和设计理念都有着重大影响。传统家具所选用的材料一般为紫檀木、铁力木、杞梓木、花梨木等硬质木材。这些贵重的硬木， 材质结实，纹理细密， 为制作榫卯提供了良好的条件。虽然现在工业发展迅速，现代家具的材质丰富多样，但人们更倾向于绿色环保材质。选用传统自然的材料，结合现代的设计，才能实现传统结构与现代理念的完美融合，使其具有深刻的文化内涵。

在结构方面，传统家具有近百种榫卯接合方式，常见的有燕尾榫、托角榫、企口榫、夹头榫、双夹榫、粽角榫、插肩榫、龙凤榫、抱肩榫等。这些结构为现代家具设计师提供了更多思路，改变了固有的工业化连接方式，增加了榫卯结构特有的可拆卸的功能，为新中式家具设计提供了更多选择。对传统结构进行研究和分析，借鉴并提炼出更加精简的设计方案，在继承经典设计的同时衍生出更加符合现代家具的设计。

在制造方面，榫卯结构作为一种可拆卸的连接结构，可以按照指定样式分部件进行工业化生产，从而代替传统人工制作，既保证了部件的统一性，也在很大程度上提高了生产效率。同时，当其中某个部件损坏时，也可以进行局部更换和维修。

从设计理念来看，榫卯结构体现了一种模块化的设计方法。它呈现出多种组合方式，设计师和用户可以根据需求进行组合设计，形成新的结构和产品，满足用户的个性化需求。中国的榫卯家具受到传统文化、制作工艺的影响，形成独特的东方艺术风格，现代家具设计师应秉持这种古老的设计理念，不断探索、创新，形成更加多元、有趣的创作思路。

3.榫卯结构在现代家具设计中的发展

榫卯结构经过长时间的发展存在两面性。其局限性体现在机械化生产难度高、人工成本高、材料成本高等问题。

榫卯结构之所以被人称赞并流传至今，是因为其连接方式多种多样，而且每个部件衔接得严丝合缝，使整个结构十分牢固。在工业化程度极高的现代生产中，虽然机器的大规模生产可以提高生产效率，但部分内部结构复杂的榫卯很难利用机器进行制作，这就需要经验丰富的工匠手工制作。而且部分由机器生产的结构组件会出现误差，需要后期人工进行二次调整，这样会增加人工成本。

家具思维导图

榫卯结构所选用的材料需要很高的硬度，不然容易出现开裂、变形或松动的情况。但硬木材料的价格相对较高，而使用水泥、金属等现代材料难以发挥榫卯所具有的作用。

（三）现代中式木家具原创品牌——木攻记

木攻记是国内设计师薛文静的原创品牌。“攻”这个字体现了动作感，设计师希望使用者通过拆卸、组合家具，了解家具的构造，和家具产生互动。

榫卯结构融合了传统文化之美和科学理性之美。榫卯结构能完全隐藏在家具的内部，不需要再使用连接件，使家具的外形更加优美，但是无法展现榫卯巧妙的结构。设计师应重新梳理榫卯工艺、材料，运用现代设计理念，对榫卯结构进行再设计，探索中国传统家具中的榫卯结构之美。

1.暗榫明作

传统的榫卯结构大多隐藏在家具内部，在现代家具设计中应反其道而行之，运用现代设计理念，重新梳理工艺、材料，对榫卯结构进行创新设计，将隐藏在家具内部的结构展现在家具外部。薛文静说：“当下运用榫卯结构进行设计的为数不少，但刻意将榫卯结构暴露在外的却很少。”于是她巧妙地将榫卯结构外化，展现出榫卯的造型之美。设计师深入研究这种结构的凹凸咬合关系，并用手工皂制作出各种榫卯结构模型，尝试将它们转化为外部构造。

《高背椅》和《脚摇凳》是薛文静的代表作，用于休息的高背椅，配上搁置双脚的摇凳，可以让人全身放松。作品由美洲黑胡桃和绒布坐垫组成，它们就像“鲁班锁”，可以拆分成六七个部件。如半月形的脚摇凳，薛文静在中间加入了一个横撑，两侧再用蝴蝶定位榫固定，外置后通过安装一个明插栓将其固定，巧妙地完成了转换。

而《竖衣架》由上、中、下三部分构成。上部构造借鉴了明榫和方材丁字形，经过组合后突出的木桩可以用来挂置衣物；中间构造则借鉴了燕尾榫、明榫；而底座是按照十字枨制成，稳当牢固。薛文静说：“将榫卯作为设计元素，是因为它们既能代表中国传统元素，又能美化和装饰家具。”暴露在外面的榫卯结构不仅具有固定作用，还可以作为家具的装饰，如貌似蝴蝶的蝴蝶定位榫，在外置后，巧妙地美化了家居造型。

2.直面曲型

薛文静在设计中没有照搬照抄榫卯结构的形态，而是在原来的结构形态上再创作，对每个节点进行重新设计，在造型中引入曲面的概念的同时将这个节点的尺度加大，通过两种不同的材质体现榫头和卯眼的咬合关系，成为一件独立的家具。作品《坐凳》正体现了这个设计特点。薛文静考虑到木板直接接触地面容易开裂、变形，于是将底板设计成曲面造型，使其拥有了优美的线条，形制优雅，线条饱满，看起来更加圆润、温和。

《坐凳》 薛文静/设计

3.以卯为格

《画桌》以传统木作画案为灵感，运用燕尾榫将桌面一分为二。推开桌面，在形成一个活动大榫卯的同时，还形成具有储物功能的暗格，方便实用。桌面被弧线一分为二，用户沿着弧线将桌面逆向推开，发现内藏暗格。在感知榫卯间的构造秩序的同时满足用户的需求，使榫卯结构融入人们的现实生活中。为了能清晰地展现桌面下方的暗格结构，薛文静还特意制作了亚克力桌面。利用激光雕刻技术，将2.5 厘米厚的亚克力板裁切出相应的曲线，这样的设计不仅便于展示，还增加了作品的趣味性。

4.活榫活卯

《屏》是一件能拆解、可拼装的作品。薛文静在尝试亚克力材质后，被其产生的效果所震惊，继续在屏风的设计中进行应用。整件屏风由33 片实木部件、13 片透明亚克力、65 个黄铜配件组成。在制作中很难保证各个组件的零误差安装，这也考验着设计师对设计的预见性。在使用屏风的过程中也可以体验拆装的乐趣，只需抽离一根销，就可以将家具完全拆解开来，使用户获得全新的体验。

三、结束语

在中华民族历史上，榫卯结构历史悠久、自成体系，中国传统家具之所以历经几百年依然牢固，主要归功于榫卯结构。榫卯凝结了中国传统家具文化的精粹，体现了东方美学。通过对榫卯的再设计，将其结构之美直观展现出来，也为现代家具增加了匠人的温度，体现了现代的生活美学。虽然我们的生活环境不断改变，但传统的生活美学依然影响着现代家具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