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聚餐

陈振林

又一届政法系学生要毕业离开学校了。

毕业大聚餐的第二天，刘天得去向硕士生导师连老师辞行。和他一同去辞别老师的还有另外五位同学，他们和他一样，都是今年毕业的连老师的学生。

其实他们更期待的是，会在连老师家里吃顿晚餐。据说，这是连老师从教三十多年来每年的保留节目，每一位从他手中毕业的硕士生都会接到晚餐的邀请。晚餐时，也算是师生之间的一场毕业分别聚谈。

晚餐虽是晚上七点正式开始，但和刘天一样，同学们期待的心早就飞出去了。他们一共六位同学，在下午时已先后到达连老师的家。连老师今天系了围裙，帮着夫人在做菜。他时不时地和同学们讲几句话，再时不时地跑进厨房，但每年的这一顿饭他是从不让学生进厨房帮忙的。六位学生呢，眼睛不停地向厨房里张望。毕业前的这顿连老师家宴已持续三十多年了，每年都有人吃，但那些师兄师姐们从来没说晚餐吃了什么。李娟是六个人中唯一的女生，她的脚尖踮得高，对着厨房望了三分钟，却说什么也没看见。

七点整，菜上桌了。

师母嘴角挂着微笑，不说话。连老师拿起了筷子，说：“吃，吃，我们一起吃……”

菜不过六道，有鱼也有肉，很是丰盛的样子。大家拿起筷子，边说边吃起来。

“这鱼不是鱼哩。”李娟说。

“这肉也不是肉哩……”又有人诧异。

于是有人应和：“老师，这到底是些什么菜啊？”

“这菜啊，我只认识一道，那个白盘子里的，是炒藕片，上边放了点葱末，一清二白的样子。”刘天笑着说。

连老师也笑了，说：“你们吃吧，好吃着哩。”

大家继续吃，果然，那像鱼像肉的菜，虽不是鱼不是肉，却也好吃。师母就提醒大家：“大家猜一下，这是些什么菜呢？其中的一道菜，刘天已经说出，一清二白，脆生生的，是炒藕片。”

气氛就热闹了起来。连老师先指着自己面前的一碗菜说：“这一颗一颗的小圆球，都张开了口，我们叫它‘开口笑，大家说这是什么食材？”

高个子男生说是一种什么果子，但叫不出名儿。李娟细细看了看，说：“我想起来了，是莲蓬，从半圆球的莲蓬里摘出的小果儿，没有剥皮却炒开了花，‘开口笑这名儿，真好。”

“那么，你面前的这大碗里的汤是什么汤啊？”师母紧跟着问。

坐在李娟旁边的小伙子看了看，说：“这大碗里的汤，应该就是成熟的老莲子加银耳煨成的。”连老师点了点头。大家兴致更浓了，還有剩下的三道菜哩。

方形盘里的像肉块的凉拌菜，是粉色的丝丝连在一起，有芳香的味道，好吃，大家却猜不出。圆形盘里像鱼的菜，细细小小的长条拼成的，黑黑的，有人猜是一种植物。那道绿色脆脆的菜，大家猜到是加了面粉之后油炸的，但主要食材是什么也说不上来。

连老师和夫人相视一笑，开口道：“这三道菜啊，像肉块的是正艳的莲花，拼成鱼形的菜是青嫩的莲梗，加了面粉油炸的是嫩莲叶。”

大家都惊住了，没想到这莲花、莲梗、莲叶还可以做成这样可口的佳肴。

大家没有想到，政法系硕士毕业时，连老师会为他们准备这样特别的晚餐。

晚餐大约十点结束。和连老师、师母辞别之后，六位同学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还在回味那桌特别又可口的菜肴，不知是谁忽然问了一句：“连老师为什么要做这样一顿晚餐给我们吃呢？”

“连老师姓连，‘连和‘莲谐音，他和师母就做了这桌别致的莲家族的菜肴吧。”李娟说。

“可是，‘莲也和‘廉谐音啊。”刘天想了想，说。

大家就不出声了。

难怪，那些毕业的师兄师姐们从来不肯说出连老师家宴的菜谱。六个人都在心里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