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贵赓
我和三黑都是钢贸商。三黑是我的老乡兼发小,当年我拎着一把大板锹,到城里包工揽活创业时,三黑就跟着我干。有了点积蓄后,三黑想赚更多的钱,就准备自己单干。当时我做的是钢材生意,来钱很快。三黑就和我一样,也挂上了钢材公司的牌子。公司挂牌成立初期,三黑的资金周转不开,便找我求助。我借给他一些钱,还给他介绍了客户,三黑的钢材公司便日渐壮大,在业内开始小有名气。
离我们几百公里外的一个城市,要建一个大型发电厂,需要大量钢材。招标公告发布后,我决定去投标,三黑和我说他也打算去投标。三黑还问我这个工程怎么样?能不能按时拨付货款?我说应该差不了事,他们是大型国企,要是违约,那多丢人哪!末了,三黑又和我说,大哥,这次投标咱俩是竞争对手,如果我赢了,你可别生气呀!我回答说,怎么会生气呢,咱俩谁中标都好,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三黑听后,哈哈笑着走了。投标出发那天,半路上我的车莫名其妙地抛锚了,司机弄得像个油耗子似的也没把车修好。等到救援师傅从几百公里外赶来,把车修好时,投标的时间已过,我只好垂头丧气地打道回府。三黑中标了,我打电话向他表示祝贺。
一天,我在公司办公室的三楼,无意间向楼下看,竟然发现我的司机和三黑在一个角落里说着悄悄话。瞬间,我一下明白了那天投标的路上,车抛锚的原因了。我是被三黑给“黑”了。我当机立断开除了这个内鬼司机。
三黑开始给发电厂工地送钢材,第一次送了200吨,货款全部付清。第二次200多吨,还是全部付清。三黑高兴地说,还得是人家国营大企业,说话就是算数啊!公司业务经理知道了我开除司机的原因,愤愤不平地骂道,活该!这种吃里扒外的東西不会得到好报的。业务经理又说,三黑目前是咱们公司的强劲对手,他看咱们干啥他干啥,就连经营钢材的种类都一样,以后得防着他们一些。我笑了笑说,有竞争对手是好事,督促我们时刻不能松懈。有业内人和我说,三黑给电厂的铁板不到6个厚,才5.5的厚度,这样检测的时候,三黑是不好过关的。考虑到三黑是我的发小,我立即找到他说,三黑,你不能连自己都糊弄啊!三黑红着脸装糊涂说,大哥,你的话我没明白。我说,你供给人家的货大多是非标,但却敢提供国标的材质单、合格证。这样下去,电厂不会认账的,早晚得出事!三黑笑了,不这样,咋整啊!我寻思能多赚点,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大哥有点保守了,哈哈!对于我的善意劝说,三黑并未往心里去,我只能抛下一句“好自为之吧,兄弟”,就走开了。
三黑第三次送的还是200多吨,这次电厂一分货款未付。不久,三黑收到电厂委托律师发来的律师函,告知三黑,厂方经技术权威专家鉴定,三黑供给电厂的钢材质量不达标,三黑的公司在合同履行过程中,出现了违反合同约定的情形,致使厂方工期延误,造成不可估量的经济损失。因此要求三黑的公司,赔付电厂损失200万元,希望三黑的公司妥善对待此事,否则将会以涉嫌欺诈罪起诉。接到律师函,三黑瘫坐在椅子上。三黑咨询律师,律师告诉他,不赔就身败名裂,还会有牢狱之险。三黑自己公司财务账面上只有120万元,赔款还差80万元。三黑四处筹款却一无所获。当三黑失魂落魄地来到公司的货场,准备卖钢材时,货场里空空如也,半根钢筋都没有了。原来市场钢材老板们听说了三黑的情况后,知道他欠的钢材款没什么指望了,便争先恐后地把三黑货场里存余的钢材一抢而光。业务经理和我说,三黑是嘚瑟大劲了,这回遭大难了,不死也得扒层皮。
走投无路时,三黑到公司来找我,见面第一句话就说,大哥,我完蛋了!说完抱住我,呜呜地哭了起来。我的鼻子有些酸,拍着三黑的肩头说,三黑,有大哥你就不会完蛋的。我吩咐财务给三黑的账户打过去100万元。业务经理听说后,跑来问我,老板,你难道没听过农夫和蛇的故事吗?我回答说,就算他是那蛇,我也得先帮他渡过难关。业务经理用不解的目光看着我。我告诉业务经理,我从小是个孤儿,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小时候,我每次过生日,三黑的娘都给我煮上两个鸡蛋让我吃。那鸡蛋的温度一直存在我心里,我觉得那是一份恩情。业务经理听后,看着我点点头说,老板,我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