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动仪式链视角下民族节庆中的交往交流交融研究
——以怒江州贡山县“仙女节”为例

2023-03-01 14:26赵钧灵王万平
大理大学学报 2023年11期
关键词:怒族交融仙女

赵钧灵,王万平

(大理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云南大理 671003)

推动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是新时代党的民族工作的重要方针和基本任务。自这一政策话语提出之后,学界对此论题展开了广泛研究,取得了丰富的学术成果。在理论层面,学者从马克思主义民族理论中国化①这个视角的成果非常丰富,主要研究成果参见:金炳镐、肖锐、毕跃光《论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新疆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1 年第1 期;杨须爱《马克思主义民族融合理论在新中国的发展及“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提出的思想轨迹》,《民族研究》2016 年第1 期;王延中《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建设中华民族共同体》,《民族研究》2018 年第1 期;郝亚明《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视角下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研究》,《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科版)》2019 年第3 期。、民族学②这个视角的研究成果也很丰富,主要成果参见:王希恩《民族的融合、交融及互嵌》,《学术界》2016 年第4 期;麻国庆《民族研究的新时代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中央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7 年第6 期。、政治学③这个视角的研究富有启发性的成果可参见:周平《中华民族:中华现代国家的基石》,《政治学研究》2015 年第4 期;王军、钟观福《政治现代化视野中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析论》,《西北民族研究》2023 年第3 期。、心理学④这个视角的研究成果代表性的有:万明钢《从社会心理学的视角看民族间交往交流交融》,《中国民族教育》2017 年第4期;李静、于晋海《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及其心理机制研究》,《西北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2019 年第3 期。、法学⑤从法律角度讨论这个问题的研究成果不多,代表性的观点参见:田钒平《通过科学立法促进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法理探讨》,《民族学刊》2020 年第4 期。、历史学⑥这个视角的研究成果有不少,可参见:王文光、孙雨蒙《中华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历史维度研究述论》,《贵州社会科学》2022 年第11 期。等视角展开深入研究,普遍认为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有助于构建平等、团结、互助、和谐的社会主义民族关系,有助于达成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社会目标。在实践层面,学界对不同地域①基于不同地域实践经验的研究成果非常多,其中富有启发性的成果可参见以下研究成果:王平、严学勤《论民族互嵌与和谐民族关系的构建——以新疆塔城市的实证研究为例》,《新疆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5 年第5 期;罗彩娟《广西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经验及其深化路径探讨》,《广西民族研究》2018 年第5 期;张大卫《我国各民族的交往交流交融及其促进——以“一带一路”为背景》,《西藏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6 年第6 期;尹未仙《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云南历史经验》,《黑龙江民族丛刊》2019 年第2 期;赵月梅《加强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呼伦贝尔地区的实践与启示》,《民族研究》2018 年第4 期;苏发祥、王亚涛《论甘肃藏区各民族间交往交流交融的现状及其特点》,《中国藏学》2020 年第2 期;徐平《在深化交往交流交融中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以北仑少数民族流动人口城市融入为例》,《民族研究》2021 年第2 期;徐燕、袁同凯《河湟走廊上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以临夏州唐汪人为例》,《西北民族研究》2021 年第3 期。、不同路径②这一类的研究成果涉及旅游、教育等不同路径,可参见以下研究成果:万明钢《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与新时代学校民族团结进步教育的使命》,《西北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2020 年第5 期;宋博瀚、王文力、张英、于沛鑫《西部地区旅游发展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中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22 年第2 期。的案例进行了经验总结和路径探索,提出了有助于推动交往交流交融的策略。这些研究为本文提供了理论基础和实践思考。

民族节庆是中国各民族传统文化的集中展演,“对于维护社会稳定、传承民族精神和民族文化、延续中华民族的灵魂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1〕。西南地区各民族有着丰富的节庆文化,“在漫长的历史过程中,各民族的节庆文化也互相渗透、影响、吸收和融合,从而使得许多节庆活动都有跨地区、跨民族、跨国境的特征,形成了同源民族、异源民族甚至跨国民族的文化共享”〔2〕。目前,学界已经有一些研究注意到西南地区民族节庆在推动民族交往交流交融、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方面的作用③相关研究参见:李玉雄、韦承艳《以少数民族节庆为载体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基于龙胜各族自治县节庆文化的调查》,《民族教育研究》2023 年第1 期;方素梅《构筑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的生动实践——广西“壮族三月三”的创新与发展》,《广西民族研究》2022 年第5 期;陈立鹏、禄嫦《论少数民族传统节庆活动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以广西“三月三”为例》,《贵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2 年第5 期。,但是,对这一地区民族节庆与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之间的逻辑关联、优化路径等方面还缺乏深入的分析。

“仙女节”又称“鲜花节”,是怒江傈僳族自治州(以下简称“怒江州”)贡山独龙族怒族自治县(以下简称“贡山县”)最为隆重的传统民族节日,于每年农历三月十五日、十六日、十七日举行。“仙女节”最早来源于当地乡民对原始洞穴和山脉的崇拜,是当地怒族群众祭祀自然神的节日;后来藏传佛教传入贡山地区之后,“仙女节”也成为了祭祀藏传佛教里金刚亥姆女神的节日。每年农历三月十五,各民族身着盛装,手捧鲜花,带上各种祭祀用品来到帕姆乃仙女洞,献上鲜花和各种祭品;当天喇嘛要念诵祭祀金刚亥姆的经,插竹竿,挂经幡,供酥油灯,还要在水潭里面撒藏红花,倒牛奶,供奉给金刚亥姆。这样,贡山各民族的自然崇拜融入了藏传佛教的因素,对原来的自然崇拜进行了重新解释,使“仙女节”成为原始崇拜和现代宗教交融的产物。2006 年5 月20 日“仙女节”被列入国家级非遗名录后,不仅继续保留了各民族传统的祭祀活动,还有各民族共同参与的文化展演和集贸活动,成为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重要空间。尤为重要的是,“仙女节”作为跨村落、跨地区、多民族的节庆仪式超越了血缘地缘和族属的界限,不再只是怒族这个民族的节日,而是生活在这一地域内各民族共享的节日〔3〕,为这一地区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提供了实践背景和场域空间。本文以互动仪式链理论为视角,对贡山“仙女节”活动中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进行考察分析,以期为全面促进民族团结进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提供典型案例和理论思考。

一、互动仪式链视角下贡山各民族共享的“仙女节”

笔者于2023 年5 月1 日至5 月8 日,对“仙女节”进行了深入的田野调查,发现贡山“仙女节”活动众多,主要包括政府主导下各民族一同“行游街”、文艺展演、阿茸姑娘选拔、射弩比赛、商贸集市等文化和经济活动,以及民间自发的祭祀和唱歌跳舞等活动〔4〕。此次“仙女节”活动期间适逢五一长假,据媒体报道,贡山县共接待国内游客8.66 万人次,同比增长466.03%;旅游总收入5 917.58 万元,同比增长1 229.35%〔5〕。“仙女节”已经成为一个促进经济文化交流和民族团结进步的互动仪式。

互动仪式是增强民族团结、实现各民族共融的重要的载体。不同的际遇情境塑造形成了不同的互动仪式,经由时间延伸,并以复杂形式结合起来,便形成了互动仪式链。柯林斯认为互动仪式链要有“身体在场、对局外人设限、共同关注的焦点和共同的情绪和情感体验”〔6〕86四个要素。笔者在调查中发现,贡山“仙女节”具备了互动仪式链的四个要素,为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提供了必要的前提条件。

(一)“仙女节”中各民族的“身体在场”

民族交往交流交融首先需要各民族处在“面对面”的互动情境际遇之中,对互动场景充分感知,才能充分实现有效的互动,“亲身在场使人们更容易察觉他人的信号和身体表现;进入相同的节奏,捕捉他人的姿态和情感;能够发出信号,确认共同的关注焦点,从而达到主体间性状态”〔6〕106。“仙女节”中各民族一同赶赴现场参与各项活动,充分实现了物理空间中的身体共在。这种身体在场不仅体现在政府主导的各民族一同“行游街”、文化展演、射弩比赛等活动中,而且体现在民众自发参与的祭祀活动和唱歌跳舞等当中,充分实现了各民族的空间共聚。

笔者注意到,在仪式开始时,各民族群众穿上民族服装举行“行游街”仪式活动,一同唱歌跳舞、热闹非凡。据藏族参与者余贵生介绍:

“行游街活动贡山县丙中洛镇每村派出50 人,四个村总共有200 多个人,都是不同的民族,跳的舞蹈也是多民族舞蹈,有藏族、傈僳族、怒族和独龙族的舞蹈,到了晚上各民族还一同跳锅庄舞。”①调查资料。时间:2023 年5 月1 日;地点:丙中洛镇;报告人:余贵生(男,43 岁,藏族,秋那桶村民)。

各民族一同“行游街”之后就是“仙女节”的开幕式展演,参与节目表演的民族众多。不仅有来自本县的丙中洛双拉文艺队、贡山县民族文化工作队,还有来自西藏察隅县的松塔文艺队,表演内容丰富、十分精彩。参与节目表演的怒族演员张艳芳告诉笔者:

“我们这次来的有好几个地方的文艺队,表演的都是不同民族的节目,文艺队里面的成员也都是不同民族的,像今天来表演的有怒族、傈僳族、独龙族、藏族。”②调查资料。时间:2023 年5 月1 日;地点:丙中洛镇;报告人:张艳芳(女,50 岁,怒族,丙中洛村民)。

不仅参与节目演出的演员是多民族的,文化展演的节目也是多民族的,有独龙族舞蹈《丰收的喜悦》、怒族舞蹈《跳动的簸箕》、藏族歌舞《雅林拉江穆》等。通过参与观察与采访调查,笔者发现在舞台下一同观看展演节目也是不同民族的。“仙女节”中台下的观众不仅有本地的傈僳族、怒族、藏族和独龙族等民族,还有来自上海、广东和广西、湖南的汉族、苗族和壮族等各民族游客。笔者随访的观众习海生就告诉笔者:

“这个节目里面有怒族的舞蹈,还有藏族和独龙族的民歌和舞蹈,包括台下的观众也都是各个民族的,我们大家聚在一起,看这个节目表演。”③调查资料。时间:2023 年5 月1 日;地点:丙中洛镇停车场;报告人:习海生(男,30 岁,怒族,丙中洛村民)。

“仙女节”还举办了射弩比赛。各民族身穿民族服装在丙中洛体育馆进行射弩比赛。赛场上各民族选手交流经验,相互打气,呈现一片友好团结的景象。通过射弩比赛,促进了民族之间的互动交往,加深了各民族间的感情。如今射弩已经变成丙中洛各民族互动交流的重要项目。到了晚上,丙中洛街上燃起篝火,各民族一起唱歌跳舞,通宵达旦。

农历三月十五日,各民族还自发前往仙女洞祭拜,祭拜的人群中同样如此,有本地的怒族、傈僳族、独龙族等民族,还有来自全国各地的各民族游客。

不管是政府组织的文化活动还是民间自发的祭祀活动,都体现了多民族的身体共在。这种身体共在为交往交流交融创造了前提条件,不同民族在丙中洛充分实现了经济物质和文化情感的交流。

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和各民族的互动需求,网络空间创造了全新的互动场域,丙中洛各民族不仅在现场感受热闹的歌舞表演,同时还通过“贡山发布”公众号平台在线上云端实现了身体的“虚拟在场”。无论是现实中的身体在场还是网络中的“虚拟在场”都是互动仪式的重要条件。正如田野报告人张玉妹所说:

“仙女节我们没事的话,就和朋友直接过来了,但是有些家里有事的,他们就在贡山发布公众号上面观看现场直播了。”①调查资料。时间:2023 年5 月1 日;地点:丙中洛镇;报告人:张玉妹(女,21 岁,怒族,丙中洛村民)。

网络空间所创造的“虚拟在场”为民族互动和情感的产生提供了可能性和跨时空性〔7〕。这种虚拟在场超越物理时空,突破了现实中身体共在的局限性,将各民族在网络空间联系起来,各民族实现了线上云端的“虚拟共聚”,为各民族参与互动仪式提供更加方便可持续的互动空间。

(二)“仙女节”中的“对局外人设限”

柯林斯认为,互动仪式链的一个组成要素是“对局外人设定了界限,因此参与者知道谁在参加,而谁被排除在外”〔6〕86,互动仪式的界限划分是强化情感归属的重要表征〔7〕。通过让参与者知道谁是局内人,谁是局外人,强化参与者“自己人”的身份,能让拥有共同特征的局内人减少外部的干扰〔8〕,增加群体的参与度和归属感,从而强化群体内部参与者的情感归属和凝聚,提高各民族对共有身份的认同。

但在多民族不断的交往交流交融中,“仙女节”中的“自己人”和“局外人”的界限是不断被跨越的。怒族是贡山县的世居民族,“仙女节”的主要参与者是怒族群众,由于地理条件限制,其他民族参与进来的较少。但后来随着藏族和傈僳族等民族的迁入,各民族逐渐加入到“仙女节”当中。据“仙女节”国家级非遗传承人李汉良老师介绍:

“仙女节怒语称为‘乃仍节’,是怒族儿女纪念美丽的阿茸姑娘的节日。很久以前怒江有一个心灵手巧的姑娘叫阿茸,她受到蜘蛛网的启发,用竹子和麻绳做成溜索连接了怒江两岸的怒族儿女,并把外面的水源带进寨子里面,阿茸姑娘美名四方,但不料遭到当地财主逼婚,阿茸姑娘不从,却被这个恶毒的头人放火在山洞烧死。为了纪念阿茸姑娘,农历三月十五那天丙中洛、捧当那带的怒族儿女就身穿盛装,前往仙女洞祭拜仙女阿茸,采集圣水祈求来年平安和五谷丰登,虽然早期的仙女节是怒族儿女的节日,但随着时代的发展,现在的仙女节已经不仅仅是怒族儿女的仙女节,更是多民族共享的节日。”②调查资料。时间:2023 年5 月2 日;地点:丙中洛镇;报告人:李汉良(男,68 岁,怒族,双拉村民)。

随着时代的发展和交通条件的改善,贡山旅游发展使当地涌入了大量的游客,他们积极参与到“仙女节”当中,“仙女节”的参与群体进一步扩大。据笔者观察,参与“仙女节”的有来自北京、上海、广东、湖南等全国各地的各民族游客,已经成为各民族共享的节日,“对局外人设限”更多地强调将对互动仪式活动不感兴趣的人排除在外,而对互动仪式感兴趣的各民族则积极参与到“仙女节”互动仪式当中。节目表演完之后,笔者在街子上遇到一个从德钦来这里售卖民族工艺品和民族服饰的藏族老板,他告诉笔者:

“每年的仙女节都非常盛大,来这边参加仙女节的民族也非常多,全国各地的都有,我是从德钦那边下来的藏族,像我卖的这个藏族的服装和工艺品,不仅只有藏族的会买,其他各民族的都会来买,大家对仙女节的积极性非常高,平时不怎么爱出门的人在今天也都跟着亲戚朋友一起出来了。”③调查资料。时间:2023 年5 月1 日;地点:丙中洛镇;报告人:阿青楚(男,49 岁,藏族,民族工艺品摊主)。

随着时代的发展和文化交流的需要,现在的“仙女节”演变为多元文化交融和多民族经济互动的场域。“仙女节”中各民族一同参与物品交流和文化展演、一同唱歌跳舞,由原来单一的怒族民族节日逐渐演变为聚居在这一地区内各民族共享的地域性的节日,再扩大到全国范围内,“仙女节”不再是某一民族的节日。

仪式能够将不同的人或社会关系通过一个共同的仪式行为集结在一起,使各民族同享一个共同的仪式〔9〕。通过物质和文化的交流互动吸引着仪式活动之外的局外人参与到“仙女节”的互动仪式当中,将各民族紧密联系起来。因此,这种界限设置并非一味地疏远局外人,而是在最大程度激发群体内部成员向心力的同时扩大对群体外部成员的吸引力,促使各民族积极参与到互动仪式中来。

(三)“仙女节”中的“共同关注的焦点”

柯林斯指出:“人们将其注意力集中在共同的对象或活动上,并通过相互传达该关注焦点,而彼此知道了关注的焦点。”〔6〕86相互关注的焦点是互动仪式链运作的关键〔10〕。共同关注的焦点既可以是共同的人物、事件或是共同的节日仪式等。“仙女节”仪式众多,各民族共同关注的焦点主要体现在各民族共享的文化活动和各民族共享的经济贸易之中。通过一同关注仙女选拔、祭拜女神以及商贸集市中的物资交换等活动使各民族积极参与到仪式当中,形成共同关注的焦点。

“最美阿茸姑娘”的选拔是“仙女节”的重要活动,是各民族共同关注的焦点之一。此次“仙女节”中选拔主要分为两个环节:一是走秀,参赛的怒族姑娘分别进行个人走秀和集体走秀展示;二是自我介绍及才艺展示,怒族姑娘用普通话或怒语进行自我介绍,带来歌舞表演,向大家展示怒族女性的魅力。最后根据现场表现情况,经过多名评委打分,选拔出6 名仙女。在选拔仙女的过程中各民族将注意力统一集中到共同的焦点——“仙女”之上。那天天降大雨,但也阻挡不了各民族选拔仙女的热情。参与此次活动的一位当地居民告诉笔者:

“这个选拔仙女我们每年都来。今年选拔的仙女名额有6 个,比往年都多,往年只有1 个,非常热闹。你看看,哪怕天下雨了,人也是非常多,大家打着伞观看仙女选拔。”①调查资料。时间:2023 年5 月2 日;地点:丙中洛镇停车场;报告人:罗卫东(男,63 岁,藏族,丙中洛村民)。

除了仙女选拔,各民族还将共同关注的焦点集中在一同参与祭拜祭祀活动当中。农历三月十五日,也就是5 月4 日这天,各民族手捧鲜花,带上祭祀的谷物等前往“帕姆乃”仙女洞祭祀,各民族在洞口处祭拜祈福,手捧器皿采集“圣水”,并一饮而尽,有些还要把圣水带回家中。旁边祭祀台上是各民族祭祀的地方,各民族在此献花、插竹子、撒玉米,渴望得到女神的保佑,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祭祀者中不仅有本地的怒族、傈僳族、独龙族还有来自广东、上海等地的游客,慕名而来的游客也向当地群众了解民俗文化,一同献花祈福。

集市上的商品贸易也成为各民族共同关注的焦点。“仙女节”集市上,有各种各样的农副产品、民族服饰,特色美食,街道上不时有主播身穿鲜艳的民族服装进行网络直播,介绍民族文化,推销当地商品。除了土特产品外,集市上还有很多现代的糕点、玩具、奶茶等摊位。各民族在集市上购买自己需要的产品,同时也出售自己生产的东西,进行经贸往来,满足自身及家庭的生产生活需要。除了丙中洛当地居民,前往集市的有来自保山、大理、昆明、丽江等地的白族、彝族等民族,还有来自全国各地的游客,各民族通过街子上的商品贸易形成了共同关注的焦点。据集市上的摊主李国此说:

“我们是福贡那边过来的傈僳族,仙女节这几天太热闹了,什么民族都有,我们也过来过节,看节目,还要买一些自己需要的农产品、服装。”②调查资料。时间:2023 年5 月1 日;地点:丙中洛镇;报告人:李国此(男,34 岁,傈僳族,牛肉米线摊主)。

对共同焦点的关注是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和群体团结产生的重要原因。“仙女节”是多民族共同参与、共同展演的多民族共享性节日。各民族成员通过共同参与仙女选拔、祭祀女神、互通商品的过程中聚焦共同关注的焦点,实现有效的交往互动。这种对共同焦点的关注可以凝聚各民族积极地参与到互动仪式当中,形成各民族共有的情绪体验和精神交流,提升各民族对群体的认同和归属。

(四)“仙女节”中的“共享的情感体验”

柯林斯指出:“当人们开始越来越密切关注其共同的行动、更知道彼此的所做所感,也更了解彼此的意识时,他们就会更强烈地体验到其共享的情感,如同这种情感已经开始主导他们的意识一样。”〔6〕86共享的情感体验是引发群体心理共鸣,形成群体兴奋和团结的关键〔10〕。各民族参与“仙女节”不仅仅是为了进行经济和文化上的互动,更重要的是由此获得情感上的交流。“仙女节”使不同村子、不同地域的各民族能够聚集在一起。各民族通过参与互动仪式,感受彼此之间的情感,拉近各民族彼此之间的距离。笔者在丙中洛的街子上看到一个服装摊位前有一群人围在一起聊天吃饭。其中一位卖服装的老板丰玉灵告诉笔者:

“我是从贡山县城过来的,今天我和朋友一起来丙中洛摆摊,最主要是想来跟朋友聚一下。这些朋友都是不同村子的。你看,现在我们喝的是‘霞拉’,大家聚在一起聊聊天、唱唱歌、喝喝酒就很开心了。”①调查资料。时间:2023 年5 月8 日;地点:丙中洛镇;报告人:丰玉灵(女,37 岁,傈僳族,服装摊老板)。

各民族在参与“仙女节”的过程中分享共同的情绪和情感体验,获得情感上的交流和沟通。除此之外,各民族在“仙女节”文艺表演和祭祀活动中也抒发着共有的民族感情。如在节目展演中,各民族通过民族歌舞抒发着对美好生活的共同向往。在演唱《共产党恩情比山高比水长》时,演员先用独龙语歌颂了一段感恩党的话语,后面演员用汉语一同歌唱感恩共产党。关于歌曲前一段独龙语的意思,观众习海生告诉笔者:

“歌词的大意说的是,以前独龙族儿女很穷,有了党的领导和帮扶,慢慢富裕起来了。独龙人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独龙儿女永远忘不了党的恩情。”②调查资料。时间:2023 年5 月1 日;地点:丙中洛镇;报告人:习海生(男,30 岁,怒族,丙中洛村民)。

“仙女节”上各民族通过歌曲抒发了对中华民族的认同情感,表达了各族人民共同努力奔向更加幸福生活的美好愿景,这种共享的情感体验发展成为一种集体欢腾,能够唤起中华民族一家亲的情感共鸣。到了晚上各民族群众一同跳锅庄舞,虽然锅庄舞是藏族的舞蹈,但参与者不分民族,一同唱歌跳舞、通宵达旦。参与锅庄的独龙族余吉海告诉笔者:

“我们跳的这个锅庄舞是不分民族的,这里傈僳族、怒族、藏族、独龙族都有,全部一起跳,大家一起跳起舞来,开心就行了,而且跳的舞蹈和歌曲也是不同民族的,有傈僳族、怒族和藏族的歌曲,像现在放的这个歌曲就是傈僳族的叫作‘背兰花’。”③调查资料。时间:2023 年5 月1 日;地点:丙中洛镇;报告人:余吉海(男,39 岁,独龙族,丙中洛村民)。

各民族在参与唱歌舞蹈的过程中得到良好的情绪情感体验,并将这种积极的情感体验延续传递,投入下一次互动。通过积极情绪体验的不断累积,最终形成并保持了较高的情感能量。

在祭祀仙女活动中,各民族一同迎接圣水、共饮圣水,希望祛除灾病,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幸福安康。这种共同行动抒发了各民族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体现了各民族共有的情感体验。各民族通过节目展演、共跳锅庄、祭祀女神等活动产生了共有的情绪情感体验,促进了各民族间的情感交流,这种共享的情感体验增进了各民族对自身和中华民族共同体身份的认同。这种积极的情绪情感内化于心,不断投入到互动仪式当中,就能真正使情感能量持续增大,促进共同体意识不断生发,巩固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情感基础。

总之,在“仙女节”的互动仪式过程中,各民族共同在场,通过共同关注互动仪式,及时做出相应的情感交流和反馈,可以产生情感共鸣,增强群体的团结和凝聚力。更重要的是,在流动性不断增强的现代社会,“局外人”的界限在不断缩小,参与的民族越来越多,“沉浸式的互动仪式中有效聚集各民族成员‘中华民族一家亲,同心共圆中国梦’的情感能量”〔11〕,进而达到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社会目标。

二、“仙女节”与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实践逻辑

柯林斯认为“人们通过参与互动仪式增进积极情感,从互动仪式中生出共同的关注焦点,形成情绪和情感共鸣,进而由短期的情感共鸣上升为情感能量,再根据道德规范将他们符号化,最终形成群体认同”〔6〕5。“仙女节”中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生成和实践有着一定的内在逻辑:通过共同关注的焦点产生共有的情绪体验和稳定的情感能量,再将这种能量内化为持久于心的重要符号,最终形成对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群体认同。

(一)互动仪式: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条件

互动仪式是人与人在特定场景中因互动而建立的情感联系,从而产生一系列行为的过程〔12〕。这种互动仪式对群体生活和团结具有重要作用。“仙女节”中的各项互动仪式为民族交往互动创造了实践条件,是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生成的前提要件。

“仙女节”中各民族共同参与“行游街”“选仙女”“祭女神”“射弩赛”等互动仪式满足了互动仪式的四个前提,即身体在场、对局外人设限、共同关注的焦点和共同的情绪情感体验。各民族通过共同参与展演互动,共同分享民族情感,这些互动仪式为各民族提供了交往交流交融的实践条件。据参与“仙女节”的新雪兰说:

“今天我们一家人专门从六库过来,想来这边热闹一下,我们就住在亲戚家里,通过仙女节我们跟这边的亲戚朋友也得到了联系,仙女节给我们彼此沟通交流提供了一个重要的平台。”①调查资料。时间:2023 年5 月1 日;地点:丙中洛镇;报告人:新雪兰(女,47 岁,怒族,游客)。

节日仪式满足了各民族的文化实践和文化表达,也满足了各民族的情感表达与情感共享〔13〕。通过“仙女节”组织开展的文化展演、祭祀活动、射弩比赛、篝火晚会等丰富的仪式活动加深了各民族之间的联系,各民族感受到彼此之间共同的情感、力量和精神召唤〔14〕。从而为各民族深入的交往交流交融奠定了情感基础。

(二)情感能量: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动力

情感能量是内化于心的持续的内在动力〔10〕。在互动仪式中,不同民族在参与互动仪式中会产生相互关注和情绪共鸣,由于长期的交往,这种情感不断延续,最终会形成一种长期稳定的情感能量。这种长期而稳定的情感能量是促进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生成的内在动力。参加文艺表演的张艳芳是一名怒族演员,据她讲:

“为了准备这个表演,我们非常用心,平时一直在排练节目,通过各种文艺表演,我也认识了不同民族的朋友,像我们今天跳舞的什么民族都有,有傈僳族、怒族、独龙族、汉族、藏族的,我们平时也经常一起跳舞,也一起参加其他的节目,关系都非常亲近。”②调查资料。时间:2023 年5 月6 日;地点:丙中洛镇;报告人:张艳芳(女,50 岁,怒族,丙中洛村民)。

各民族在跳舞中产生了深厚的友谊和感情,这种情感不仅体现在跳舞比赛仪式当中,还体现在各民族的日常生活之中,据参加活动的李娴芳所说:

“我们不仅活动的时候在一起跳舞,大家平时的时候也都会互相关照,农忙的时候也都相互帮助,一起插秧,种地,如果家里有红白喜事,我们也都是相互帮忙。”③调查资料。时间:2023 年5 月20 日;地点:丙中洛镇;报告人:李娴芳(女,34 岁,傈僳族,丙中洛村民)。

“情感能量是推动互动仪式情感团结与文化认同的内在动力,是个体在互动中寻求的重要回报”〔15〕。各民族在互动仪式中投入时间、物质、精力等成本,其最终目的都是为了不断地获得积极的情感能量。拥有长期、高度的情感能量是各民族自发、主动交往交流交融的巨大推动力。贡山县各民族在相处的过程中,不分民族,互帮互助,通过互动仪式使各民族产生高度的相互关注,建立起情感沟通的桥梁,相互付出并获得情感能量。这种积极的情感能量内化于各民族的心中,把不同的民族团结起来,成为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深入发展的动态活力。

(三)内化符号: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目标

柯林斯认为“仪式创造文化符号”〔6〕10。通过互动仪式,各民族获得丰富的情感体验和价值满足,从而产生一种群体认同和团结,蕴含在各民族群众内心深处的共同体身份被唤醒。这种对中华民族共同体这个共有身份的认同是通过代表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图案、服饰等具象化的符号实现的。

“仙女节”中有许多具有民族和地方特色的文化创意产品,这些文创产品展现了当地的民族特色和民俗风情,是中国各民族符号具象化的表现,有代表民族特色形象的徽章、背包,还有印刻着怒族和藏族形象的冰箱贴,等等。同时,“仙女节”主舞台上绘制的是“各族人民一家亲”的场景,甚至连街道的井盖上都绘制的是各民族“手拉手心连心”的图像。田野报告人习海生告诉笔者:

“仙女节现场布置的舞台显示幕布都是我们各个民族的民族元素,看到这些形象就会不自主的联想到中华民族一家亲的场景。”④调查资料。时间:2023 年5 月8 日;地点:丙中洛镇;报告人:习海生(男,30 岁,怒族,丙中洛村民)。

“仙女节”祭祀的山洞和每年一度选拔出来的仙女——“阿茸姑娘”也代表了“仙女节”的历史记忆和文化传承,是人们在“仙女节”中形成的具有象征意义的符号。这些符号形象是对“仙女节”共同文化习俗的集体关注和文化记忆,不仅使少数民族文化得到传承和发扬,而且使中华民族勤劳善良、乐于助人的精神得到充分的体现。这些符号是各民族深入交融的文化印记,是各民族有机团结的生动表达。

随着符号在互动仪式中的不断展开,积淀成为符号记忆,因此符号有了象征意义〔11〕。深刻认同中华民族共有身份能够激发各民族的行为和活动,是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内在动力。通过使各民族深切感受到共有身份的认同——中华民族共同体认同,提高各民族对共有身份的认同感和归属感,汇聚起凝聚民族团结的力量,是我们要达到的最终目标。

三、民族节庆推动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路径优化

根据上述研究我们可以发现,民族节庆与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有着非常密切的内在联系。可以说,民族节庆是推动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最佳路径。同样,民族节庆的创新型发展对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具有重要作用。因此,国家、社会和民众可以通过共享民族节庆推动民族交往交流交融,进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本文认为,可以通过以下路径实现民族节庆推进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社会目标。

(一)创新互动仪式,创设情境际遇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建立和规范一些礼仪制度,组织开展形式多样的纪念庆典活动,传播主流价值,增强人们的认同感和归属感”〔16〕。仪式是建构信仰和社会秩序的方式〔17〕。互动仪式可以使各民族得到情感和心理上的认可和满足。

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仙女节”作为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培育中华民族精神、凝聚民族力量等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在节日庆典仪式中,可以举办各民族群众喜闻乐见、易于参与的互动仪式,不仅通过表演、唱歌、跳舞等特色互动项目的开发为个体增加交往空间,使各民族深刻感受民族文化的魅力,还可以通过场景布置、氛围营造,增强各民族对节日仪式的体验和感受,打造沉浸式体验场景,深化各民族情感交融,从而增强民族凝聚力和归属感。

时代不断变化,互动仪式也应不断创新。推动互动仪式的创新,就是要促进互动仪式形式和内容的创新,还要充分利用互联网的优势,推动“互联网+互动仪式”的创新模式建构。数字化时代背景下,互联网借助直播、图像、视频等方式构建全新的互动仪式,积极推动着互动仪式的创新发展。重要节日仪式庆典是各民族互动的重要场域,但由于地域、空间文化等方面的限制,许多群众无法亲临现场感受到热烈的互动氛围。因此,“节庆仪式+直播”的创新建构,拓展了互动仪式的场域空间。这种全新的互动仪式建构模式拓展了柯林斯对互动意识链基本形式的界定,是互联网背景下对互动仪式的创新发展,可以最大程度地拓展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场域空间和交往主体,突破时空的限制,实现各民族“虚拟的身体在场”,为不能够来到现场的观众提供了线上交流的场域和平台。同时,可以积极借助当下互联网传播的新形式———短视频来创新互动仪式构建,以动态化的视频镜头记录传统节日的习俗文化和仪式活动,实现传统仪式与现代技术的融合。通过拍摄的各民族互动场景,使各民族在虚拟与现实的多维空间中进行仪式互动和生产,促进各民族线上的沉浸式体验;微信公众号、视频号、微博、抖音等新媒体平台的出现对各地民族文化和节日仪式的宣传推广也发挥了重要作用,为各民族成员在互联网空间的互动交流创设了良好的互联网际遇情境。

人们的一切互动都发生在情境际遇之中,只有不断创新互动仪式,创设良好的际遇之中,才吸引各民族更加积极主动地加入的互动仪式情境之中,参与各民族的交往交流交融,从而充分激发各民族共有情感,加深各民族对中华民族和文化的认同。

(二)唤起情感能量,凝聚群体团结

情感能量具有社会认知取向,能够产生组织定向的文化情感认同〔15〕。柯林斯把情感能量看作是互动仪式的核心组成要素和结果,是社会互动和社会现象的根本动力,他认为,“互动仪式中成功建立起情感协调的结果就是产生了团结感”〔6〕161。各民族在互动仪式中不断积累情感能量,同时也在不断消耗情感能量。维持互动仪式链稳定的条件之一就是给予参与者积极的情感回馈,只有各民族得到相应的情感能量的回报,才会保持参与互动仪式的热情,凝聚为更加稳固的群体向心力。

在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过程中,唤起各民族共有的情感能量十分重要。在节日互动仪式中,要不断挖掘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与情感能量激发之间的内在关联,引导各民族积极地参与到仪式之中,通过共同关注某一焦点,深入挖掘各民族的情感因素,使各民族获得积极的情感体验,促进情感能量的生发。同时要讲好民族团结进步故事,加强民族团结进步宣传。在各民族交往交融过程中,通过族际通婚、结拜干亲等方式使各民族达到血脉相亲,在此基础上实现情感共融,充分激发各民族的情感能量。在情感能量的助推下,各民族不再拘泥于个体的情感体验,而是将个人和群体连接起来,并将情感能量背后的群体团结融入心中,进而产生强大的信心与动力,强化自身的民族认同感和归属感以及对群体的认同和团结。一旦群体产生团结感之后,个体便会在情感连带的关系中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属感和身份感,激发自己的主人翁意识。这种意识促使各民族在情感共鸣的基础上不断增强团结感和凝聚力,从而在实践中转化为自身的行为和动力,自觉维护群体团结。

“人的认知、体验和实践都会受到情感的驱动”〔18〕。通过节日仪式不仅可以激发各民族的情感共鸣,营造强烈的情绪体验,使各民族建立起情感沟通的桥梁,更重要的是可以通过互动仪式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形成稳定而持久的情感能量。

(三)型塑群体符号,铸牢身份意识

“群体符号是共享情感的具体化、实物化”〔6〕130,群体成员在互动仪式中,可以将共享情感所生成的情感能量和群体团结等抽象性的情感转化为具象的符号并赋予符号以价值意义。中华民族共同体是中华儿女共有的群体符号,但中华民族共同体和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作为抽象的民族实体和精神力量,不容易被人们直观地感知。因此,可以借助图案、服饰及传统节日等具象化的符号呈现出来。在互动仪式中,中华民族共同体成员可以通过共同关注某一符号,共同感受符号所带来的情感和团结感,强化符号的深层意义。

群体符号的塑造对各民族增强共同情感、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具有重要意义。“中华民族作为一个自觉的民族实体,是在近百年来中国和西方列强对抗中出现的”〔19〕。习近平同志曾在多个场合提到了“各民族要像石榴籽一样紧紧地抱在一起”,用“石榴籽”来形容中华民族之间的关系,是对中华民族共同体形象的深刻塑造,凸显了各民族对中华民族共有身份的认同。“石榴籽、红石榴”等符号话语也被广泛地应用到各个民族团结社区、民族团结教育基地,是凝聚各族人民精神力量的具象表达。在日常生活中,国歌、国徽、龙图腾、五星红旗等具象符号也是激发民族情感,建立中华民族共同体认同的重要符号。在各种仪式场域中出现“中华儿女”“中华民族大家庭”“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等文字图像是推动中华民族认同的主要方式,民族音乐、语言、建筑等民族文化中也蕴含着丰富的文化符号,是中华民族优秀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从中挖掘出凝聚各民族情感的符号载体,可以唤起各民族对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内在认同,使各民族在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不断增强。

群体符号承担着催生民族共同体的历史记忆、共同情感的价值。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要“树立和突出各民族共享的中华文化符号和中华民族形象,增强各族群众对中华文化的认同”〔20〕。在互动仪式中,当符号被注入情感时,就会在成员内部不断传播。各民族明确了同一的象征符号后,就会联想到其中的意义所在,能够潜移默化地促进群体团结,通过内化符号不断强化各民族对共有身份的认同,凝聚民族的共有精神力量,进而增进中华民族共同体认同感,汇聚起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磅礴力量。

本文通过对“仙女节”的田野调查发现,“仙女节”具备互动仪式链的四个要素:身体在场、对局外人设限、共同关注的焦点和共同的情绪和情感体验。“仙女节”中的互动仪式为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提供了实践条件和前提。本文通过对“仙女节”的分析,得出互动仪式链下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存在的实践逻辑:互动仪式是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生成的前提条件,情感能量是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生成的内在动力,群体符号是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生成的共同目标。各民族在“仙女节”的交往交流交融中汇聚起强大的情感能量,建构着对中华民族的情感认同,并内化为共同的群体符号。

从怒江贡山“仙女节”这个个案我们可以发现,民族节庆不仅具有推动各民族经济互动、文化交流和情感联结的重要功能,而且具有促进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强大功能。事实上,所有的民族节庆都能通过互动仪式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有机团结”社会。所以,我们要重视和利用民族节庆推动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功能,丰富民族节庆仪式的内容和形式,促进民族节庆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推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工作不断走深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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