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血疗法治疗皮肤病临床研究进展

钱星羽,曾佳明,孟向文

(1.天津中医药大学研究生院,天津 301617;2.天津中医药大学针灸推拿学院,天津 301617)

放血疗法是中医传统外治法中的一种,古称“启脉”“刺络”“砭石法”,今又称“刺络刺血疗法”“刺络疗法”等,临床常以三棱针、梅花针等针具在患者身上某些腧穴、病灶处、病理反应点或浅表血络,施以针刺放出适量的血液,从而达到治疗疾病的作用[1]。放血疗法历史悠久,最早可追溯至新时期时代的砭石疗法,如《说文解字》阐释:“砭,以石刺病也”,关于放血疗法最早的文字描述见于《五十二病方》,之后《黄帝内经》的面世则为刺络放血疗法奠定了理论基础[2]。不同于古代中国以“经络理论”为基础建立的刺络放血理论,西方放血疗法主要基于“西方医学之父”希波克拉底所提出的“四体液”理论,中国和西方放血疗法虽然理论来源虽有不同,但其基本的治疗思路较为相似。放血疗法因其操作简便,在某些疾病上的疗效突出,备受当时医生们的青睐[3]。随着时代的发展、科学技术进一步的提升,现代研究发现放血疗法的作用机制比较复杂,其能促进局部微循环状态,排出淤血、清除炎症物质,从而达到控制炎性反应以及促使炎性反应转归的效果,同时放血疗法作用于远隔部位,其内在的生物学机制主要是神经节段性联系,即通过中枢(脊髓)水平和外周(脊神经节)水平的神经节段性联系产生治疗效果,最后放血疗法产生全身效应可能与包括运动感觉神经系统、植物神经系统、循环系统、免疫系统和内分泌系统在内的多系统共同作用有关[4]。放血疗法适应多种病症,然而对于放血疗法适应证和优势病种的讨论学术界尚未达成统一,因此本文将根据现有的文献以及吕中茜等[5]以及李海燕等[6]的研究成果,对临床皮肤病中使用放血疗法进行治疗最为频繁的前三种疾病——带状疱疹、痤疮、荨麻疹进行讨论和总结,现将以上三种疾病使用放血疗法治疗的临床研究综述如下。

1 带状疱疹概述

带状疱疹(Herpes zoster,HZ)属于中医外科学“蛇串疮”“火带疮”或“缠腰火丹”等范畴[7],是皮肤科临床常见疾病之一。当人体接触水痘-带状疱疹病毒(Varicella-zoster virus,VZV)后,该病毒经由呼吸道黏膜或结膜进入机体,在鼻咽部局部淋巴结完成增殖复制后以血液扩散的方式扩散至全身,由于其亲神经性,病毒将进入感觉神经末梢,随后沿着神经纤维逆行至脊神经后根或脑神经节的神经元内并潜伏其中,当感染者因年老或受某种因素刺激致使免疫功能降低时VZV将被激活并大量复制继而引起皮肤感染及相关并发症[8]。在HZ的治疗过程中带状疱疹后神经痛(Postherpetic neuralgia,PHN)为该疾病最多见的并发症,临床表现以自发性疼痛为主且疼痛剧烈持久,疼痛多呈灼痛、刀割痛、跳痛或针刺样痛,与HZ类似PHN的发病率和疼痛严重程度与患者年龄相关,50岁以上患者发病率具有升高趋势[9]。

1.1 带状疱疹治疗现状 目前,针对急性期HZ的治疗西医多以抗病毒以及镇痛药物为主,治疗过程中及时足量地使用抗病毒药物能减轻或阻断病毒对受累神经支和邻近组织的伤害并减轻急性期疼痛症状,在一定程度上减少并发后遗神经痛的风险,该方案可在一定程度上缓解患者病情;但该疗法医疗耗费较高,且口服或静脉用药不良反应的风险较高,其实际疗效并不尽如人意[10]。中医治疗带状疱疹治疗方法多样且具有疗效显著、安全无不良反应等优点,其中放血疗法疗作为带状疱疹常用的治疗方法,在急性发作期有明显疗效。李春玲等[11]以刺络拔罐法进行局部放血加外用九华膏治疗带状疱疹患者,通过对比视觉模拟评分(VAS)以及缓解症状所需时间,发现中医刺络拔罐法加九华膏明显降低患者疼痛及焦虑,缩短疱疹消退时间。放血疗法治疗带状疱疹放血部位不仅限于病灶局部,远隔部位也同样适用。范永桥等[12]选取蛇头穴作为放血点治疗带状疱疹,发现经治疗后能恢复淋巴细胞亚群水平的平衡、提高体液免疫水平,以增强患者抗病毒能力。放血疗法联合其他疗法治疗带状疱疹疗效也同样凸显,如高霞等[13]使用放血疗法联合龙胆泻肝汤;叶国平等[14]以刺络放血配合线香灸,发现联合治疗比起西医常规治疗不仅起效更快,而且在镇痛方面效果明显,综合疗效也更优于西医常规治疗。

1.2 带状疱疹后遗神经痛治疗现状 在治疗带状疱疹的过程中,对并发症PHN的预防与治疗则更加棘手,由于PHN的病理发生机制尚不完全明确,故很难采取相应的措施对症治疗,而相较于西医疗法,中医疗法疗效则更为显著,近年来也出现大量临床研究证明使用放血疗法治疗PHN疗效甚佳。刘艳等[15]通过放血疗法联合龙胆泻肝汤治疗PHN,发现可调节T淋巴细胞亚群失衡与降低血清中人血清P物质(SP)含量,从而减轻炎性反应达到镇痛的效果。再结合黄子鹏等[16]、朱梅等[17]的研究成果,可以得出放血疗法治疗PHN可能是通过降低包括SP在内的炎症因子局部水平,纠正T淋巴细胞亚群失衡以达到抗炎减痛等治疗目的。此外,临床使用放血疗法治疗PHN还需对放血量进行把控。王少松等[18]在局部点刺出血后使用抽气罐增加负压以控制出血量,发现出血量最大的高负压(46～55 kPa)组对比中低负压组在缓解疼痛方面具有最佳效果,同时对睡眠质量的改善效果同样显著。

2 痤疮概述

痤疮是一种常见的慢性炎症性皮肤病,主要影响人体皮脂腺丰富的部位,如面部、胸部和背部,该病好发于青春期,青少年人群发病率约为85%[19]。痤疮临床多见多种类型的皮疹,常伴有皮脂溢出、局部疼痛或瘙痒,一些中度至重度痤疮患者在炎症性皮损消退后可出现凹陷性萎缩性瘢痕。痤疮发病原因受多种因素影响,其发病机制尚未不完全明确,总的来看与以下几点因素有关,如皮脂腺分泌异常、雄激素水平异常、毛囊微生物增殖、免疫反应以及炎症等。中医对痤疮的认识可追溯至《黄帝内经》时期,如《素问》中记载“汗出见湿,乃生痤痱……劳汗当风,寒薄为皶,郁乃痤。”各时期的中医名家此病的认识虽各有异同,但归纳起来均属于“热”和“郁”的范畴[20],如《外科秘录》所云:“粉花疮生于人面,乃肺受风热也。”

痤疮病程缠绵且容易反复发作,对外在形象有较大影响,因此患者经常受到心理问题的困扰[21],痤疮不仅使患者饱受病痛的折磨,同时也给他们的精神带来了沉重的打击。因此治疗痤疮的关键在于正确评估患者的病情并选择科学有效的治疗方案,当前西医通常使用抗生素类、维甲酸类、抗皮脂溢药来治疗痤疮;有时也使用物理和化学疗法,如光动力、红蓝光疗法、激光和光子疗法、化学剥脱等作为辅助或替代治疗[22],然而上述疗法疗效存在局限性,停止治疗后复发的风险较大。中医治疗痤疮方式多样,治疗优势各有不同。刘锐芮等[23]采用网状Meta分析方法,通过比较临床有效率及复发率的影响对临床治疗痤疮中常用的中医外治法进行评价,结果显示无论是单独使用放血疗法还是将放血疗法配合其他外治法联合使用,其临床总有效率均高于西药常规治疗,其中放血联合针刺疗法具有最佳疗效。临床使用放血疗法治疗痤疮在放血部位的选择上灵活多变,即可选择局部的阿是穴进行挑刺放血或选择耳部静脉血管点刺放血,也可联合针刺背俞穴、五腧穴等。卢改会等[24]在局部皮损处放血治疗痤疮,发现无论是轻度痤疮还是中度痤疮比起单一药物治疗,放血疗法联合药物治疗疗效更优且能加速中度痤疮皮损的消退。高亚玉等[25]选取耳穴(部位选取耳尖或耳背上1/3近耳轮处静脉血管)进行刺络放血同时结合耳穴贴压治疗痤疮,通过对比全球痤疮分级系统评分、皮损积分以及痤疮特异性生活质量评分,发现治疗有效率高达88.5%,且每周进行3次治疗组治疗效果最佳、改善生活质量方面起效最快;在联合针刺背俞穴和五腧穴具体穴位的选择上,研究表明[26]肺俞穴以及曲池穴使用最频繁,膈俞-大椎-肺俞、肝俞-肺俞等穴位搭配为临床治疗痤疮常用穴组,因此使用放血疗法联合针刺穴位治疗痤疮时肺腧穴应作为首选穴位进行考虑。

3 荨麻疹概述

荨麻疹是以瘙痒、风团或伴有血管性水肿为特征的免疫系统变态反应性疾病,根据持续时间可分为急性(≤6周)或慢性(>6周)。急性荨麻疹具有自限性,发病原因可能与身体过敏反应有关;慢性荨麻疹(Chronic urticaria,CU)发病机制涉及多个方面且具体途径尚不明确,关键环节为皮肤肥大细胞被意外激活,释放出的组胺以及促炎递质造成皮损和血管扩张,然而肥大细胞活化的触发因素尚未明确[27]。荨麻疹属于中医外科学“瘾疹”“风疹”范畴,中医素来认为“风”作为疾病致病的主要因素,如《素问·风论》云:“风者,病之长也”;对于荨麻疹而言,中医更是将其与“风”紧密联系[28]。除诱因外,其内因则为禀赋不耐、腠理失密,兼外感邪气或饮食失节,致脾胃失调、湿热困脾、化热动风,最终郁于皮毛肌腠之间,致内外不得疏泄透达,进而起疹。

3.1 慢性荨麻疹治疗现状 慢性荨麻疹常规治疗药物为抗组胺类药物,临床研究刺血疗法治疗CU多采用随机对照法,研究结果[29]显示放血疗法无论是单一使用还是配合如拔罐、针灸、中药、自血疗法等均优于常规药物治疗;与其他中医外治法如针灸相比,放血疗法治疗CU效果也要更优。临床使用放血疗法治疗CU常选用大椎、肺俞、血海、曲池、膈俞等穴位[30]。

3.2 急性荨麻疹治疗现状 对于急性荨麻疹的治疗,张件云等[31]使用放血疗法结合拔罐治疗急性荨麻疹患者84例,治疗组选取双侧肺俞、膈俞等穴进行叩刺放血加拔罐治疗;对照组每日服用依巴斯汀片治疗1片,连续服用10 d,结果显示在治疗有效率上二者比较并无统计学差异,治疗组复发率低于对照组。

4 小 结

综上所述,放血疗法历史悠久,无论是在我国还是西方都曾经备受当代医生的重视,该疗法在如今的西方医疗中难觅踪迹,而在我国却走上了发展道路。放血疗法在我国蓬勃发展的背后离不开我国对于中医药事业的大力支持,其源远流长的生命力同时也证明其背后所蕴含的中医思想符合当前时代对于治疗的需求。

放血疗法临床可适应多种病症,但关于放血疗法适应证方面临床尚未达成一致,尚缺乏放血疗法的临床治疗优势病症的推广。临床目前主要应用于治疗皮肤类疾病,在治疗中单独使用或联合中药、针刺、艾灸等其他疗法均有一定的疗效,后续应增加对放血疗法的科普与应用,并归纳其治疗优势病症,更好地发挥中医外治法的独特疗效,优化临床治疗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