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教育实验行动对农村留守儿童学业发展的影响及其机制研究 *

2023-02-28 07:53夏之晨陈昊璇
中国电化教育 2023年2期
关键词:学业成绩学习动机学业

夏之晨,陈昊璇,杨 帆,3①

(1.常熟理工学院 师范学院,江苏 苏州 215500;2.苏州大学 教育学院,江苏 苏州 215123;3.苏州大学 新教育研究院,江苏 苏州 215123)

一、问题提出

作为一项以“过一种幸福完整的教育生活”为理想追求的民间教育改革行动,新教育实验自2000年发起至今已经形成了以“营造书香校园”“师生共写随笔”“培养卓越口才”“构筑理想课堂”“缔造完美教室”“研发卓越课程”“聆听窗外声音”“建设数码社区”“推进每月一事”“家校合作共育”等十大行动为核心路径的实践体系。这一实践体系以教师专业发展为逻辑起点,通过教师带动学生、家长乃至社区的方式为新教育实验学校学生创设有助于推动个体全面发展的优质教育场域。已有实证研究证明,新教育十大行动所创设出的学校环境可以显著增进儿童的学校归属感、弱化校园欺凌问题[1],所创设出的家校合作氛围可以强化父母参与对儿童的积极作用,这些最终都会在儿童学业发展方面产生积极显著的影响[2]。部分研究也证明了新教育实验的行动体系对未参与新教育实验的学校亦有参考价值[3]。

一直以来,由于新教育人认为中国教育短板主要在乡村,只有乡村教育好了,中国的教育才能整体转好,所以,新教育在乡村和边远地区投入了更大的人力和物力[4]。截止2022年6月,新教育实验已在全国建立地市级实验区14个、县级实验区176个、实验学校8326所,其中62%是乡村学校。尤其从2009年起,新教育实验先后对山西绛县、安徽霍邱、甘肃庆阳等较贫困地区进行研究,以期缓减当地城乡教育发展不均衡、资源配置不均等的现实困境。在这些地区,大多数儿童因为父母常年外出打工而成为留守儿童,这为专门探讨新教育实验对农村留守儿童的教育价值提供了样本。基于这一背景,研究团队采用问卷法对新教育实验区的在校学生进行调查,以新教育实验学校中的农村留守儿童为研究样本,具体探讨新教育实验行动对农村留守儿童学业发展的影响及其机制。

二、研究假设

留守儿童是与进城务工群体相伴而生的特定群体,这一群体因为父母双方外出务工或其中一方外出务工,无法与父母正常共同生活;加之留守儿童正处于义务教育阶段,他们往往因缺少父母陪伴而面临更多学业发展困境[5]。已有研究证明,农村留守儿童因为父母经济承受能力、各地学生接收能力、政府财政支持能力等多环节的现实不足[6],而难以享受与其他儿童同等质量的教育,加之长期亲子分离所带来的家庭结构损害、家庭教育缺失等不足,农村留守儿童会因为要承担繁重家务而无法全身心投入学习,时常暴露出学习滞后、迟到旷课、注意力不集中等问题[7]。

为了缓解农村留守儿童的学业发展困境,新教育实验采取“十大行动”着力营造幸福完整的教育生活,以期形成平等、民主、和谐并且令人愉悦的生活场域,通过调动学生内部的学习动机来改善学生的学业表现。在自我决定理论(Self-Determination Theory,SDT)的视角下,营造可以满足个体自主需要的教育环境可以有效激发并内化其学习动机。已有研究证实了内部学习动机对学业发展的影响,具体表现在学业成绩和学业自我概念这两个方面:第一,内部学习动机能够显著影响学生的学业成绩,即内部学习动机水平越高,学生的学业成绩越好;第二,内部学习动机能够显著影响学生的学业自我概念,即内部学习动机水平越高,学生对自己学习能力、态度、情感价值观的认识与评价越高[8]。由于学业成绩和学业自我概念通常被用作衡量学业发展水平的客观指标和主观指标,因此综合两者来考量新教育实验行动对农村留守儿童学业发展的影响,具体假设包括:

H1a:新教育实验行动对农村留守儿童的学业成绩产生显著正向影响;

H1b:新教育实验行动对农村留守儿童的学业自我概念产生显著正向影响;

H2a:内部学习动机在新教育实验行动和农村留守儿童学业成绩之间起到中介作用;

H2b:内部学习动机在新教育实验行动和农村留守儿童学业自我概念之间起到中介作用。

由于父母在家庭教育中的相对缺失,农村留守儿童学业发展的支持因素主要来自教师和同伴。对于农村留守儿童而言,教师是学校环境中影响其学业发展的重要因素,而同伴能够给予更多的陪伴,教师和同伴发挥着不弱于父母的支持作用[9]。在本研究中,教师支持是指教师方面为了实现教育目标而给予个体的关心和帮助[10],同伴支持是指学生方面基于共同价值系统给予个体的接纳和友爱[11]。在不同水平的教师支持或同伴支持之下,新教育实验行动对农村留守儿童学业发展的影响将发生变化。已有研究认为,由于高水平的教师支持能够提供更多的关心和关爱,这一条件下农村留守儿童的内部学习动机更容易被激发并取得积极的学习效果[12];而高水平的同伴支持能够满足个体交流、分享、陪伴、亲密的需要,弥补父母外出所导致的情感缺失,这一条件下农村留守儿童的学业兴趣更为浓厚、学业自我概念更为积极[13]。据此继续提出以下假设:

H3a:新教育实验行动对农村留守儿童学业成绩的直接和间接影响受到教师支持的正向调节;

H3b:新教育实验行动对农村留守儿童学业自我概念的直接和间接影响受到教师支持的正向调节;

H4a:新教育实验行动对农村留守儿童学业成绩的直接和间接影响受到同伴支持的正向调节;

H4b:新教育实验行动对农村留守儿童学业自我概念的直接和间接影响受到同伴支持的正向调节。

综合以上假设,以新教育实验行动为自变量,以内部学习动机为中介变量,以教师支持和同伴支持为调节变量,以留守儿童学业发展为因变量,探讨新教育实验行动对农村留守儿童学业发展的影响及其机制,以期为推动农村留守儿童教育事业的发展建言献策。

三、研究设计

(一)研究对象

研究采用整群抽样的方式对A省H县的9所农村小学进行问卷调查,从每所学校的四、五、六年级中随机抽取2个班级填写问卷。选择H县为问卷发放区域的原因有三点:第一,H县隶属我国人口输出大省,其留守儿童数量在全国位于前列;第二,H县从2011年起整体参与新教育实验,在新教育实验的县级实验区中具有代表性;第三,H县的农村留守儿童分布均匀,各学校实施新教育实验行动的情况自成特色。综合这些原因来看,H县可以为探讨新教育实验行动对农村留守儿童学业发展的影响提供天然样本。在H县教育局的协助下,课题组向9所农村小学共54个班级发放调查问卷2400份,回收有效问卷2213份,问卷有效回收率92.20%。参与调查的54个班级的留守儿童比例在32.5%—84.2%之间,以“父母双方或其中一人在外地工作”为标准筛选出农村留守儿童样本1151人,占总参与问卷填写人数的52.0%。参与调查的农村留守儿童的基本情况如下页表1所示。

表1 参与调查的农村留守儿童的基本情况

(二)研究工具

研究工具共包括五个部分。第一部分为《个人基本信息问卷》,用于了解学生的性别、年级、家庭社会经济地位、父母外出打工时间、与父母联系频率等基本信息。

第二部分为自编《新教育实验行动测评问卷》,共有48个反映学校开展“营造书香校园”等各项行动实际情况的题项,采用李克特5点计分方式,从“从未开展”到“经常开展”。该问卷用于测评学校执行新教育实验所提出的十大行动的水平,分数越高表明学校执行新教育实验行动的水平越高。

第三部分为《内部学习动机问卷》,改编自克瓦斯(Kuvaas)在2006年编制的《内部动机问卷》,共有4个题项,采用李克特5点计分方式,从“完全不符合”到“完全符合”。该问卷用于测量农村留守儿童的内部学习动机,分值越高表明个体内部学习动机越强烈。

第四部分为《教师支持问卷》和《同伴支持问卷》,该套问卷为自编问卷并且组合使用,其中教师支持有6个题项、同伴支持有6个题项,采用李克特5点计分方式,从“很不符合”到“非常符合”,得分越高表明学生获得的外部支持越多。

第五部分为《学生学业发展评价问卷》,该问卷包括学生学业成绩和学业自我概念两个部分。其中,学生学业成绩为客观指标,测评的是学生学业成绩在班级的区间顺位,涉及“比较靠后”“成绩中下”“成绩中等”“成绩中上”“成绩上等”五个等级。这五个等级相应赋值1—5,分值越高表明学生学业成绩越好。学业自我概念部分改编自马什(Marsh)在1986年编制的《自我描述问卷》中的学业自我概念问卷,共有30个题项,采用李克特5点计分方式,从“完全不符合”到“完全符合”,得分越高表明学生的学业自我概念越高。

对采用李克特计分方法的问卷工具进行检验,结果显示,这些工具在本研究的信效度均达到可接受水平,如表2所示。

表2 问卷工具的信效度检验

(三)数据处理

调查问卷由各学校负责人协调发放,由班主任组织学生当堂完成。在问卷填写过程中,班主任负责宣读问卷指导语,帮助学生理解问卷的填写规则和保密协定。调查问卷由学生独立填写,问卷平均填写时间为25分钟。以班级为单位回收问卷,以SPSS21.0和AMOS21.0为分析工具,运用描述性统计、独立样本t检验、单因素方差分析、回归分析等统计方法对数据进行处理。

四、研究结果

(一)农村留守儿童学业发展的基本特征分析

以学校来源相同的农村非留守儿童为参照组,运用独立样本t检验分析农村留守儿童的学业发展特征,结果显示,农村留守儿童的学业成绩(t=-4.020,p<0.001,d<0.2)和学业自我概念(t=-4.641,p<0.001,d<0.2)均显著低于农村非留守儿童。根据执行新教育实验行动的水平高低对参与调查的54个班级进行排序,选择排名前30%的班级(N=16)和排名后30%的班级(N=16)进行分组比较,结果显示,高水平执行新教育实验行动班级的农村留守儿童学业成绩(t=2.069,p<0.001,d<0.2)和学业自我概念(t=6.971,p<0.001,0.2<d<0.8)均显著高于低水平执行行动的班级。

对农村留守儿童进行单独分析,比较农村留守儿童的学业发展在性别、年级、家庭社会经济地位、父母外出打工时间以及与父母联系频率方面的差异,结果发现:(1)农村留守儿童的学业成绩不存在显著性别差异,农村留守儿童的学业自我概念存在显著性别差异,男生的学业自我概念显著高于女生(t=3.203,p<0.01,d=0.095)。(2)农村留守儿童的学业成绩不存在显著年级差异,农村留守儿童的学业自我概念存在显著年级差异(F=4.533,p<0.05,Partial η2=0.008<0.06),五年级农村留守儿童的学业自我概念显著高于四年级、六年级的农村留守儿童(ps<0.001)。(3)农村留守儿童的学业成绩和学业自我概念在不同家庭社会经济地位水平上存在显著差异(F=17.595,p<0.001,Partialη2=0.015<0.06;F=38.179,p<0.001,Partial η2=0.016<0.06),高家庭社会经济地位的留守儿童的学业成绩、学业自我概念显著更高(ps<0.001)。(4)农村留守儿童的学业成绩和学业自我概念在“父母外出打工时间”上存在显著差异(F=3.454,p<0.01,Partial η2=0.012<0.06;F=4.143,p<0.01,Partial η2=0.015<0.06),父母外出打工时间一年以上的农村留守儿童的学业成绩、学业自我概念显著低于父母外出打工时间不足一年的农村留守儿童(ps<0.001)。(5)农村留守儿童的学业成绩和学业自我概念在“与父母联系频率”上存在显著差异(F=5.805,p<0.01,Partialη2=0.015<0.06;F=11.714,p<0.001,Partial η2=0.030<0.06),与父母经常保持联系的农村留守儿童的学业成绩、学业自我概念显著高于与父母偶尔联系、必要时联系以及没有联系的农村留守儿童(ps<0.001)。

(二)内部学习动机对农村留守儿童学业发展的中介效应

对本研究主要变量进行相关性分析(如表3所示),结果显示,新教育实验行动与学生的学业成绩、学业自我概念均存在显著的正向相关(r=0.116,p<0.01;r=0.371,p<0.01),学生的内部学习动机与学业成绩、学业自我概念均存在显著的正向相关(r=0.259,p<0.01;r=0.473,p<0.01),教师支持与同伴支持均与学生的学业成绩(r=0.119,p<0.01;r=0.298,p<0.01)、学业自我概念(r=0.362,p<0.01;r=0.486,p<0.01)存在显著的正向相关。

表3 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和相关分析结果

运用回归分析检验内部学习动机在新教育实验行动与农村留守儿童学业发展之间的中介效应(如表4所示),结果显示:(1)新教育实验行动对农村留守儿童的学业成绩(β=0.111,p<0.001)、学业自我概念(β=0.354,p<0.001)具有显著正向影响。(2)内部学习动机对农村留守儿童学业成绩(β=0.238,p<0.001)、学业自我概念(β=0.379,p<0.001)具有显著正向影响。(3)将内部学习动机纳入方程后,新教育实验行动对学业自我概念的正向作用仍显著(β=0.148,p<0.001),但新教育实验行动对学业成绩的正向作用变为不显著(β=0.018,p>0.05)。这表明,内部学习动机在新教育实验行动对学业自我概念的影响中起到部分中介作用,内部学习动机在新教育实验行动对学业成绩的影响中起到完全中介作用。(4)运用普里彻(Preacher)等人开发的Bootstrap程序检验新教育实验行动通过内部学习动机对学业成绩或学业自我概念的间接效应,结果发现,新教育实验行动对学业成绩的间接效应达到显著性水平(95%CI[0.185,0.296]),效应值为0.239;新教育实验行动对学业自我概念的间接效应达到显著性水平(95%CI[0.259,0.332]),效应值为0.295。

表4 内部学习动机的中介效应检验

(三)教师支持、同伴支持对农村留守儿童学业发展的调节效应

在控制性别、年级、家庭社会经济地位、父母外出打工时间、与父母联系频率等变量之后,采用层级回归检验教师支持和同伴支持对农村留守儿童学业发展的调节效应(如第20页表5所示)。

表5 教师支持和同伴支持的调节效应检验

在新教育实验行动对农村留守儿童学业成绩的影响路径中,教师支持对其直接影响路径(β=0.002,p>0.05)和间接影响路径(β=0.060,p>0.05)的调节作用均不显著,而同伴支持对其直接影响路径(β=0.096,p<0.05)和间接影响路径(β=0.096,p<0.05)的调节作用均显著。运用简单斜率检验对同伴支持的调节作用进行专门分析,结果发现:第一,同伴支持可以显著调节新教育实验行动对农村留守儿童学业成绩的影响。当同伴支持处于较低水平(低于平均值一个标准差)时,Simple=1.771,t=6.880,p<0.001;当同伴支持处于较高水平(高于平均值一个标准差)时,Simple=2.701,t=7.413,p<0.001。这说明随着同伴支持水平的提高,新教育实验行动对农村留守儿童学业成绩的促进作用逐渐增加(如图1所示)。第二,同伴支持可以显著调节内部学习动机在这一影响机制中的中介效应。当同伴支持处于较低水平(低于平均值一个标准差)时,Simple=0.986,t=4.159,p<0.001;当同伴支持处于较高水平(高于平均值一个标准差)时,Simple=1.263,t=3.839,p<0.001。这说明随着同伴支持水平的提高,新教育实验行动通过激发农村留守儿童内部学习动机所达到的学业成绩提升效果有所增强(如图2所示)。

图1 同伴支持对新教育实验行动与学业成绩间关系的调节作用

图2 同伴支持对内部学习动机与学业成绩间关系的调节作用

在新教育实验行动对农村留守儿童学业自我概念的影响路径中,教师支持对其直接影响路径(β=0.005,p>0.05)和间接影响路径(β=0.015,p>0.05)的调节作用均不显著,而同伴支持对其直接影响路径(β=0.100,p<0.05)和间接影响路径(β=0.114,p<0.01)的调节作用均显著。运用简单斜率检验对同伴支持的调节作用进行专门分析,结果发现:第一,同伴支持可以显著调节新教育实验行动对农村留守儿童学业自我概念的影响。当同伴支持处于较低水平(低于平均值一个标准差)时,Simple=1.809,t=11.100,p<0.001;当同伴支持处于较高水平(高于平均值一个标准差)时,Simple=2.194,t=9.519,p<0.001。这说明随着同伴支持水平的提高,新教育实验行动对农村留守儿童学业自我概念的促进作用逐渐增加(如图3所示)。第二,同伴支持可以显著调节内部学习动机在这一影响机制中的中介效应。当同伴支持处于较低水平(低于平均值一个标准差)时,Simple=1.088,t=5.443,p<0.001;当同伴支持处于较高水平(高于平均值一个标准差)时,Simple=1.576,t=10.963,p<0.001。这说明随着同伴支持水平的提高,新教育实验行动通过激发农村留守儿童内部学习动机所达到的学业自我概念改善效果有所增强(如图4所示)。

图3 同伴支持对新教育实验行动与学业自我概念间关系的调节作用

图4 同伴支持对内部学习动机与学业自我概念间关系的调节作用

五、结论与讨论

对于农村留守儿童而言,学校承担着弥补其家庭教育不足的重任。发起于2000年的新教育实验以教师专业发展为逻辑起点,通过“营造书香校园”等系统化的教育行动促进教师发展、学生发展和教育发展并致力于补偿农村教育、守护留守儿童,其“共读共写共同生活”的共同体形式更强化了教师、同伴对农村留守儿童的积极作用。通过对新教育实验区的9所农村小学中1151名农村留守儿童进行问卷调查,研究在厘清农村留守儿童学业发展基本特征的基础上,探讨新教育实验行动对农村留守儿童学业发展的影响及其机制,最终为推动农村留守儿童学业发展建言献策。

(一)主要结论

通过调查发现:目前,农村留守儿童的学业成绩和学业自我概念显著低于农村非留守儿童,高水平执行新教育实验行动班级中的农村留守儿童的学业成绩和学业自我概念显著更高。农村留守儿童学业发展在不同性别、年级、家庭社会经济地位、父母外出打工时间、与父母联系频率间存在不同程度的差异。在控制相关变量的情况下,新教育实验行动对农村留守儿童的学业成绩和学业自我概念产生显著正向影响,这一影响的基本机制是,学生内部学习动机在新教育实验行动与学业成绩、学业自我概念之间起到中介作用。同伴支持会显著正向调节新教育实验行动对农村留守儿童学业发展的影响,教师支持在其中的调节作用未达到显著水平。

(二)相关讨论

1.农村留守儿童学业发展的现状与特点

在基础教育阶段,农村留守儿童的学业发展一直处于相对弱势的地位。虽然已有调查显示中国留守儿童自2016年起已经在数量上呈现下降趋势并且学业成就的实际水平不低,但留守儿童的各项指标依然弱于非留守儿童[14],这与本研究的调查结果相符。导致这一差距的原因固然可以归咎于城乡二元结构体制带来的城乡户籍壁垒、资源配置不均等综合性矛盾[15],但其问题破解之道依然还需要在尊重农村留守儿童学业发展特点的基础上通过学校乃至家庭教育的自我革新来创造。就本次参与调查的农村留守儿童来看,虽然农村留守女生在学业成绩上与男生持平,但在学业自我概念这一主观学业感受上却显著低于男生,这表明农村社会的传统性别偏好依然影响儿童成长。在小学高年级阶段,农村留守儿童的学业发展呈现出两极波动的特点,这提醒学校应持续关注这一阶段学生的身心变化。父母在农村留守儿童的学业发展中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在教育投入方面,社会经济地位较高的父母更加重视子女教育并有能力参与到子女成长过程中,而外出打工时间过长或是与子女联系较低的父母会因为教育参与度不高而无法积极影响子女的学业发展。

2.新教育实验行动对农村留守儿童学业发展的影响

研究证明了新教育实验行动对农村留守儿童的学业发展具有显著正向影响。自2000年发起至今,新教育实验将留守儿童教育视为一项系统性的重点工程,其实施的十大行动涵盖了校园文化氛围建设、师生教学实践反思、课堂教学质量改进、家校社合作共育等能够促进学生学业发展的方方面面,在充分尊重学生主体地位的同时为农村留守儿童提供了广阔的教育场域,赋予了学生和教师共同发展的巨大潜能。这是为什么新教育实验行动可以有效弥合留守儿童存在的家庭教育缺失、亲子交流不足等缺陷,可以有效促进农村留守儿童的学业发展。就新教育实验的行动实践来看,其在以下方面的举措对改善农村留守儿童境遇有针对性的效果:第一,通过公益方式增强教育物质保障。新教育实验积极动员知名企业、公益组织、社会个人等多方力量支持留守儿童教育,组建志愿者工作站、成立新教育基金会,联合联想集团等单位每年向贫困学校提供捐赠。第二,系统地提高农村学校的办学品质。新教育实验提出了诸多有助增强农村地区学校建设的举措,比如建立农村学校图书馆、设立寄宿制学校,还同时通过建立“教育在线”网站、创办网络师范学院、承担深度贫困地区国培项目等形式整合教育教学资源、助力乡村教师成长,开发了针对农村留守儿童的校本德育课程、新科学教育课程。第三,尝试打破教育合作中的现实阻隔。新教育实验注重加强留守儿童父母的责任意识和教育投入,提倡建设家校合作委员会、开展亲子共读共写共赏活动,也强调通过开发家庭教育指导课程等方式增强家庭教育水平。新教育实验提出的“聆听窗外声音”“建设数码社区”等举措注重促进师生家长沟通交流,为外出的父母及时掌握子女在校的身心状态与学习情况提供了便利条件。

研究也从学生自身和同伴两方面论证了可以进一步促进农村留守儿童学业发展的可能路径。在学生方面,学生的内部学习动机在新教育实验行动与学业发展之间起到显著的中介作用。根据自我决定理论,新教育实验行动所创设的幸福完整教育生活会潜移默化地令学生将追求卓越、全面发展等价值内化,继而形成强烈的内在学习动机,这种动机是学生提高学业成绩的必要条件之一,同时是改善学生学业自我概念的决定性条件。在同伴方面,同伴支持在新教育实验行动对农村留守儿童学业发展的影响中产生显著正向调节作用。已有研究表明,同伴支持有助于缓解留守儿童由于亲子分离、父母支持不足所导致的负面结果[16]。在高同伴支持的情况下,儿童可以获得交往、人际等心理需要的满足,能够获得相当的社会支持和安全感,进而表现出良好的学业表现。就本研究结果来看,同伴支持发挥着比教师支持更为显著的作用。产生这一结果的原因可能是:第一,由于新教育实验以教师专业发展为逻辑起点,是通过教师开展实验行动来实现教育改进目标的,因此新教育实验行动实际上已经涵盖了教师支持的重要功能,这使得教师支持虽然存在正向调节趋势,但调节作用未达到显著水平。第二,教师支持的作用发挥需满足先决条件。已有研究表明,教师支持对于学生学业发展的调节作用只有当学生面临严重学业问题时才会显现[17],并且,有研究也认为,由于青春期的留守儿童更加依赖同龄人的共识和帮助,同伴支持在学业发展方面可能比成年人(如教师)的支持更为重要[18]。

(三)研究建议

研究一方面指出了当下农村留守儿童学业发展的现状与特点,同时检验了新教育实验行动对农村留守儿童学业发展的积极影响,并提出了进一步促进学业发展的可能路径。综合研究结论,建议未来从以下方面促进农村留守儿童学业发展:

第一,借鉴新教育实验的行动经验,赋予农村留守儿童幸福完整教育生活。学校和教师是教育改革的设计师和先行者,因此学校和教师应首先树立准确合理的教育理念,一方面规避传统应试教育倾向,另一方面应将促进学生全面发展、激发学生学习动力、创造幸福完整教育生活作为教育改革的宗旨。学校和教师除了可以采用新教育实验中有关农村留守儿童的针对性举措,还可以选择性地使用新教育实验的十大行动方案,致力于营造轻松自由且富有活力的校园文化氛围,比如通过“营造书香校园”“构筑理想课堂”等行动使师生在阅读和写作中分享知识、研发课程,在对话、理解、交往、合作中获得各自的发展;比如通过“晨诵、午读、暮省”“每月推进一事”等活动,使学生形成健康自律的生活学习方式和积极向上的品格修养。

第二,强化乡村中小学校教师流动,保障教育脱贫攻坚工作的持续稳步推进。针对农村留守儿童家庭教育缺失的情况,学校有责任尽可能地弥补因为父母缺席而缺失的家庭教育,通过强化乡村中小学校教师流动以整合师资力量,发挥教师支持在学生的身心发展中的重要作用。针对性别、年级、家庭背景等现实情况,应设计能够满足儿童学业需求的心理疏导和学习动员,尤其对教育资源相对薄弱并且教育理念相对落后的学校,应始终坚持在党的集中领导之下稳步推进教育脱贫攻坚工作,既要在政策资金倾斜、义务教育改革、教师定期流动等方面实现扶智扶育,更要建设好农村产业、发展好农村文明,动员全社会参与到扶业、扶志等工作中,从根源上实现教育扶贫和乡村振兴[19]。

第三,倡导“共读共写共同生活”,使学生在强大的教育共同体中获得支持。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人类生活在同一个地球村里,生活在历史和现实交汇的同一个时空里,越来越成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运共同体。”在教育生活中,同学之间、师生之间、亲子之间、同行之间、家庭之间形成了多元而庞大的教育共同体,这些教育共同体既是农村留守儿童的发展平台,更是农村留守儿童的精神家园。我们认为,践行新教育实验所提倡的“共读共写共同生活”理念,鼓励通过“师生共写随笔”“聆听窗外声音”“建设数码社区”“家校合作共育”等行动使学生与教师、同学、家长等他人更多地沟通、理解、认同,这有助于丰富农村留守儿童的外部支持并推动其学业的快速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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