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昕垚 刘贝 谢斯琦
[摘 要] 在新媒体图文语境中,鲁迅文化被披上了科技的外衣,呈现出“网络鲁迅”的新形态。本文运用图像化理论,从研究传统文字系统编写的作品,转向研究新时代背景下科学技术发展创造出的经典图像化作品。通过分析经典文化在网络中赋能重塑的过程,探寻现代人的精神追求和对经典文化再创作的接受程度,找到让传统经典文化作品与时代发展接轨,在全媒体时代焕发新活力的方法。
[关键词] 网络鲁迅 图文语境 经典 赋能
[中图分类号] I106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2097-2881(2023)27-0085-04
“网络鲁迅”一词最早源于葛涛2001年出版的《网络鲁迅》,书中提出了“E鲁迅”的概念,泛指在互联网平台上对鲁迅形象及其文学作品的再创作、再解读。“网络鲁迅”的图文表达在传播中不仅以技术媒介为“硬”基础,还以不同时代下的人文艺术、“活趣味”等通过“软”包装进行了多元素的组合建构,呈现出不同的内容特征与审美偏好。我们希望在技术与艺术中谋求平衡,既能保留鲁迅作品的经典性又能让经典与时代更好地融合,扩大受众群体,让经典在数字化时代得到更好的传承和发展。
一、解构经典权威:图文语境下“网络鲁迅”的重新解读
在网络文化普及的背景下,鲁迅及其经典作品被不断重新解读,并通过BIT技术(一种基于二进制数的计算机技术)转化为网络图像化表达。在此期间,网民不仅是网络文化的被动接受者,他们通过技术手段发挥了旺盛的创作能力,制作出二维、三维图像化的产品,更成为“网络鲁迅”的新阐释者、创作者和传播者。这一现象彰显了强烈的“文学性、技术性”特点和鲜明的时代特性。同时,网络文化所依凭的后现代文化逻辑和消费社会的大众文化语境,导致文学诗性的娱乐化脱冕[1],文学艺术的神圣性被消解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网络鲁迅”的个性化表达,展现了独特对话方式与开放的社群环境
1979年,茅盾在“两个凡是”的背景下提出了反对神化鲁迅的主张,提到将鲁迅神化实际上是对鲁迅的一种歪曲。如今,在网络媒介影响的图文语境下,媒介技术推动了经典文学场域的重构[1]。由于鲁迅的创作初心和审视视角,鲁迅文化呈现出严肃性特性。这种严肃特性不仅源于鲁迅文化本身的经典,更源于读者群体刻意赋予的崇高感。随着一些相关的影视作品和网民再创作的作品接续涌现,鲁迅文化呈现出了一种生活化、大众化的演变进程。而现代网络上出现网民对鲁迅的再创作,再解读的现象,本质上是对权威的解构,让鲁迅从天上回归人间。
在全媒体时代,图像化作品在网络上迅速传播,找到核心受众,创作、发表、读者阅读三个环节之间快速建立了连接。在这一过程中,网民的阅读与创作具有高度的选择能动性与主体参与性,网民对“网络鲁迅”的研究与再创作在保留鲁迅精神的基础上融入个性化色彩,让读者眼中的多维鲁迅形象通过网络找到更多受众,同时赋予鲁迅新的形象。2021年上映的电视剧《觉醒年代》中,鲁迅先生因不满张勋复辟而在教育部门口树了一块写着“不干了”的木牌,这段鲁迅示威的影视片段在网络上引起广泛讨论。此片段中的鲁迅形象与鲁迅通过文学作品传递的传统的形象产生反差。剧中鲁迅先生这一贴近生活的举动让大众真切感受到了鲁迅作为一个人身上的“生命力”与“烟火气”。同时,网民也为“鲁迅不干了”这一题材创造了搞笑段子、搞笑视频、Q版简笔画等多元图像形式。新媒体技术重塑了“网络鲁迅”的传播环境,个人话语表达方式的出现打破了以往传统媒体的单向传播模式。网民群体在一个具有及时性、虚拟性、互动性等特征的话语平台中,运用非语言符号和独特的文字进行个人观念表达,使“网络鲁迅”脱离了鲁迅文化原本的严肃性,体现出平民化、大众化的特征,逐渐演变为一个平等、开放的对话形式。在开放的互联网时代,作者和读者的身份界限变得模糊,网民通过在网络虚拟空间创作、传播作品,分享个人价值观,开放的对话形式与网民独特的审美个性,共同构筑出一个人人虚拟且开放的社群环境。
2.“网络鲁迅”技术的“霸权性”与艺术的“边缘化”特征
2023年3月2日,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发布了第51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以下简称《报告》)。《报告》显示,截至2022年12月,我国网民规模达10.67亿,较2021年12月增长3549万,互联网普及率达75.6%。“网络鲁迅”本身就是技术与艺术的融合产物,随着新媒体时代的到来,网络的普及与网民规模的扩大,图文语境下的“网络鲁迅”面临着张力关系失衡的問题。网络技术的便捷化,使创作的准入门槛降低,网络中的娱乐至上、追求网络流量变现的风气也体现在“网络鲁迅”图文表达中,让原本的“经典鲁迅”形象的艺术性被不断边缘化。
鲁迅文化诞生之初以肩负国家民族为己任的信念为内涵,而新时代技术与艺术的融合趋势使“经典鲁迅”呈现出了新的表现形式。如北京鲁迅博物馆的数字化展示和浙江省鲁迅故里步行街的3D展览,这些新的表现形式结合了网络技术和鲁迅文化,巧妙运用科技手段展现传统经典文学的魅力,给大众带来多元的体验。正如米尔佐夫所说:“视觉图像本身并不能够决定视觉文化,人们对视觉图像或者视觉存在的当下偏好才是塑造视觉文化的关键因素。”[2]随着智能手机的普及,网络中“图像依赖”的认知方式取代传统的语言文字交往方式已经成为一种必然趋势。网民对于鲁迅文化的偏好瞬息万变,难免掺杂负面因子影响,从而使得总体创作中存在“恶搞”鲁迅的作品。比如恶意篡改鲁迅作品中的经典台词:“世上本没有人黑我,黑我的人多了,就成了表情包。”这句话用娱乐化的手法解构了鲁迅文字本身提倡的“探索精神”,反而让经典作品成为人们搞笑、放松的手段。甚至有人嘲讽表情包是“黑”鲁迅“黑”出来的。这种行为不止把鲁迅文化的档次拉低,还把他的形象拉入了泥潭。这类篡改经典台词、“恶搞”名人形象、无厘头地恶意消费鲁迅的行为,不但让文字失去了本身的韵味,更降低了经典的可读性,不利于经典的传承与弘扬,也不利于社会核心价值观的传承。恶搞者通过技术化手段肆意侵占了传统鲁迅文化的领域,最终使传统经典成为满足人们视觉贪欲的工具。
过去,学术界对于鲁迅的见解趋于统一,认同其政治家、启蒙家的身份特点。但在信息技术革命的浪潮下,原本被神化的鲁迅在网民趣味性的软包装下走下神坛。网民们在了解了有关鲁迅的背景、知识之后,敢于结合自己的看法去突破传统鲁迅文化观念,彰显出网络文化的新视角,不断用新的眼光去解读鲁迅,小众话语、个性化话语有了自由发表的空间。而相较于传统的文字表述,图文表达更能够体现出创作者的个性,且具有较大的想象力发展空间。从不同的角度研究鲁迅的经典作品的多重内涵可以得到不同的理解,“网络鲁迅”的走红彰显了时代性、多元性与超越性的特征。
二、重寻精神根基:图文语境下“网络鲁迅”的赋能重塑
视觉的快感与后现代语言的狂欢所带来的浅层满足,不能成为人们精神的归宿。一方面无止境的解构经典会破坏人们美的体验,另一方面现代生活的浅薄激发了人们对赋能重塑传统经典的渴望。在新媒体时代,对“网络鲁迅”电子诗意的重塑并不是简单的回顾经典,而是让传统文化凭借现代社会网络的便捷性与大众在生活与情感上产生共鸣。
1.“网络鲁迅”隐含对某些社会问题的批判,体现了“鲁迅精神”的时代赋能
毛泽东曾说:“鲁迅是在文化战线上,代表全民族的大多数,向着敌人冲锋陷阵的最正确、最勇敢、最坚决、最忠实、最热忱的空前的民族英雄。”[3]这句话描绘了扎根在鲁迅性格中的民族批判精神。鲁迅先生本人的种种传奇经历以及他锐利且极具先见的思想在网络时代本身就自带热点,以至于出现“网红鲁迅”的热潮。鲁迅以犀利尖锐的笔触直面现实问题,在网络文化极发达的今天,“网络鲁迅”的火热,代表了中国人永远不缺乏对祖国的关心,对社会黑暗面的批判,对底层人民的关注,只是借由网络技术的时代外衣来承担现代人的职责。B站博主“云社”仿照鲁迅的思考方式、语气,创作了一系列鲁迅先生和不同时代的人物之间的“伪对话”短视频,探讨了如“现在的国产剧”等诸多网络热议的社会现实问题。云社还模仿鲁迅的写作风格,创作了“大抵是因为真的落魄了,横竖都赚不到钱了,这悲伤没来由地就来了”等自嘲段子。他们借鲁迅之口表达自己对社会问题的思考与批判,通过戏谑的方式展现着现代人的温度。从网民的创作热潮不难看出,网民通过图像化的表现手段,多角度直观再现传统鲁迅的经典片段已经成为常态。这一现象一方面体现了现代人的参与感及对社会文化发展的责任感,另一方面说明不同时代、不同经历的读者对鲁迅先生的作品见解各有不同,各种带有鲁迅色彩的网络热词、表情包的频繁使用其实是对于鲁迅文化本身的丰富性、深刻性、经典性的积极回应。“网络鲁迅”的图像化表达彰显了网民对社会现实的批判,是新时代大众对“鲁迅精神”的传承发展与时代赋能,当现在的网民用现代思维去进行理解鲁迅时,便加入了“网络鲁迅”图像化表达的狂欢。
文化是一根无形的纽带,将每一个受到文化影响的人紧紧串联在一起。网民通过深入挖掘鲁迅文化的经典性与永恒性,极大增强鲁迅文化的传播力和影响力,展现鲁迅文化的精神标识和文化精髓,发挥着鲁迅精神在网络时代的积极作用。
2.接受主体的创作的双向互动,彰显了网民对鲁迅经典的重塑
网络文化的独特意义在于它创造了一个公有的交换领域,作为以双向性、去中心化为特征的“第二代媒介”,网络为现代网民的人格塑造提供了一个主体间性的活动空间。在现代化的时代中,现代网民不再只是观念的接受者,更是观念的传递者、缔造者。
从接受美学的角度研究,“网络鲁迅”的图像化表达打破了时空的限制,让网民可以在公共领域中发挥主体间性,实现跨文化、跨空间的交流,使鲁迅文学本身的严肃性转化为平民性,体现出现代网络文化的通俗化、直观化的特征。一方面网民被动接受了鲁迅相关的知识文化,另一方面网民通过网络技术自由表达观点,再创作了“网络鲁迅”文化,并以网络平台为媒介进行实时分享,实现了鲁迅经典文化与接受者的双向互动,生动体现了鲁迅作品本身的丰富性与经典性。鲁迅先生将自己看作探索者,不给予读者明确的答案,也不要求读者一定要接受他的观点,而是让读者有自己的个性化思考。在《彷徨》一书中他直言自己就处于彷徨中,路要靠自己找,他希望通过写作让读者与他一同领悟,最终达到“共悟”的效果。鲁迅在《祝福》中并未直接交代祥林嫂死亡的原因,而是留有空白,这种文本的不确定性反而让网民有了参与重读经典、重构经典的热情,使得《祝福》在新时代中被赋予新的意义和内涵。网络中的“孔乙己文学”风潮反映了部分网民拥有高等学历却难以在社会生存的现象,他们借由以“长衫”为主题的情景短视频表达自己的职业迷惘。由此观之,借助网络传播媒介的鲁迅经典能契合现代人的心理需求,在新时代中展现了新的意义和作用,使經典文化经久不衰。
在图文语境中,经典的网络化已经成为必然的趋势。我们不能单纯将其理解成对自身话语权的肆意使用或对经典文化的哄闹取笑,其背后一以贯之的是网民对“鲁迅精神”的时代传承。网民通过图像化的表现手段,从多重角度直观再现传统鲁迅的经典片段已经成为常态,当网民用现代思维去触碰鲁迅经典作品时,必然会撞响出巨大时代的回声。
三、经典文化中解构与重塑的共生发展新路径
20世纪末以来,特别是全民狂欢的网络时代,网民对长期以来鲁迅形象背后体现的精英意识形态和国家主流话语产生了“戏弄”的热潮,这与网络时代的后现代性不无关联[4]。网络文化先天具有后现代特征,后现代解构文化更是网络文化的重心。在“网络鲁迅”的祛魅到重塑的表达进程中,展现了网民反理性、反权威的心理和多元的表达欲望。一方面,网民充分发挥主体间性,在与鲁迅经典的双向互动中打破原有的固化审美角度,营造了开放多元的社群环境。另一方面,网民基于鲁迅精神本身的丰富性与经典性,以现代化的表达为鲁迅文化赋能,充分展现出经典的传承性与永恒性。在新媒体时代,对鲁迅经典的祛魅符合网民的个性化表达需求与读图式的思维,网民在期待视野中与鲁迅进行跨时空对话,实现视野的交融和心灵的契合。由于互联网本身的开放性特征与经济属性特征,在对传统经典作品进行再创作的过程中,难免出现一些为了娱乐而消解、污名化经典的不良风气。针对这一现象,创作者需要坚定立场,始终坚持以经典文化精神为内核,以现代科技手段为辅助,创造出符合民族精神的时代作品。
网络技术霸权与经典的赋能重塑并非二元对立,在社会的发展进程中,“网络鲁迅”的解构与重构同存。解构是对神化经典行为的消解,意味着打破传统经典权威,让大众创作者从更加多元化的角度解读经典,实际上是一种时代发展的要求。解构权威,融合了传统文化的经典性与网络时代的技术性,发挥了鲁迅“民族魂”的价值引导作用,践行了国家对网络文化建设的良性发展要求,最终达到重塑电子诗意的目的。这种社会行为将会营造出开放包容、多姿多彩的时代文艺环境,同时也能满足网民个性化创作和审美的新要求,体现了现代文化的民主、多元和包容的时代特点。
参考文献
[1] 陈玲,姚姝冰,黎澜.媒介文化视域下“阿Q”的网络传播分析[J].鲁迅研究月刊,2022(7).
[2] 米尔佐夫.视觉文化导论[M].倪伟,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6.
[3] 毛泽东.毛泽东文集[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
[4] 陆飞杉.网络时代对鲁迅形象的重塑[D].南宁:广西民族大学,2012.
(特约编辑 刘梦瑶)
作者简介:张昕垚,吉首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研究方向为中国文学。
刘贝,吉首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研究方向为中国文学。
谢斯琦,吉首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研究方向为中国文学。
基金项目:湖南省省级大学生创新创业训练项目《“网络鲁迅”的接受美学研究》(项目编号:S202310531037);吉首大学校级科研课题《“网络鲁迅”的图像化表达及价值厘定》(项目编号:jdx220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