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话语机制全景透视语言政策(代主持人语)

方小兵

(南京大学 中国语言战略研究中心,江苏 南京 210023)

本期专题为“语言政策话语研究”,旨在通过对这一崭新话题的探索,助推中国语言规划学自主知识体系的构建。

在后现代主义思潮的影响下,“话语”概念渗透到人文社会科学的诸多学科,由于其巨大的理论张力,引起了20世纪社会科学研究的“话语转向”。在这个大背景下,语言政策研究越来越重视话语研究。在这个新的范式中,话语被视作一种行为,能够建构社会关系、参与社会活动,甚至建构社会事实。换言之,该范式关注的并非话语是何内容,而是话语从事什么实践活动,如何创造和解释语言政策,又怎样传播和歪曲语言政策。2015年,威利-布莱克威尔集团出版的《语言政策与规划研究方法:实践指南》有多个章节与话语研究有关,如第9章“课堂话语分析”、第12章“新媒体中的语言政策分析”、第14章“阐释性政策分析”、第10章“语料库语言学”、第15章“互文性”。可以看出,话语在语言政策研究中已经占据了举足轻重的地位。2016年,麦克米兰出版社的《语言政策话语路径》阐释了语言政策话语研究的理论基础,解释了语言政策话语研究路径的必要性,认为语言政策是一种在话语中形成的社会现象,语言规划本质上是一个话语过程。该书认为语言规划学科目前已经发展到了“第四波”——话语范式。语言政策话语研究因此被视为一种“新的”“更宽广的”研究领域。

认为话语能够建构社会事实并不意味着话语就是一切,而是赋予话语在塑造现实、创造理解模式方面的重要作用。准确地说,语言政策的话语研究是一种理念导向、价值立场和学术路径,并非一种具体的研究方法。话语研究的一个优点是既着眼于细部,洞幽烛微,又把握宏观,鸟瞰全景;既重视语言政策如何与文本之外的话语相互关联,又强调社会关系、言说者身份、话语权等要素对话语实践的驱动作用,这无疑深化了语言政策的研究内涵。

语言政策进程包括政策启动、制定、传播、实施和评估等环节,在每一个环节,都可以感觉到深深嵌入其间的话语能量。当然,在不同环节,话语的作用机制可能不尽相同。通过全方位考察这些话语机制,可以全景式透视语言政策。

话语研究可以大大拓展语言政策与规划的研究视域,未来研究可以考虑以下几个方面的选题:(1)话语进程,如语言政策话语体系的程式性模因、语言政策推广过程中的话语机制;(2)话语嬗变,如语言政策话语重构中的价值取向、语言政策话语的创新与迭代、政策话语变迁的阶段性特征;(3)话语互动,如语言政策实施中的话语冲突、语言政策评估中的话语陷阱、制度话语对政策制定的影响、语言政策话语的再语境化、学术话语与政策话语的良性互动;(4)话语关系,如机构语言政策话语模式对比研究、语言政策的互语性,即不同层次语言政策在语域、体裁、风格、身份、文化等话语秩序上的相互嵌入。

话语路径在理论和方法上的多元性、开放性、实用性,赋予其更好的现实阐释力,可以避免经典语言政策研究中琐碎的“内容本位”式实证研究,也可避免批判学派过于看重政策背后的政治、经济、文化因素而造成结构过于宏大的弊端。话语规划的引入试图在实证与批判之间开辟出第三条路径,着眼于语言规划的完整流程,以此揭示语言政策在社会话语空间中的实践意义。因此,将话语引入语言政策与规划研究中,不仅为重构过去的研究提供了一种新的理论和视角,更重要的在于生发出一条立足当下,同时开启学科未来的路径。

本专栏3篇文章具有鲜明的问题意识和创新色彩,提供的理论、方法和应用案例有助于认识话语在语言政策研究中的历史基因和应用价值,相信可以推进国内学界的语言政策话语研究。